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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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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倩儿的脸刷地红成一团。随即,一个乱叫的孩子被同伴抓哭了,母亲只好提着他出去,站在门边喊他阿爸骂。骂到一半,她回头给屋子里的人说:“是老二家的妻子来啦。”

一直在人堆里笑的赵婶爬起来,慢吞吞地跨到外面,把一个笑嫣嫣的女人从门外接过来。这个女人和问候自己的人说过话,就往花倩儿身边走去。

花倩儿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看,见她穿了一身白色的琵琶襟袍,上面滚着绿宝绒缎,沁着细小汗珠的皮肤呈现粉红色,面容里揣了几分温润,不自觉地把主人从外面的男人群中升了一级。“今上午,他阿爸说完他二叔,就出镇去找那辆载过他的马车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他二叔又不在,就让我跟你一起接阿鸟吧?”女人遥遥给花倩儿说。

“不让接。要是让接的话,早不去了?”屋子里的人纷纷替花倩儿回答。

“不是的。”花倩儿糊里糊涂地解释一句,只求脱离众人的包围,就带着狄阿鸟的二婶往外走。他们一人一骑,边走边倾心谈天,出镇的时候已经像认识好久的朋友一样。

很快,花倩儿就知道她叫铮燕茹,是党那人,就从她那儿开始说服。说服她同意的过程一点也不困难。两人走了一圈,在傍晚来临一路折回家时,铮燕茹已经要自告奋勇地打头阵了。此时,家里的亲朋散过有一阵了,刚刚到家的狄南堂听完赵婶学话,什么话也没说就出来了。他扯了飞雪走在门廊边,一起看狄阿孝逗他的小马,听狄阿孝就什么是“萨满”问个不停,便细细地解释给他听。

铮燕茹带花倩儿进来,不声不响地呆在一边,就听他说:“萨满就是一些拜神的人,和巫师一样。好多有病的人家都会请萨满来治病,难道你没见过?”

“我见过。”飞雪说,“长着胡子,抱一个箱子,一来就捏我的胳膊。”

“那是大夫!萨满大多是靠跳舞,做法式来治病的。比如:有的小孩病了,他们抬头看来看去,发现树上飞了一只乌鸦,就告诉别人说,是这只乌鸦作怪。”狄南堂说,“谁能告诉我,他和大夫不一样的地方?”

“大夫捏胳膊,看舌头!让我们吃药。”狄阿孝说,他扭过头来,还顺便叫了一声“阿妈”。

狄南堂这才留意到铮燕茹正带了花倩儿站在一边,这就招呼了一声,喊狄阿孝说:“看着你阿妹,别让你的小马踢到她。”

说完,他就喊了一声赵婶,让她添饭,自己则带着两女往堂屋里走。

萨满通常会有三种,一种是族内萨满,他们以口头的形式记下祖先的足迹,恩仇变故,风俗习惯,族亲分枝等等,负有传承和预测的职责,不打仗的时候,权力都有可能超过族长;一种是投到有称号、有地位的萨满门下,经过各种修行,最终获得萨满称号的人;而最后一种则是精神不太正常,自称被鬼神托体的人。

花倩儿从他刚才的看法中确信他对所有的萨满都无好感,迟疑了一下,见前面的两人回头,就掩饰说:“我在看房子,这房子怪怪的。”

“噢!这是我们雍族人的式样,又叫燕檐子,是一种荣誉的象征。以前镇上有很多,不过渐渐都废了。”狄南堂指了一下,随口解释给她说。

花倩儿也是雍族人,心中涌出亲切感,不由站住不动,问:“这就是常说的勾檐飞角?”“关外没有烧制的砖瓦,撑墙的梁架,斗拱也不行,难以造出靖康式的屋顶。这房子只是一种模仿。不过是在中间垒了一堵厚墙,建造时把几个梁架分别架上,然后用竹木相互套,撑起编织过的,淋过粘泥的茅草而已。”狄南堂说,“镇里不是建了个乌楼吗?那才是!”

