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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尚颔首说道:“设下陷阱,能歼灭自然是可以让将士们的士气提振一下。”
谢石自然同意,振作一下精神就走到沙盘旁边,点了几个汉军最有可能来袭的位置,说道:“便由从兄来作为指挥。”
晋军现在还有坚决作战欲望的部队其实是不多了,凑一凑也就只能是凑出三四千人,比较诡异的是这些人大多数是从中原南逃,要是了解一下会清楚基本出身于中原豪强家族,与之汉军可以说是有深仇大恨。
汉军横扫中原,清理和剿灭的豪强不可计数。逃出汉军清缴的那些豪强,他们要看所处的地理位置,靠北的是逃到石碣赵国治下,靠南则是逃到东晋小朝廷这边。
东晋小朝廷将南逃的青壮强迫参军入伍,原本是要集中南逃青壮组建一支北府军,再挑选世家子充任军官,但是汉军突然南侵打断了小朝廷的动作,最后是将那些青壮打散了分配到各个军府。
逃到东晋小朝廷治下的那些人,他们天然上就仇恨汉军,与汉军交战的时候无比卖力,但要说的是他们卖力并不一定可以得到回报,那是东晋小朝廷的政治格局所决定了的铁则,努力奋斗不如投个好胎。
谢石将人集中起来,他公开允诺,说是这一场战争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机会,不说立功会飞黄腾达,讲的是各个世家会接纳立功者,使有功者可以被门阀或是世家庇护其门下。
要是了解东晋小朝廷的政治格局,听到会被门阀或世家庇护,远比听到朝廷会赏赐高官厚禄更加有可信度,本就决定要拼死一战的那些南逃之人,有了新的盼头自然是精神一振。
接下来就是谢尚统筹,将汉军可能来夜袭的几个区域原本的驻军清空,收集来柴火等可以助长火势的东西,再弄来一些火油,让被激发更强求战欲望的那批将士进驻,就等待汉军真的来袭营。
“怎么办?”
“没有可能进行通报……”
赵千表面上是众多南逃之人其中之一,实际上他却是汉军的一名屯长,混进了南逃人群中到了东晋小朝廷治下,一样是被充军为兵。与他对话的人同样是来自于汉军一员,两人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会合。他们的任务很复杂,总得来讲可以称作为间谍,与之有相同任务的不知道多少。
很自然的事情,国家层面上会做的动作非常多,派人混进某支队伍,前往敌对势力那里潜伏,有些潜伏者是身怀破坏任务,也必然是会有潜伏者带着任务在敌对势力发展。汉国派出的潜伏者并不单单针对东晋小朝廷,像是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就是主要的渗透目标,氐族苻氏、拓跋代国和张氏凉国也有布置。
“营内布置很多可以助长火势的易燃物!”张力蹙着眉头,说道:“一旦冲进来,真的就出不去。”
说起来也是谢尚心够大,根本就是抱着让夜袭汉军有来无回的决心在进行布置,决心之大甚至都愿意承担火势可能蔓延到其余营区的风险,一切只因为一场胜利对晋军来讲真的无比重要。
赵千和张力无法继续说下去了,刚才能够交谈是因为同一伍的其余人被抽调走,人都回来哪能再谈。
谢尚布置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汉军的怀疑并不是将营区弄成空无一人的模样,营中该点燃的篝火肯定要点燃,巡逻队伍更是不能减少,就是该围在篝火旁边的士卒也没有忘记,就是一些可以躲人的营帐肯定是藏着更多的士兵。
晋军这边做好准备就等汉军来夜袭,他们等啊等啊,营中的歌声是一遍又一遍的唱响,可是到了临近寅时,周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生。
站在箭塔之上的谢尚是很努力地进行观察,随着时间的流逝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夜袭存在讲究的地方,一般是会发生在子时之后,尤其是寅时这一时间段最有可能发生,毕竟深夜三点到五点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风……变大了。”谢尚身后的披风在随风飘荡,箭楼上的旌旗已经被风吹得发出猎猎声响。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那里的草丛和树枝在不断地摇晃,更远地方汉军弄起的篝火被风吹着火势不断摇摆:“西北风!”
