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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的罪人-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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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份不见了,是不是?”我问。
  “确实少了一份。”他说,“可能是编号出了错。”
  “一共有六十多份档案,有可能是编号编错了。”肯尼利说。
  我问他:“但也有可能确实是不见了。”
  “是有这个可能。”
  “法院应该还有记录,对不对?”我问。
  肯尼利看着古尔拉什,古尔拉什又看看我。我把档案的编号写下来,应该还有存档的,到时候让利普兰泽去查。
  古尔拉什走后,我又和肯尼利待了一会儿。
  “你不想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问。
  “我不能说,肯尼利。”
  他点点头,但我看得出,他有点不高兴。
  “好吧。”肯尼利说,“都是陈年旧事了,故事不少啊!”他的眼神显得很随意,似乎是想让我知道,我们都有各自的秘密。
  外面的天气很热,有二十六七摄氏度的样子,算是四月份气温的最高纪录了。我坐上车,打开收音机,调到新闻频道,是市长办公室的直播采访节目,只听到了结尾,但市长大人的一堆废话已经让我了解了大概。他说,检察院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一个新的方向。社会大众需要,也应该得到这个。
  看来,我真的要开始找新的工作了。

第十四节
  少儿棒球赛。在春天傍晚昏暗的光线中,奈特所在学校二年级学生的父子棒球联赛开始了。开阔的棒球场上,天空低垂,原本是一片沼泽的地上现在则是一片草坪,斯特朗梅尔·斯丁格斯老师漫不经心地站在场上,穿着运动夹克的小男生小女生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都戴着棒球手套,他们的爸爸站在赛场边,喊着各式各样的口号。夜色在慢慢降临,一个叫洛基的八岁大个子男孩站在本垒,把球棒在空中绕了两三圈。在他旁边,一个长长的橡皮球座上放着一颗已经很破的棒球。他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把那颗球远远地击到了外场,球落在左边偏中的位置,超过了斯丁格斯老师防守的范围。
  “奈特!”我拼命喊着。很多人也都在喊:“奈特!”他好像才突然清醒过来。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着棒球帽的小姑娘迅速朝球跑去,奈特先她一步抓到了球。奈特抓着球,绕了绕胳膊,一下子就把它甩了出去。球划着大大的弧线,朝场内飞过来,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落在了游击手和三垒之间,而洛基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跑过了本垒。
  我不好责备自己的儿子,只能沿着边线来回走动,使劲拍着巴掌说:“醒醒!快醒醒!”奈特一点儿也不怕我。他只是耸耸肩,伸出戴着棒球手套的手,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嘴里缺了几颗牙,看上去像是南瓜灯上的那些鬼脸,新长出来的牙齿也是参差不齐,有点像胡乱插在蛋糕上的小蜡烛。
  “爸爸,我输了。”他喊道,“我真的输了。”旁边的一群爸爸和我同时一阵大笑。我们都重复着他的话,他输了。克里夫·纳德曼拍了拍我的后背。虽然这孩子打球一塌糊涂,但还是很可爱的。
  不知道其他男人在年轻时会不会想象自己儿子未来的模样,我那时候,可是带着激情和希望展望了自己未来二十年的生活。我总是想象着他——我的儿子,是彬彬有礼、听话懂事的孩子。他会非常优秀,会有很多很多的优点,很多很多的特长。
  但奈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他不是个坏孩子,我们家对这一点还是达成了共识。自从他两岁以后,巴巴拉和我就一直在向对方说着这句话。我们说,奈特其实不是一个坏孩子。我拼命地相信这一点,带着满满的爱坚信这一点。他很敏感、很善良,但他也很野,很容易分心,从小就自行其是。我给他念故事书的时候,他会自己去翻页,看看后面是什么。他不太听话,或者说是看上去不想听话。在学校,他一直是老师头疼的问题儿童。
