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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西亚现在住的是一栋专门给他休养身体用的别墅，中间是主楼，两翼还有被隔开的对称小楼。左侧是仓库和佣人房，右侧是客房，设计上颇有射箭馆那边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位设计师出手。
别墅一共只有两层，天台上是空中花园。杰罗维特来了，柏西亚当然不会怠慢。昨晚没有进行的接风仪式，今天就挪到了空中花园开始。
柏家的势力和财力不容小觑，仅从这片别墅区的地形和布置就能看得出来。天台虽然并不算宽广，却四处都充满了赏心悦目的枝条藤萝。因为搭了玻璃暖棚，还有特殊工具供暖，里面的空气显得温暖又清新，时不时还能看到新鲜开放的花朵，可谓是别出心裁。
两张方桌已经被并排放在了天台中央，上面摆好了餐具。大家落座以后，佣人把精心烹制的菜肴摆了上来，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香味更是扑鼻诱人。
然而刚说了两句话，大家还没来得及动筷子，柏西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人名，他皱了皱眉，但还是接听了电｜话：“梁超？”
“叙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梁超放下手｜机，有点不安地问道。
他现在正坐在一间舒适的客厅里，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面相阴柔的青年。如果光看相貌，这个人简直和卢浙不相上下，然而同样秀美的桃花眼中流露的却不是含情脉脉，而是几乎有些刺人的锐气。
听到梁超的问题，青年笑了起来。当他唇角向上挑起的时候，两个浅浅的酒窝便若隐若现，整个人也好像柔和了不少。
“我让你做的事情，曾经有过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梁超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笑了笑，试探道：“不过柏西亚毕竟不一样，他现在是柏家唯一的继承人……”
“正因为是唯一的，才具有利用的价值。”姜叙微微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说道，“柏家现在老的老，小的小，柏西亚是个病秧子，柏东海留下的种又是个私生子，完全成不了气候，就算柏家根基再怎么深厚，等柏老爷子一走，折腾个几年下来，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但是毕竟风险很大……”
“我让你对付柏西亚，你去对付就行了，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还是不是个爷们？”姜叙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如果觉得这种事做不了，大可以不必跟着我。你不是跟那个王婧关系挺好的吗？”
梁超讪笑道：“完全没有的事。柏西亚那小子那么讨人厌，我早就想教训他了。那叙哥，我先去找姜迟，然后再商量着该怎么做？”
“这种事也用得着商量？”姜叙皱了皱眉，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去吧。”
梁超起身离开了客厅，熟门熟路地走上了楼梯，摸｜到了一个房间。姜迟正坐在屋里打游戏，鼠标和键盘按得啪啪响。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忙里偷闲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哎哟，大忙人怎么有空上门来了？”
“这不是叙哥找我有事嘛……”梁超苦笑起来。姜叙是他们这一代年轻人里最早出仕的一个，也是最被人看好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城府颇深、眼光狠辣、手段过人，这才不过二十六岁，就已经坐上了县委书记的位置……
而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二十二岁毕业，现在最大的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却没有一个是长辈口中“能糊得上墙”的泥。要论纨绔，那是一个赛一个高，可是说到能耐……简直还不如柏西亚受人待见。
人家旁边起码还能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刘文帮衬呢，他们就只能跟着姜叙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哥一找你你就来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从来没出来过。”姜叙笑了起来，把耳机从脖子上拿了下来，“正好打了一天游戏了，咱们出去转转？”
——
柏西亚放下电｜话，犹疑着要不要和梁超见面。
