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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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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间,飞鸟仰天大笑。众人惊问。

他便说:“和谈多及时呀?若是迷族人消息稍有灵通,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啊?!这是长生天不欲灭我呀,难道不应该高兴?!只要我这个大霸王回去,他小霸王就死无葬身之地。”

牙猴子不肯,大声说:“牛六斤这个逆贼怎肯让我们接近老寨?!”

飞鸟执马鞭而环视,威严而自信地说:“牛六斤是我兄弟。他头上没有生反骨。必然不会负我!”

路勃勃不服气地轻哼:“兄弟?!我和钻冰豹子半夜被人捂了,被打得鼻轻脸肿也不肯投降,这才是!他大概以为我们挡不住展虎,一起玩完了,该轮到他称王称霸了。”

飞鸟随他嘀咕去。大声说:“路勃勃听令。你带钻冰豹子给赵过传令,让他和穆脱干点齐十六岁以上丁壮,随身携带粮秣,经唐邑县抄敌后路,断敌粮道。”

路勃勃掀了嘴唇,不满地说:“又让我干这事?”

“不光你!”飞鸟简短地说了句。又说。“牙猴子听令。你带人去找吕宫,凡事听从他。协助他稳住县城。”

※※※

飞鸟只留下了两个人,其余的都拨给牙猴子了。留下这两名新巴牙,一个是迷族小寨首领的儿子,一个是投诚的胡子,完全是出于他们去县城不合适的目的。牙猴子很不放心,当着众人的面置疑。飞鸟却笑着指了两人给众人说:“我山寨里全是新弟兄,若说他们不值得信任,他项某人已该破寨啦!迷族已经是我们的兄弟,大天二狼狈更甚于我,他俩若合谋杀了我,把头献给谁呢?无利杀人……”他摇了摇头,下面的话已没有说出口:必因仇恨。倘若因我在战场上杀了他们的兄弟而怀恨在心,甘愿冒被我杀去的风险来杀我,那一定是条好汉。我就可以把不设防的自己摆到他们面前,感化他们。

他以命令的口气打发去走牙猴子,自己朝牛六斤控制的山寨出发。

一路上,好奇心大的山里小酋一刻也不停地问山外事,那胡子一边给他解释,一边无心计地征询飞鸟的看法,一句一个:“是吧。是这样吧?”

问到郡里的兵马为什么要打主公,胡子把土匪和迷族人打县城,县城要杀人,这些事颠三倒四,糊里糊涂地牵成一团,把飞鸟说成天上下凡,救他们和迷族人不被杀头的“活菩萨”。飞鸟自己都听不进去了,给他们叹息说:“我只想有块活命的地方而已。没想到长生天越送越厚,此次,我若打败小霸王,必威镇陇上,威镇沧州。倘若和山里的兄弟联合,不但周围几县如探囊取物,取郡城也不难。此时南北邀利,无论是投靠拓跋巍巍还是重归朝廷,都可节度一方。”

小酋愣了一愣,说:“听说蛊惑大石首用兵的罪人李莫就是这意思。族里要把他烧死,让死去的兄弟们瞑目。难道他说得对?”

飞鸟笑道:“他说不对。我说对。关键是这人能不能让朝廷无可奈何,能不能得到拓跋巍巍的认同。两只狗抢的骨头,不但一定要硬,能被狗嘴啃,还要有发展的方向,不能老在这受狗啃噬。凭他大天二,即使镀上一层金子,那也没这个能耐!李莫空有雄心,却把这样的话说给不合适的人,岂不是大错特错?!”

胡子有点糊涂,但有一点不敢忘,立刻说:“大人。朝廷不赦咱们,咱们就这么干吧。管他娘的投靠谁,保大伙地命呀。”

飞鸟摇了摇头,说:“朝廷肯定会赦我们的。可一见咱们露了反意,就不信咱们啦。说是我可以带你们一抹黑地往下走,可事实上,很大程度上还要看决策,倘若朝廷不妥协,举沧州兵马攻我,提前拉开和拓跋巍巍的大战,怎么办?你是不是想随我一起去大漠转转?”

胡子匝匝干嘴唇,用手在胡须抓一抓,嘀咕说:“要是朝廷不赦我们呢?”