  但幸好,他无忧无虑的乐观性格和长相救了他。我的儿子,他很帅。我所说的,不是那种普通的帅,我的儿子有着精致的五官、光洁的皮肤,双眼深邃而敏锐,让人一见就喜欢。这样的长相不是从我这里遗传的,我的长相有点粗糙,鼻子太大,眼窝又太深。巴巴拉一家人则个个都是娇小玲珑、英俊美丽,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她们家遗传基因的功劳。但是,私下里,我也经常会想起我的父亲,他深邃冷静的样子,也是一种斯拉夫人风格的帅气。也许是因为担心奈特会继承父亲的某些性格缺陷,我总是在内心默默祈祷,希望奈特的帅气不会让他走上歪路,不会让他骄傲自大,更不会让他冷酷残忍。这些特点都是我所遇到的帅哥美女们经常会有的,他们会觉得这是他们天生的宿命,甚至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权。
  球赛结束了,我们三三两两地朝停车场走去。如果是五月,天气渐暖,球队在打完比赛后会一起野餐,有时候会订比萨外卖,各家的爸爸则负责每周轮流带啤酒。吃过晚餐,孩子们讨论比赛的情况,爸爸们躺在草坪上,随意聊聊各自的生活。我很期待这样的活动,对这些男人,我并不十分了解,但待在一起,却感觉我们之间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像是从教堂一起出来的教徒一样。这些带着孩子的父亲们,暂时抛开工作日烦人的职场生活,抛开家庭婚姻的喜怒哀乐,抛开各种沉重如山的责任义务,在周五的晚上,寻得一点点的轻松。
  但现在这个季节,天气还有点冷,天色也已经很暗,我之前也跟巴巴拉约好了,球赛完后一起去市区吃晚饭,所以,球赛打完,我和奈特便离开了。我们到达餐厅的时候,巴巴拉已经坐在红色的沙发椅上等着了。她亲了亲奈特,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差点胜利的经历,但与此同时,她也朝我投来冷冷的、带着责备的目光。我们现在正处于冷战期,巴巴拉对我参加卡洛琳案子调查的事还余怒未消,但今天晚上,我感觉到,她的愤怒中还有一点儿别的原因。我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我们迟到太久了,但当我抬头去看餐厅的挂钟时,我发现我们甚至还早到了一分钟,我不知道到底又做了什么惹到了她。
  不过,巴巴拉就是这样的人,动不动就发脾气。外界的人和事,过往的种种经历,都会让她觉得压抑。她曾经在北区教过六年书,对社会改良失去了信心。有奈特后,她便放弃了工作,安心当起了家庭主妇,但这样的生活是局限的、狭隘的,渐渐地,她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愿意独处。三年前,她的父亲去世,她感觉父亲又一次抛弃了她。她父亲一辈子从来未关心过她和她母亲,所以才让她时时都处在孤独之中。我们原本快乐的婚姻生活还能让她稍稍抵御这些抑郁的情绪,但渐渐地,我们之间也开始缺少沟通。她几乎对所有的人都失望透顶,那种情绪是那么明显,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如果我抓住她的手,舔一舔她的皮肤,那味道一定是又苦又涩。
  后来,这种状态就被打破了,原因是我的出轨。这导致了我们婚姻生活中最长的一次冷战,但即便是到了现在,巴巴拉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请律师或离婚之类的话,所以,我仍然希望还有改善的机会。她现在就那么平静地坐着,让我也感觉很平静。我就像是沉船上的幸存者,牢牢抓着一片破木板,等着救援的到来。我相信,我迟早会再见到那个幽默乐观、聪明睿智且爱我至深的女人。我到现在都认为,那才是我的妻子。
  现在,那个女人脸上挂着冷若冰霜的表情,排着队等餐厅的位子。奈特已经悄悄溜了,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卖糖果的柜台。他的棒球裤松垮垮地挂在腰上,快被他的鞋底踩到了。他一只膝盖和两只手全都紧紧地靠在玻璃柜上,专注地看着一排排的糖果和巧克力。他一边看,一边轻轻摇晃着,显然是已经锁定了目标。我和巴巴拉都盯着他。
  “所以呢?”她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必须要保证答案能让她满意。
  “‘所以’什么?”
  “所以,你的工作怎么样?那个大案子破了吗?”
  “没有线索。”我告诉她,“也没有什么结果,全是一团乱。老实说,整个检察院都是人心惶惶、垂头丧气。你也知道,现在波尔卡罗已经公开宣布支持尼可了。”
  听到这句话,巴巴拉似乎退缩了一下,然后又用酸溜溜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发火了。昨天,我回家的时候非常晚,我待在楼下,以为她已经睡了,但她突然穿着睡衣走下楼,站在楼梯上问我在干吗。我告诉她,我在写简历,她立马转过身,重新上楼了。
  “今天雷蒙德没有说推举你当法官的事吗?”她问。
  我自己也哆嗦了一下,我后悔一时糊涂和虚荣,在她面前提到了这件事。现在,我的希望还很渺茫。两天前,波尔卡罗已经明确表示,他并无意讨好雷蒙德。
  “你想让我怎么样,巴巴拉?”
  “我不想让你怎么样,拉斯迪。我早就没想让你怎么样了,你不是就想这样吗?”
