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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我。”
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亲近的人伤害、背叛。深恶痛绝。
其实重明子倒没有如何伤害他,但骤然翻脸的凶狠态度,从天落地的反差,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接着滋生怨恨。这与重明子并不相干,多半还是他自己的缘故。
重明子自然不懂他的心结,看了他片刻,道:“若是这样,对不起。”
江鼎一凛,看向重明子,突然深深一躬,道:“我也对不起您,向您道歉。”
重明子道:“你为什么道歉?”
江鼎道:“晚辈迟钝,才刚刚想到的。正如我讨厌被亲近人伤害,您一定讨厌旁人轻生吧。正因为厌恶我的莽撞,才起意教训我。”
每个人都有软肋和逆鳞,江鼎被戳到软肋,会怨恨落泪,重明子被触到逆鳞,同样会暴怒。
他讨厌年轻人不爱惜自己生命,在点仙会上便可见一斑,当时宁邪真为了保全江鼎自刎,就是重明子出面阻止,当时就已经暴怒。所说“不知生的可贵,轻易放弃生命”种种言语,和刚刚对江鼎的教训何其相似?后来临别时跟江鼎一番谈话,也再三强调了自己的观点。看来他一定非常厌恶如此行为。因此对江鼎薄施惩戒也是寻常了。
至于重明子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一点,江鼎无法揣测,也不必揣测,正如他不会揭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一样,只要知道不要碰触亲近人的伤口便可。
重明子目中光华隐隐,看向江鼎的目光泛起了不加掩饰的爱惜,道:“推己及人,善解人意,很是聪慧。道门中你这样的性子少见,倒有些佛性。”
江鼎失笑道:“佛性?我可高攀不上。佛门解众生苦,我只愿意理解爱重的人。”
重明子道:“有没有慧根是一回事,发不发慈愿是另一回事。纵我道门中,也有入世积外功的道派。只要你有一日想要发愿,便能成济世之才。但作为你的前辈,我真不希望你有一招一日发下大愿,救难渡人。”
江鼎奇道:“为什么?”
重明子突然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道:“一旦你从爱亲人变成了爱世人,一定是你受了极大的苦。”
江鼎一震,半懂半不懂,但听出重明子话中带着的无尽沧桑感慨,即使不能感同身受,也觉得受到了震动。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江鼎岔开话题,道:“刚刚是谁袭击了您?敌人呢?被您解决了?”
重明子略感莫名,道:“什么敌人?”
江鼎道:“就是袭击您,那个着火的。”
重明子道:“那不是袭击,没有敌人。”
江鼎道:“不是敌人么?那是怎么回事?您……”
真的自燃了?
修士倒也有自燃的,大多是练功练岔了气,走火入魔,那发生什么情况也不稀奇。但自己自燃,比被外人袭击要凶险百倍。几乎不死也要脱层皮。没听说过自燃成一团火球,转眼就没事儿人一般跳起来的。
而且,刚刚那种火焰,如果说是自燃,动静也太大了一点儿,从里到外烧成这样,比得上一大神通,那得是什么劫难啊?至少江鼎知道的,度元婴的元神心魔劫,都没有这样的威力。
他不由得惶惑,道:“您这是遇到什么劫难了?”
重明子道:“这不是劫,是灾。灾火。”
灾火……在哪里听过的。
江鼎心中一动,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但眼前的几种说法,又对不上号,不由得皱起眉头,努力回忆。
重明子见他眉头紧锁,摇头道:“不要想了。你不可能知道。现在我没事了,你也没事,可以离开了。”
江鼎急道:“您又要赶我走?”
重明子沉下脸道:“怎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改了主意?还是你改了主意,要在小谷修行?”
江鼎只得道:“是。”仔细想来,除了重明子似乎遭了一劫,双方的决定都没有任何改变,他也没有改变要入世游历的决定。只是经此一事,尤其是刚刚那几句虽然短小,却剖心相见的话,总觉得两人关系不同。尤其是重明子的身形,与他心底珍藏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影子渐渐重合,让他分外留恋不舍。
到头来,还是不同的人,该离开就只能离开。错觉只是错觉。何况就算是那位,叫他走的时候,也是一样决绝。
只这么想想,江鼎便觉得又堵心,借着行礼的机会,深深埋下头,道:“既然如此,晚辈再次告辞……”
头俯下的时候,一个念头划过,便如闪电划过了夜空。
“啊——”
霎时间,他浑身一抖,一声近乎呻…吟的惊呼脱口而出。
灾火……是那个意思么?
