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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交战肯定不会像白天一样激烈,大多就是一些渗透战,以至于某一刻哪个关键位置突然爆发呐喊产生激烈的厮杀,一点都不使人有半点意外。倒是绝大多数的位置就是双方士兵猫着,胡思乱想地期盼或是不想要白天的到来。
翌日,天色刚一放亮,后方饱餐了可能是最后一顿的羌族士兵,他们嗷嗷叫涌入了战场,像是信了胜利马上就要到手,无视了早先参战的同伴那种看待死人的目光,迎着箭雨前仆后继涌向了汉军。
“敌军肯定以为我们是强弩之末了吧?”桑虞说着诡异地看向瞭望台下方,那里站立着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大批新部队。他看向纪昌,压低声音:“君上……乃是神明呼?”
纪昌内心里的震撼一点都不输给桑虞,但他早就抱定无论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要无视的心态,眯着眼看向桑虞,淡淡地说:“有何区别。”
桑虞哑然。
刘彦身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包括明明早该见底的粮秣一再得到补充,时不时会有新的精锐部队出现。他从来都没有给部下多说什么,保持着足够多的神秘色彩。
“我们的舰队已经突入黄河。”纪昌眼睛也是在注视下方的部队,大剑士和长枪兵的数量甚众,收回目光看向刘彦,恭敬道:“姚弋仲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石碣赵国在黄河也是有水军的,号称有十五万之众,更有舟船过千。要是汉军舰队没有击败这支石碣水军之前就被姚弋仲获知,那么姚弋仲肯定不想冒着后路被断的风险继续待下去。
刘彦颔首道:“那就让姚弋仲知道有被断后路的风险依然想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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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关键时刻()
一个白天,双方投入的兵力受于空间的限制,同一时间进入攻击或是防御的部队没有增加多少,可是交锋远比第一天激烈,导致从后面增援上去的士兵数量也必然多了。
打到最激烈的时候,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天上没有下雨的情况下,地面竟然是产生了泥泞,那是从人体流出的鲜血湿润了大地,再被一双又一双大脚踩踏导致。
一些低洼地段,鲜血汇集而成的血池看了令人打从灵魂深处产生颤栗,尤其是有尸体在上面飘着更是增加惊悚感。
战事最激烈的区域,尸体堆叠有如丘陵,双方的士兵就是踩踏着战死者的遗体在互相挥击兵器,为脚下的尸体高度更添一层。
战争从八天前就已经开始,战事的激烈程度让双方根本就没有清理尸体的机会,炎炎夏日之下早先战死的尸体早就腐烂,腐尸的恶臭再加上浓厚的血腥味蔓延在战场之上,但谁都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么多,比起对恶臭的作呕感谁都是将注意力放在杀死敌兵身上。
“我们为什么要被抽调回来在营寨构建防线?”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问那么多!”
“可是……”
“没有可是!”
斗阿内心其实是无比纠结,有庆幸也有愧疚,更多的是迷惑。
他们被调回后方,使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建造工事,那是一道又一道看着就无比复杂的篱笆墙、土墙、甬道等等工事,看起来像是前线好像支撑不足,为营寨内的防御战做准备。
斗阿的庆幸是前方的厮杀太惨烈,己方的伤亡十分惨重,他们这些被调回后方的人不用在那样激烈的厮杀中搏命。他的愧疚则是自己不上总要让别人上,会产生一种那些战死袍泽是顶替自己的想法。
震天的喊杀声和号角声、战鼓声就没有停止过,汉军营寨周边的每一处都在发生厮杀,要是从高空往下俯视,人潮的互相拍击是以汉军营寨一百步到两百步之间为核心,屡次人潮的互相碰撞就是鲜血狂飙,地上增添了被杀或是受伤的人体。
新一天的厮杀持续到下午,震天的欢呼声出现在北侧战场,那是随着汉军弓弩手发射箭矢频率降低,与羌族肉搏的汉军发生溃退,羌族部队士气大振被呐喊出来的声音。
那一刻,姚弋仲手舞足蹈,不断大吼着:“这是汉军第一次溃退,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支撑不足了!”
之前,羌族高层已经注意到汉军发射箭矢频率减少,有人预言汉军该是箭矢数量不多,失去那犹如下雨一般的箭矢掩护,汉军的大优势不再,己方肯定是能够取得一些成果,就是没想到预言会那么快实现。
“快快快,吹号让人逮着溃兵杀上去!”