飞鸟笑道:“你看到一只老鼠,你用脚踩就行了,可你看到一头老虎,就会调来数十个猎户。眼下,我们把自己当老鼠,朝廷就无法奈何我们,可我们一旦露了老虎脸,就会引来十万大军!”

小酋建议说:“大人!你想做土司呀,我看不如去朝廷建功封侯。”

飞鸟大笑,给他说:“猴子,那是让人家拿着绳子耍的,岂有山大王快活?”他掏了心窝,感慨地说:“建功封侯的心早凉了……”他轻轻给马加了一鞭,暗想:老子曾信誓旦旦地告诉樊英花那女人,不几年就能封侯,想不到而今却成了和她差不多的反贼。既然她是反贼,我也是反贼,见了面倒真可以一起同舟共济了。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二章 小霸王三战三捷,感恩德百姓弥坚(3…3)

水磨山西南有小寨,又残又破,不挡兵,原是一家龚姓土司的家业。后来,寨主龚山通见家世衰败到不敌匪类九牛一毛的份上,便主动投了大天二。再后来,飞鸟破大天二的山寨,请龚山通去喝了回酒,龚姓人家便又降了。这次,项午阳来打,寨主龚山通正拿不准降不降,牛六斤带一二百余执械军士,点了火把上寨。龚寨无险,人少,龚山通降谁都是降,最怕惹来战火,送上好酒好肉好女子巴结高兴了,便拿出实心实意的姿态劝牛六斤说:“小寨无足恃,没法守的。”

牛六斤的司马昭之心就是这时候暴露的,当夜和龚山通密谋投降,让他带了两名女子,十余匹马见项将军,不但透露了许多军机,还说,牛某可率徐青皮主寨为首的大小山寨策应朝廷的人马讨伐博格,希望能得到将军的保全,不至于为将军出力的人寒心。

出于分化博格的目的,项午阳果真没有来打这处小寨。

徐青皮的山寨里动乱了一阵,两三日后结束,牛六斤又带了百余人,数十辆粮车,扛着许多书有“牛六斤约博格决战于此,胜者为尊”的木牌来,给龚山通说:“博格善收买人心,要自立不容易呀,非得光明正大地击败他才能服众。我在你这住几天,等他找我决斗。那时,看我怎么杀他。”

牌子竖不两日,便有十余骑上山来寻。

为首带面具的骑士很像博格,无论士兵还是山寨里的百姓,皆争先恐后地去看。

暮色苍茫中,他们也只能见两骑在土坡驰骋,来往两三个来回,剩一人收空马。回去的自然是牛六斤。许多人看他去了那骑士的同伴那儿,便乱纷纷地奔去荒坡。看死的人是谁。他们没有见过博格,一揭了面具就相互询问。龚山通心中不忍旧主暴尸,将他们驱散,又令人收去后山掩埋。

回了趟家,他又用篮子挎了少许祭品去。夜色渐渐上来,山后隐有鬼哭之声,似是同哀同咽。掩火把去坟前,见坟前已是许多的粗碗烂食,心情愈加悲伤,便插上火把。片片摆开祭品,垂泪叩首:“不是龚某人背信弃义。实是将军不该回来。怕是牛将军也想让您离开呀,这才竖了十余木牌!您怎么不走呢?”

突然,老家人从背后蹿来,猛地踢倒火把。龚通山一扭头,看到又有火光由远及近,冷汗直流。立刻爬起来踩火。他们藏去暗处倾听,只见趟动干草的声音响了起来,越来越近,火光中尽是牛六斤的心腹。其中一个大汉来到便发觉祭品里有肉食,不禁笑道:“牛首真是妙算,要我们想吃肉的话,去坟地摸摸去。这不,火把刚灭,还热着呢。”

龚山通和身旁的老人都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他们拿了祭品就走。不料,几个人却插了火把,就着坟围坐下说话。只听一个资格最老的鞑子叹息说:“中原人也多善良呀。可他们也不想想,牛首和主公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怎么舍得下手?这什么将军真他娘的傻,找个体形相近的人冒充主公,来试探咱?!”

龚山通听他们口口声声说牛六斤忠诚,死者是为冒充,耳朵直竖,又听到一个军士惊讶的声音响起:“我只认为牛首忠诚。还不知道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可主公会不会误会。不敢回来了呢?”