不能吧?太荒谬了吧?
这个念头太荒谬,让他头脑一片空白,光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抖。
真的是在发抖,而且原因非常单纯,他在害怕。
这是他同一天,第二次因为恐惧而颤抖。但这一次和第一次截然不同,第一次是因为担忧而恐惧,这一次则纯粹的多。
就是因为恐惧而恐惧。就像蚂蚁恐惧身边的大象。
他只觉得双腿发软,强撑着抬起头,道:“恕我见识浅陋……你说的灾火,是三灾八难的火灾么?”
重明子扬眉,显得十分惊讶,道:“不错呀,江鼎。你出身定然不俗。三灾八难也想的起来。”
江鼎手一松,支持身体的长剑一斜,整个人坐在地上。若是旁人见到他这个样子,绝不能相信这受惊的孩童一样的人,竟然是剑光惊世的少年天才江鼎。
他艰难地道:“也就是说,您是……您是……洞玄真君……”
重明子略一点头。江鼎再无怀疑,却是真的懵住了。
洞玄真君,是什么概念。就是化神之上的境界,凌驾于万千修士以上,绝迹人间数千年,再进一步,就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无上存在。
江鼎的授业恩师,玄思真人,也是化神真人,可已经如撑天的独木,支撑起了整个钧天大幕,如定海神针,定住了天心派的万年基业。
天下十大宗门,包括隐世的老怪物在内,化神真人不过两手之数,那都是修真界的帝王。大部分早已退隐,安心闭关,准备飞升灵界,或者沿存寿命,为门派做底蕴支撑。像玄思真人那般还掌握俗事的,已经少之又少。甚至在其他门派老祖看来,玄思真人那般化神出来掌事,简直是掉价。至于次一等的宗门,如其他三大宗门洞阳派之流,元婴修士便是老祖级别,连化神修士的影子都没见过。
而洞玄真君……几千年都没听说过。据说灵气散逸以来,九天之内早已不可能支持化神以上修为的存在了。
可是……眼前居然真的有洞玄真君存在。听说洞玄真君寿命可达万年,以人类修士的寿命,竟有万年寿元,足见恐怖,几乎已经如最恭维的词语所说那般“万寿无疆”了。
这重明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洞玄真君真的到处跑,还叫江鼎赶上了?想想,就觉得荒诞。以至于这明明是江鼎自己问出来的,他反而不敢相信。
重明子点头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洞玄,洞玄不是我。”
江鼎本坐在地上,一片茫然,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动,有些朦胧的想法。
他的思索落在重明子眼中,又引起了一声赞叹,道:“这也知道?看来你的师门当真不俗。看不上朱天这些小门小户也是寻常。”
江鼎咽了口吐沫,道:“请……请恕无礼。晚辈记得恩师曾说过,到了洞玄境界,就和一般的‘人’不同了,是以其他形式存在的,非我们所能理解,所以我想……是不是……”
重明子轻叹道:“天意,天意。叫我遇到了你,我本来就看重你,你竟还有这样的见识,这是天意该着么?你说的不错,所谓的洞玄,和一般的‘人’不同。我带你去看看便知。”
。。。
。。。
第238章 二三七
群山怀抱,白云生处,一座孤峰**,有盘山小路从密林间蜿蜒而上,若隐若现,消失在云雾之中。。しw0。
重明子降下云头,携着江鼎来到山下,道:“你看此地气象如何?”
江鼎深深望去,道:“这里……很一般啊。”
重明子也不生气,笑道:“正是一般,做个掩饰还是不错的。”
江鼎便知这里是山门所在,好奇的观看。一般的山门都有护山大阵,多半有掩护和防御两个功能,防御不说,掩藏也是千奇百怪,有藏在云雾里的,有藏在地下的,也有直接开出一个小洞天来的。不知道洞真墟是什么样子。
重明子指着山间小道,道:“无论如何,这条路绝不可以走人。”
江鼎道:“如果走上去会怎么样?”