“是大哥亲手建起来的?”花倩儿听得入神,忍不住倾慕地看着他问。

狄南堂摇了摇头,这就边诚恳地感激她边往屋子里走。

此时,铮燕茹倒忘了与花倩儿约定的同仇敌忾,走到他身边问了另一件事:“哥。他这次走,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让他带上我,让狄阿孝跟着阿婶。他都不肯听。会不会是外面有别的女人?”

“我也在奇怪,应该不会吧!”狄南堂说。

“那要是有的话呢?”铮燕茹追问道。

“你说他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能怎么样他?今天说了他两句,不许他因阿鸟的事添乱,这可好,一声不吭走了。”狄南堂无奈地说,“他的心也不在女人身上。你担心也没用。”

花倩儿见他们讲到家事,而自己一句也插不上,不禁看着天色发愁,心说:“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真要在这里吃饭?”她正尴尬着,见飞雪拉了个金属环翻过门槛,到处套木羊凳子的腿,连忙找这翻木羊的家伙说话,也好避免去听他们谈的家务事。

铮燕茹好不容易把伤心、负气的话讲完,依然没有想起要替花倩儿问,反弄了一点奶茶,在门口问狄阿孝饿不饿,渴不渴。花倩儿正不知道到没到自己给狄南堂说明的时机,听到他给自己说:“你要说服我送阿鸟跟着龟山婆婆修行?我是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花倩儿问。

“孩子只有放到广阔的世界里,才能好好地成长。”狄南堂看了花倩儿一眼,他见对面的女人颊浮桃云,健康的脸庞端如舒秋,柔和的黛眉下窝盈了轻轻颤动的眼波,双眸如鹿眼般柔顺,不自觉地被她的容貌吸引,但见她也盯着自己看,还是立刻移去一边,说,“我只能谢谢龟山婆婆的好意。”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花倩儿问。

狄南堂点了点头,说:“而且。他需要学习礼、乐、射、御、书、数。这是我们雍人的传统。”

花倩儿盯住格子的画像,被他提前就回绝不服气,便说:“是你不相信长生天吧?为孩子想想。他有了龟山婆婆的传授,长大后会得到别人的尊敬。而龟山婆婆是龙家的长者,可以给你保证。”

“可孩子需不需要这种保证呢?”狄南堂说,“我不是不相信长生天,也不是不相信她爱阿鸟,更没理由不相信她可以为孩子找到一个好的出路。但我得让他保留他父祖认可的方式。我是他父亲,也有这个责任。”

花倩儿只好把自己准备好的话吞到肚子里。她敢确定,要是换作普通人,那家人已经感激涕零了,不由觉得这男人固执,便说:“你还是想想吧。我明天再和你说!”

花倩儿接受完热情的招待,见主人受赵婶、铮燕茹的反复示意,手忙脚乱地来送,不禁觉得好笑。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真想直问这个发闷的人,问他刚才的侃侃而谈到哪了?但她还是用了委婉一点的话:“你在想阿鸟吗?”

“不是。”狄南堂说完就闭了嘴。

“那在想什么?”花倩儿说。

“想好了再说吧。”狄南堂说。

“知道吗?我也是雍人,是龟山婆婆把我养大。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在人家生病的时候找只乌鸦驱赶。她通晓靖康文字,只因喜欢上一个有暗疾的人,才受族内选择,侍奉长生天左右。”花倩儿转过身,微嗔道,“我听你那样形容她,心里很难过。”

狄南堂连忙解释说:“也不是没有睿智的萨满。我只是给孩子说明白一点,并非是指特定的人。只是我说得直白,你才会觉得荒诞。比方说——”

“说什么?就不能说句道歉的话吗?”花倩儿无理笑嚷,可脱口之后又觉得这提气氛的话儿有点任性。果然,狄南堂得出和女人理论永无道理可言的结论,只好选择闭嘴。可他刚刚无话可说,却又听对方飞快地追问:“比方说什么?说来听听!”

