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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监管局机构改革动员会一结束，瞿昭仕就迫不及待地邀请要好的处级干部到“风花雪月”酒店喝酒。酒席宴上瞿昭仕诚恳地说：“这次机构改革，如果我能当上监管局局长，不会亏待各位的。今天和大家喝酒，就是请大家多支持，多造舆论。”
这些有奶便是娘、有酒肉就是朋友的家伙起哄道：“我们坚决支持你当局长。”说得瞿昭仕心里乐滋滋的。
很快，侯石嘉就知道了瞿昭仕宴请的人员名单和饭桌上发生的一切。
12月20日下午，综合经济监管局机构改革领导小组第二次全体扩大会议正在进行，侯石嘉严肃地说：“同志们，我市机构改革办公室明确表示，采取上下对口的形式，我们合并到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已成定局，比我们过去想象得要差一些。先撤销监管局和经委党组，重新组建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监管局）党组，委、局分开办公，业务各自独立。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保留不变，他们年龄都不大，比我和老王小许多，瞿昭仕副局长和纪检组长王延静与他们年龄相仿，留下来的希望最大。我和老王可能要退下来，究竟是到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任虚职，还是就地消化，目前还不好说。不管怎么样，我服从组织决定，站好最后一班岗。今天开会，就是完善机构改革制度，为新的班子当好铺路石。我们两个一定扶上马，送一程，使他们轻装上阵，把我们局的机构改革工作做好。”
钟维民飞快地记录着，力求尊重原意。这是他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也为自己减少了好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侯石嘉对他最为满意的地方。
王忠义声音低沉地说：“原来我们估计最差的结局是，咱们局可能会成为政府管理下的二级局，现在看来并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乐观呀。同志们！不过，听侯局长讲我们局业务独立，这也不错嘛。我们仍然可以保持完整的机构和队伍，不就是比原来少了一半的处嘛。如此看来，我们自己率先按五个处拟订人选这步棋走对了。我的意见是，对于这次竞争上岗中落选的处长要改任调研员，现在动员他们充分利用政府的优惠政策向助理巡视员上靠。我们班子成员也要积极帮助他们争取，在行政单位工作了一辈子就是奔个职务嘛。原因很简单，现在国家的工资政策是公务员的津贴与职务挂钩嘛。”
瞿昭仕听了侯石嘉的话心里很高兴，说话也坚定了起来：“我们局的去留，还算可以接受的。我觉得是否把‘确定后的局领导班子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做适当的调整’写进去。另外，在副处级实职和正处级虚职的任命中是否也准备个方案，钟维民要考虑如何起草这个方案的问题。”
侯石嘉微笑着听他的发言，心里说：哈哈！我略施小计，瞿昭仕这家伙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那你就等着吧，和我玩花样，你小子嫩了点。你要搞机关改革，我不反对，但是，到了文联再说吧，前提是他们的党组书记给你下放这个权。在我这里你还是悠着点好，现在开始越权指挥钟维民，看他听你的不？不过这小子前面的意见倒是给了我更大的自主权，正好为我所用。于是，就说：“瞿昭仕副局长的意见很好，不愧是文化人。小钟，你要特别注意瞿副局长说的第一条意见，至于材料的修改意见，会后，我会给你明确交代的。”
纪检组长王延静发言说：“侯局长讲的这些，对我们监管局还是能够接受的，我听从组织安排。我主要强调对党纪国法、行政法规和规章的执行方面，这些，我让监察室先拿个初步意见，交给钟维民同志修改后，报侯局长审定。”
“延静同志的原则性和工作程序值得我学习。我们就是要遵守工作程序，行政机关离开了办事程序是要出乱子的。”侯石嘉话里有话地说，又看了一眼季思雨说：“季巡视也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嘛。”
季思雨连忙说：“我们局不能离开了侯局长，现在，局势基本明朗，我觉得您留任的希望很大，您不要总为大家的事操劳，要注意休息。我对您是有意见的。”
“什么？”侯石嘉起初以为她要添什么乱子，转念一想：有意见，现在提出来总比在关键时刻提出强。他于是心平气和地说：“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吧。”