  “巴巴拉,雷蒙德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他为你做过什么?你已经三十九岁了,你有家庭,现在却随时可能失业。他让你为他干活,帮他解决问题,当他要辞职的时候,却还要拖你一起下水。”
  “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
  “他是在利用你,你老是被人利用。你不仅任由他们利用你,而且你还很喜欢这样。你是真的很喜欢这样。你宁愿被外人虐待,也不愿意关心一下真正关心你的人。”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有我、你妈妈,还有奈特。你这辈子都是这样,你没救了。”
  我差一点儿就反驳她了,但理智让我忍住了。餐厅的服务员来了,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像是健身俱乐部的模特,她带我们走到餐桌旁边。巴巴拉和奈特就晚餐应该吃什么开始讨价还价。“想吃炸薯条,可以,但是要喝牛奶,不能喝可乐,而且必须吃蔬菜沙拉。”奈特哼哼了几句,转过身。我轻轻搂着他,让他坐好。巴巴拉用菜单遮着脸,显得很冷淡。
  我刚刚认识巴巴拉的时候,她是不是开心一些?一定是,但我有点记不起来了。当时,我按照大学自然科学课程的要求,选修了微积分,真是疯了,但幸好,后来有她帮我补习。再后来,她不向我收补习费了,她爱上了我,我也爱上了她。我爱上了她的冰雪聪明、她的年轻美丽、她的朴素大方,也爱她是医生的女儿。总之,我觉得,这是一个“普通得刚刚好”的女人。我甚至爱上了她阴晴不定的个性,爱她总是能把我觉得非常遥远的事描述得那么生动。最重要的是,我爱她对我的热情。在我的生命中,还没有哪个人如此想要得到我的陪伴,如此欣赏我的每一个方面。我知道,至少有六七个男孩也都很喜欢她,但她只要我。实际上,一开始是她热烈地追求我,那种热情我都觉得有点难为情。我猜,是那个时代的一种精神,让她想要抚慰我这个笨笨的、阴沉又满怀着各种悲伤秘密的男孩,她也知道,她父母会觉得这样的男孩配不上她。
  她是家中的独生子女,和我一样,也和奈特一样。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她也觉得很压抑。她父母对她的关心让她觉得窒息,从某些方面看,甚至觉得有点虚伪。她说,她的父母掌控着她,一直都把她当作实现自己未了心愿的工具,并不去真正了解她的梦想是什么。她经常告诉我,我是她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像她自己的人,不仅仅是独生子女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也时时刻刻都带着一种孤独感。这难道就是那可悲的爱的相互性?人们总是觉得自己给予了什么,就想得到什么。巴巴拉希望用她的关怀和爱心,让我从青蛙变成童话中的王子,走进她被囚禁的阴森树林,带着她从四周的妖魔鬼怪中逃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时常让她失望。
  餐厅里热闹喧哗,一张张桌子旁,有夫妇情侣在聊天的,有下了夜班的工人一个人吃饭的,服务员来回穿梭,倒着咖啡。而我——拉斯迪·萨比奇,也坐在这里,我三十九岁,肩上压着一辈子的重担,身上带着工作后的疲惫。我催促着儿子赶紧喝牛奶,自己吃着汉堡包。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我说我已经爱了将近二十年的女人,却对我不理不睬。我明白,她有时会失望。我也明白,她有时会悲伤。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感觉得到,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不仅仅是无聊重复的生活让我失去了力量,在我身上,也缺少了一种人性的真善美,我们只能成为我们可以成为的人。我有我的过去,我的回忆,我也有想要解开的谜团,我也经常茫然失措。我能听见巴巴拉内心的呐喊,我了解她的需要,但我只能用沉默和痛惜去回答。为了完成成为拉斯迪这一伟大任务,我必须隐藏自我——隐藏得太多,太多!

