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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钰看几个年轻人跑到自己跟前,连忙为他们介绍道:“这是你们的师叔,以后要互相照应!”
吕道安见到邱处机,深深地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师叔一路辛苦,安儿这里给师叔见礼了。”
邱处机一路之上还想着要和吕道安有个比较,此时见吕道安对自己极其恭敬的神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安儿,你如今越发得出息了!师兄果真收得好徒弟!”
没想到邱处机此话一出,却惹得旁边那个年龄最小的道人满脸不悦,只见他不屑地看了邱处机一眼,说道:“我师兄是何等样人,凭你这般模样,也有资格评说我师兄出息不出息么?你有什么本事,不如先拿出来和我较量较量!”
(本章完)
第139章 36、心中起波澜()
吕道安听那年轻道人这样说话,连忙轻声喝道:“大成,怎么能这样和我们的师叔说话?平时我怎样教你的,看你平时倒也乖巧,怎么见了师叔却突然这样不懂规矩了?”
那叫大成的道人却仍然只是把嘴一撇:“师兄,他算是哪门子师叔啊,我只尊敬真有本事的人。我听过师父讲道,听过师兄授业,就是因为师父和师兄都是真有本事的人,我才想要拜师修道的。如今,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样一个师叔来,貌不惊人不说,还是这样破衣烂衫的,说是道士,其实和外面的叫花子也没什么两样,却让我如何尊敬的起来!”
原本大成尖利的话语已经刺痛了邱处机,只不过听吕道安已经先于自己教训起大成来,邱处机一时也就不好再开口,此时又听大成信口开河地说了这么一通,他的神情自然是非常不屑,可是他的话却又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虽说并不是句句戳中自己的痛处,可是却也有一定的依据,所以邱处机当时不由羞愧得满脸通红,想要和大成动怒,可是却又碍于师叔的辈分,不好直接申斥;可是如果就这样过去,邱处机此时也不过三十二、三岁,也正是在年轻气盛之时,又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去?
邱处机一时呆在当地,默默无语,脸涨得通红,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自己在磻溪修行六年原本已经是心平气和,波澜不惊,可是如今看来,那毕竟是独居深山,平时的修行都以静修为主,平时除了特意前来探望自己的尹和娃,来往于磻溪的百姓也并不会和他深做交谈,所以平时别说和他人争吵,只怕深一些的言语交谈都没有。此时突然出得磻溪,有了这与人交往的机会,偏偏就碰上这么个愣头青,三方两语把自己说得恼羞不已,一时却又不好发作,只是心情激荡,脸涨得通红的十分尴尬。
“师弟不要和他计较!”马钰原本只是冷眼旁观,此时见邱处机气得浑身乱颤,却无法发作的情景,不由连忙劝说道,又看了一眼大成,说道:“大成,我平时怎么教你来,难道就是教你如此目无尊长吗?你且回到庵中面壁,什么时候明白自己的错处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弟子并没有什么错处,”没想到那大成又嘟起嘴来说道:“弟子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还不快去!”马钰轻声喝道,又看向吕道安,“安儿,你且去慢慢教导大成,看他什么时候认得错什么时候再出庵来!”
“是,师父!”吕道安答应着,又向邱处机施了一礼说道:“师叔远道前来,我这师弟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师叔不要怪罪!”说完,将大成轻轻一拉,向后面的一片庵堂走去。
邱处机看着三个人走远,脸上的怒色一时却难以化解,他本是修道之人,此时却不愿意喋喋不休地去向马钰诉说、抱怨,就只是闷着头,背了手沉默地向前面走去。
马钰看着邱处机的样子,轻轻摇着头微微一笑,也并不多说,只是在旁边指引着方向,带着邱处机来到了一座庵堂处:“师弟,这是我平时居住的庵堂,如今你就随我在这庵中居住,平时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是,师兄。”邱处机答应着,随马钰进了庵堂,进去一看里面十分简陋,和师兄弟四人在终南山时情形大致相同,知道师兄这几年来也一直秉持自己当年许下的炼“贫”志向,置身世外,倒似乎把原来自己的半世豪富都远远抛在了红尘之中,此刻已是心无挂碍,于修道之上又何止是“精进”二字!