季思雨肉麻地说：“你只知道忙于工作，从来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这不利于我们局的工作，所以，我要对你提出严厉批评。对于机构改革，我服从组织的安排，新的方案是否对非领导职务的确定方式再写明确一点？”
听她这么说，侯石嘉的心里很舒服，就轻轻一笑说：“我虚心接受你的批评。季思雨副巡视员能够想到非领导职务的同志也很好嘛。我们会妥善安排这些同志的。”接着话锋一转说：“大家跟我老侯干了这几年，也很辛苦，我没有很好地关心大家，心里很内疚。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就要下台了，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准备给各位报销些差旅费，你们谁手头还有没来得及报销的票据，这几天抓紧报销。另外，咱们机关干部收入也不高，我想再给你们几个每个人报销1000元，你们赶快自己寻找发票，我签字报销。我还想再给全体同志发一个月工资，把我们手头积攒的钱处理完，不能留给别人花。”
瞿昭仕连忙说：“侯局长，机构改革纪律明确规定不准突击花钱，我们不要授人以柄呀。”
侯石嘉故意装出吃了一惊的样子说：“噢，我怎么忘了这个纪律，谢谢你的提醒。我想只要我们大家守口如瓶，不对外讲，这也就没有什么了嘛。”
瞿昭仕着急地说：“我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出了什么娄子，也影响您的晚节呀。”
侯石嘉心里说：你这是为我着想？嘿嘿！你是怕我花完了钱，你接任局长后，经济紧张，没有零花钱吧？现在就做美梦，时候早了点！别做梦娶媳妇——想得倒很美，就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就说道：“同志们。还是瞿昭仕同志觉悟高呀，他怕我们犯错误。谢谢你的提醒，免得我晚节不保。我撤回刚才的决定，钱就不发了。”
其他人心里狠狠地诅咒瞿昭仕：什么东西？坏大家的好事，非倒霉不可。
侯石嘉左右瞧瞧，看到大家一致沉默不语，就说：“散会！季思雨、钟维民留下。”
侯石嘉对钟维民简要地交代了需要修改的内容。停了一会儿说：“小钟，晚上辛苦一下，把这几个文件改出来。明天早上，我们两人再细细推敲。你看这样好吗？”
钟维民郑重地说：“好。我可以走了吗？”
侯石嘉温和地说：“没有什么事了。抓紧时间准备去吧。”
钟维民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忙着修改材料去了。办公室就剩下季思雨和侯石嘉两个人。
侯石嘉深悉季思雨的秉性，他故意默不作声，坐在舒适的老板椅上，悠闲地抽着别人孝敬的软“中华”，吐着优雅的烟圈，漫不经心地看着烟雾升腾。
季思雨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满脸堆笑地说：“侯局长，这次机构改革信息传出后，局里动静不小。”
侯石嘉吐了一个烟圈，定睛看着她。
季思雨受到鼓励，神秘地说：“瞿昭仕副局长有想法；台立淮、苏武志、汪君伍他们结合在一起，钟维民也在说你内定了某些岗位。请客送礼，拉关系想当处长的人在一起密谋，商量着对策，好像对您不利呀。我听说几个老处长也到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找过何主任。”
“噢。”听到这里侯石嘉不由出声了：“有这事？你在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季思雨使劲地点点头，发誓似的说：“绝对可靠。何主任和我、调查中心刘玺昆都是山西老乡。何主任昨天问过我监管局的事情，我说不清楚，他就说刘玺昆等几个老处长找过他。”
侯石嘉心里一惊。表面不露声色，故作镇静地说：“他们找党组书记也很正常嘛，没什么！”
季思雨凑近侯石嘉说：“他们说机构改革不能让你一个人说了算，要民主选举，让何主任提防着你。我知道消息后就想告诉你，没想到你忙着开会，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机会。”
侯石嘉基本弄清了情况，就对季思雨说：“谢谢。你很关心我们局的事，我也不会忘了你的。这次我们退下去，纪检组长王延静可能到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副局长你可要争一下的，机不可失呀。”
听到侯石嘉这样一番话，早就不甘寂寞的季思雨不由心花怒放，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说：“谢谢侯局长的提醒。我的事还要您帮忙呀。”
侯石嘉连忙站起来说：“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5