“对,对!”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因为第一次击溃汉军而士气大振的羌族士兵呐喊冲锋,可他们跑了十来步却是被营寨中的汉军用劈头盖脸的箭雨射懵了。
姚弋仲看到那一幕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想,反而是下令不准停,死多少人都要往前冲。
战场之上,被严令的羌族兵往前冲是死在汉军如雨点一般的弓弩之下,往后逃则会死在督战队手里,前后都是死的压力让不少人直接崩溃嚎哭。
对于羌族部队中参战的那些杂兵而言,他们从昨天就身处地狱,扑鼻的恶臭就不说了,视线之内满满的尸体却是一再刺激他们的大脑。
双方都有士兵从昨天起就身处战场,那是一些失去行动力的伤者,更多的是被严令待在战线上不准后退的羌族兵。
姚弋仲的严令还是很有用的,任何战线只要肯死人,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总是能够冲得上去。
汉军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前面的迎战部队溃退之后,没有新的汉军补上缺口,一路跑一路死的羌族进攻部队第一个穿过漫天箭雨冲进缺口,第一个之后是第二个,零零散散该有近百人冲进去。
“将近一千人,死了九百,才冲进那些。”
刘彦还是比较佩服胡人这一点狠劲,扭头看了一下纪昌,问准备情况。
纪昌立刻答道:“第二道防线已经在建设当中。”
那也就是说营寨之内已经有一道防线,这样一来也是时候让进攻的羌族部队杀进营寨了。不过,事情可不能做得太明显,要做出极力抵抗但心有不逮的模样。
有羌族兵杀进汉军营寨,震天的欢呼之声再次被呐喊而出,连带那些士气全无的杂兵也有了一些精神。
一场战争中,士兵最害怕的就是没有希望,但凡是有希望总是会有盼头,才会有作战的欲望,不是心怀绝望。
震天的欢呼声响起之刻,营寨内的汉军士卒少不得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少人眼中出现了惊忧。
非高层哪里知道会有什么计划,他们的第一想法是,前线的友军肯定出问题了。要是没有出现忧虑绝对是没心没肺,是担忧自己的小命,也是惊恐自己的君王依然在营寨之内。
“别愣着!”斗阿当然也是心怀惊恐,身为军官却不能表现出来,对麾下士卒大吼:“干活!”
士卒闻言继续干活,他们很努力想要加快速度,心不平手就会抖,出错也就在所难免。
斗阿皱眉看着频频出错的士卒,也会时不时扭头向北面看去,对旁边的亲们吩咐道:“去问问军侯,是不是要备战。”
亲兵应“诺!”而去。
有骑兵开始在营内一边驰骋一边大吼,让构建工事的袍泽加快速度,等一下就要进行营寨内的防御战。
有人通知,士卒依然心忧,军官却是神态放松下来。
那是挺简单的道理,既然高层有吩咐,那就代表有做相应的准备。能够当上军官怎么会愚笨到哪去,怎么都知道有准备比没准备更强,不是之前忧虑的情势失控。
战场各处前沿,军心士气大振的羌族兵进攻得更加疯狂,汉军这边则像是受到影响且战且退,甚至是汉军一直占据绝对优势的东面战场,那里的战线也是在向汉军的营寨方向移动。
整个战局不用太多解读,谁都能够看得出汉军已经从坚若磐石的状态变得脆弱,刺激得羌族高层这边血脉喷张,一个个大吼大叫让姚弋仲一定要不畏伤亡。
“我们折损了多少人?”姚弋仲得到答案脸颊抽搐了几下,吸了口冷气:“还没有到未时就有两万?!”
要不怎么说是不计较伤亡的强攻啊!
事实上,羌族督战队这边干掉的逃兵就接近两千之数,那就是真正的干掉,不是战场上的估算数字。
“军主,我们已经有部队攻开缺口,是不是……”尹弼拖了一个长音,咬牙说:“尝试骑兵冲营?”
