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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宋恬风风火火闯进来说“要娶表妹做王妃”前，宋渊听刘公公说起宋恪想要求娶莫少璃为许王府侧妃时，是很生气的。
他生气不为别的，是因为宋恪的痴心妄想。
纵然宋渊以前曾经怨过武昭，甚至因爱生恨恨过她。可是自打武昭逝去，那些怨和恨在他心里已经越来越淡，越来越浅，直到淡薄得只剩下怀念。
自从上次在宫里再见到莫少璃后，这数月来，宋渊不是没有起过想要把莫少璃重新认回来的念头，但因为实在找不到好由头，也抹不开面子，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其实说到底，他还是不愿直视面对自己曾经做错的事，不愿承认他曾经伤害阿昭那么深。
可他心里，对阿昭的女儿的疼惜愧疚之心却日渐重过一日，他怎么会让她去给人做妾……即便是他自己的儿子，那也不行！
他正气着，小儿子来了，张口就又说要娶莫七七做王妃……
宋渊想着，又看了宋恬一眼。
即便小儿子说的是想要莫七七做正妃，可在他看来，似乎却也……不大合适。
上次那女娃儿来宫里，他虽然只看了她几眼，可就那几眼，他却也看出，那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她不但遗传了她娘亲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却还又比她娘亲又多了一种……
骄傲？坚忍？清远？
总之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老八这样的……
宋渊再看一眼宋恬稚气的脸，纯净无害的眼神，心里就叹了口气。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儿子不够优秀不够好，只是他觉得……莫七七那样的女孩儿，他这小儿子镇不住啊！
也罢，反正她和老八年龄都还小，现在做决断还有点早，且走且看罢，也许……
“你现在还太小，她更小，你们都连议亲年龄还不到，怎么就能谈论婚嫁了？你现在可不能娶她。”宋渊心中衡量完毕，对宋恬说道。
“为什么？”宋恬不服道，“我已经十三岁了，转年就要十四了！怎么就太小了？那要么先定亲？先定下亲也行！”
第三一九章 决定（）
“老八。”宋渊觉得有必要和儿子好好谈谈了，正了正神色说道，“你告诉父皇，你为什么想要莫七七做你的王妃？”
“我……我也不知道。”宋恬就被问住了，茫然地挠了挠额头。
“你是因为听说了你二哥要纳她为侧妃，为了不让她嫁你二哥？所以才想要娶她为王妃？是也不是？”宋渊又问。
“也是……也不是。”宋恬被问得更茫然了。
在今天之前，宋恬从来没有想过要娶王妃的事，以前有时他母妃王德妃开玩笑说，要给他定下谁谁谁家的闺女，给他娶谁谁谁的姐妹。
宋恬听了总会一蹦老高：“别给我说娶亲的事！我没打算要娶谁！我将来要跟沈表哥一起过日子！”
每每惹得旁人大笑不已。
可就在今天，御池边上，阿九告诉他说宋恪想要求娶莫少璃做许王府侧妃那一瞬间，宋恬只觉得有一种心要被人挖空，肉要被人割去的感觉。
那感觉，让他难受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只觉得他必须，立即，马上要看到表妹，他才能安心。而等见到表妹后，面对表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他就又觉得必须要把表妹保护起来，要放到一个任何人都伤害不到的地方，他才能更安心。
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比他自己的身边更安全，更让他放心的呢？
当然没有！
于是，宋恬就不想前因，不顾后果地跑到宋渊面前，对他父皇说，他要莫七七做他的王妃。”
其实，他也许真的还没怎么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娶王妃？”这个问题。
宋渊看着宋恬茫然无辜的神色，心底又是一叹。
他这个傻儿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渊心底再次叹息，狠了狠心说道：“若你是担心你二哥会把莫七七娶到许王府做侧妃，那你便放心罢，父皇会帮你看着你二哥，不准他娶莫七七为侧妃。这样可行？”
“可……可是……其实……我不是……”宋恬觉得他父皇似乎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却又说不出更多的意思来让父皇明白。