邱处机看着这庵堂之内室徒四壁,空空如也,心想这或许倒正如师兄此刻的心境一般,这样一想,又想起刚才自己内心的激愤,如今看来却好似长年的静水缓流却突然被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受了他人嘲弄有此反应,于常人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自己是修道之人,又经过六年山居苦修,难道就只是修到了这一层境界吗?这样一想,心中又愧又悔,一时竟是默默无语。
马钰原本已经得道多年,他又是于中年方才入道,之前经过了半世人海沉浮,目光是何等敏锐,知道此时邱处机因为什么而苦恼,但是他修道有得,又深知某一时刻个人的烦恼却是无人能替得的,就好似凭自己过关一般,总要自己慢慢去悟透、悟得。这一节却好似那茧中想要挣脱而出的蝴蝶,外人看它如何在茧中苦痛、挣扎,却无论如何都不应去施以援手的,若一时好心助它出茧,恐怕只会放出一个稚嫩的生命,少了这番煎熬后的蝴蝶没有那番挣扎出来的坚韧强大,又如何面对茧外风雨飘摇的世界?
马钰既然知道这番道理,所以无论心里如何顾念自己的这位小师弟,此时却只是放手不管,只任由邱处机呆呆地坐在庵堂之内发愣,自己却去旁边的庵堂中,向吕道安了解这几天重阳会会众的教学情况,又对几位弟子的修行情况做了详细的指导。等他处理完这些事情,向自己庵堂中走回去时,月已中天,即将要到半夜时分。
马钰慢慢向自己庵堂走去,庵堂之内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儿声音,刚开始他以为邱处机此时正在练功打坐,所以想此时的安静也极为正常,可是等他走进庵堂之中,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看,庵堂之内却是空无一人。
“人去哪里了?”马钰心中纳闷,就又踱出庵堂来,展目四望,寻找着邱处机的影子,可是四周同样是空空如也,只有随风摇动的树影和默立的山石。此时皓月当空,天地一片沉寂,能够听得见草丛间的小虫发出清脆的嘶鸣之声。马钰信步前行,沿着山中的小路一路走去,走出很远仍然没见一个人影。
“难道仍然在庵堂之中,已经睡了,我却没有看到?”马钰想,他原本是很有自信的人,不过此时却不由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或许我年老眼花,刚才邱师弟在庵堂之中,我却没有看到。”这样想着就又往庵堂中走回去,走进庵门,在庵内细细寻找,床上,桌旁,却连邱处机的影子也没看到。
“这深更半夜的,邱师弟又是初来乍到,莫不是出门去在山路之中走迷了路?”马钰寻找多时仍然没有见到邱处机,原本十分安定的心就不由有些慌乱:“或者,难道邱师弟白天被我那弟子说了几句,就此想不开吗?不大可能啊,怎么说师弟也是修行有进之人。”马钰原本是心里清静的人,不过一时情急,仍然忍不住胡思乱想,但是他又不愿意去惊动其他人,就只是自己在山中小路上一路寻去。
向右寻了一段路不见人影,就又转向左方寻去,马钰在这山道上走了大概有一两个时辰的光景,此时看看离居住的庵堂已经远了,月光把自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更显得山路凄清无比。
此时马钰已经远离了河谷,走到了更为幽静的山道之中,看着自己的影子一路摇摇,侧耳倾听,河水流淌之声已经渐渐远去,此时却从前面的山谷之中隐隐传来轰隆隆的轻雷一般的声响。“晴空朗朗,这自然不会是雷声。”马钰想道,就不由好奇地继续向前走去,越向前走声音就越大,终于走到一片倾斜的山坡旁,只看到呼隆隆一个巨大的山石正从山坡之上滚落下来。
(本章完)
第140章 37、山中磨性()
那块巨石携着风声呼啸着一路跌跌撞撞地滚将下来,马钰看得吃惊不小,心想:“这好端端的,大石如何能从山上滚落下来?”不由立刻停了脚步,向着山坡之上仔细看去,只见随着巨石向下滚落的方向,正跟着跑下一个人来,只见那人此时正专心注目着滚石的落处,脚下有如生风一般紧随而去,步伐之快捷矫健却是马钰之前从未见过的。原来正是邱处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
“师弟!”马钰叫道。
“师兄,”邱处机听到马钰叫他,停住脚步来看了一看,说道,“你且等一等,我这就下来!”说着兀自飞奔而下,也不管那石头怎样跌落到坡底,他只顾向马钰的方向跑了过来。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马钰一边问,一边观察着邱处机的神色,看他脸上尽是汗水,还带着些奔跑之中的兴奋气喘,却并未再见那抑郁不平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师兄,我正在此磨性。”邱处机答道。