“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去占卜。这时,占卜的木片不就相当于乌鸦?木片、这个人遇到的事和乌鸦、病人之间不都一样吗?”狄南堂问“你想想,占卜、幻象、驱邪、甚至中原的测字,不都是这样的道理?”

“既然中原人也测字,占卜!”花倩儿说,“难道不能让阿鸟跟婆婆修行?”

“不是不能!”

“那你改变主意了吗?”花倩儿又问。

“没有!”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一卷 点石成金寻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第八节

花倩儿和他分别后就陷入惆怅和兴奋中。她认为自己今日有点胡搅蛮缠,改日定能说服那个温和的男人,正思考第二天的可采取的步骤,见龙蓝采搬了自己的被褥来到,大为惊讶。龙蓝采从王芳草那里得到赌气话,是后来才从其它同伴那知道狄阿鸟没事的,一见花倩儿就迫不及待地问:“倩儿姐。你把那个孩子送回家了?”

“还没有。阿婆想收他做弟子。”花倩儿边回答边奇怪,接着干脆把经过一古脑地倒给龙蓝采听。

“你见到他阿爸了?”龙蓝采有点脸红地问,接着爬到花倩儿的耳朵边小声嘀咕。

“我却担心连这样的小事都让婆婆失望。”花倩儿不愿意多说,几下就爬进皮褥,躺在那里发愣。

见她在那儿发愣,龙蓝采不合时宜地撩拨说:“我三哥今一天不见你,心里就痒痒。我给他说了,只要他把自己的女人都休了,你就会答应他。”

“他是不是说:‘那也好。先答应着,到手再说。’”花倩儿接着她往下说。

“你怎么知道?!”龙蓝采怪异,接着叹气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侍奉长生天。长生天既然造了女人,又造了男人,说让你好上就好上,抗拒也抗拒不了。你大概还没遇到能进你心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一个,会让你半身发酸,心呼咚咚地跳,只想大着胆子抱着他不放。”

“你碰到了?你怎么知道?”花倩儿问。

“听别人说的。”龙蓝采连忙说。

花倩儿笑笑,老老实实地说:“小姐。我和你们不一样,没有父母之命,生身之门。没人能真正把我看在眼里?我要是连这点都心里没数,就只能受人骗,受人欺凌。贪图须臾之欢而痛苦终生。”

“那你替我算一卦吧。”龙蓝采也钻进了被窝,弓着头请求。

花倩儿一愣,突然想起狄南堂讲给孩子们的“乌鸦和病人”,忍不住问:“要是一个人生了病,说是他家的乌鸦作祟,你信不信?”

“那要看是谁说的?”龙蓝采说,接着厮磨她道,“快嘛,快给我算一算。”

“要是萨满说的呢?”花倩儿问。

“应该是鬼神作怪。赶走就好了。”龙蓝采说,“有人请你看病?你和那个萨满看得不一样?”花倩儿只好“恩”了一下,装着入睡想事,细细去回味今日遇到的那个男人。这时,对方那双温和可亲的眼睛又浮了上心头,介绍燕檐子时的姿态挥不去、赶不走,心跳不禁渐渐加速。和花倩儿一样,龙蓝采也有心事,但却一想就困,飞快地沉入梦乡。她睡得安稳,到天刚朦胧想亮就爬起了床。捺不住地弄醒花倩儿,讲及与狄南堂邂逅的经过,恳请花倩儿帮自己想个感激地法子。

花倩儿听龙蓝采倒了“一筒子”,稀里糊涂地坐在那打着呵欠,经过反复督促,这才从自己的考虑上说:“还是要给你父兄说一说的。你一个女人,还能怎么感激他?”