原先的风向是西北风,风向突然有变化与气候有关。南方要是起了西北风一般就是要下雨的前奏,空气也会随着下雨变得潮湿。
起了西北风对晋军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坏消息是这样的风势一旦放火,风会让火势向东南蔓延,那么火就不能轻易放。好消息是西北风会带来下雨天气,雨天的时候军队基本是会躲雨不是冒雨作战,那样的话汉军趁晋军士气低落进攻的时机就将失去。
旷野之上,草丛真的是在不断地进行摇摆,一些没有被砍伐的树木枝叶也是不断地摆动,风声之中带着各类植物摩擦发出的声音。
风势越变越大,那些歌声已经暂停下来,处于晋军营盘外围的士卒,他们看向旷野的频率越来越高,能从士卒的眼眸里看到惊疑不定,好像是那些不断摇摆的植物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不断逼近的汉军士卒。
谢尚自己都有些疑神疑鬼,他注意到军营的歌声停止,走到边沿看向下方,发现在下面站岗的亲兵数量增加了一倍,一个又一个是做出最高的警戒姿态,可以想象营盘里的将士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段凄厉的喊声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位处中军大帐的谢石听到后是霍地站起来。
“尽量让营中有充足光线!”谢石是甲胄和兵器都不离身,快步走出军帐向四周张望,对紧随而出的众将校下令:“诸君各回各处,务必约束士卒。”
凄厉的喊声已经不止从一处发出,每一声都是带着十足的惊恐和慌张,随后是该处地方的士卒不断呼喊和乱跑。
受命率军隐藏于晋军营盘之外的钟会,他其实是比较烦那些不断摇晃刮到脸上的草叶,隐隐地能感觉脸上火辣辣又痒痒。
徐正还真的是安排部队准备夜袭,不过给予率队将校有很灵活的空间,事不可为当然是隐而不发,要有机会也不能放过。
准备夜袭的汉军将士,他们是用匍匐的姿势借用密集的草丛靠近到晋军营盘之外两三里处,安安静静地趴在草丛堆里。
风势突然变大之后,秋季夜晚本来就低的温度又降了一些,实际上趴在草丛里是会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真要是趴在草丛一整夜,凉风不断地吹再加上会有露水,身体强壮都会在隔天感觉浑身的骨头发酸,身体素质差一些肯定是要染上风寒。所以说,埋伏啊什么的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出来。
晋军营盘有营啸迹象,是由那些突然出现的凄厉叫声被埋伏在草丛的汉军将士发觉,他们听到晋军营寨那边的动静后都是精神一振,士卒会下意识看向周边的军官,军官则会寻找顶头上司的身影。
一声凄厉的叫声总是能够引起晋军营盘某处产生骚乱,随后整个晋军营盘都像是被惊慌所笼罩,钟会是当机立断站起来,大吼:“众将士,随我高喊,杀!”
刹那间是草丛里突然站起大片的汉军士卒,他们放开嗓子不断高吼“杀”,双脚却是没有向前迈动的迹象。
旷野突然出现的喊杀声让本来就惊恐的晋军产生更大的恐惧,可以发现晋军营盘的营啸已经开始由营盘边缘向内蔓延,连谢石紧急安排的几项措施,不管是处死乱跑者,或是由军官约束,实际上恐慌蔓延之后效果已经有限。
率领敢战者要做埋伏的谢尚,他已经放弃埋伏,是调动着部队向中军而去,一路上受到乱兵冲击是直接弄死,等于是杀着一条血路才抵达中军。
谢石所在的中军情况要比其它位置好一些,幕府亲军说到底就是谢氏的私兵,尽管是刚刚历经一场大败可建制并没有散,再来是他们所处的位置也不会像军营边缘会有过多疑神疑鬼的空间。
“都督,都督何在?”谢尚推开一众谢氏亲卫,看到谢石立刻走过去,说道:“恐惧已经蔓延到全军,士卒看到任何的风吹草动皆以为是汉军,混乱已经无法制止。”
因为谢尚的一句话,草木皆兵可算是出现,就是与历史上该出现的背景不是一个样。
实际上谢石已经得到回报,汉军那边敲响了战鼓,大批的汉军举起火把出了营寨,左右两翼的夜战已经爆发,陷入营啸的己方部队无法进行有效抵抗,很快左右两翼就该失守。
“都督,事不可为了。”谢尚看上去还算冷静,用着很是能说服人的表情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退回南岸?”
