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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承恩强抑心里悲怆,见得俞帆,不言声也不理会,带着一个道士进来,果见俞平之仰躺着,脸色苍白。
俞承恩掉转脸看看道士,问道:“能想想办法么?”
道士会意走到矮榻前,却没有什么举动,只对俞平之说:“可惜,一辈子算计,却落得这下场,我有丹药一丸,可使你清醒一刻,你好自为之!”
说话不客气,但丹药的确有效,用着人参进了去,只是一下去,俞平之脸上奇迹一样有着血色,泛起潮红。
再片刻,就睁开了眼,苦笑着:“我怕是不行了,再不能给族里效命了。”
俞承恩心里一阵酸热,勉强说着:“你别说傻话,仔细调养,还有寿数,千万别操劳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已经感觉到了。”俞平之顿了一下,怅然有失一笑,眼睛直盯盯望着远处:“大哥,其实俞家到了你这代,就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族库里只有七十万银子,一旦有事,这点钱根本不够。”
“你一直扶持操劳,得罪了不少人,内外都有,我要去了,不能为你遮挡冷箭了,您要自己小心。”
这话一落,俞承恩听得不由流泪
说到这里,俞平之眼光一闪:“让别人都退下去吧,叫帆儿过来,就我们三人说些话。”
俞承恩一怔,别人就算不愿意,都退了出去。
俞帆才上来,俞平之就说着:“帆儿,我虽昏迷了,但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人就是叶青。”
这话一说,眼光就黯淡下来,脸色渐渐灰白,俞承恩大惊:“你……快别说了!”
“别,我的话没完,这叶青的确就是帆儿命里大劫,也是我们夺取龙珠的引来的劫数,这事是免不了!”俞平之说到这里,全身抽搐颤抖:“唉……你几次气运被夺,还是小心为上,最好不要短时间里和他碰撞了……只是遗憾,本来可以看着你一步步崛起,现在却没这机会,只能靠你自己,但是……以前叫你容了……现在容……不得……日后找到机会……杀……”
话到这里,俞平之眼见着不行了,但一阵最后潮红袭了上去,突睁开了眼睛,极清晰地对俞帆说着:冇“我看见了,你的第三个机缘,就在昭王……”
但这话才说出,天空一声闷雷炸开,俞平之全身一震,自七窍内透出丝丝的丹香,弥漫在室内,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俞承恩见此,就说着:“还是族训,我俞家只有往前扑倒的男儿,没有躲在荫庇中的懦夫,你放心下去吧,为我族冥土增一神位助力,阳世自有我主持,不使血有白流。”
俞帆猛着抬头,就见榻上声息已无,不由悲痛哭喊着:“叔父!”
这时,众人纷纷涌了进来,几个兄弟都面有悲色,俞承恩眼眶微红,但片刻后就是收敛,冷冷看了俞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去了。
才出去片刻,只见丹香而去,恶臭就出现,眼见着这尸体就迅速腐化,这正是反噬之相。
几个兄弟相视一眼,大哥俞策就说着:“三弟,叔父真是为你煞费苦心,现在再不能庇护你,这实是可惜,只是现在叔父已去,按照族规,这里由我来主持了,你下去休息吧!”
俞帆霍地回首,目光死盯着看着,几个兄弟这时再不假装,都冷冷而对,目光如冰如刀。
俞帆心在愤怒中翻涌着,握住了拳。
“我都中了郡试榜首,这临着州试,只要再给我一月时间……不想叔父才死,就要发难,”想到此处,双手都不由颤抖,不过这里却不是闹事的时候,失去了俞平之,父亲已经很不开心了,要是大闹,只怕现在就落得呵斥。
俞帆忍住了气,没有说什么,转身就离开,才离开,就听着后面大哥快意的笑声——十几年了,终于占了上风,
俞帆听了笑声,指甲都切入了肉里,片刻抬起头,眸子冰凉,望着远处,牙齿缝里透出了二个字:“叶青!”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杀机
六月二十二·清晨
牛车起程,随行还是只有江子楠。
不是不想把芊芊带来,只是半年以来,芊芊变化越来越大,已初露出绝色丽光,这种情况怎么能到出来惹祸?
而江子楠虽是美丽,却还在合理范围内,却不至于引出祸端。
“这次就直接去州里,却要一个月时间呢!”叶青放下车帘,看江子楠:“怎么,不晕车了?”
“哪能都晕车呢!”江子楠小声抗辩着。
叶青听了就一笑:“能适应就好,对了,各种各样都带了吧?”