“你且安心，父皇保准帮你把莫七七看得好好的，决不让她受谁的委屈！可好？”宋渊再次保证道。
“那……好吧。”宋恬茫茫然地从乾清宫告退出来，心里无比失落。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失落什么。
表妹就是不嫁给二哥，将来也终究会嫁给别人的罢？那以后他还能去找她说话吗？还能送她鱼，送她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吗？
以前有一阵子，他很担心表妹会嫁给沈表哥，觉得表妹一旦嫁了沈表哥，他以后就不容易见到她了。
可是后来他又想通了。
沈表哥那么好，表妹嫁给沈表哥总比嫁给别人要强许多。等表妹嫁给沈表哥后，他可以求父皇赐沈表哥一座大一点的宅子，到时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找沈表哥和表妹玩儿了。
那样的情景，虽然略有遗憾，也是他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了。
可现在，沈表哥死了……
表妹还能再嫁给谁呢？
宋恬心里难过了一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莫七七娶到自己身边给自己做王妃最妥当。
没有谁会比自己对她更好了！
那么，父皇为什么不答应他？
宋恬想起刚才他说要娶表妹时，他父皇看着他那无奈而惋惜的眼神，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恭王小朋友在男女感情方面略有些晚熟，但他终究是个机灵而又聪慧的小孩，很快就琢磨出了他父皇那眼神的含义。
父皇不愿表妹做他的王妃，是觉得他不够好啊！
那么，要想好……也是很简单的事。
于是，恭王就迅速地做了一个愉快的决定：“阿九，告诉上书房，打明儿起，爷我打算要好好读书上进了！让他们早早伺候准备着！不得有误！”
“是！王爷！”阿九麻利的答应着，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
今儿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果然，自那天起，从来没有在上书房连着出现过三天的八皇子恭王，竟开始勤勤恳恳地每天都去上书房应卯了，不但去应卯了，还开始认真读书了。
事情传到宋渊耳中，他先是不解：“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而后微笑：“如果他真的从此知道努力上进了，朕倒不妨成全了他！”
老八心底简单纯良，因为性情所致虽然建不了大功，立不了大业，但给莫七七一生富贵清静却是足够了。
对于女子，还有什么比平安喜乐更重要的呢？
当年阿昭若不是被太后收为义女，封赐为长公主，而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她的一生，应该可以更好罢？
宋渊想着，神色不由黯然。
沉默片刻后，他对刘公公道：“去库房选最上好的湖笔宣纸，徽墨端砚，给老八送去。”
莫府。
销声匿迹数月的八皇子恭王再次在莫府高调出现，引起不小轰动，莫家各房各院反应各有不同。可要说最高兴的，却是嘉善堂的莫老太太了。
她之前所以一直摇摆不定，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送莫少璃去许王府，也是因为对恭王这头还存着幻想。
如今事情如她所料。
恭王前些日子没来莫家，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
这不，禁足一满，恭王就立即来见七丫头了！
一切如她所愿，让莫老太太如何不高兴？
而最触动心思的，却是春晖院的莫大太太吴氏了。
第三波了！这都第三波了！
不是王爷就是侯爷，个个不是来向死丫头求亲的，就是来找死丫头的！
她家那么才德双全的琪儿，偏偏无人问津！
于是，吴氏抱怨完老天不公后，就又愤愤不平地去嘉善堂找莫老太太谈心了：“娘，既然许王那里不可，长宁侯府那边不行，那这回恭王轮也总该轮到琪儿了吧？”
莫老太太看了吴氏一眼，腔都懒得搭了。
当是过家家呢？还轮？轮！
“娘，您得为琪儿说句话啊！”吴氏见莫老太太无动于衷，就又说道。
第三二O章 回来？（）
“人恭王就来看看表妹，又没有说别的什么，你要我为六丫头说什么话？”莫老太太说道。
以前莫老太太总为宋恬除了对莫少璃亲热地叫“表妹，表妹”外，丝毫没有别的表示感到着急，不能确定恭王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但她却又没立场和道理开口去问。
但昨天她亲眼目睹看到宋恬毫不避嫌地当众把莫少璃拽出屋外，躲到一旁说悄悄话时，瞬间就安心了。