重明子道:“如果是普通人,也不会怎么样。无非是怎么上去怎么下来。如果是修士,最好的结果,就是晕倒之后,出现在千里之外。也可能一辈子出不来。”
江鼎点头,重明子手轻轻一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者语言。
突然,孤峰往旁边挪了一步。
江鼎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座山峰确实如同轻巧的小鹿一般,整个的往旁边跳了一步,让出一条山道来。
山道和旁边的羊肠小道几乎一模一样,就像镜子里照出来的一对镜像,只是通往的方向完全不同。
重明子上了小路,江鼎跟上,刚一踏上山路,便觉眼前一亮,天地明朗几分。
再往前走,眼前豁然开朗,之间两旁青山呈八字形展开,露出一大片平坦山谷。山谷中间一潭深绿湖水,仿佛翡翠镶嵌一般。岸边杨柳成荫,随风拂摆。
杨柳丛中,能看到几处楼阁,皆以小巧成趣。大多粉墙黑瓦,干净秀气。
江鼎见了,十分喜欢,他喜欢纯粹的东西。秀美也好,壮阔也罢,只要成了风气,自有一股意趣在。反而是那些混搭的,又要得雅趣,又要显富贵,还要示清高,样样要占,顾此失彼的,反而没意思。
不过这里应该只是洞真墟的一部分,最多只是山门,连核心都不是,任何一个大门派都不会只有一个山谷的。
沿着环湖的石板路往前走,就见树荫下有一乘凉椅,吱呀呀摇晃。椅上坐着个白胡子老儿,闭目养神,正在冲盹儿,蒲扇盖在胸口,还在微微摇动,有蜜蜂儿落在胡子上,他也不动,一派悠闲景象。
这等景象在生活悠闲的凡人街镇倒能看见,但这里是一大门派的山门,有这样一个世俗老者,细想起来,令人惊奇。
江鼎稍微诧异,但紧接着便想,或许是一位高人,就是如此做派。修士本多乖僻,有这样的做派也不足为奇。
既然是高人,自然不便打扰,重明子也视而不见,继续前行。又走片刻,就见一丛芍药花下,有一对童子在观鱼。
两童一男一女,皆总角年纪,玉雪可爱,如金童玉女一般,指着碧水中悠游嬉戏的锦鲤,言笑晏晏。
江鼎也喜欢这种生活情形,然而走过两童身边时,两童自顾自的嬉笑,丝毫没有动作,不由略感奇怪。自己还罢了,重明子毕竟是洞真墟长辈,那两个童子怎的不来见礼?到底是大宗门,纵然在天真烂漫的年纪,也该知道礼数了。
重明子依旧不加理会,穿过山谷,山谷虽然幽静,却也有三三两两的弟子行过,但不管是远远路过的弟子,还是擦肩而过的修士,没有一个停下来打招呼的。仿佛他们虽然相隔咫尺,却远在天涯。
一个两个还罢,人人都如此,江鼎心中,渐渐泛起一丝寒意,如此春光明媚的山谷,也在他心中变了颜色。
好在他早有猜测,若把那个猜测和眼前情形对照,倒不觉得奇诡,只剩下些许别扭。
一直穿过山谷,又到了山脚,重明子道:“到上面去。可以看到最真实的洞真墟。”
两人上山,到了山顶,云雾不聚反散,眼前豁然开朗。
往东方看去,只见一片崇山峻岭,一座山峰连着一座山峰,山势巍峨,悬崖险峻,山外有山,险中又险。远处的青山颜色渐渐淡薄,最后只在天边留下了浅浅的青影,如水墨画一般,淡淡渲染,意境悠远。苍山如海,令人心生敬畏。
然而转向西边,世界便完全不同。山脚下,竟是一大片繁华的市镇。
一片片的民居,从山脚下一直铺开,延伸到了远方,镇中炊烟处处,车水马龙。虽然在山顶,也能看见街道上如蚂蚁般穿梭往来的行人,看到街边上摆摊卖货的摊贩。耳边仿佛能听到一声声吆喝声、人们的交谈声、儿啼声、马嘶声、行车声……
一切便如世界风俗画,工笔勾勒,惟妙惟肖。
世俗之中,这样的集市比比皆是,江鼎一路走来,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繁华的小市集,,他最爱在这样的红尘中游荡,感受着凡间的烟火香气。
然而……
在此时看来,他只觉得诡异。比刚刚在山谷中遇到的来往行人更诡异。
这里是深山老林,荒山野岭,哪里来的这么繁华的城镇?要说是修士的坊市,也还罢了,可这明明是凡人市井,为什么会建在这里?何况这城镇既无道路联通,又无城郭比邻,不见农田桑梓,没有水流渊源,茕茕孑立,就像沧海遗珠,遗落在大山深处。那一片繁华的景色,如无根浮萍,似乎是大风吹来一般。
这是虚幻么?
