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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界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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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昔周子爱莲以莲比君子。
  想是取此意了。”下面是悬一短联云:招与数君子,沉醉万荷花。厅后面一带靠池,都是玻璃长窗,向外一望,池内荷花虽调,而枯荷败叶尚覆水面。赏玩了一回,从厅旁角门出来,一带红柱,底下架起红板,从角门外,直至池心,曲曲折折,随弯行来,到得池心亭子边,东西瞭望,见他是长方带弯式,如玉带河_光景,约有八九亩地面。东西五六弯折,每折架一桥,沿池长廊曲榭,回护其间,前后照顾,侧媚旁妍。有小艇三四只,泊在池边。进得亭子,见四面五色玻璃窗隔,如云霞眩目,上面小匾书“饮绿亭”三字,中悬一联云:望知若仙,看碧水通潮绿杨扶饶;尘飞不到,有名花醉月好鸟鸣春。遂在亭内少憩,吃些茶果瓜子。仲英握了一把瓜子,倚在栏杆上眺望,一面吃瓜子,将瓜子壳丢在池内,只见数尾金鱼悠然到水面唼那瓜子壳,忽然想起钓鱼,遂与封翁说了,封翁唤家人,把小艇李二只来,取一了钓竿,上了香饵,与仲英一同扶下船去。家人将船用桨荡开,东西荡了一回,停在池心,仲英、封翁各拿钓竿一枝,垂下水去,顷刻间各钓起鲜鱼一尾,有半尺多长,放下船内,跳跃不祝封翁即叫家人拿鲜鱼到厨房,教膳夫烹好,将些酒来,到亭内小酌。
  家人拿鱼去不多时,托来一盘鱼脍,一壶绍兴酒,摆在楠木桌上,二人对酌了两三杯,同出亭来。迤逦穿过角门而出,向西行到板桥边,走过桥去,见沿河一带,栽的都是核桃树,中间杂有梨树、枣树等类,但见绿荫沉沉,一球一球的核桃,正长得一寸多模样,颜色淡碧,披离下垂。封翁教佣人摘下数球,来供品尝。佣人即向树上摘下数球,送到面前,仲英食之,其味微甘带酸。佣人又彩下几只花红、苹果、白梨之类拿来,封翁一面吃一面说道:“凡植物中与卫生最益的,莫如核桃为上品,至于苹果、白梨等物亦佳。核桃味甘酸,最助胃汁,至胃之上层,即化精汁以润血液。不比面肉之类,食下之后,或一二点钟,或三四点钟方能消化呢。”仲英听得有如许好处,遂将核桃吃了许多。同封翁转到回廊西首,一路转弯抹角,直走到回廊尽头,开出两扇角门出去,只见一片绿茸茸寸许长的芳草,好一个围常箭堋枪架,森森排列。十八般武器,晃晃插满。另有小楼三间,名阅武楼;亭子一座,名讲武亭。亭前对联一副,写着:陈元龙豪气横飞,乐此春夏续书,秋冬射猎;谢安石雅人深致,敢云将军好武,稚子能文。仲英正现玩间,亭后转出二人,与封翁施礼毕,遂与仲英相见。封翁指上首的道:“这是高锦标教帅。”指下首的道:“这是李世祥教帅,此一片围场,即小儿学习武艺之所,缘老夫晚得此子,爱犊之心,过于溺了。这儿天姿虽好,而性格高刚,读书之暇,喜欢那些枪棒,顽耍惯了,只得依他。请了这二位教师,教习了年余,今年八月初十后,他看看月明星稀,道自六月歇夏以来,久不习练,日久恐生疏,趁此月白风清,可以耍几夜,叵耐夜深,沉沉秋露,侵入肌肤,老夫又宿在东楼,不曾省得。一连几夜,受了寒气,所以成此大玻幸赖先生神技,奏此起死回生之功,否则不堪设想了。”