尹弼不说的话也会有其它人建议这么干,马踏联营什么的要是有条件就必须干,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姚弋仲自然是接纳正确的建议,对着一个看去剽悍的羌族将领说:“云错,率领你的本部尝试冲营。”
“没问题!”元错的身材并不高大,有着很明显的萝卜腿,他说完“哈哈”笑了几声,行礼去调动自己的本部。
姚弋仲又向几个将领下令,说是一旦云错成功冲营,他们也要趁机带人杀进去。
汉军这一边,缺口不断出现之后开始且战且退,退到营寨内的第一道防线才停下脚步,与之追杀上来的敌军少不得又是一场鲜血狂飙的血战。
得知汉军的营寨之内有防线,羌族高层这边虽然郁闷却也能够理解。
任何军营怎么可能只有外围的一道防线,该是内部也存在关卡之类的防线,要不怎么防止刺客进入中军,又怎么将军营分出层次。
一般来讲,军营之内的防线会相对简陋一些,那是因为军队调动的需要。这样一想的话,羌族这边的理解方式是,既然最难打的外围都会攻进去,肯死人营寨内的防线也必然可以攻下。
姚弋仲是亲自上了前沿的巢车观看,利用高度向汉军营寨里面看去,第一道汉军防线是众多复杂的篱笆墙、土墙、甬道构成,自然是少不得拒马、鹿角等等的障碍。他还看到了一些被砸毁的抛石车,若说刚才还在思考汉军的崩溃是不是陷阱,看到数量颇多的抛石车残骸,心里立刻是放松了许多。
“汉军的弓弩部队看着好像薄了不少?”尹弼不是在胡说八道,是阵列真的少了一大块。他笑着说:“之前猜测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刘彦被逼急了拿弓弩手当长枪兵使。”
姚弋仲默默点头,想了想才问:“外围堵截刘彦援军的战况,可有新的情报送来?”
尹弼摇头说道:“并未有。”
“那就好。”姚弋仲目光再次看向汉军营寨,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十分高耸的瞭望塔楼,略略轻松地说:“想必此刻刘彦是在那高台之上,却不知道面对如此困局,他是作何想法?”
尹弼想都没有想嘲笑道:“刘彦肯定极度后悔轻视您,悔恨不该自己亲来与您交战,更捶胸顿足恨自己带的兵力太少。”
姚弋仲对尹弼的奉承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以他的地位而言,对奉承早就免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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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撤不撤?()
“什么!?”
姚弋仲刚刚接到汇报,黄河出现了汉军的舰队,规模估计是在六百到七百之间,全部皆是装备床弩等凶悍远程攻击器械的大船。
今天羌族部队刚刚攻破汉军营寨的第二道防线,距离刘彦的中军仅有三里左右,偏偏黄河之上出现了汉军,令姚弋仲内心无比纠结。
从总攻之日起,羌族部队已经攻打了三天,付出的伤亡绝对超过六万,他们已经无比接近自己的作战目标。
“不能撤军啊!”
“是啊,已经快要击败敌军了,再攻一下就能生擒或是活捉刘彦!”
“军主,我们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不能退!”
姚弋仲并没有开口说要撤军,只是他先前提过一旦黄河之上出现汉军舰队就要撤,才有得知消息的羌族各部落头人和石碣赵国的将校前来劝阻。
主战场这边情势对羌族部队大好,外围战场虽然惨烈却也终于将两路而来的汉军挡住。
要是算上外围的阻击部队,姚弋仲手里损失掉的兵力已经超过十四万,战死的人占了其中的七万,余下则是因为残废或是伤势丧失战斗力。
伤和亡会对半分,主要是羌族为进攻一方,他们的进攻没有成功必然是要后撤,那样伤兵当然是被丢下,然后被汉军割去脑袋。
“两天!”姚弋仲面对激动的众人,举起手伸出两根手指:“之后,不管离刘彦多近,吾都会下令撤军。”
鼓噪的人还想说些什么,见姚弋仲脸上表情坚决,呐呐地面面相觑没人再开口。
姚弋仲看着告辞而去的众人,再看向自己的第五子姚襄,说道:“你且准备一下,跟随妇孺老弱先退往黄河北岸。”
已经十四岁的姚襄吃惊道:“父亲,不用这样吧?不是已经快要攻到汉军的中心营寨,很快就会杀死或是俘虏刘彦了吗?”
“谨慎永远是不能缺少的心态,因为它姚家才会一直拥有荣华富贵。”姚弋仲的子嗣众多,姚襄的几个兄长在他看来并不足委以重任,其余的子嗣岁数却是太小,今次才带上可堪造就的姚襄。他走过去双手按住姚襄的双肩,严肃说:“任何一场战争没有真正分出胜败之前,不要失去谨慎之心,听清楚了吗?”