梁超约他已经不时第一次了，话说的倒是低声下气，柏西亚却不是那么容易会被骗过去的人。更何况，梁超手里还输给了他一家书店，迄今都拖拖拉拉地没把全部的手续送过来，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打的什么坏主意呢？
偏偏梁超看此路不通，换了一条来走，话里话外地开始说姜叙和王婧。绕了一圈，意图才表露出来。
柏西亚完全可以不去，也并不想去赴约，但是提到王婧，他还不得不去……王婧之前是一副幡然醒悟的面孔，还说要回鲁南。谁知道她母亲忽然之间就去世了，王伯那里又刚好出了一摊子破事，只能又把她塞回了京城。柏西亚毕竟和她算是有过几年友谊，再怎么闹得僵，也不忍心看她一直被人利用。柏老爷子更是有意借着王婧来锻炼他，只能摸｜摸鼻子认栽了。
下午吃完饭后，他就把杰罗维特送到柏园门口后。柏西亚还特地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才和卢浙转身又上了车。不过他的那些叮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柏老爷子几乎算得上是一位曝光于人前的老革命家和老政治家，虹祁人的小学课上都有他的名字，他的故事还曾经被人写成过传记，专门出版，只要稍微搜索一下，这位老人的生平就会被展示在眼前。
而通过对成长环境和经历之类的分析，杰罗维特完全可以对这位老人的性格得出一个粗略的规律。而从那些下意识的表情动作、甚至是血液流动和呼吸循环的速度上，也完全可以分析出对方现在的心理感受。
对于普通人而言，要想做到这点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是对杰罗维特而言，一切有关运算和分析的事情都可以算得上是轻而易举。
柏家老爷子在现代虹祁国建立的时候有过十分重要的贡献。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名言且不谈，那些在外交上曾经立过的出色功绩，却不得不能注意。老人操劳半生，加上祖上的积累，在十年前买下了这处曾经的王府别院，改名柏园，内里当然是古色古香，非常有韵味。
柏老爷子倒是没有怠慢贵客，一方面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一方面也是为了杰罗维特的价值，他将会面场所直接设在了自己平时写写东西用的书房。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而几乎是刚一走进这个房间，杰罗维特就注意到了坐在窗前看书的柏老爷子。老人头发花白，脸上满是岁月的印记，眼睛却闪动着智慧的光辉，脸上也带着和蔼的笑容。即使半身瘫痪，他的身体也依旧挺直，如同一颗积雪的青松，风骨毕现。
杰罗维特默默地打量着他，顺便将自己感知以内的环境一一记录在案。和柏老爷子相比，柏西亚简直就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简直嫩得厉害。
光是第一眼的印象，杰罗维特就能判断出，柏老爷子很难对付。然而不管他有多难对付，七十几岁的高龄，还瘫痪了十几年，身体情况非常之差，几乎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就算他不同意双方之间的合作，等几年柏西亚掌控了大权，也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而就算是没有柏西亚，杰罗维特也随时可以找到另一个能在这种方面帮助自己的人。时间和耐心，监狱长从不缺少。
“你就是杰罗维特吧。”柏老爷子率先笑了起来，招呼道，“我小孙子之前说呢，打了好几次招呼，要我不要为难你。我说，要是为难你，完全可以让你进不了帝都，找不到柏家的门。那边有椅子，你搬过来，就坐在我旁边，咱们可以慢慢聊一会儿。”
杰罗维特沉默着把椅子拎了过去，放在柏老爷子旁边。阳光正从窗口外照了出来，洒在人身上，感觉暖洋洋的。
杰罗维特庆幸自己提前给胶质做了处理，不然长时间的太阳晒下去，它们会开始融化并闪闪发光的。
“我小孙子说你力气大，沉默寡言，但是人聪明，现在看见了，还真是没错。”柏老爷子夸奖了一句，又说道，“不过我也老了，能这样坐着晒太阳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了。人一老，话就多，脑子也容易变得迟钝……趁着我还没有真的老到那种程度，你跟我侃一侃，说说你的想法——为什么相中了我小孙子？”
杰罗维特：“……”
相中，在现代汉语里的意思是，看中了，觉得满意……
可无论怎么理解，这个词都和他与柏西亚之间的关系无关。他想要建立起的合作关系是与柏家的联系，而并非是系于柏西亚一人的。换而言之就是，他相中的是柏家这艘大船，而不是柏西亚这个随时会被风刮进水里的掌舵人。
然而看着老人隐隐带着期待的目光，这句话他竟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所以说，现在他应该怎么回答？
——
柏西亚和卢浙已经走进了饭店。而在他们身后，偷偷溜出了柏家的秦舒扬和戚凌宇也停下了车，悄悄跟了上去。
秦舒扬和戚凌宇是互相看不对眼的，但戚凌宇和柏西亚、卢浙之间更加看不顺眼。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秦舒扬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准备贯彻监狱长的指示，和戚凌宇好好相处。