龙蓝采苦恼地说:“可是我怕。怕他们用财物简简单单地打发。那哪算是真正的诚心诚意呢?”花倩儿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颤,想到那个男人的深邃和温和,顿觉龙蓝采给了自己只可意会的压迫,不禁以不紧不慢的点头透露出自己的内心。所以,她没把自己对龙蓝采言语中模糊捕捉的判断直说出口,只是以思考过的稳重说:“不会的。也许他正有什么事需要你父兄的帮助。知恩图报,才应该投桃报李。”

“可我就想凭自己感激他?怎么,还不行吗。”龙蓝采不快,有些急躁地说。

花倩儿无缘由地矛盾,不肯牵涉其中做扯线人,只好说:“那你这么早把我推醒,是想通过我送去两牛两羊吧?还是想给我说,准备帮他一把,让他和你表哥谈成生意?他也就是一个粗鲁的贩子,你出面总是不好的。”

'“你是说。让我在王显表哥那帮帮他?!”龙蓝采问。

“不,不!你表哥也不会听你的。”花倩儿说,“要不,你给大爷说一下。他最能和人说上话。”龙蓝采摇头不肯。花倩儿越发肯定她存了“以身相许”的打算,实心实意地坚持自己的建议。等龙蓝采闷闷不乐地出门,喊三喝四地去吃饭,花倩儿一面准备早饭,一面想到切身到来的感觉。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如同一朵饱满的玫瑰花儿,一分分地成熟,绽放,芬芳几乎吐尽,并非从无嫁人之想,此时忍不住又回想这几天的经历:自己受感召解救狄阿鸟,接着又受龟山婆婆之托请求他让狄阿鸟留在龟山,而自己接受托付后竟带有非说服他不可的欲望。

她心乱如麻地想,这难道真是长生天的旨意?我该怎么办?!

※※※

早饭后,她有些忐忑地来到狄阿鸟家,才知道狄南堂一大早被北面穆通阿寨来的汉子叫走了,就让赵婶准备一些衣物,由自己带给狄阿鸟。这时,她已理智地认识到,像狄南堂这样有意和王显合伙做生意的人,不会续不上妻子,关键在狄阿鸟那儿。也就是说,要想让他动心,得让阿鸟动心。

她仅有一点挟恩之想都黯然灭尽,看着赵婶找衣物,挑柳木弓,鹅翎小箭和木片刀等玩意,就在一旁哄飞雪和狄阿孝。狄阿孝和飞雪却早已把眼睁大,趁收拾狄阿鸟破玩意的机会混水摸鱼,一个抓住漂亮的贝壳,玩具就不放,一个见到大小髀石就往腰袋里揣。两个人虽各有所爱,但仍是相互抢夺不休。

花倩儿在他俩打架,哭闹的功夫里耗费了不少时间,到了半中午才在赵婶和两个闹腾要跟的孩子相送下出门。随后,她向镇外行去,穿过野花漫烂的原野,在傍晚到达龟山婆婆的敖包。萨满的修炼是很苦的。一些想要接受长生天眷恋的弟子要接受许多考验,或者徒步穿越山脉,从数里外的地方搬来石头垒敖包;或者夜里住在野外冥想,或者在冬天时,光身在冰上跑;或者几天几夜不吃饭,完成一些脑海里的幻象……。

小一点的孩子们虽只接受一些初级的修炼,但一天到晚的安排也很紧凑。

龟山婆婆这里的孩子通常要在早晨时跟着女奴们劳作,看他们挤奶,揭奶皮子,然后帮她们把牛羊赶到几里外的地方放牧。接着,大龄的弟子带着他们到较远的地方辨认各种各样的物种,累了坐在一起玩,练习萨满的歌舞。午后,他们就坐在阴凉的地方冥想,相互把处在自然中的感受以问答的形式说出来。下午回去,听龟山婆婆讲萨满教的传统、习惯、禁忌,以及从古到今的寓言和神话,练习一些基本技能,接受龟山婆婆的考验。

花倩儿和龟山婆婆见一面,稍就他父亲的意思一说,就去一间土房子看数豆子的狄阿鸟。※※※

狄阿鸟已经眼巴巴地等了两日了。

此时,他正和其他孩子们一样,眼睛上罩了布,在年长弟子的监督下,要用指头把面前涂了五种颜色的豆子从肚大口小的木洞里夹放到一旁的空格子,直到每样夹完五百粒为止。花倩儿在孩子间搜索,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看了半天,才觉得一个被缠得只露鼻孔的小孩像狄阿鸟。龟山婆婆确认那是他,小声地说:“你看他多不一般,昨天学别人偷看,以致数数数不对,今天就老实了,提前要人把自己眼上能透光的地方捆上。”