风还在继续呼啸,各种吵杂的声音汇集起来再被风那么一卷,听着简直就像是万鬼在嚎叫那样。
谢石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汉军没有理由会放弃晋军发生营啸的绝佳时机,必然是会趁机连夜发动猛攻。而晋军已经陷入混乱,想要进行有效抵抗基本是不可能,战事还真的是发展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是要留下来与全军一块赴难,还是尽可能地带更多的部队撤离,成了一项艰难的选择。
汉军的的确确是不会放过这绝佳时机,徐正在发现晋军营啸之后,花了点时间进行动员,最先出动的是骑兵。而骑兵是与原先埋伏准备夜袭的伏兵一块协同发动攻击,他们冲锋的那一瞬间,当面的晋军营寨竟是火光大作,那是谢尚准备的易燃物在混乱中被点燃,本来就有相当多的易燃物,再有狂风一鼓很快就蔓延开来。
燃烧的大火阻断了汉军的进攻路线,不管是有多少汉军到来都只能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干瞪眼。
要是从高空向下俯视,可以看到大火是由北在向东南方向席卷而去,不知道多少晋军将士陷入火场,被烧死的不算,成为火人还在凄惨叫着乱跑的到处皆有……
第498章:不尽完美()
突然吹起大风是汉军或晋军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天气变化,要是知道突然间狂风大作给晋军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准备火攻,若是汉军知道风会大作则是会准备让弓弩等远程兵上场发射火箭。
在狂风的作用力下,燃烧起来的火势蔓延速度非常快,先是北侧的营盘着火,随后火势蔓延向内,不足一刻钟四五里的营盘已经陷入一片火场。
大火阻挡了汉军的正面攻击路线,只有左右两翼的汉军展开攻势。得以逃生的晋军则是别无选择只能向着淮水边躲去,已经有晋军开始在进行泅渡,他们使用的工具是临时砍伐做成的木筏,缺少不了直接跳进河中游泳的人。
淮水的流速并不是太快,使用木筏并不会向下漂流太远,木筏只要不是上面的人乱晃也不会发生倾覆。水性好的话,宽度约是三百五十步左右的河面,游一游也就过去了。
谢石原先有下令斩杀敢于渡河逃跑的人,场面乱起来之后督战队早被冲散,实际上要是督战队没有被冲散也不敢执行原先的军令,铁血是用来震慑少数人,全部的人都想逃生再杀人只会是督战队被围攻干掉。
“尔等滚开!”
“让世子先走!”
身份高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占便宜,那是他们存在为其效劳的人,其实只要没人愿意为其效劳,身份什么的就是个屁。
整个河滩位置早就挤满了人,自认水性好的人“噗通”一声就是跃入淮水,看去河面之上到处都是扑腾的水花,而河边是丢满了兵器和少量的甲胄。
各个世家的世家子有部曲,他们甭管是事先有没有准备逃生用的木筏,反正抢也能抢到一个,再来就是驱赶挡路的人群,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展开他们的逃生之旅。
说起来也是奇怪,晋军士卒在逃生时情绪暴躁却对世家依然有恐惧和忍让的心理,往往是世家子要先跑就会让开路线,哪怕是再怎么想抢逃生用的木筏也只能是想想不敢真的动手。
北面是可以照亮云层的滔天大火,烟尘被大风吹着进行席卷,呼吸到烟雾的人像是患了十级肺痨一样咳嗽,咳着咳就该鼻涕眼泪直流地软倒在地上。
随着大火的靠近,情势变得越来越紧急,场面失控的程度是为了能够向前挤就会向袍泽挥出兵器,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逃出被大火吞噬的命运。
数万人的逃生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大场面?反正徐正看得很是皱眉。
“左右两翼已经在收降,正面依然因为大火无法推进。”条攸也在皱眉,战事的进程根本就在意料当中,他说:“因为事出突然,我们的舰队最快也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抵达。”
汉军全歼这股渡河晋军的意志当然强烈,还有利用这支晋军作为诱饵诱歼来援其余晋军的盘算,可计划自然很好但跟不上变化。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风势已经开始逐渐变小,徐正感觉鼻梁一凉,伸手摸去摸到了水迹。
有了第一滴雨,那么第二滴雨肯定是会随之而至,很快硕大的雨点密集落下,雨点在拍击任何的物体,发出了密集的声音。
大雨开始下之后,晋军营盘爆发出了欢呼声。
的确,在认为可能会大火烧死的时候老天降下大雨,谁都会感到万分的庆幸,甚至可能会有一种“老子果然是天命之子”的妄想。
谢石就是突然睁大眼睛,找到谢尚的身影,带着热切期盼问:“能组织反击吗?”