江鼎不自觉的使用望气术,但因为隔得太远,什么也没察觉,又用北冥老祖留下的“镜”字诀破妄,依旧毫无收获,不由惊疑,问道:“这是虚妄么?”
重明子本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道:“问得好。你看那边——”他回手指向远方。
他指的方向,是对面的群山。
江鼎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那边有一座高峰,山峰笔直,仿佛一条笔管,不与其他山峰相连,山上寸草不生,皆是突兀嶙峋的岩石。一眼扫去,山顶上模模糊糊似有其他物事。但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江鼎打了个发觉,眼中波光一闪,焦距集中在一点,在视野中立刻便将远处的景色拉近百倍,模模糊糊的远景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山崖绝峰上,有人面壁而坐,做道士打扮,看头发半黑半白,似是老者。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已觉仙风道骨,令人不胜倾慕。
江鼎目光上移,又看向石壁,只见石壁上题着一首诗,四行笔画,纵横峥嵘,仔细看时,写的是:
“曾言万物皆虚妄,
磐石不坚月非明。
一生执剑斩虚妄,
虚妄到头返还真。”
诗句甚是浅白,但细琢磨起来,却别有深意。江鼎吟诵几遍,似乎懂了,但又觉得一头雾水。
重明子道:“你可明白?”
江鼎道:“明白,但不懂。”明白,是他依稀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不能感同身受。
重明子微笑道:“不懂也罢。这是虞重光自悟的道理,演化的时候,自然而然留在那里。未必便是你的道。”
江鼎问道:“虞重光,就是面壁那位前辈么?”
重明子道:“是我。”
江鼎一惊,道:“可是……”
重明子道:“也是他。”他接着一指,道:“是山上山下,是崇山峻岭,是深谷高岸。是你刚刚遇到的每一个人。是山上的世外桃源,是山下的红尘万丈,凡你所看见的,都是虞重光。”
江鼎抑制住深深的激动,道:“我听说,凡是跨过了化神境界,修者会变成另一种状态,不是人形,而会化为更广大的存在。这么说来,整个洞真墟,就是虞重光前辈所幻化的么?”
重明子微笑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不过比起幻化,用演化更为合适。”
江鼎脸色一红,道:“是。晚辈妄言了。幻化不免说这一切都是虚妄……其实都是真的。”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崖上那首诗,琢磨了一下,觉得又不能说是真的,也不能说是幻的,或者就是亦真亦幻吧。
一想到到了那样的境界,就会演化出万物,江鼎不由神往,就境界来说,修到道境,便是全新的层次,无在而无不在,人合道,道合人,就不是他能理解的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道:“虽然大家都是虞重光前辈演化,但您和其他人不同啊。您就像是真人,不,您就是真人,应该就是虞前辈的化身。所以称呼您为虞前辈也没问题吧?”
重明子眼中光芒湛然,然后黯淡下来,半转过身,道:“不是。我是虞重光,虞重光不是我。你说我不同,指的是人性么?人性来自于灵魄。你觉得,一个洞玄的大修,只有我体内的一点灵魄么?”
江鼎怔住,突然有些发寒。他想起了恩师,玄思真人是化神,虽然没有到洞玄洞彻天机,窥得大道的地步,可也元神大成,超脱三界,已经能够一气化三清。三个化身虽然是一身所出,思想一脉相承,但其实各有所思,各有感情,甚至性情都有微妙的差别,但又确确实实是一个人。他们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当时他便觉得玄妙,化神尚且如此,洞玄难道就不行么?
那就是说……
重明子缓缓道:“你若早来百年,便能看见门派兴旺,弟子如云的情形。那时,不但山上面壁的师兄,堂中打坐的弟子,柳下观鱼的童子,一个个都是生活人物,就是那红尘市井里的凡人,每个人都各有性情,与活人无异。”
江鼎道:“那么……”
重明子声音淡的如白水一样:“虞重光,正在死亡。”
江鼎浑身一抖,重明子道:“你知道我们修道人的死亡,绝非凡人所说的身体长寿。身体不过血肉皮囊,终会腐朽,再留恋不过一守尸奴耳。真正的长生,是灵昧不灭,意识长存。虞重光的意识,本来化身千万,灵性勃勃,但在岁月流逝中,一个个湮灭了。只有我一灵尚存。什么时候我也与他们一样,成为幻境中人,虞重光便真的死了。”
江鼎听得不寒而栗,想起山下那些虽然行动如常,却如玩偶一般的人,又想到眼前人不知何时,也会变成那般,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一个个……熄灭?寿元到了么?”
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