原来恭王以前不是对七丫头没想法，而是因为那时他年龄小啊！
这不，数月没见，这端倪就露出来了！
恰好了，七丫头年纪小，恭王年纪也小，正正合适。
两厢慢慢来，她不着急。
可她不着急，却有人很着急。
吴氏见到了这个时候，莫老太太竟还和她装傻，说这样不咸不淡的话，心头的火就有些耐不住了。
可想想恭王正妃的位置，想想王府的荣华富贵，想想和皇家结亲能给他们大房带来的好处，她只能把火强压了下去：“娘，也不是媳妇着这个急。您也知道，琪儿转眼就要十四岁了，亲事再不定下，怕就只能挑别人剩下的了呀！”
莫老太太却一点儿也不急，端起茶缓缓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十四岁也并不算很大，你急什么？急就能急出来好亲事了？再说了，最不济不是还有吴家表少爷那茬头么？你费了那么大心思把五丫头送到诸暨，难道竟没得你父亲一句肯定的话？”
吴氏闻言脸色一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老太太放下茶杯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了？大媳妇，说句实话，做人呢，心不能太高！别的不提，吴家表少爷配六丫头是足的了！两厢不但知根知底，六丫头嫁妆上你也还不用发愁了。
你不能太不知足，一山望着一山高，见长宁侯世子来求亲，就想让六丫头进长宁侯府。又见恭王更好，便又想叫六丫头入王府。你这样想是没错，可那也得人家愿意不是？”
莫老太太话说到这里，就有些太直接而不给吴氏留情面的意思了。
吴氏也听出了她这个意思，脸色就青白不定起来：“娘，您这话说的，我这还不是……”
“你觉得这是你是六丫头着想是吧？你甚至还想说你这都是为莫家考虑不是？你想得是挺好，可想得再好也没有用，人还是切合实际一些好！我再说一遍，六丫头能嫁吴表少爷，真的是足够了！长宁侯那边她没有戏，恭王府就更别想了！”莫老太太打断她。
吴氏听着这话心里对莫老太太就有些不以为然：切合实际？！你要是切合实际，你就不会合同侄女谋算自己的亲儿子了！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你自己呢？你什么事做得切合实际了？
但这话她自然不敢说出来了。
当然了，吴氏不会去想：正是因为莫老太太和卢秋月的不切合实际，痴心妄想，卢秋月才会落了那般下场，那也是给莫老太太和卢秋月的教训和报应。
她应该引以为戒才是！
吴氏却只觉得自己和莫老太太话不投机，是说不下去了，决定还是找莫骄说去。
毕竟，他们利益才是共同的，目标才是一致的。
在莫老太太眼里，莫家所有姑娘都是她的孙女，谁得了好她都能得了好，当然就会觉得谁进王府，谁嫁恭王都一样了。
可对吴氏来说，只有莫少琪嫁到王府，他们大房才能得到最切实的好处！
别人……当然都应该靠边站！
凤仪苑。
宋恬急急而来，留下一句惊人之语，又匆匆离去。
他是走了，可他那句“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却让莫少璃忐忑了半天。
做恭王妃？？？
这比嫁给许子昊还难以让她接受。
倒不是她有多讨厌宋恬。
说起来，她其实还挺喜欢这个看似玩世不恭，蛮横霸道，实则人却还挺不错的小孩的。
可认真来说，宋恬在莫少璃眼中和心里，也就只是个靠谱的小孩了。
她嫁给他？
很有罪恶感的好吗？
好像……似乎……有点那啥啥儿童。
莫少璃其实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许子昊吴承谕比宋恬大不了多少，但许子昊吴承谕给她的就是同龄人的感觉，却偏偏宋恬，在她心中就是个孩子。
有时蛮横得让她讨厌，有时又可爱得让她感动的小孩。
那么，孩子的话……自然也是不用当真的了？
虽然宋恬做事耿直鲁莽，横冲直撞，但他父皇——宋渊却并不会。
宋渊怎么会同意宋恬娶她？
那是不可能的！
“宋渊会有法子阻止宋恬那异想天开的念头的！”莫少璃这么想着，也就放下心来。
继而也淡定了，把这事儿就放到了一边。
因为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别的不说，当务之急……
沈策回不来了，宋恒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以后在辅佐宋恒登位这条路上她就需要做得更多。
宋恒去北直隶那么久，算算时间过些日子也应该回京了。
也许是时候，她该对孙家那边有点动作了……釜底抽薪，解掉孙家的兵权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孙家一倒，杜兴和宋恪孙家的联盟就会受到冲击。
到时候宋恪被迫顾此失彼，忙中生乱，也许会有破绽可寻。