“全军皆乱……”孙绰很不合时宜地说:“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晋军能够是将的那一级别,他们都忙着泅渡,想的是怎么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哪还多管什么。
“石奴。”谢尚都不称谢石为都督了,是说:“家族私兵还成建制,沿河滩向东突围吧。”
随后是没独自逃跑的众将校都开始劝,他们对这场战事根本就不再抱有幻想,觉得现在能突围而出就算是极度幸运。
“突围出去又如何呢?”谢石苦笑道:“丧师甚众,恐怕先前汉军所言也是真。”
两军交战期间,汉军向晋军喊过话,告知晋军后路已经断了的消息。那个时候谢石本人是将信将疑,向麾下进行了坚决的辟谣。不过,自渡过淮水来到北岸,他们已经没再收到后方消息的确是真的。
“至少八公山还在我军掌握之中!”谢尚并不轻易言弃,鼓励道:“退守八公山,坚持才能迎来转机!”
位处淮水北岸还是能够看清南岸,远处的八公山的众多山头的确还是晋军的旗帜。
谢石带着八万大军渡河,八公山留守的晋军有接近两万,要是他们能够带着一些残部回去八公山,利用地形也许是真的能坚持一下,或许还真的能够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最后,谢石下达决定,就是先向东突围,去掩藏逃生木筏的区域再渡河。
天降大雨之后,大多数的火势被剿灭,火是灭了可更多的浓烟被冒出来,到处皆是一片朦胧笼罩,气味也绝对的呛人。
时间在流逝,原本黑漆漆的野开始有了光亮,不过满天的乌云之下呈现的是一种阴蒙蒙的气候。
用湿布蒙住口鼻的汉军,他们是在一片朦胧中行动。由成朔所率的这一个曲,是走在最前面的人脚踏进水里才发觉来到了河边。
“就地驻防。”
成朔现在可是一名军侯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拼搏一下,爵位升个几级,怎么也该奋斗成为一名俾将才算是对得起老成家的列祖列宗。他全神贯注地倾听了一下,各种吵杂的声音其实还是比较大,那就是他们没有听到流水声的原因。
不但是声音,夜幕中的视线也是太差,他们所看不到的河面之上,各种杂物和人漂浮在河面的尸体密密麻麻地顺流而下。
“军侯。”别部司马张肆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成朔,压低声音说:“校尉派人传话,有一股敌军沿着河滩向这个方向而来,命我们务必阻击下来。”
其实整个大战场已经慢慢在变得平静下来,先是左右两翼的汉军收降了大批晋军,正面推进的汉军也是招降了大批,目前还乱做一团的是人挤人的河滩区域。
交战地段的淮水河面一直都是有人泅渡的现状,第一支汉军出现在河滩区域,他们的出现让乱糟糟的场面为之一静。
处于最接近汉军的晋军,他们先是与旁边的人面面相觑,第一个晋军丢弃手中的兵器,随后是兵器丢到地上的声音连成一片。
因为雨势来得太过突然,除非是后面参战的汉军,要不都是没有身穿雨具的现状。
斗阿就是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晋军之外的不远处,他早就撩起了面甲,一些松掉的发丝贴在额头和脸上,身上甲胄之外的衣料都是贴身黏在肌肉上面。
其余的汉军因为浑身湿透透看着并没有什么威武之姿,甚至是因为赶路的时候滑倒,或是粘了草屑之类的东西,每一名汉军看着其实都是有些狼狈。
要说狼狈该属晋军最甚,后半夜晋军这边是乱得不成样子,互相拼杀和互相踩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想要渡河还要丢掉沉重物,不少士卒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子。
汉军是在沉默中慢慢接近丢掉武器的晋军这边,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相貌上其实也属于同一种族该有的特性,其实要是全脱光根本分不出谁是哪个阵营。
“降了……”
“我们降了……”
“投降,我们投降。”
出声之后,每个地域都有属于自己的口音,要真脱光才算是能够分辨谁到底是来自哪里。
“士卒原地蹲下!”斗阿大吼了一声,他将战剑放回剑鞘,又吼:“百人将级别以上的军官,自行站出来。”
刹那间,晋军的人群中先是蹲下一大片,随后更多的人跟着蹲下,那些百人将级别以上的军官有不少是愣愣地站着,缺少不了有些想要鱼目混珠蹲下的军官。
“自行出来可以活命,若是……”斗阿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走进了晋军的人群中,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一个身穿甲胄的晋军:“若是事后调查出尝试躲避可会掉了脑袋。”
被看的晋军浑身开始抖,对着斗阿非常难看地扯起了笑容,尝试了几次才重新站起来。
收降肯定是要从军官先监控,那是因为军官有发起号令的基础,士卒则是因为身份的关系很难有号召力,将军官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