“都带了,牛车不能多放货物,就带了薄毯,还有供二天食用的食物和水,沿途补充就是了。”
“银子带了三百两,还有兑换的二十两碎银,想必都足够了。”
叶青听了,却是不语,似笑非笑,目光盯着远处:“怪了,我此次出行,怎么就心里不安?”
仔细检查了下,却顿时一惊,只见着原本金印破了一角,原本锁的灰黑气就泄露出来,一大片聚集着,形成了一个灰色的云团,却和自己的红黄之气对抗着。
“咦,怎么这次金印锁气,就破了?”
“劫气平时引而不发,遇到命运关键时,才会显现出来,既已发作,就可导致灾祸,化为劫数。”
“这次去州内考试,必有劫数,难道是我屡次改变命运的反扑?”
“那去还是不去呢?”
想了片刻,叶青就露出了冷笑:“这次一旦中举,就可彻底改变命数,有此反噬也是平常,我岂能见之畏之?”
想到这里,叶青摸了摸长剑,以及一个小袋,眸子幽冷
有着六阳图解,结合着小武经,本来再怎么样进展神速,都有着局限,可是梦里七年,除了文才,这小武经已经融会贯通,龙体强盛,都修到了颠峰。
出来后,虽**还是原本,但所有经验和武技都炉火纯青,只是**跟不上罢了,但经过三个月,这缺点大大弥补了。
并且这小袋,就是修得的道法所造的法器,虽还极粗浅,威力却是不凡了——这是感受到有劫气就开始准备了。
“我有此文才武功,有这样多筹备,还怕度不过劫数?”想到这里,叶青吩咐:“快上路吧,早点赶。”
江子楠应着,“啪”一声,牛车就加快了脚步,这世界的牛是专门经过道法改良,能走长途,温顺听话,连少女都可驾御。
俞府
第二日黄昏,俞帆站在了院子台阶上,就见得一个人脸色铁青进来,俞帆就问:“消息准确?”
“公子,现在是六月二十三,叶青已赶着牛车前去州城,正靠近着郡城,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这人回禀着。
顿了一顿,又说着:“公子,这太危险了,杀死秀才,影响很坏……您至少等寇先生回来商议下再说。”
俞帆冷冷一笑,说着:“作大事岂有后退之理,这是善后的事,现在冇不想。”
说着,起身佩上了剑,就大步踏出。
院内摆着两排蜡烛,三十个人一片齐整站立,一片寂静,俞帆上前立定,众人就一齐行礼:“给公子请安!”
“诸位都是我俞家世代的家生子,我都信的过!”俞帆沙哑着嗓子说:“今晚有事用着你们。”
这句话一出,一阵骚动,又转眼平息。
俞帆说着一摆手,就有仆人抬上银盘,上面盖着红绸,俞帆一把将绸布扯了,只见灯烛下都是银元宝。
下面又一阵骚动,却没有声音,队伍也没有乱。
俞帆冷冷一笑,对下面反应很是满意,说着:“这是十足银子,是你们回来的赏银!”
说到这里,按剑说着:“现在你们听着,立刻穿上甲衣,上马,杀人,有事我担当着。”
“是!”三十人连声应着。
日暮,余光照在俞府大门口,连绵七阶石狮蹲踞,淡青法纹凛然含威,岁岁加持,数百年不减杀气。
几个家仆在一老仆指挥下,点起八盏清灯,支竿往门上挂着。吱——朱漆门大开,涌出了三十骑,个个都是灰袍暗甲,隐伏弓刀,领首的人却是俞帆,都不说话,直向城东奔驰去。
瞧得家仆个个稀奇,有个老仆却恍惚着:“多少年了,又见着这个,是要出大事了……”
府中十层木制高楼顶上,似可触摸天上云层。
几人临窗下望,为首正是俞承恩,这时才微微颔首:“还算有决断,也不算蠢,知道绕远避嫌。”
后面几人沉默,这种事想不暴露是不可能,区别只是把柄明暗。
“我知你们担心什么,就算荒郊野外,神灵巡察不到,但此举是触了底线,朝廷也会暗帐记下。”
“家族绝不会深入插手,好坏由他,不过我已经查得明白,叶青不过是县绅之族的分支,才修了一年,又有多少道法?这三十人都是府内精锐甲兵,按照武经所练,杀之如杀一狗耳!”