“为什么磨性?”马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磨性?”他虽然问着,却明明已经感觉到那正在茧中挣扎的蝴蝶已经摆脱了痛苦的束缚,此刻正在悄悄拍打翅膀积蓄着力量。
“师兄,我在磻溪苦修六年,六年独居,原本是一味只向静中、苦中修去,我以为吃尽苦后自己就已经是修道有得,可是没想到刚刚出得谷来才知道还远远没有达到‘修道有成’的地步,何止是修道未成,竟是连‘心绪平和’都还没有做到!”邱处机缓缓说道,“白天那大成只是几句话就激得我半个晚上都没有安静下来,气愤、羞辱、激怒就好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一般。现在想来,虽然大成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我当时却真是恨不得冲到那庵中去把他揪住,两个人大吵一顿,或者痛快地厮打上一番才好。师兄,我自然知道那并非我们修道之人所为,所以努力克制自己,这才好不容易将自己按捺住了。”
“嗯,‘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你这样才确是我们修道之人所为。”马钰说道,“你也不要介意,那杜大成原本在山匪群中长大,从小看惯的都是山匪们的打家劫舍、欺凌弱小,如今有这番言语却并不奇怪。”
“怎么,大成原本是土匪吗?师兄怎么却收下了个土匪?”听马钰这么说,邱处机不由问道。
“我原本倒没想收他,”马钰说道,“说起来话长。几年前,官府来这山中剿匪,山匪被杀的杀,逃得逃,有一个妇人受伤带了杜大成来到庵中,求我救下他们母子二人。我将他们收留在庵中,可是那妇人最终伤重不治,撒手而去,只留下大成。那妇人临终之时一再嘱咐大成,不要再学他的父辈进山去做土匪,要好生和我修道进业,将来也好安身立命。你想这大成原本在土匪之中长大,言谈举止本来就沾了不少匪气。幸亏这几年来,他倒记住了母亲的叮嘱,颇有向道之心,平时听讲、读经倒也勤谨。这其中也多亏了安儿的督促和管束,所以大成和安儿这几年处得如同手足一般,平时安儿对他多有照顾,他对安儿也是言听计从,十分尊重敬服。这大成这几年也算进步不小,不过究竟是野性未驯,经常出语冒犯别人。平时师兄弟们倒也多宽容于他,不和他计较。”马钰缓缓说道,“没想到,今天这杜大成见到师弟,仍然是出语顶撞,十分的不恭敬,万望师弟还要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多加宽恕。”
听马钰如此一说,邱处机不由轻轻点着头说道:“看这大成的行为举止,其实已经全脱匪气,可见师兄还是教导有功。祖师有言:‘人无弃人,物无弃物’,平时我只将这《道德经》背得烂熟,没想到师兄却是已经做到了。”说到这里,又抬起头来望着辽远的天空,缓缓说道:“要说到今天大成讥讽嘲弄于我,唉,我原本也是激愤难平,不过现在想来倒也不全是大成的缘故,倒是我山居时久,只有出世之心,却全无入世的态度,从这一处倒更能显出我修道的不足之处来。”说着将双手轻轻背在身后,又是好一阵的沉思不语。
马钰听邱处机此时正谈到对他自己修行至为关键之处,知道这位师弟这次出得谷来,此时又是心有所悟了,因此也不多说,只是任由他再仔细想去。过了良久,果然又听邱处机说道:“我出磻溪之时,曾经立下‘度尽天下众生’的誓愿,当时我的气势何等宏大,真可谓是誓愿宏深,只是如今想来,我若不先自度,又如何去度别人?只今天这一小节,我若迈不过去,又何谈其他?”说到这里不由仰天长望。
马钰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多做点评,他想,“邱师弟自幼聪颖过人,只是苦根甚重,才有这多年的磨难。如今苦根尽除,他于这修道之上有了这番心得,也称得上是进道大成了!”这样想着,却并不出口夸奖他,只是看他在那里深思慢想。
果然邱处机又缓缓说道:“由此一节,我才知我于性的修炼之上还需多加磨练,于入世一节更是差了不少功夫。刚才我走出庵来,也正是要好好想想今后的修道之路,走到这里看到那一方大石,看它体形硕大,圆中有方,一时手痒,就试着推动它。没想到慢慢推着它向山坡之上行走之时,心思凝聚,全力尽皆注于此,到得山顶,我心中竟然豁然开朗,若有所得。所以就不免将那大石多推了几次,心绪竟慢慢平和下来。师兄,今天这事,却怨不得大成,他只是依了自己的本性做事,于我却是找到自己修行不尽之处,从此我更要于这一节上多加修行,才能有所进界。”
“不错!”听邱处机说到此处,马钰才缓缓点着头赞了一句:“想当年师父教导我们原本是因材施教,可惜师弟你入门较晚,听从师父教导的时间极短,我本来以此为憾。没想到师弟如此颖悟,如今竟然能够自觉自省至此地步,真是让我自愧不如!既然如此,我今后要给你安排一件事做,且让你慢慢磨去!”