侯石嘉、王忠义就要退居二线的消息在综合经济监管局不胫而走，传得活灵活现。监管局局长自然非瞿昭仕莫属，风向标很快发生了偏移。有好事者甚至说好几次看见瞿昭仕乘坐局长专车奔驰轿车外出开会，不少人找到“二把手”张忠新询问究竟，他总是神秘地一笑，不置可否。监管局局长的归属越发扑朔迷离，主动与瞿昭仕打招呼的人多了起来。企业监督处副处长汪意钟送去公交车免费季票；台立淮三番五次邀请他洗桑拿浴，尽管他们二人喜欢喝酒，但是，鉴于台立淮“包打听”的品质，他一直没有应邀；一些处长也没事找事地汇报工作；第一美女陶小曼也向他抛起了媚眼，这些微妙的变化让瞿昭仕很舒服，心里乐滋滋的。
闻听瞿昭仕将出任局长让自以为与瞿昭仕关系不错的经济调查中心助理调研员台立淮的心中泛起涟漪，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甘寂寞的台立淮也不再沉默了，他觉得自己不能落在苏武志的后面，就频频进出瞿昭仕的办公室，不是传递小道消息，就是汇报工作；不时把从企业勒索来的礼品献给他的主管领导瞿昭仕。但是，瞿昭仕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这使他很郁闷。也许应了天无绝人之路那句话，在台立淮觉得一筹莫展的时候，天阳区监管局送来了“雄鸡市天阳区经济运行质量优良单位表彰暨‘朝阳杯’经济质量评比文艺晚会”的请柬，他认为这是自己千载难逢的翻身的好机会。他仔细审阅着获奖单位名单，以便从中寻找突破口。突然“飞腾百货大厦”、“军工医院”、“528医院”等市管单位的名字进入眼帘。
按照“统一领导，分级管理”的监管原则，这些单位的经济运行质量评比权限在市经济监管局，如果是雄鸡市综合经济监管局委托的，也就没有什么了，但是，天阳区经济监管局违反了经济监管法规分级管理的原则。这一发现不由得让他欣喜若狂，他心里说：高山虎呀高山虎，你们经济执法部门自己违反法律法规，还怎么能够公正执法？我不收拾你收拾谁？咱们走着瞧吧！
台立淮告诉刘玺鲲，要到监管局包扶的黄林县扶贫点去走走，就去找他的朋友县招办副主任王昭彩，他们密谋为雄鸡市高级护理专科学校招生。这个学校今年在全省率先提高招生佣金，招一个学生学校给佣金500元。
台立淮说：“招生佣金每生500元，这是公开的秘密，咱们两人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好的。”经常这样做的王昭彩当然知道招生的行情，不假思索，就欣然答应了。
他们来到黄林县最大的永平镇，在永平镇设立招生点。这里交通方便，又是李家河村扶贫点所在镇，给他们的活动带来极大的便利。
王昭彩对镇长介绍说：“这是雄鸡市高级护理专科学校招生办副主任台立淮同志。他们学校与国际护理协会建立用人关系，学生毕业后安排到经济发达国家和地区做护士，年薪15万元。今年招收的学生定点到新加坡工作，报考十分火爆。学校为了帮助我们贫困地区脱贫致富，特意给我们县20个招生名额，兄弟我考虑咱们俩关系不错，就带台主任来到永平镇。”
台立淮从容地拿出学校为他印制的名片，双手递到镇长手里。说明招收每个学生需收取500元钱的招生费，用于考试和办理相关手续。
镇长是去年从村支书任上当选的，一直想给乡亲们办点好事，以回报群众对自己的信任。听到这么好的事，在确定了他们身份后，立即拨打各村村长的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消息传开后，村民踊跃报名，不到一天时间，他们就招够了20个学生。其他乡镇闻听消息，带着孩子急急忙忙赶来。他们为难地说：招生名额已满，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了。
农民们千说万求，有的甚至要下跪了。他们的恳求终于“感动”了台立淮，他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说了近10分钟，然后对大家说：“学校为了照顾贫困地区，决定再增加15个名额。不过，手续费要增加到800元。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好安排，我们要通过考试选拔。”
一下子吊起了人们的胃口，暗地里送红包、给好处、走门子的人络绎不绝，让台立淮狠捞了一把。→文·冇·人·冇·书·冇·屋←
他们象征性地通过考试，又录取了20名学生。一次从招生地就拿了26000元的手续费。加上学校的佣金分成，黄林一行，台立淮获得了30000多元的收入。
招生的几天，他关掉了手机，局里也没法与他联系，而天阳区的活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6
天阳区监管局局长高山虎两年前从乡镇书记任上回城任现职，以敢作敢为著称，被同僚们称为“高大胆”。他担任区监管局局长后，很快就发现了管理职能日趋萎缩、经济监管工作没有取得实质性效果、办公经费紧张以及干部职工积极性不高的现实问题。