第十五节
  选举的那一天天气晴朗。头天晚上,我和麦克·杜克、拉伦还有雷蒙德一起坐在雷蒙德的办公室里,他们觉得好天气对选举很有利。目前,党内已经表示支持尼可了,雷蒙德需要选民真正关注候选人,而不是受党派意愿的支配。过去的这一周,情况有点奇怪。每次出现不利的发展局势时,你会说,没希望了,但过后,你还是会充满希望地向前看。昨天晚上,在雷蒙德的办公室里,他们还在讨论有没有赢的机会。《论坛报》和第三频道又联合举行了一次民意调查,就在波尔卡罗宣布支持尼可的那一天,结果显示,雷蒙德的支持率只下降了五个百分点。麦克说,他觉得从那之后,情况开始不断好转,雷蒙德暂居下风的形势反而让他又获得了一些同情的支持票。我们四个大男人,就那样满怀信心地坐在那里。
  在办公室里,和往年一样,随着选举的临近,气氛却越来越轻松,大家都感觉快要熬到头了。检察院的这些人都是擅长阴谋诡计的政客和受雇文人,但在雷蒙德任职期间,却由于雷蒙德的反对,没能去参加各种政治活动。以前,曾经有副检察官在法庭上出售竞选活动的门票,大捞了一笔,那样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在十二年的时间里,雷蒙德从来没有以捐赠的名义向自己的下属要过一分钱,也没有请求过任何人帮忙,很多在雷蒙德上任之前就已经在这工作的人,为了保住各自的饭碗,都暗中保持着对党派的忠诚。十二年前,雷蒙德曾经和波尔卡罗达成一个协议,协议的其中一个内容就是,在选举的这一天,雷蒙德会给检察院的大部分工作人员放假一天,这些支持党派的人会挨家挨户敲门分发传单,开车把年纪大的选民送到选举站,全程跟踪选举结果,等等。今年,他们做的这一切都将会是为了尼可。
  我和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定的任务。我那一天基本都待在办公室,在这艘即将触礁沉没的轮船上继续担任大副的角色。还有一些人也在,大多是律师,有的在准备总结材料,有的在收拾桌子。大概有二十多个年轻点的检察官被安排去配合联邦检察院的工作了,或进行反舞弊宣传,或回答选民提出的问题,或处理应对各种投诉。例如,哪台投票机坏了,哪个投票点有人带了一支枪,哪个监票员佩戴了一枚支持某个候选人的徽章等。我在办公室里,也会偶尔接到打来汇报最新动向的电话,或是媒体打来询问情况的电话,我会尽职尽责地向他们表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暗中破坏民主选举进程的迹象。
  四点半左右,我接到了利普兰泽的电话。他说有人打开了大厅里的一台电视机,还有一个半小时投票才会结束。现在,每个人都在故作轻松地谈论着可能出现的结果。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好报告的了。
  “他肯定输了。”利普兰泽告诉我,“我在第三频道的朋友看见了他们的初步投票结果。他说,以目前的趋势看,尼可可能会以八至十个百分点获胜。”
  我的心再一次猛烈地跳动起来,我的五脏六腑都纠在了一起。有意思的是,这一次,我是真的相信了。我看着窗外一排排的法庭大楼,看着市中心一排排建筑的沥青屋顶,看着两个街区外的小河和河里污浊翻腾的河水。我已经坐在这栋大楼里的这个位置差不多七年了,但眼前的景色却还是让我觉得很陌生。
  “好吧。”最后,我终于沉重地说,“还有什么?”
  “没了。”利普兰泽回答,“就是跟你说这件事。”他等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还要继续查卡洛琳的案子吗?”
  “你难道还有别的事要做?”
  “没有。”他说,“没有啦。今天,有人来我这里拿走了所有的报告,是给莫拉诺警察局长的,他想看看。”
  “那又怎么样?”
  “我觉得奇怪。你也知道,三年前他丈母娘被持枪抢劫时,他都没有看过那份报警报告。”
  “如果你有个丈母娘。”我说,“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利普兰泽听懂了我的笑话,他知道,我这是在为我之前的不耐烦道歉。“他们大概只是想让尼可知道最新的情况。”我说,“莫尔托大概从一开始就拿到了所有警方报告的复印件了。”
  “有可能。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今天施密德亲自来了,表情还很严肃,像是有人枪杀了总统一样。”
  “他们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能吧。我等会儿就要去北区法院,找一找那边的文件档案。”利普兰泽说的是我上次去过三十二区分局以后,我们一直在找的丢失的那份档案,“他们说五点之前能从档案室拿到资料。我想早点去。你今天晚上在哪里?我万一找到什么,去哪儿找你?”
  我告诉他,我会在雷蒙德的聚会上,应该是在酒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急着要一个调查结果了,但利普兰泽说,无论有没有发现,他都会来看看雷蒙德,多多少少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敬意。
  “况且,爱尔兰人的聚会。”利普兰泽说,“还是很好玩的。”
  利普兰泽的预计一点儿也没错。聚会上有乐队演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有容光焕发的年轻女孩唱着歌,跳着舞,她们胸口挂着印有选举口号的小牌子,头上戴着印了选举宣传画的小帽子,都用浅绿色的艺术字写着“雷蒙德”的字样。在舞厅前面,空无一人的演讲台两侧,竖着两张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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