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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娘做妾还没有做够？自己做庶女还没有做到绝望？为什么还巴巴地要去做给人妾？
“大可，不必了罢！”她看着面前给吴氏绣成的鞋面，目光渐渐变冷，猛地从绣筐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嚓嚓嚓”几下，竟就把鞋面剪得粉碎。
因而莫少珍所做的鞋，吴氏终究没有收到。
当然，吴氏也不缺那双鞋。
她这次把族长家儿子的亲事做成，解决了父亲心里的难题，远的那些好处且先不必说。事成后诸暨吴家的谢礼总归会有不少吧？金的玉的她到时都要挑拣着拿呢，何况一双鞋乎？
想到这些，吴氏这些天就忍不住行动脚下生风，说话面带笑意。
处处透着顺心适意！
吴氏把庶女嫁给娘家得了这么大的益处，不仅在老太太面前得了赏，在娘家那边也有了脸。这样一举数得的好处，有人在旁边看着，就难免有些眼红了。
不就是庶女么？不就是娘家亲戚么？搞得像谁没有似的！
二太太黄氏回了娘家一趟，回府后径直就去嘉善堂找莫老太太了。
“娘，四丫头和五丫头同岁，四丫头还是姐姐呢，如今五丫头都要定亲了，四丫头我可不能给她耽误了！免得回头说出去，人家骂我做嫡母的不仁慈，亏待庶女！
也不是我对四丫头的亲事不上心，这些年我可是费了老大劲了，却一直没有碰到好的。可是巧了，我这里正愁得吃不好睡不香呢，我娘家人就提起一家，听着倒是很好，正正合适四丫头的……”黄氏对莫老太太说道。
莫老太太此时正在为莫少珍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却最终如愿以偿的亲事高兴着，心里的舒畅劲儿还没有过去，因而听黄氏说话也比往日多了些耐心，就没有打断她，由着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下去。
可是听着听着，莫老太太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她听出来了，黄氏东拉西扯地说这么多废话，就是因为见吴氏把庶女嫁给了娘家吴家，心里不平，想要有样学样呢。
只小门小户的黄家又如何与大家大族的吴家比？别跟她说黄家也有族长少爷等着四丫头去嫁，黄家根本连族长都没有好不好？
黄氏也是真是痴心妄想！
莫老太太眉头一拧，正想要呵斥黄氏两句，打消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转念一想，她却又把训斥的话咽回了口中。
人常说了，皇帝也有三门草鞋亲。
黄家虽然败落，却是从曾祖起就在京中居住了，这么多年下来，也积攒了些人脉关系，远远近近的也很有几家扯得上关系的亲朋在朝中做官。
倒不能就全然否定了。
因而莫老太太就想要听听黄氏能说出什么好人家来，耐着性子说道：“你的意思我听出来了。说说罢，你想把四丫头嫁给谁？若你想说你娘家那几个侄子，那就不用提了！”
第二八四章 打动（）
四丫头虽是庶出，但容颜清秀，举止娴静，比五丫头只有好的，没有差的，受庶出所限虽然高攀不能，但运气好，要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两年自己只顾盯着几个嫡孙女了，忽略了四丫头，才把她耽误到至今，但却不表示着黄氏就可以把她胡乱配人。
黄家……
莫老太太宁可把莫少琼送入高门做妾，也绝对不会同意她嫁去黄家做妻。
“不是！不是！”黄氏忙摇手。
她也知道莫老太太对黄家不喜，所以压根也没打着让莫少琼嫁去黄家的主意。
“娘你想哪儿去了？我给四丫头说的这家，并不是我娘家侄子，而是我娘家街坊的一个秀才。”
“秀才？穷秀才？你居然想把四丫头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酸秀才？你脑子坏掉了罢？你害了三丫头一个还不够，如今还又想要来祸害四丫头了？”
黄家住在西城一条偏远破乱的胡同里，和他们家做街坊的能会是什么好人家？黄氏居然想要把四丫头嫁给那样的人家……莫老太太一个茶盅朝着黄氏砸了过去。
莫老太太因为常年朝人扔茶盅，手法早已练得极其精准，基本上只要她想，就能例无虚发……额，上次莫少璃躲开是例外。
黄氏也知道自己提的这家应该入不了莫老太太的眼，也预测到她大概会不大满意，只却没有料到老太太会动武，一个不防，茶盅不偏不倚地就砸到了脚上。
“啊呀！”黄氏一声尖叫，缩着脚从椅中跳了起。
“娘，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怎么就知道范秀才家不好了？就要这么砸我？”黄氏脚被砸得又痛又烫，恼羞成怒地叫了起来。