而戚凌宇因为从前和柏东海的情谊，对柏西亚也暗中留了心。他直觉柏西亚这次出门不会有好事，犹豫了一下，就说动秦舒扬一起出门跟了上去。秦舒扬刚好也觉得总呆在敌人的大本营很不自在，爽快地同意了。
现在才上午十一点，饭店里的客人还没到高峰期。这几个月里，秦舒扬也从杰罗维特手下学到了一些经验。他找到一个服务员，装作是找人有急事，随便问了两句，对方就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找到柏西亚的位置以后，他们伪装成了普通的客人，在柏西亚旁边要了一个包厢。戚凌宇对着隔开两个房间的墙研究了一会儿，将一个薄薄的东西贴在了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服务员就来上菜了。首先上的是冷盘，还有一些水果。颜色看上去倒挺不错的，味道就有待商榷了。不过现在坐在这个房间里的三个人，对这些东西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反倒是对隔壁的柏西亚非常感兴趣。
柏西亚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准备偷听着。他和卢浙来得早了点，梁超还没到。不过没坐多久，房间门就被打开了。
“哟，柏少爷。”梁超一走进来，就是满脸虚假的惊讶，“约您出来的时候可是真没想到，您能真的会出现在这儿。早知道你今天心情好，我就找个好点的酒店了……啧啧，不过这破饭店，被柏少这么一坐，看上去也是蓬荜生辉啊。”
“要什么好饭店，我觉得这里就不错。”柏西亚冷着脸说道，“反正你自己心知肚明，约我出来到底是不是为了吃饭。有什么事就快说，少爷我还忙得很。”
梁超短促地笑了一声，说道：“柏少可是大忙人，咱这圈子里可没有不知道的。”
“你就少说两句吧，梁超。西亚好心不跟你计较，你这张破嘴可别到处得罪人。”他身后又传出一个声音，姜迟走了出来。
柏西亚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冷冷地道：“的确，我忙得很，这话可是没说错。圈里人都知道我忙，命不久矣，没时间浪费在做纨绔子弟上。梁超，你今天也有二十二了吧，怎么越长越倒退呢？”
梁超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姜叙就开始打圆场：“都是一块长大的，何必闹成这样？咱们今天出来，一定得好好吃顿饭，别的就别管他了，先吃饭再说……”
柏西亚拿起菜单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扔到一边：“这么烂的地方，梁超，你也好意思请我吃饭？梁家不是没钱了吧？姜迟你也不劝劝他，这种档次的饭菜，你自己都下不了口吧？”
“这不是没想到你会答应嘛。”姜迟笑得很谦和，“之前那件事是闹得有点厉害，不过梁超没有故意针对你的意思，今天你愿意出来，不也是抱着原谅他的态度吗？要我说，你们俩也别谁看谁都不顺眼了，跟我哥说的一样，有本事的就跑到更高的角度去逗，别缩在蜗牛的触角上。”
“合计着是在这儿等我呢？”柏西亚冷笑了一声，“要是真有诚意，怎么不请个好点的饭店？最次一个香格里拉，你是请得起的吧？”
梁超捏起了拳头。一看见柏西亚，梁超心里就冒火。从小时候刚认识一直到现在，柏西亚让他吃过的亏简直数不胜数。再怎么说，梁超也是梁家这一辈唯一的继承人，是应该备受关爱而长大的。然而柏西亚就像是那个邻居家的孩子，小时候是文静可爱，长大了就是聪明好学，无论是哪个方面，都能把梁超比下一大截。
柏东海就算了，连姜叙都不得不表示敬佩；柏西亚这种人是算什么……
所幸他还记得姜叙交给他的任务，没有被火气冲昏头脑：“别说是香格里拉，五洲我也请得起。听说王婧又回到柏家去了……”
他不提王婧还好，一提王婧，柏西亚就来气。他立即打断了梁超的话，冷笑道：“怎么着，一次利用两次利用的还不算，还打算弄点可持续发展吗？你让她到现在都那么信任你，接到电｜话就忙不迭地往外跑，那是你的本事。不过夜路走太多，小心哪天真的撞到鬼。”
姜迟有点尴尬：“现在咱们别说这个成吗……说起来，这位是？”
卢浙抬头打了个招呼，姿态随意地道：“不用管我，我就是个跟班。”
梁超说道：“柏少，你看咱们谈事情，能不能让你的跟班回避一下……”
“有什么见不了人的秘密，你要瞒着别人说？”柏西亚继续冷笑：“偷偷摸｜摸的事，我可不干。”
梁超压下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道：“也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还找我，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闲吗？”柏西亚再次打断了梁超的话，断章取义。
姜迟接着打圆场：“西亚你消消火，梁超不是这意思……”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是姜叙的亲弟弟，不是梁超的弟弟吧？这么操心人家的事，一说错话就上来打圆场，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柏西亚根本不听，张口就来。卢浙在旁边憋得肚子痛，低头看着手｜机，想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这么一低头，他发现了有点不对——他之前切换了整个饭店的监控录像，但是为什么刚才手｜机显示连接出了一个新的摄像头？更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个摄像头的画面正是从背面拍摄的这个房间？