(本章完)
第141章 38、少年杜大成()
“师兄要派我做什么事?”听马钰如此说,邱处机连忙问道。
“这几天你且先熟悉一下这里,等你安定下来我再告诉你。”马钰却只是微微一笑,背了手径自去了。
邱处机看着师兄悠闲地走了,心想:“如今师兄和当年的师父真是越来越像了,现在倒和我卖起关子来了。不过也好,他既然现在不说,我也就暂且等上一等。我刚来这里,当然还是要先熟悉一下这里的地理环境,再者师兄的弟子和一干会众我也要先认一认,人情世故我是久已不通了,不过看来这却也是一门功课,我倒不妨且先好好做来。”这样一想,又经过刚才一番推石磨性,心思清明,当下也就不在这山坡处逗留,随着师兄回庵堂去了。
第二天一早,邱处机先是又在周围走了一遭,观看、熟悉周围的地形。秋天原本晴空万里,此时清晨太阳一出,山谷之中阳光灿烂,水光潋滟,倒颇有一番雄伟瑰丽的景象。邱处机一边走一边赞叹,心想这里与山外隔绝,但是却并非不通人烟,确是既可出世又能入世的好所在,于我此时的修行倒十分有益。这样想着就一边背着手走着,一边欣赏沿河的风光,这时沿路又陆陆续续遇上了几个出来打水、清扫的弟子,这几个弟子都知道昨天来了一位师叔,此时见了他却都认得,这几个对他却都彬彬有礼,礼数周到。
邱处机一一回应着他们的问候,又沿来路返回,突然想到刚才一路之上却没看到杜大成的身影,心里一时竟然有些挂念,心想:“这孩子虽然对我无礼,不过考虑到他原来的成长环境,倒也情有可原。再说他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仔细想想这孩子也实在是有他直爽可爱的地方。”正这样想着已经回到了庵堂前的院落,看到吕道安正在庵前打扫,邱处机走过去,问道:“安儿,大成呢?”
吕道安看到师叔,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向邱处机行了一礼,说道:“师叔,您还问他呢!您可不知道,我这小师弟脾气倔强,您看昨天的事,明明是他顶撞您在先,师父因为这个责罚他,让他去面壁,没想到这大成还犯上倔劲儿了!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就一直站得笔直的在那庵堂中对着墙壁站着!我昨天晚上进去问他可知错了,嘿,人家却理都不理我!今天早上我给他送饭去,看到他还在那儿直挺挺站着呢!别说跟我认错了,连看都没看上我一眼!你说他可倔不倔?”吕道安原本就能言善辩,此时和邱处机又是他乡遇故知,昨天原本就没有好好叙旧,今天见了是既有旧情却又有新的感慨,所以未免就一气说了个痛快。
邱处机一听杜大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奇心顿起:“怎么,他到现在一直一句话都没说?”
“是啊,师叔,您可别和他生气!”吕道安看着邱处机的脸色说道,“我这小师弟平时就这么倔强,认死理!唉,也难怪,小时候在山里自己跑惯了,平时又有谁去管束他?可不就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
“我没和他生气,”邱处机缓言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看看他去。你说他还没吃早饭?”
“可不,那不是,我刚才给他送的饭菜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吕道安指了指庵堂中说道。
“我去看看。”邱处机说着,进到庵堂中把早饭端出来,向杜大成面壁的庵堂走去。
庵堂的门虚掩着,邱处机信步走了进去,阳光透过门在地上照出亮堂堂的一片,更显出室内的空旷。在光影之中,邱处机看到正对着墙壁正直溜溜地站着一个身影。
“大成。”邱处机叫道。
只见那个身影轻轻晃了一下,杜大成微微一回头,看到是邱处机,很显然他没想到邱处机会来看他,不由声音极小地说道:“你,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呀。”邱处机说道,微笑着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哼,我就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杜大成说道,“我因为你受到师父责罚,你现在心里肯定得意极了!一定是的,你就是那个,那个幸灾乐祸!”杜大成努力搜刮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词语,气鼓鼓地说道。
“哈哈,你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