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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人的笑声,再仔细一听,却又分明是寝宫那边悲伤的哭泣和诵经声。
姜晗无心再去深究。
毕竟,人死之后与阳世间的事就再无瓜葛。倒是自己留下的那具肉身,不久之后便要被送入皇陵,永远地躺在苏紫的身边了。
他原以为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尘埃落定,然而直到现在才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肉身终究只是躯壳而已,真正寂寞的内心依旧相隔千里。
白雪莽莽,六十载光阴如梭。如今的苏紫,恐怕早已不知何处往生去了罢。
姜晗又站在山上看了一会儿这人世间的雪景,等到天色微暗的时候,看见一队人穿着白衫举着白色幡幢旌旗缓缓走来,后面是一辆大白牛车。
盱眙之间,那队人已经到了姜晗面前,尽皆下跪行礼。其中手执纸幡的为首者恭敬道:“天劫之期已满,请帝君前往森罗宝殿与罗酆君一叙。”
罗酆君,那不就是黄泉地府的主人吗?
姜晗点点头就坐上了牛车,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是飞上了天空。不过一忽儿功夫,外面便有人同传。说黄泉罗酆山到了。
姜晗掀开帘布向外看去,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要说是入了夜罢。可是头顶的高处却没有一点星辰,反倒时不时地亮起紫黑色的巨大阵印,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罩子扣在大地上。
而就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伫立着一座漆黑的宏伟之城——这里便是森罗殿了。
姜晗知道,但凡人死之后,大多都要到这森罗殿上来走一遭。听罗酆的六位天君宣判自己在世时的功过是非。然而他却直接被带进了森罗殿内最深暗的房间。直接见到了罗酆君本人。
那是一名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不知为何姜晗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而那罗酆君见了他,竟然也没有冥府主宰者的架势,手上拖着一个卷轴信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帝君。”他居然也如此称呼姜晗:“天劫之期已满。是时候该按照约定,将帝君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姜晗知道他指的正是那个卷轴,于是双手接过了缓缓打开。却发现卷轴上空无一字,少顷。却又有蓝白色的光点飘逸而出,竟然全数融入到了姜晗的身体里。
神奇的事情随即发生了——姜晗开始记起了一些事。比如自己与面前这位罗酆君本是老友。而自己的元身乃是南天玉清帝君,手下辖有负责贡举、祭祀、典礼的承天宫,执掌世间书卷的琅嬛书库,还有戒备森严。囚禁仙界重犯的南狱。
然而更令他惊愕的是,他记起了赴天劫之前自己所知道的秘密,以及担忧的事
于是他问罗酆君:“掌狱真人那边可好?”
罗酆君却摇头:“我早就说过。你那天劫来得未免也太过蹊跷。你下界之后,南天果然发生了异动——‘天魂天冲’越狱而出。心溟真人被它剐去了心脏。”
“什么?!”玉清帝君瞪大了眼睛:“心溟他人现在何处?”
“正在黄泉。”
说罢,罗酆君将玉清帝君引到了森罗宫殿的深处,一间没有任何陈设的宫殿里。正中央的地面上是一个方池。池水是紫色的,闪耀着火焰一般变幻莫测的光芒。
心溟真人就漂浮在池水之中,青白色的胸前兀然空了一个大洞,隐约可以看见白森森的肋骨。
玉清帝君愕然道:“都这样了,你还不让他轮回?”