“再说了，秀才怎么了？多少人想要得秀才还得不着呢！秀才中举子得状元的多了去了！娘怎么就断定范秀才一辈子就是穷酸秀才了？怎么就知道范秀才以后得不了功名了？有不富贵了？要我说，保不准四丫头福气大着呢，将来能做夫人，封诰命！
倒是和五丫头议亲的吴家族长家那傻瘫子，以后只怕是再也起不了床了罢？成不了人了罢？娘你不能这么偏心，大嫂能把五丫头嫁给瘫子傻子！我怎么就不能把四丫头嫁给品貌端正的秀才了！都是一样的人！”
随着莫少珍和吴家族长儿子定亲的事越来越确实，吴家后宅里关于族长儿子的传言也越来越多。虽有吴氏极力压着，但吴家族长少爷是个瘫子，傻子的话到底在莫家传开来了。
黄氏当然也知道：“瘫子傻子都能嫁了，我把四丫头嫁给前程远大的秀才郎，又怎么不行了？”
莫老太太就被她问得哑口。
到了现在，莫老太太心里其实已经不得不承认，府里那些关于族长儿子的传言，八成……是真。
他若单单只是摔断了腿，那样的好亲事又怎么能落到莫家头上？
但因为吴氏没有明着来对她说，她便就假装没有听到，也假装并不相信，并且真心能莫少珍高兴。
她却没想到，黄氏会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事儿来堵她的嘴。
却偏偏，黄氏说的话听着还似乎挺有道理。
瘫子傻子的一生是注定无法改变了，秀才的一生却还有无限可能，混得不好是穷酸秀才，若万一混好了，当官做宰，入阁拜相，都是有的。
所以黄氏话虽然说得不够技巧，却歪打正着地戳中了莫老太太的心思。
莫名的，莫老太太竟就被她的话打动了。
莫老太太知道，以莫骄夫妇的品行和二房那一团乌糟乱像，三丫头嫡女出身都被亲生父母送去做了妾，她还能指望他们给出身和容貌都比不得三丫头的四丫头找什么好人家？
真和去做妾的三丫头，嫁给傻瘫子的五丫头比起来，四丫头能嫁给秀才，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也正如黄氏所言，秀才中了举，得了进士……也是前途无量的。
然而，莫老太太却也忍不住有些疑心。
黄氏素日苛待四丫头比吴氏苛责五丫头尤甚，为什么忽然会这么好心了？
这亲事她当真是真心实意为四丫头着想吗？
莫老太太目光从黄氏脸上扫过。
“娘若是有心，改日我就叫范秀才上门给娘瞧瞧，娘也给把把关？”黄氏迎着莫老太太的视线说道。
莫老太太自认为对黄氏是很了解的，她知道黄氏说话做事虽然粗鄙不靠谱，人却不擅作假，听她这么说，倒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
说不得黄氏忽然抽风，真是真心为四丫头了！
她说道：“也好，你改日找个什么借口让他来莫家给我瞧瞧。”顺便盘问。
黄氏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范秀才她是见过的，人长得堂堂端正，举止也端方有礼，除了家里穷，没别的的毛病。
老太太定然能相得中！
她这么想着，就自去安排了。
凤仪苑，莫少璃听雪鸢说完，也有些怀疑道：“这亲事听着很不错的样子，可是二伯母真有那么好心？”
前世莫少珍被莫老大夫妇嫁给了杜兴的弟弟做填房，据说那老头比莫骄的年龄还大，后来如何了莫少璃并不清楚，嫁给诸暨吴家族长的儿子的是莫少琼。
那时莫少琬常住西北，莫少琼算是莫家姑娘里对莫少璃最友好的一个了，即使落到被强逼着嫁给吴家族长儿子的境地，她临嫁前还偷偷去了梨香苑和莫少璃告别，并把攒下的些许银子送给了莫少璃，含泪说道。
“虽然不多，但也多少也能打点几次下人，我……以后只怕再见七妹妹也难了……七妹妹以后要好好的。”
在那些最黑暗的时光里，这温情足够莫少璃记到今世，而今世莫少琼也对她一直不坏。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莫少璃愿意她这个四姐姐能过得好。
至少，要比在莫府过得好。
由前世吴氏把莫少琼嫁去诸暨，今世又把犯了错的莫少珍嫁过去的做法来看，府中关于吴家族长少爷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与前世比较起来，今世莫少琼能嫁给品貌端正的秀才，也算是天壤之别。
但真相真如黄氏所言么？
莫少璃却不大相信。
“让你哥哥去查一查范秀才和四姐姐亲事的来由。”她对雪鸢说道。
第二八五章 来由（）
因为黄家和范秀才家都是普通人家，又都住在市井之地，街坊邻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林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一清二楚。
莫二太太黄氏有个不学无术，声名狼藉的侄子叫黄海，黄海看上了同一条胡同里住着的街坊范秀才的妹妹范小妹，想要娶范小妹过门。