仲英正欲回言,忽见家人来禀道:“老爷吩咐所请那几个客人,皆答应晚上过来。”封霸道:“晓得了。”即将金表一看,已交申牌,遂向仲英道:“我们到白石浴池内洗澡去罢。”仲英道:“甚好。老先生时常洗澡么?”封翁道:“凡物之机器不污秽,则可以常用经久。人身亦一自然的机器,人身内也常有油质汗质,与外来的灰尘,如不时常用水洗去,容易发臭气,而且各种废料,必要从细回血管内收入,运人身内,并能令汗窍为那般秽汗闭塞,不能放其废料,人必容易生玻所以老夫必日日洗澡呢。”于是大家洗澡既罢,各回内堂歇息。
  且说封翁日间已邀请了七八个绅士,皆系知己亲友,晚间到莲韬馆续饮,早已一切完备。到了黄昏时候,有八个客人来到,这八个人,一个是赵鹿泉,乃封翁自族,一个是钱湘兰,是封翁表弟。余六人中孙鸣鹤、李香涛、周鸿吉、吴春江,都是文雅俊秀之士。另外二人一是钱塘门内郑藩台之子士杰,素好游荡,若问肚内诗书,一点也无;一是莫道台之子家藩,与士杰差不多。二人皆与封翁关亲,所以一同请来。当时八人进来,皆与封翁贺了喜,封翁-一招呼过,请到后园莲韬馆坐下。
  再到书房内来,请仲英人席。仲英到得莲韬馆,与八人-一施礼已毕,当即请仲英首座。仲英推辞不过。说声有僭,只得坐了。以下鸣鹤、香涛、鸿吉、春江、士杰、家藩、鹿泉、湘兰,挨次坐下,封翁坐了主席。席面是一张楠木圆台,摆上了十六个碟子,先将酒挨次筛下,一面讲谈,一面饮酒。顷刻间大碗小碗,山珍海错,水陆毕陈,宾主轮流把盏,欢呼畅饮。此时园内仰观淡月朦胧,疏星布列,俯视流烟澹沱,空水澄鲜,更兼堂内明灯璀璨,花气芬芳,诸人把酒玩景,好不畅快。孙鸣鹤道:“这样饮酒无趣,未免辜负良宵,我们何不行个酒令,也好多饮几杯。”众人道:“甚好。”鸣鹤道:“飞花流觞,已成熟套,我们即景生情,将花字改作药字,用古人诗句,药字轮到那个面前,即饮一杯,即请仲英先生起令。”仲英辞谢不过,想了一想,饮过令杯,念道:“种药高僧寄玉芝。”轮到鸣鹤,即饮了一杯,念道:“施药山人隐姓名。”轮到香涛,亦饮一杯,说道:“大药方从出世师。”挨到鸿吉,也饮过接念道:“山重晓出药苗肥。”轮到鹿泉,饮了一杯也念道:“槿篱护药才通径。”又轮到鸣鹤,饮过接念道:“嫦娥应悔偷灵药。”
  又递到鹿泉,鹿泉道:“你不顺溜挨次飞下,偏偏越次要轮派到我,我也要还敬了。”饮过接念道:“一杯山药进琼浆,快请进琼浆罢。”鸣鹤饮过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烧了你,顺流飞下罢。”即念道:“芍药樱桃俱扫地。”轮着香涛,饮一杯念道:“旧闻草木皆仙药。”轮到湘兰,饮过随口说道:“大药谁传轩后鼎。”挨着封翁,饮过念道:“条火围炉采药翁。”众人赞道:“此句恰合封翁口气,当各贺一杯。”大家饮了,轮到士杰,士杰思量,他们到也念得好听,我自小千字文千家诗读是读过的,也记不清了,想了一回道:“有了,水晶肚皮尝毒药。”
  大家听了不觉大笑。鸣鹤正将象牙筷夹了一条海参,刚刚到口,一笑将一条海参落下地去,被台底下三只黄狗抢吃,便在底下乱咬起来,几乎将桌子掀翻,家人忙拿了棍子赶开了,方重复坐下。鸣鹤向士杰道:“你说那一句,是那里来的?”上杰道:“你不闻古时有个神农皇帝遍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二毒,他是个水晶肚皮,那一样药尝下去,即看见走那一径,他便做成一部本草经,后世还尊他做个药王菩萨,此不是个出典么?”