卢浙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心里却渐渐升起了疑惑，对柏西亚打了个手势以后，就径直走了出去。
看到他自己那么“识相”地走开，梁超和姜迟都松了口气。柏西亚虽然不解，但还是坐在了这个房间里，继续和这两个向来不对付的人虚与委蛇。
没见到姜迟以前，他还敢相信梁超有点诚意；但是见到姜迟以后，要说这中间没什么陷阱，柏西亚都不敢信……卢浙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他们真的准备在这里对自己下手？
柏西亚心里渐渐升起了怀疑。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顺着监控画面的信号来源，卢浙追踪到了旁边的包间。他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果不其然是被锁上了。于是他敲了敲门，说道：“打扰一下，这边有您两个菜，请把门开一下。”
秦舒扬听出了卢浙的声音，暗叫不好，戚凌宇却以为真的是服务员送菜来了，快手快脚地给开了门：“这么快？我以为中国的饭店都要等很久……”刚一看到卢浙的脸，他的话音就戛然而止。
卢浙皮笑肉不笑地对他扯了扯唇角：“麻麻不在家的时候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你不知道吗？”
秦舒扬虽然很乐意看到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对起来，但是现在，他和戚凌宇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迫不得已地过来打圆场：“哎哟，这不是卢先生嘛……我们几个人今天一起出来吃顿饭，没想到这么巧……卢先生是和柏少爷一起来的？和朋友吃饭？”
“朋友倒是算不上，至少不如几位的关系更亲密。”卢浙有些无奈，耸了耸肩。“别站在这儿说，让我进去吧。反正你们也是杰罗维特的人，我就直说了——那伙人来意不善，待会儿西亚和我八成要出意外。如果真的有了什么，还得指望你们多帮帮忙。”
“有这时间，你去联系柏家都够了，还用得着指望我们？”秦舒扬当然不肯白白帮忙，反唇相讥道。
“他们敢下套，就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再说了，你们帮忙也不吃亏，至少可以证明，你们和我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卢浙说道，又看了眼手｜机，“时间不多了……要是你们决定不了，最后可能就要指望杰罗维特来英雄救美了。”
秦舒扬顿时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拳头扬了起来：“不就是帮个小忙吗！我｜干！”
卢浙刚一走，秦舒扬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副表情。
他刚才会在卢浙面前表现得那么冲动，毛躁得就像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小伙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卢浙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过来敲门，站在门口就把话说了出来，要么就是因为他有所依仗，要么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安全。
而且以他在这几次见面中对卢浙的了解，对方今天的言行也十分反常。再考虑到在这样一个饭店中，客流量甚至还不是最大的时候，上菜却上得那么慢……后者明显就是最可能的理由了。
秦舒扬考虑到的这些，戚凌宇并没有想到。他只是出于直觉察觉到了秦舒扬的反常。戚凌宇默不作声地把微型喇叭重新打开，隔壁柏西亚几人的谈话声重新传了出来：“……如果我一定要说不呢？”
“柏少别无视我们谈和的诚意。现在的帝都就是一滩浑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有本事谁能赢。我哥哥没什么根基，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小官，咱们这这一代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最后还不是要联合在一起吗？要是柏少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很可能就会被人利用，把我们搅成一团散沙……”
柏西亚冷笑道：“听你这意思，我还非跟你们合作不可了？”
姜迟说道：“说这话，我们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但是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