同住一条胡同，范家当然知道黄海臭名昭著，名声在外，又怎么会愿意女儿嫁他，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黄海自己愣着头去范家求了几次亲，又请媒人上范家门上几次，范家却始终不肯松口。
黄老爹虽在御林苑马场任职，家里也有几门在朝中当官做吏的亲戚。但范秀才也有秀才功名在身，黄海轻易也就不敢仗势强娶，只能一趟一趟到范家门上蘑菇麻缠。
前些年，范母牙关咬得十分紧，每次不管是黄海亲自去求，还是黄家媒人上门去说，她都一口拒绝，并不留半点通融回旋之地。
但近来两次，也不知范母是觉得范家兄妹年龄渐渐大了，还因为别的原因，黄家媒人再去时，她竟略略松了些口，说道：“也不是我家不应他家的亲，只长幼有序，哥哥还没有定，妹妹怎么能就先定了呢？”
这，自然还是托词。
大周朝习俗里并没有兄弟姐妹成亲一定要遵照长幼有序的惯例，比如莫家，五姑娘就在四姑娘前议了亲。
但黄海听了媒人传来的范家的话后，却理解出了弦外之音，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我那丈母娘的意思，是让咱们先给大舅子找个媳妇呢！”
本来一直无处下手，这回总算有了缺口，黄海顿时就有了劲头，四处活动起来。
奈何范家实在太穷，范秀才要求又高：“别的倒还罢了，除孝顺良善外，更要温柔贤淑，知书达理”。
黄家由来住在市井处，黄海从小长在混混中，“孝顺良善”的他容易找，“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的他哪里去寻？
到处瞎跑了几天，一无所获。
却恰在此时，黄氏回了一趟娘家。
黄海一见到他这姑母，瞬时就豁然开朗了。
说到知书达理，莫家不就是现成的？莫家姑娘还又多，随便把哪个弄来嫁给范秀才，自己岂不就可以顺心随意，心想事成地娶范小妹了？
于是，黄海就求到了黄氏跟前。
黄氏听他说完后瞪了他一眼，说道：“莫家再不济，那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百年世族！老太太怎么会同意莫家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秀才？”
黄海就跪在她面前又求又缠：“姑母不给你们家老太太说，就怎么知道老太太会不同意了？再说了，四表妹是你们二房的女儿，婚姻之事天经地义该是父母做主，老太太又能管到什么了？
三表妹的亲事老太太都做不了主，四表妹怎么就由着老太太了？姑母，侄儿要是娶不到范家小妹，就活不成了……难道姑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么？”
如此等等的话，把黄氏说得昏了头。
其间她也辩驳来着，说道：“就是你三表妹的亲事闹得，所以老太太说了，你四表妹的亲事不准我管了，要她说了算……”
黄海却不管她说什么，只顾自己又说道：“庶女么，嫁谁不是嫁？范秀才家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家……”巴拉巴拉又是一堆。
黄氏就被他再次说昏了头，想到莫少珍正在和诸暨吴家族长家的瘫傻儿子议亲的事，自己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再怎么说，秀才也比傻瘫子好！
她就含糊着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黄海自然免不了一番阿谀奉承，感恩戴德。
黄氏被他鼓动得斗气昂扬，从黄家回来后就去了嘉善堂，却正赶上莫老太太为了莫少珍和吴家的亲事心绪起伏不定时，歪打正着竟把莫老太太给说动了。
为怕夜长梦多，也因为黄海那边催得紧：“姑母，我都十七岁了！十七岁了！隔壁二狗子十七岁娃娃都生下了。我……”
莫老太太这边一同意，黄氏那边就给黄海递了口信，让他传话给范家，择日请媒人上门提亲：“最好能先让范秀才来莫府一趟，老太太要亲眼看人！”
至于莫骁，他从来就没有关注过莫少琼，更不关心她的亲事。
被黄氏忽悠几句后，他就十分高兴地说道：“你说的对！珊儿进了王府，四丫头再又嫁给秀才，将来咱可不就是又有王爷女婿，又有状元女婿了？”说完，就放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一切，全凭黄氏做主。
虽然以如今莫家在京城里的处境来说，很不值得真正的权贵们一提。比如福宁公主宋妙，再比如许王妃杜若衡，甚至何尚书家的何姑娘何梅……在她们眼中，莫家低贱，可以任由她们踩踏。
但若落到秀才范家眼里，莫家却就是高不可攀了。
那样的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居然愿意把女儿嫁给她家……范母连问了媒人好几遍，都还不敢相信：“他家真的来问亲？可是真的？那样的高门，我家……”