  鸣鹤道:“此是俗说,不见书本,要罚酒的。”士杰道:“要出在书本上,又何难哉。”即念道:“牛溲马勃当药吃。”众人听了,愈觉哄堂大笑,鸣鹤肚子笑痛,鹿泉眼泪都笑出来,士杰嚷道:“此不是出在古文上么?”封翁恐士杰面子上下不去,忙说道:“郑世兄腹内书本不少,不过少念些诗罢了。老夫代饮一杯,再行下去罢。”封翁饮了一杯,又念道:“方书无药堪医老。”轮到香涛,饮一杯续念道:“病知药物难为验。”轮到春江,饮过接口念道:“五岳名山采药身。”又转到仲英,饮过念道:“谁能忍饥啖仙药。”又派到鹿泉,饮一杯念道。“明年采药天台去。”又挨到鸣鹤,饮过念道:“多病所须惟药物。”
  挨到家藩饮一杯,家藩与土杰不相上下,先想一想道:“方才土杰因不典,被他们耻笑,今我念四书上的总好。”即念道:“若药不瞑眩厥疾。”众人听得又不觉大笑起来,封翁道:“此令也行得太熟了,再换一个罢。取古人诗句,或一句,或两句,底下紧接药名,要上下合拍,不必一令一杯。大家行过,各饮一杯,再行,从座位挨下,此令好么?”众人道:“好极。”即请主人翁起首,封翁即饮一杯念道:“老年花似雾中看,蜜蒙。”
  轮到仲英,接念道:“云水光中洗眼来,决明。”众人赞道:“与封翁一开一合,关锁得好,合席各贺一杯。”鸣鹤接念道:“寒梅似与春相避,忍冬。”香涛接念道:“蓝田日暖玉生烟,熟地。”鸿吉接念道:“清明无客不思家,当归。”春江接念道:“铜雀春深锁二乔,连翘。”土杰接口说道:“你们一句说一样药,不算好,我要一句中说两样药名。”即念道:“天地元黄宇宙洪荒,天冬,地黄。”众人听得又笑个不了,鸣鹤道:“此句正合着乡间老学究,教几个童蒙,天地元黄闹一年,名为瞎闹了。”说得众人愈忍不住笑,接下去又是家藩,家藩见士杰被笑,谅来自己也说不出好个,只好对众人说道:“此令我是外行,情愿罚一杯罢。”即满满饮了一杯。适值上了两样场,四样点心,大家又吃了些,封翁叫人又烫了两壶热酒来,挨到鹿泉接令,鹿泉念道:“英雄见事若通神,预知子。”湘兰接念道:“诸葛大名垂宇宙,伏龙肝。”封翁接念道:“江上形容吾独老,白头翁。”到此令行一周,各钦二杯。又转到仲英念道:“岂无大药驻朱颜,丹妙。”鸣鹤接念道:“亲与先生看药烛,守宫。”香涛接念道:“无食无儿一妇人,独活。”鸣鹤道:“此句杜撰了。”香涛道:“明明杜诗上句是堂前扑枣任西邻,岂有杜撰的理。”鸿吉接念道:“安得壮士换天合,大力子。”郑王二人假意解手,已到园内去了。鹿泉接念道:“冻合玉楼寒起粟,白前。”封翁道:“时已三更,我与仲英先生两人收令罢。”即念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将离即芍药。”仲英道:“安心是药更无方,没药了。”于是大家吃饭,洗漱而散。正是:漏声半夜银壶响,诗句明朝秀口传。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治病竞投霞震火 思家不弃糟糠妻


  却说贝仲英医学虽不十分精明,尚能安守本分。靠运气发迹,不像那一班趁时的先生们,另有一副本领。那趁时的本领,也分两样。稍高的那一样人,他有几种经络,要一团和气,三分才情,四季衣服,五六品官衔,八面张罗,十分应酬。而且一团和气要不变,三分才情要不露,四季衣服要不当,五六品官衔要不做,八面张罗要不断,十分应酬要不俗。那等先生靠此本领,能行到名动公卿的地位。那下一等的,也有几句要诀,是文理要半通,会足恭,巴结富翁,奴才拜弟兄,拉门面,钻狗洞,协肩谄笑,勿要面孔,广登报纸,当他老祖宗。那等先生,靠此几句诀儿,师弟衣钵相传,奉行不失,也能行到名声赫赫的地位。然他虽广于应酬,也不一味脓包,于那些不中用的人,也不去睬他。他以为这等的人,浑去应酬他也是无用的,况且应酬那不中用的人,被那要紧的人知道了,就要看轻了,所以又要会巴结,又要拉门面呢。此是后话,且按下不表,以后慢慢地讲他。