“过几日就是州试,这一小段时间,我俞府还压的住,帆儿只要升成举人,这暗帐也就只是暗帐,甚至到了殿试,说不定还会一笔勾销。”
最后一缕昏黄余光消失在楼窗间,就有家仆上来点着灯火,又下高楼。
这时就有一个中年人有些迟疑开口,换个角度劝着:“三公子文才、道业,自能中得举人,然兵道凶险,刀剑无眼,又非天下鼎革时,真有必尊身亲临险事?有个万一……家主这时拦下还来得及。”
俞承恩沉默一下,说:“你应听过我家故事,我俞家易朝时就是县中书香门第,天下沸腾鼎革,持守正道,却被贼军所破,阖家破亡,只有一幼儿被乳娘藏于犬舍。”
“十五年长成而习文允武,正逢太祖兴业,弓马取候,牧州得以郡望,吸取灭门教训,以文道传家,武经护嗣,正是虑这天意无常……再说,现在真是太平之世?”
几人面面相觑,闻着心惊,都深深低首,只有烈烈凉风在楼顶刮过。
俞承恩也不再深说,俯视这偌大府邸,在夜色下萦绕淡黄,再遥望一眼东城,人马俱已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时才微微叹着:“几位先生不必心惊,让他去罢,这些年他得了族内太多照顾,这几次又多有不成,引得族内非论,我也很难压制的住。”
“他去了,能杀得叶青,就还是我府的继承人,不成……也就罢了!”说到这里,俞承恩叹息。
东天起了云雾,隐隐遮着月,闻着空气湿润,就有下雨的兆头。
一个灰袍中年人,见了皱眉,躬身说着:“话说如此,公子毕竟是千金之身,还是由我跟上,以防雷雨变数,确使除患务尽。”
“那就麻烦戴先生了。”俞承恩点点,看他下了楼,灰影一闪,轻烟一样远去。
郡城以西三十里
夜色寂寂,雾霭遮天,已休息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个神祠,见着这神祠满目青苔,虽没有主持,却还有些香火,当下就下了去,对着神祠里的神像上了三支香,算是礼成。
江子楠这时卸了行李,安顿辕牛,伺候叶青用食,又小心阖紧庙门。
叶青躺在临时铺盖上,解了剑,眼睛半开半阖,注视少女晃动着窈窕身子,心中却赞赏这谨慎,不由想起前世语车船店脚牙,就是无罪也该杀
这时自冇己精习道法与小武经,不虑盗贼,但前生乱世多有不择手段的敌人,久久就养成谨慎习惯,宁肯多些麻烦也要尽量避免一些问题。
过得片刻,少女回首看了眼,见叶青已闭目睡了,她想了想,点起一支香,对着赤红帏帐后不知明的神像祈祝,悄悄除了外裳,仅着肚兜钻进薄被中。
烛火吹熄,只有香案上一点火星明灭,燃香幽幽,辗转一会儿,静谧气氛中,自然安眠。
月隐云重,掩了斗转星移。
只是半夜里,赤红帏帐无风自动,虚室中陡着一亮,庙门震动,一声闷雷远远在天空上响着。
叶青立刻惊醒,本能抽出了长剑,一泓清波在墙壁上晃过,循着往门缝看去,见得一点明光黯淡不见。
江子楠掩着胸口坐起,黑暗中怔怔:“打雷了?”
叶青颌首,收了剑正要说话,却本能看了看赤红帏帐,泥塑微微震动,在这种时辰似示意着什么,转瞬又是不闻。
又一声惊雷,映着江子楠,一眼看了上去,只见她面上隐带血光,黑气贯身,血光笼罩,冥冥中带着冰冷凉意。
“这感觉真是久违了!”叶青一怔,突放声大笑。
拉开庙门,湿润的风呼啸刮进,迎面夹着雨星,使人精神大震:“雷雨?真是劫数来时风满楼!”
“这感觉真是熟悉啊,多少次了?”
前世,因天地间灵气潮汐异常,黑水洋上生出前所未有台风,东海龙君只能调节几分,干脆以邻为壑,使大风雨自溯河袭来,太平湖也无法全部调节,才有这雷雨。
因此导致大劫时,风雨多多,多少次战斗,都是在这风雨中进行。
虽现在不是大劫时,但这熟悉的风雨,还是使他回忆起前世无数战斗。
叶青头发都湿,回身对神像从容一礼:“多谢示警,只是还需借宝地一用,要是度得此劫,必有厚报!”
又一道电光在天地间闪过,映着神像。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夜袭
“神灵……”江子楠受着感染,喃喃祈了一句,这时冷静下来,主动打着火点了烛,跟着叶青忙活起来。
只见一些精制物品,自小袋子中取出,以剑掘土,又吩咐她帮着埋下。
气氛紧张而不急迫,叶青前生在大劫里艰难逆行,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什么危险事没碰到过?