如果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动摇宋恪和杜兴之间……
莫少璃正想着。
“姑娘，姑娘！”绿珠从门外一路喊着奔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莫少璃忙收了收神，抬头看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绿珠不同雪鸢，向来行事稳妥，行止内敛。能让绿珠惊慌失态的事，通常就严重了。
“姑娘，那个人，那个人，柳树上的那个人，回来了！”绿珠说着向窗外指了指。
“沈家暗卫？他回来了？”莫少璃怔怔地看着绿珠，半响没有说话。
她不敢开口问，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绿珠望着莫少璃，欲言又止。
可，到底，没法逃避。
“他对你说什么？”好久之后，莫少璃缓缓问道。
第三二一章 中毒（）
“沈家暗卫说，他到江南后遇到了程先生。”绿珠说。
“程先生回来了？”莫少璃猛地站起身，向外走去，“雪鸢，去告诉你哥哥，让他去槐树胡同告诉程先生，我要见程先生！”
“姑娘，等等！”绿珠忙追上去说道，“程先生虽然被沈家暗卫救了，可，却还没有回到京城！”
“没回到京城？是什么意思？”莫少璃站住脚转头问她，“程先生还在江南？”
“也不是，”绿珠忙说道，“暗卫说程先生受了伤，中了毒，至今时醒时昏，正在回京城的途中，他先回来给姑娘送信。”
“程先生受了伤？中了毒？到现在还时昏时醒？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怎么会？”莫少璃急问道。
“沈家暗卫说，他得了咱们的信，日夜兼程赶到江南的时，沈三爷已经遇了袭失了踪，公事衙门已乱成一团。他说刺客去时，程先生正在和沈三爷议事，也同时不知去处。”
莫少璃听得心一紧。
大柳树上的沈家暗卫到底去迟了，沈策和程诺毫无防备地被偷袭也就难免……
绿珠继续说道：“暗卫说他后来和沈三爷的其他暗卫，分头到处去寻找沈三爷和程先生，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后来，沈家暗卫……对了，暗卫说他叫流风。再后来，官兵寻找了几日沈三爷和程先生不见，便说衙门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停止了对沈三爷和程先生的搜救。
流风和另一个叫惊云的沈家暗卫不甘心，商议过后，就分头带了沈三爷的其他暗卫，继续在江南各地细寻。搜寻了半月，沈三爷没有找到，流风在一个小村庄里发现了住在村民家受了伤的程先生。”
“是程先生让流风回来送信的？”莫少璃微哑着嗓子问。
绿珠：“应该是罢，流风没有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他说他见到程先生时，程先生正昏迷着，村民说是在院门外发现的程先生。因为程先生曾带着“救援队”去过那村子救过村民，还发放过赈灾物品，村民们都记得他。
他们认出来程先生后，就把程先生救了回去，养在一家比较富裕的村民家里，精心照顾着。村民对流风说‘大概每六个时辰先生会醒来一次，先生醒来的时候会自己摸出怀里的药丸吃一颗，也会要东西吃要水喝，吃完就继续睡了。’”
绿珠说到这里停了停：“姑娘，据流风的描述，奴婢觉得程先生吃的应该是丘道长的‘续命丹’。”
莫少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村民还说他们也找了郎中帮程先生看伤，可是郎中却只能帮着程先生清理包扎伤口，却治不了程先生的昏迷症。流风听了村民的话，就也只能等。几个时辰后，程先生果真自己醒了过来，流风就对程先生说了自己的身份，又问起沈三爷。
程先生就对流风说了他和沈三爷遇袭时的情景。程先生说本来当时沈三爷是可以脱身的，但刺客把他掳到手里做了人质，逼着沈三爷跟他们走，沈三爷为了救他就跟着刺客去了，却在树林里中了刺客预先设下的陷阱。
即便如此，沈三爷也把程先生从刺客手里救了过来，可两人却没有逃脱掉大批刺客的围攻。突围时，程先生看到有刺客拿刀砍向沈三爷，情急之下扑到了沈三爷背上挡住了刀。然后……然后程先生就昏迷了过去，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了。再醒来时，他就躺在了村民家。”
“那沈策……”莫少璃轻声问。
“程先生说醒来就不见了沈三爷，问了救他的村民，村民说当时院门外只有程先生一个，并没有见到别人。”
绿珠顿了顿，又说道：“流风说他从江南回来时，惊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