“不,我只是遵照他本人之前的嘱咐行事罢了。”
罗酆君摇头叹息:“早在轮回转生成为心溟真人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囚禁天魂天冲之事原本就是禁忌,不可以被更多的人所知晓。再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与龙帝之间的恩怨,还得自己亲手解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重新看向玉清帝君。
“如今天魂天冲行踪不明,心溟的飞散的魂魄还未归来。你也正好乘机休整一番。对了我这里有一个人,不知你还想不想见。”
“”
玉清帝君并没有说话,可是眉心突跳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只听罗酆君又道:“那个人大约是六十年前来的黄泉,如今住在醧忘台边上的草庐里。整日只知道莳花弄草,好端端的一片荒原,被他种了好多的紫花,竟让不少鬼魂流连忘返,令鬼差们很是头疼你若是想要见他,我现在就可以叫人安排;如果不见,便让鬼差绑了那人灌下孟婆汤,也算是做个了结。”
言毕,他便等着回话。
那玉清帝君却沉吟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回答道:“我欠他许多,负他许多,本应将他接到天上,再百倍、千倍的还他。只是天界形势不明,我若贸然与他相认,却又连累他陷入祸事之中”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若是空欢喜倒也罢了,只怕会害得他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不如这样”
罗酆君却显然已经替他设想周全:“我先从生死簿上勾去他的鬼籍,把他送去哪个洞天福地,再找个师父教导他修行。等到天界诸事尘埃落定,你再与他重续前缘也不迟。”
“如此甚好。”玉清帝君点头,“正好琅嬛掌册楚尘君是我的友人。他又清闲博学,我便去拜托他做阿紫的师父。”
主意既然已定,罗酆君便差遣鬼差往醧忘台花海去了。
“所以你就这样把我托付给了郑楚臣?”
苏紫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而且郑楚臣原来还是个图书管理员?”
“琅嬛掌册可不简单,博闻强识,他也传授了你不少东西。”
章函搂了搂苏紫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天上的这些事很快就能处理妥当。可谁知道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平息南狱的风波。抓捕逃往各处的妖魔,着实花费了一些时间。而后我又发现,天人之中似乎有谁在暗中兴风作浪。盗取他人的修为。这一查,又是许多年”
“所以,为了解决天上的事,后来你又回过皇陵?”苏紫追问道:“就是那一夜。陵区着了天火,却又没有任何一间宫殿遭殃?”
“没错。那一夜我的确在场。”
章函点头。“点燃天火作为屏障,实在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那样的情况下没有办法使用壶天,而凡人靠近只会徒增不必要的死伤。”
“所以前天夜里,替我挡住叶风的人就是你了?”
苏紫眨眨眼睛。在章函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所以那些镇墓兽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一整件事又和白秀麒他们有什么关系?”
章函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恋恋不舍地追随着苏紫的嘴唇,直到被按住了鼻尖才勉强回过神来。
“我之前提到的那位南狱掌狱心溟真人。正是白秀麒的前世。而心溟真人的前世,则是昔日的中天应元帝君。”
“中天应元帝君!”
苏紫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又记起来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堂堂的南天玉清帝君。
不能否认,郑楚臣的确曾经教授给他许多天上地下的知识。其中就包括了仙界的势力与座次。
彼时混沌初开,清气上升,有了羽、鳞、裘、介四仙族,又有植物修成魂魄,得道登仙者,便都被称为“真仙”。
起初,但凡真仙之属,皆各按族群行事,彼此之间不相往来,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好景不长,由浊气下降所形成的妖族进犯仙界,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于焉展开。女娲抟土造人而人修道成仙,便有了第五族——人仙。
为了共同抵御妖魔进犯,天界五族最终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如今为凡人所憧憬的仙界。而为了统御五族众生,便也就有了如人间皇权一般的森严等级。
南天玉清帝君,辖南狱、承天宫等司,并与羽仙族长赤主共同管理南天界。
北天紫微帝君,辖黄泉罗酆山,雷鉴台等司,并与介族、鳞族的共主玄主管理北天界。
东天青华帝君;辖四君阁,五色海等司,并与草木之君青主共同管理东天界。
西天御神帝君,辖圣理院、天工监,与裘族之长素主管理西天界。
东西南北四天界之外,作为紫微垣所在之地的中央天界,还有太上耀魄宝帝君坐镇其中,统御四方天帝。太上帝君之位,每隔万年在五方大帝与各族君主之间流转。
而中天应元帝君,正是同样居于紫微垣中,掌握着破军司重权的太上帝君辅佐。
所有这些帝君仙官并非一成不变的。自设立以来几经更替,主动放权者有之,下凡历劫者有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天人则是因为出现了“天人五衰”之相而再入轮回,并且从此再也无法返回天界
想到这里,苏紫抬起头来问章函:“白秀麒是怎么会从中天应元帝君变成南狱掌狱的?”
ps:感谢观之逸同学的桃花扇预告下:距离完结还有十章。
第二百〇四 天魂天冲()
“那是因为他辜负了一个人。”
说着,章函替苏紫的肩膀盖上锦被。
“一方面,他陷害了倾心所爱之人,无法面对内心的悲恸与谴责,已经生无可恋;另外一方面,他还需要亲自到南狱里去守着那个秘密,保证它不被任何人所知道。”
“什么秘密?”苏紫的确反应极快:“就是那个关押在南狱里头的怪物,天魂天冲?”