  再说仲英自医好了赵公子这等重病,封翁在后花园请客饮酒庆贺,客人中有孙鸣鹤,乃杭郡名土,已中过进士,是浙江巡抚刘次庵的第一得意门生,常在抚署里办事务,刘公言听计从,这刘次庵是刘中堂之子,今自九月初旬患伏暑晚发之症,多医广药,变端丛生。鸣鹤自在赵家花园饮酒之日,已知道仲英医好公子危症,次日即到抚署,说知此事,竭力推荐,抚署即刻着人来请去。到了花厅,有鸣鹤出来应接,说些病情,当即同到上房诊视,诊得脉微欲绝,神情时清时昏,身上时冷如冰,时热如火,将成坏症。仲英看过,毫无把握,而事关重大,细细推问证据,方知病者神清时,述及每至晚来,即沉沉昏昏,似睡非睡,恍愧间见有一黑人立其前,张出血盆大口欲吞之,即寒冷入骨,旁边立一小儿,用扇驱之道:“汝不怕霹雳火么?”黑人道:“熬他三霹雳,其奈我何。”小儿道:“倘再加以十个西瓜如何?”黑人即惶恐而退,每晚都是如此,不解其故。仲英亦不明白,幸而见机尚灵,即向鸣鹤道:“大人此病,从前诸位名医的方子,尚无大错,而一毫无效者,其机窍想在此异梦之中,今且从前医诸方,斟酌加减用之,无论效与不效,容弟回去细细推详,其中必有窍妙,明日再当商酌。”
  鸣鹤唯唯答应。回来前思后想,此等症我实未尝见过,凭我本事,断不能医,如何是好?倘能侥幸,再将此病医好,大名大利,受用不尽了。忽然想到我用烛垢丸,凑巧医好赵公子,是因避雨在张善人庙,当时恰恰遇着赵家佣人,或者是张善人有些灵感,我尚未去虔诚拜谢,今何不请些香烛,到善人庙去祝祷一回。当即向账房讨了两块洋钱,悄悄出门,买了些香烛,一径来到张善人庙内,向善接着,仲英将香焚起,跪在拜垫上,一面叩首,一面将抚台病由,暗暗祝告一番起来。将一块洋钱赏了向善,谢他前日糕茶之惠,悄悄回来。到书房内吃过晚饭,上牀去睡,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直至打过四鼓,沉沉睡去,觉身仍在庙内,忽见张善人向他说道:“你所祝告抚台之病,我已知道,所云霹雳火者附子也,附于古名霹雳散,当先用附子、人参、童便,以挽将脱的阳,阳回之后,急当转关用西瓜汁以救将绝的阴,病即愈了。予即尔之前身,尔今向后有十余年大运,好自为之。”仲英再欲问时,忽被一只猫儿,跳上牀前桌子,将一盏洋灯玻璃罩子打落下地,豁琅一声,惊醒过来。
  见窗上红日已升,急急起身洗漱,吃过朝饭,不多时,抚署已差人来请,当即坐轿前去,鸣鹤引进去,诊看病势如何,仲英向鸣鹤道:“昨弟回去,想推此病,将有亡阳之变,非用附子、人参不能挽回,俟阳回后,再议救明,保可无虞。”即用附子四钱、人参三钱、童使一盏,煎好冲服,服下大效。又差人急觅西瓜两个,尽其啖啖,不到三四日,病已全愈。抚署送上谢金三百元,妙手回春匾一方,用浙江巡抚牌衔,雇了乐工,吹吹打打,一路送到赵家,好不显耀。仲英当即备了一桌酒席,及二十两银子,赏了众人回去。当时仲英声名,杭城内外,早已传扬得是个天医星下凡,生意日渐兴旺起来,连升栈内房饭余账,封翁早已差人去算清,金字招牌与行李早已取了过来。