姚襄似懂非懂的点头。
父子两温情脉脉的时候,战场之上的厮杀依然继续,羌族大军连续不管昼夜地进行了三天,汉军从局面上看去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但付出极大伤亡的羌族部队状况又何尝能够好到哪去。
张貉乃石碣赵国的众多杂号将军之一,他曾经作为统领一支偏师的将军在夔安麾下效力,于南下进攻豫州获取不少战功。
石碣赵国的大将夔安已经在建武六年(公元340年)病死榻上,他那一系的将校则是被石虎进行拆分,像是张貉就被分配到了姚弋仲麾下。
今次的济南郡之战是张貉打过最艰苦和血腥的战役,仅是漯阴一处战场交战不足一个月已经出现十多万伤亡,要是算上汉军的损失怎么也有个十六七万,但战争的残酷程度并没有因为大量的伤亡产生而降低,反而是变得越来越残酷。
“那个位置再冲一下!”张貉手指的位置是被烧掉部分木栅栏的地方:“冲上去,要么杀进去,要么死在那里!”
自然会有传令兵前去向下发布命令,领取任务的队伍不会再发出呐喊,他们是从军官到士兵都一脸麻木。
也就是姚弋仲作为主帅,出战的也是以羌族人最多,要不换做其它军队,伤亡这么惨重早就该崩溃或是罢战。
谁让姚弋仲是羌族的总领袖,又谁让他在后面派出的羌族兵远比杂胡或晋人多,很大一部分抵消了杂胡和晋人的怨气,战事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汉军营寨的北侧已经被突破到最后一道防线,其余方位却不是那样,导致战场变成了一个从大范围看上去凹进了一大片。
要是从高空往下看,姚弋仲看到战场上的汉军控制区有如偃月,他绝对会被吓出一身的冷汗,并且毫不犹豫直接留下断后部队撤军。可惜的是姚弋仲不能飞,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仅仅是局部而无法纵观全军。
情势看上去对汉军极度不利,毕竟北面已经被攻到了最后一道防线,那么刘彦和汉军的高层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算再慢,姚弋仲也该获知我们的舰队出现在黄河。”刘彦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敌军马上就要杀到中军位置,是其它。他环视了一圈,又说:“姚弋仲会当机立断撤军,还是继续攻打?”
其余人,不管是文士还是将领,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君上,还是太冒险了吧?”纪昌私下被不知道多少人恳求,只得再次劝道:“哪怕不突围,您……还是向后移动一下?”
桑虞接着话题说:“君上要让姚弋仲继续进攻,最好还是您带着大纛后退,造成一种咱们要坚持不住的错觉,会让姚弋仲更加坚定攻打下去。”
他们不是怕防线真的失守,之前的那些防线都是造成一种坚守不住的假象,甚至为了让假象看上去逼真都牺牲掉至少两千兵力。
在汉军营盘之内,众多的营帐其实是有伏兵,纪昌等人搞不清楚那些新出现的竟然是怎么回事,但士兵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恰恰是拥有至少一万六的精锐,让他们觉得防线不可能失守,再来是外围的援军也不是失去锐气,是飞鸽传书让减缓攻势。总的来讲,一切根本就是在掌握之内。
刘彦稍微想了想,自己后撤确实能够造成一种更真实的假象,吸引姚弋仲再继续攻打下去?他也就点头说道:“行吧。”,沉默了一下才又说:“你们下去部队安抚士卒,可别让不明真相的部队真的哗然。”
一直在犹豫中摇摆的姚弋仲,他思考了非常多的细节,总觉得有怪异的地方,可是一直没有能够抓住那灵光一闪。他正思考到一半,有人前来汇报,说是汉军的大纛后退,令他听了不由自主加快了心脏跳动的速度。
………………
非常久没有带孩子出去玩了,白天带孩子出去,预定是六点回家开始码字,结果现在还在路上堵着。
半路换老婆开车,荣誉是用手机码字,只能码这么多了,实在是抱歉。
第338章:最后的疯狂()
人的一生总是在面临抉择,由众多的选择来构成一生的图谱,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日后的命运。
姚弋仲现在就在面临可能是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只不过他的决定将不止影响到自己和单一的家庭,将会决定数十万人,乃至于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汉军的精锐不见减少……”姚弋仲真的发觉到不对劲,他说:“整场战局看似汉军一直在节节败退,但……为什么他们的精锐死不完?”
能够军纪严明和悍不畏死就可以称作精锐,一般意义上来讲的话,一支队伍能够战至最后一人就不止是精锐那么简单,应当称呼为死士。
类似于死士的汉军士卒异常之多,不止有一支汉军战至最后一人仍不撤退,要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真的存在类似的军队。那已经不是悍不畏死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意志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