经历多了再迟钝也会形成本能,瞬间就洞明危机,现在时间虽很紧张,可是在叶青指挥下,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江子楠受着命令,也渐渐镇定下来。
只是片刻,地面法阵渐渐成型,阵盘埋在正中,法纹连着诸多节点,将功能一圈圈复制、叠加、放大。
与这同时,是叶青淡淡陈述:“我既提前得劫杀预警,抛下你独逃来得及,还有雷雨遮掩……”
江子楠脸色一白,就见他持剑过来,牵过自己的手,一时间几乎窒息,昏暗烛光下,只呆呆看这刚刚还同床共枕的男人,脑海里空白着,完全拒绝理解。
直到手指钻心剧痛,才发现被按着手在法纹上,再度听懂了话:“……不过,你跟随我,没有负我,我岂能弃你而去?”
下面的话就带着笑意:“怎么,玩笑都开不得?你是处子,血中阴灵气未失,正适合夜境加持,放点血不个意吧?
江子楠只觉一阵恍惚,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看着血迹涂遍了法纹,傻傻的点着头。
叶青涂遍纹路,法阵就隐约一亮:“剩下不过就是杀戮手段——在这天规森严世界,谁先动手很关键。”
“这幻阵就很适合,本来只是阻得一时,只要引得了反击的大义就可……”
又自怀里掏出刺绣香囊,打开就是一颗明珠,郑重放置在阵眼上,龙君赐予的明珠这时就一亮。呜——水性灵气自庙门奔涌而进,在空气里显出一只透明漏斗,漩涡一样吸进明珠,溢出阵盘,流淌在每一道法纹上,整个法阵镀上一层水膜,向主阵者的身上延伸覆盖,使叶青穿了一身透明雨衣。
这时大雷雨,在云层以下,天地间水性灵气充盈到了临界点,这一刻明珠正位,就似打开水阀,堤坝出现豁口,滔滔水性灵气汹涌而下,转眼就要冲垮法阵,冲垮主阵者,阵盘都剧烈抖动欲裂。
叶青果断按在明珠上,这明珠就是一震,强行关了阀,天地异象顿止,不由冒出了冷汗,回首认真说着:“……我制的法器还是太低了些,不过不要紧,水天生有着幻性,这又是龙君所赐,正好在雷雨夜获得最大加持。”
“有此幻阵,我就很想杀人,哼,我正要看看,这劫数是什么?”叶青有着这胆气,却是见了灰黑气浓度,这并非是不可度过的浓度。
对着在大劫里生死转过百次的叶青来说,甚至一看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分寸。
大雨落下,丝丝接连着天地,江子楠听得悚冇然,苍白脸上反恢复了些血色,明明畏惧八骨,还下意识靠近叶青一些,能自失怙下女攀爬到现在地位,远不止是聪敏果断,这是她依附强者的本能天赋。
叶青暗自点头,又给她挂上了一些法符:“你驾车往南跑,不要走官道,只走小径,直到天亮……”
江子楠郑重点头,急奔出去,身影踉跄消失在雨幕中。
叶青默默看着,良久,才叹息:“这可不是什么考验,有人相信危难时应考验人心,经历多了,才知人心不可考验,包括我自己在内。”
“哗”一下水响,背后出来个人,在阴影中接言:“临事时,总有不得不时,才有着路遥识马力,板荡见忠臣的话……再说,不是特意给她显示幻阵威力,增其信心了吗?”
再有轻微水声,又有人踱步至雨中:“这也是增加自己信心,这战非同小可,必须谨慎!”
叶青颌首,举起长剑在面前看着:“我早早考了秀才,意外得了小武经,又有着梦过七年,就有多种道法武技,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这对大劫来说,又算得什么?正好就要检查下,我此时战力如何?”
一道电光划破天际,照亮庙门,三个一模一样的人站立着,彼此相视相笑,诡异的气息不可抑制弥漫开来。
幽暗在庙中升起,迷雾无声遮掩,下一次闪电亮起时,已不见庙与迷雾,而是一座小院,门口甚至有着凉棚,飘荡着酒旗,静静立在这雨夜中。
暴风骤雨一样的马蹄声,正远远而近。
马蹄声在坡路上停驻,雨在这时变得非常大,荒野浸在一片黑蒙蒙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灯笼在不远屋檐下飘摇。
“举火否?”有人问着,专门备着浸油火把,雨中也可使用,但这时只举了一支,仅能照亮左右。
“先不用!”俞帆回首,问一个人:“是这里?”
这人是队伍里唯一的一个穿着便服的人,实是一路跟上来的眼线,这时虽在雨中,还是额上见汗,仔细盯着下面地形,又专门辨认这灯笼下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