花倩儿轻轻地笑,却听龟山婆婆又说:“这是我新近想出的法子,既能锻炼孩子们的感觉,手指的灵巧,还能让他们明白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分心的道理。这就像给阿鸟定身预备的一样,他过了一晚,今天就知道不偷看才不分神。”

他们边说边看,等了一会才去外面。

只等他们一离开,监督的女弟子土玉便咳嗽一声,把暗号递给孩子们。里面的孩子顿时除去了伪装,乱糟糟地说话。狄阿鸟身边的女孩子欺负他头整个都被包了,干脆取了自己眼上的碍布,把小葱一样的细指插到狄阿鸟最边上的格子里抓一撮豆子,偷得意地在掌心里数。

狄阿鸟头上的布根本不是自己要求的,而是被土玉他们故意缠结实的。他还不知道豆子被偷,只顾嘟囔嘴巴数数。

女孩拿了他的豆子,本不该让他知道,可见他怡然不觉,继续抠豆子,就生出故意想让他生气的打算,捏着腔奚落他:“奶孩子。你数错啦。”

狄阿鸟眼前黑忽忽地一片,只求赶快夹完两千五百颗豆子去玩,仅仅从鼻孔里“哼哼”两下。女孩子见他不搭理自己,隔了他给另一个男孩子比划,让他也偷狄阿鸟的豆子。男孩子一边偷偷摸摸去抓,一边已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监督他们的土玉不但不理,走到狄阿鸟身旁的那女孩子身边时还一丢手给她添了几十颗豆子,接着若无其事地围着孩子绕,和小声要豆子的孩子说话。

那女孩早不知道自己的豆子数目,也不管土玉送她多少,只是偷狄阿鸟上瘾,吃吃笑笑地又去捏颗粒。很快,她手下的那个格子空下好多,狄阿鸟丢豆子时一探就“哇”地一叫,说:“我的格子漏豆子!”

周围哈哈大笑,有的人干脆离开凳子跑来偷摸。

“都回去,都回去!想让土玉姐姐挨骂?”狄阿鸟身边的女孩子掀着嘴唇赶人,而自己摸了个带壳的花生,剥了吃。很快,她看到狄阿鸟偏了个身,用鼻子正对着自己,不禁得意地晃着头,笑出声嚷:“你看到啥啦?”

“你偷我的豆子!”狄阿鸟气忽忽地说。

“我偷你的?我都数完了。”女孩半点不认,还故意把手伸到狄阿鸟的格子里,心说:我就是偷你的,你也看不到。

刚想到这儿,她摸到什么,嫩红的面孔便一点一点地变。直到某一刻才反应过来,刹那拿出自己的手叫嚷。原来,狄阿鸟早知道她在偷自己的豆子,不知不觉中挥了一团鼻涕进去。众人见女孩那秀气的鼻子都扭曲成一团,显露出十足的恶心,纷纷好奇地问:“琉姝。你怎么了?”在大伙的哄笑中,那叫琉姝的女孩子红着面孔,边在狄阿鸟身上抹鼻涕,边厌弃地嚷道:“狄狄阿鸟,你太恶心了。”狄阿鸟去了头布,在土玉验证自己的豆子数时还了一个龇牙。土玉怕他告状,又接到龟山婆婆要他一数好就去找自己的话,胡乱验过他自称没被人偷的那格豆子,就警告一番,放他出门。

周围的孩子见他晃头晃脑地走了,眼气不已,也纷纷朝着土玉叫嚷,有几个干脆丢下就跑。※※※

狄阿鸟出来就被花倩儿看到,却听不进她喊自己,赌气地撅起嘴巴。随即,后出来的孩子从后面猛地一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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