他与全体人员逐个谈话、咨询上级部门、开展社会调查，了解了经济监管职能欠缺的原因。他认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监管局不是没事可干，而是职能作用远远没有得到发挥，只要找对了工作路子，经济监管工作大有可为。只有把经济监管工作搞好了，办公条件和干部职工的待遇才可能得到较大的改善，经济监管局的地位也能够得到较大的提升。
有天阳区区委、区政府实行绩效挂钩、任人唯贤、选贤任能的干部制度这个大背景，高山虎敢于碰硬，狠抓工作，很快使天阳区监管局的工作有了很大起色。办公条件明显改善，工作人员待遇得到提高，给整个监管系统注入新的活力。他们的做法很快在几个县区得到推广，很受欢迎。
周雍省经济监管厅很重视这个基层典型，请高山虎介绍经验。高山虎在经验介绍中过分地表现了自己，委婉地批评了雄鸡市过去的一些做法，引起了侯石嘉的强烈不满。
市经济稽查支队查处经济案件力度不够，天阳区监管局就狠查了几个经济违法案件，没收违法所得也是市经济稽查支队的几倍。两相对比，问题明显表现出来，市经济稽查支队的工作潜规则完全曝光。汪俊民队长受到侯石嘉局长的严厉批评，监管局研究制订了严格的制度制约稽查活动，他们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暗箱操作从相关人员那里勒索好处费，牟取私利的空间相对缩小。所有稽查人员对高山虎深恶痛绝，处室负责人对高山虎领导下的天阳区监管局经常越权检查的行为很反感，就是找不到报复的机会。这下好了，等了多年终于来了润腊月，高山虎的麻烦来了。
“经济运行质量优良单位评比活动”本应由国家和省厅开展，市局本来无权开展此项活动。敢为天下先是高山虎的个性，他认为这是提升监管部门地位的重要活动，天阳区监管局可以率先开展起来，为全市带个好头。高山虎说服了侯石嘉，市局表示不干涉他们的活动，鉴于省厅副厅长要来参加晚会，侯石嘉决定亲自参加天阳区监管局的文艺晚会。
说来也凑巧，黑山县县委书记李文军在会议进行期间从中央党校学习归来，看望了与会代表，在与党组成员交谈中提到了中央决定开展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的相关事项。侯石嘉、王忠义们觉得很有必要邀请李文军作一场报告，李文军也请与会代表参观黑山县工业化项目，会议临时决定延长一天。这样，高山虎费尽心思的巧妙安排化为乌有，邀请侯石嘉与各县局长参加文艺晚会也变了味，立即成为拆市局台的行为。
汪俊民立即找到“老原则”夏光明：“老夏，全市监管系统召开的会议重要，还是天阳区文艺晚会重要？”
“当然是市上的会议重要啦，怎么了？”
“高山虎明知市局召开会议，却邀请代表去参加他的文艺晚会。这不是拆台，是干什么？”
“他怎么能这样呢？”
“谁不知道他绰号‘坐山虎’，在乡镇时就是个难缠的角色，思想活跃，点子稠，工作很有成就。毛病就是爱出风头，处处好表现自己。如果允许他这样做，那么，我们市监管局还有什么威信？”
夏光明也觉得这事不妥，就说：“高山虎把晚会往后拖一天，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汪俊民看到老夏埋怨高山虎，于是煽风点火地说：“把文艺晚会往后推，不是高山虎的性格。我们稽查支队经常和他打交道，他不服市局的管理由来已久。如今，到该出手的时候了。”
夏光明忧虑地说：“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汪俊民连忙说：“应该明确告诉侯局长，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去助这个兴。”
夏光明难为情地说：“侯局长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有时候，甚至偏偏与提建议者对着干。我们还是找王忠义副局长商量对策，侯局长还是比较尊重他的意见的。”
王、夏二人立即来到王忠义的房间。善于运用语言艺术的汪俊民说：“王局长，经济运行质量评比工作由我们稽查支队和调查中心负责。今天，高山虎到会上公开邀请代表去参加他的文艺晚会，按照惯例我们应该支持他，可是，我们还在开会呀。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王忠义一听这里面有问题，就说：“明天上午8点，黑山县委李书记要作报告。你们要参加晚会，如果能够按时来参加报告会，就可以去嘛。但是，绝对不能耽误了明天的报告，这是对李书记的尊重。”
“报告可以往后推嘛。”汪俊民将了王忠义一军。
夏光明着急了，说：“明天的报告时间较长，8点必须开始。”
汪俊民为难地说：“我们回去参加晚会，12点才能休息。200公里的山路，即使5点半起床，往回赶也得8点半才能到，前提是不能堵车。”
夏光明轻声说道：“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