章函点头:“听这个名字,你就该猜到那是什么了吧?”
苏紫愣了愣,答案旋即浮上心头。
世间万物,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所以,天魂天冲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人的魂与魄!
“白秀麒爱着的人不就是江成路吗?所以南狱里的那就是江成路的一魂和一魄?!”
“不仅是一魂一魄,还有原本属于太上帝君的大约七成力量。因为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危险和强大,无论交给谁都是个隐患,因此索性依旧与天魂天冲封印在南狱中。”
苏紫愕然地看着章函:“所以说,是江成路的这一魂一魄后来又杀死了白秀麒?!”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
章函只是叹息,继而伸手轻抚着苏紫的脸颊。低声吟诵着一段古老的经文。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常在缠缚
苏紫静静地靠在章函的胸前,体味着这几个字。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也不知过了多久,章函慢慢地挪开了身体。
“我要走了。陵区里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在这里休息,中午我会送吃的过来,你想吃什么?”
“那几只镇墓兽怎么办?”苏紫却答非所问:“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呢!”
章函还是下了床,取下搭在地屏上的衣物一件件穿上。一边回过头来看着苏紫。
“镇墓兽原本封印在墓穴里,几千年来并没有出过任何的问题。然而自从第一只镇墓兽被人抢走之后,格局就遭到了破坏变得不稳定起来。前日的地震之后,镇墓兽恐怕已经全部甦生,继续留在陵区里始终是隐患。”
“那就快点取出来罢!”
苏紫也支起了上半身准备下床:“日本人抢走第一只镇墓兽都过去快要一百年了,不是早就应该动手了吗?”
“不,没有人知道镇墓兽的具体埋藏地点。虽然是我建议心溟真人利用皇陵的王气作为镇守,但是镇墓兽究竟放在哪里,却是心溟真人一个人的秘密。就连现在的白秀麒都不知道。而且”
说到这里,章函已经发现苏紫也开始找起了自己的衣服,立刻转身走过去。将床尾的几件衣服丢到了壶天外面。
“不,你不能跟我去,我不能允许我自己再让你涉险!我现在说的不是死亡轮回,而是魂飞魄散——从此天上地下,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苏紫的眼皮禁不住地突跳了一下。
要说没有恐惧。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一些情感更超过了恐惧本身,让他不得不发出反对的声音。
“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因为被保护的人不能与保护者比肩而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还是会发生悲剧的。‘
“那就算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罢!”
章函也没打算做出任何的让步,他伸手按住苏紫的肩膀,将他轻轻地推回床上去。
“这里是我的壶天,你在这里就是一直与我在一起。我生则你生;我死就让我们一同轮回。如今那罗酆君已经归位,我会让他安排我们投胎在一起,重新相遇,重新相爱,让我来追求你、为你付出一切所有”
说到这里,他再一次吻住苏紫的嘴唇,好像将所有的顾虑和不安全都吸收。
“我不是你的保护者,而是你的囚徒。我甘愿放弃自由,只为了戴上你这全世界唯一的枷锁,生生世世,再不解脱。”
“”
苏紫的嘴角泻出甘美的叹息,眼神也再度变得迷醉起来。
“等等。”
一吻终毕之后,他抓住章函的手臂说道:“你去我的包里找一找,有一张特殊的皇陵地图。昨天晚上,我虽然被郑楚臣摆了一道,但是也在他身上下了点小法术,他若是接近皇陵,所处的位置便会在这张地图上显映出来。我给了白秀麒一份,这一份你或许用得着,拿去罢。”
“你果然还是个不肯吃亏的鬼灵精。”章函微微一笑:“我记住了。”
苏紫又问:“既然白秀麒是中天应元帝君的转世,镇墓兽里藏着的又是他的力量,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合作?若是你们联手,区区一个郑楚臣应该不在话下吧?”