  自此仲英在赵家行医,封翁另拨自宅靠西,间壁一宅房子,三间一进,前后三进,与仲英作为医室居祝过了几日,仲英想起家眷,思欲接到杭州来同住,与封翁商议,封翁一力承当,即差人雇了一只大船,请仲英写了一封书信,于廿六日,差赵升到常州去接,仲英又到衣庄上,办了妻子的几件时新衣服,迭成一包,再包洋钱二十元,交代赵升带去,说明住址在府城南门外,小横街上。
  却说廉氏自仲英到杭州去后,家内剩有老妈钱氏,与三岁男孩文彬,辛辛苦苦,度日艰难,要做些女工生活,又因所有廿余千钱,都被仲英拿去做了盘费,缺少本钱,外面亲戚虽有几家,想要去借贷些,而人情看冷暖,世眼逐高低,那一个肯雪中送炭?不免饿一顿,饱一顿。看看捱到重阳节了,那左右东邻西舍家家插茱萸,人人吃糕饼。小孩文彬,看见人家吃糕,牵娘衣襟,以手指着道:“我也要吃。”王氏道:“儿啊,人家有钱,可买糕吃,娘无钱买糕与儿吃。”那小孩见无糕吃,不禁哑哑啼哭起来,廉氏一阵心酸,抛下泪来,抱了小孩入内,搜搜寻寻,找着三十余钱,叫老妈到街上买着三四块糕来,与儿吃过。另把一块与老妈吃,自己却不吃,留待小儿再要。如此困苦光景,日挨一日,转瞬九月将尽,食既不给,棉衣又在典当内,日日抱儿饮泣,祷告天地,早晚天可怜见,能得丈夫发迹,庶不至死于冻馁。此日吃过晚粥,天气寒冷,抱儿上牀,迷迷睡下,忽觉身在河边,一块捣衣砧石,浮在河面,砧上发出火光,霎时火光萤萤,散了满河,砧忽不见,变成一只大船,船上数十强人,跳上河岸,将廉氏抢去,廉氏急得大号大叫,忽然惊醒,原来一梦,心头兀自突突地跳个不祝醒后辗转反侧,挨到天亮起身,是日正是十月初一日,唤起钱妈,谈及夜间恶梦,不知是祸是福,丈夫去了杭州两月有余,没有一个信来。一面讲谈,一面煮水洗面,烧些泡饭吃过。老妈正出来倒洗碗水,忽听门外有人问道:“贝仲英老爷在那一家?”钱妈道:“我这老爷不在家,早到杭州去了,你们是那里来的?”
  赵升道:“原来贝老爷家就在这里,我们是杭州来接贝老爷家眷的。”钱妈道:“到也巧,好了好了,快请到里面去。”老妈引着赵升及船家进来,一头喜,一头走,走到里间,与廉氏说了来由,廉氏以手加额道:“谢天谢地。”急急跑到外面,细问情由,赵升-一说了,取出家信衣包,及二十块洋钱,一并递过,交付廉氏道:“清太太早些收拾,明早即好开船,一切食物东西,船上都有,我们到城内大街等处耍耍。”廉氏道:“晓得,你们在此便饭。”赵升道:“我们已吃过早饭,不必叨扰,我们去了。”赵升即同船家出来,廉氏与老妈把衣包洋钱拿进里间,喜逐颜开,将包解开一看,有五六件绸缎女衣,两三件小孩衣服,着起来,恰好称身,忙将衣裳什物,收拾起来,打拴成几个包儿,将粗硬器具无用者,堆在一边,吃过午饭再与老妈把零星并迭,忙了一番,直至晚上方收拾停妥,准备明日动身。
  次日,吃过早饭,赵升及船家已来搬取大小物件行李了。
  雇一顶轿子,一部车子,将大门关锁,挨次起身。一行人等,来到东门外船边歇下,打发车轿回去,把东西装下船里,扶了廉氏等一齐下船,恰好西北顺风,挂起满帆,不数日,已到拱宸桥边下了柁。这个拱宸桥,俗名哑子桥,平时往来船只行到那里倘若肆口胡言乱语,每每失事,相传不可乱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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