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如何般配得上！
媒人看着范母谨小慎微，不大气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说道：“范大娘，你以为呢？这种好事当然不会平白无故落到你家头上了，还不是黄家出的力！”
“黄家？”范母疑惑了一下，瞬间也就想了起来。
黄家的姑太太是莫府的二太太！
逢年过节，黄家姑太太回府那阵仗，整个胡同的人都会出来围观。
“黄家出的力，那还是不……”范母本来就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有些犹豫，牵扯到黄家，就更犹豫了。
虽然她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十八岁了还成不了亲，但是她更不愿意拿女儿的亲事去换儿子的亲。
毕竟，黄家那少爷，实在不是良人！
“……您也知道，我那儿子，最是个孤拐的性子，我也做不了他的主……”范母就想拿范秀才做挡牌，把亲事委婉地推脱了。
第二八六章 拍板（）
媒人心底嗤了一声，暗骂范母不知好歹，这样送上门来的，百年难求的好亲事竟还要推三阻四！
但她到底还是想要赚这份谢媒钱的，之前还又得了黄海的许诺：“若是亲事做成了，谢媒钱之外，另送你几块上好料子！”
因而媒人心里虽然对范母不屑，却仍假意笑道：“范大娘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说自己不能做主，要和范秀才商量了才给回复，是这个意思不是？”
范母道：“也不是这个意思了，其实这亲事我家真的不……”
“成！那你得抓紧了给我回应！莫家官宦书香之家，人家的女儿哪有愁嫁的？晚了只怕就会被别家抢走了！”媒人说着，也不等范母把话说完，就站起身来告辞。
她转身时却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嘀咕着说道：“这样的好亲事，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别人家都是想求都求不来的，你家却……真是费解了！”
这话范母自然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却没有搭腔，跟在媒人身后把她送出大门。
“范大娘，我明儿再来问你家消息！”媒人扬声说着，扭扭捏捏地走了。
范母刚才话里拒绝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她所以拦住不让范母把话说出来，也是不想把事情一下子定死了，再没有转回的余地。
偏就就不信了，那样的好人家，那样的好姑娘，你不动心，难道你儿子范秀才也不动心？
她赌范秀才会应下亲事。
范母望着媒人渐渐走远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
这样的好亲事，她何尝愿意错过，但……
“娘！”范小妹的声音在范母身后响起，打断了范母的思绪。
她走到范母身前，缓缓把院门关上，而后转过身对范母道：“娘，我觉得……咱们还是答应了莫家的亲事吧？”
范母怔了怔，说道：“不行！小妹，你不知道，莫家的亲事其实是黄家……”
“我知道，刚才媒人说的我在里屋都听到了。我……”范小妹咬了咬唇，“我愿意嫁黄家。”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了！”范小妹扶着范母往回走，“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明天媒人再来问时，你答应她就是。”
“可……你哥哥若知道是黄家给说的亲，定然也不会同意。”
“那就不要告诉哥哥！”
“但是你……”范母望着女儿秀丽的面庞，心里终究还是觉得不忍。
黄家门里的那一团乱，黄家少爷那令人不齿的品行，她怎么能让女儿嫁给他家……
“娘，你听我说。”范小妹搀着范母进到房中，扶在椅中坐下，她自己也在对面坐了，正了正神色说道。
“……哥哥今年都十八了，眼看着就要十九岁。别人家哥哥十九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哥哥却连亲还没有定下。哥哥对黄家说的那些要求，不知道的人说哥哥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娘应该很清楚，哥哥哪里是要求高？分明是为了我才托词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