“你以为我没有信任过他吗?”
章函苦笑:“当年如果不是他痴情误事,偷偷与牢狱中的天魂天冲幽会,以至于被利用;如果不是他妇人之仁,又怎么会闹成今天这个局面?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的信任早就已经被他耗尽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再次嘱咐苏紫安静休息,然后离开了壶天。
————————
与此同时,壶天外的同一个家属大院里,阴暗破旧的招待所四楼。
“叶风醒了吗?”白秀麒问刚从壶天里走出来的江成路:“人怎么样?”
“醒了。”
江成路点点头。顺手将托盘放到写字台上。
“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好像的确把郑楚臣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刚才我试探了他几句,他的反应都很平静。不像是假装的。”
“那样残忍地利用着他的人,居然还能算是他记忆中最宝贵的东西?”白秀麒哑然失笑,却又觉得有点感叹:“感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不讲道理。”
“不是有的时候不讲道理,而是从来都不讲道理。”江成路纠正道:“只不过当你的感情正巧和大道的方向相同的时候,别人就认为这段感情是理智的。而当你的感情违背了大道,那就是不讲道理。”
“说得你好像已经大彻大悟了似的。”
白秀麒嗤笑。随即又摊开了手里的地图。
“我到现在还是没有联系上苏紫,而且他给我的地图也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说郑楚臣今天没打算去陵区。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是发现叶风失踪所以起了疑心?但是这样的话”
江成路倒是比他乐观许多:“白天太多了肯定不好行动。要是我就选在夜里干活。再说了,管他干什么?你不是只要抢在他前面回收镇墓兽就可以了吗?他不去,你去呗。”
“说起来今天倒是周二,陵区不对外开放。”白秀麒起身去穿外套:“反正几个要去的地方白天晚上都有人看守。现在去还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呢。”
江成路却拦着他不让他出门:“等一等。当着那么多普通人的面,你打算怎么做?”
“嘁。当然是用壶天啊。”白秀麒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你的程度不行吧?要造出那种普通人都看得见、摸得着,和现实几乎没有区别的壶天,就算是有一千年的道行都很勉强。”
“你说的就像这样吗?”
白秀麒伸手在江成路眼前轻轻一晃,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江成路愣了一下,忽然发现刚才搁在个写字台上的托盘不见了。
“刚才那个是你的壶天?”他愕然:“什么时候换上去的,居然连我都没发现。”
“隔墙有耳,这样才放心。”这样说着,白秀麒又笑着问他:“怎么样。还敢不敢小看我的能耐了?”
“不敢、不敢。”
江成路也半开玩笑地摆着手:“不过,我想你的能耐,暂时应该还没有我的大吧?”
说着。他伸手敲了敲墙壁,墙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门洞。朝门洞里头看过去,不仅整个房间都以镜像的方式被呈现了出来,就连窗户外面的居民楼都一模一样。
白秀麒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故作镇定地问:“有多大?”
“目前是整座柏官县城,如果需要还可以更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复制整整一座皇陵的壶天?”白秀麒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不好么?反正只要不把那些普通人牵扯进去就好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陪你进陵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掉剩下的那几只镇墓兽。”
“那些在你制造壶天之前就已经在陵区里的人怎么办?”
“我会先让他们昏睡。然后移到壶天里。”江成路诚恳地看着白秀麒的眼睛:“不伤及无辜,不提心吊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
“好吧。”
白秀麒没有纠结太久,说实话要一个人去陵区里探墓,他心里头还是有点忐忑的。现在江成路能够陪在身边,无异是很大的帮助。
事不宜迟,就这样打定了主意的两个人立刻动身,依旧坐公交班车前往章陵。在穿过黑暗的章陵隧道的时候,江成路握住了白秀麒的手,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要开始了。”
“嗯!”
白秀麒坚定地回应着,与他十指紧扣。
第二百〇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