鞑子神秘地向伙伴凑去,压低声音说:“怎么不敢?!主公的父叔都是天下闻名的巴特儿。身上流淌着神狼之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听不到,最后方冒出一句:“记住,可别给别人说,谁也不能说。”

龚山通和家人一起摸回去,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暗想:他牛六斤说降,我就跟着闹腾。保不准博格一回,自己的人头就不在了。不行,我要去找牛六斤,想法表明我的忠心。他走了几步,老远看到牛六斤住处灯火辉煌,便拦住一个士兵,问怎么回事。那士兵说:“还不是那几个骑士吗?他们承认自己是项将军派来的。”

他又站住了,又想:万一,坟地那几个人的话里有假呢?

项将军派人试探能说明什么?什么都说明不了。是牛六斤诓下人的,我不又是一个找死?

他越想越急,在暗处走了几个圈,突然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不禁猛地一抖,惊问:“谁?”

一个中等身材的壮实人露出抓耳挠腮地窘迫,问:“怎么能见着牛将军?你替我喊一下好不好?就说是一个叫阿鸟的家乡人来了,让他赶快——去后山!”

“家乡人。去后山?”龚山通疑惑不定,不料重复了一下,却让那人改了口。

他说:“是我怕牛爷生气。他说让牛爷爬去后山。”

龚山通面色一变,怒叫:“大胆。”

这人连忙摆手,头疼地说:“别喊。真是家乡人,关系近,就让我这么说。”

龚山通不动声色,渐渐猜到那个人身上,点了点头,说:“你带我去。我先去。一个人去!”他摆了摆手,让这人走在前头,而自己左右乱看着跟上去,不一会就到了一处树林。看着黑通通的林子,他又怕了,故意问道:“怎么也不点火?哪有家乡故人这样神秘的?”刚问完,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就在耳朵边响起:“我看你怎么这么像龚山通?”

龚山通一回头,黑暗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反应下就确定他是谁了,可想想,自己被他请去喝酒,都不敢确定死人的身份,他又凭什么这么快认出自己,便有点紧张地问:“你真的是……?”

来人笑道:“是呀。我真的是。你不是见过我吗?”

龚山通承认说:“那时候我心里紧张,没敢好好看。”

飞鸟挽了他,说:“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牛六斤总爱自作聪明,却不知道人家项某人的心思。项某人送假地,可别人都会当真。没人及时辟谣。他只需要大张旗鼓地宣扬一番。水磨寨人心大乱不说,你们也四面楚歌。你替我警告他,说:他想成功地将计就计,就立刻让所有人都知道,死的人不是我,他牛六斤并没有背叛我。”

龚山通隐约扑捉到里面的猫腻,只是不太肯定地说:“您就不怕牛六斤真背了主吗?”

飞鸟笑道:“他哪有这个本事?他要有这个本事,我也放心了。郡兵露宿,粮食就堆在营里,是兵家大忌。你这里离小霸王近,又是水磨寨的犄角,小霸王的兵马一旦失去锐气。肯定来抢占此寨。他骗你这个山寨里的人,不过是在骗小霸王。你想呀。他为什么白天往这里派兵,夜里再带走,白天又来,不累吗?不知情的人都说他反叛,你也觉得他反叛了吧?所以才跟着凑热闹?是不是。”

龚山通心里畏服,扑通跪下。说:“大人英明!”

飞鸟把他扶起来,又说:“这一切都是他怕小霸王避实击虚、占立足之地的权益之计。我敢说,我们的牛大将军已经很多天都没睡好觉了,做梦都想让我回来。可我不能如他的意,得让他好好地收尾,锻炼他办大事的能力。你是读过书的人,不是没有计谋,只是行事过于小心了。我是很放心你的,你多帮帮他吧,让他拔掉那个让人生疑地牌子。不要为了取信而取信。不然,不真引人怀疑,过真了让部下们离心。就是真投降,也不能当着谁的面都反心必露呀。”

龚山通坟地里摆满地祭品就品出味道,请教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飞鸟趴到他耳朵边说:“假增兵改为真增兵。小霸王的锐气早没了。今天来的人也有刺探的心思。既然你们拿出了要取代我的样子,就得敢来硬的,以后就在寨里练兵,给他要兵器,要盔甲,要弓箭。不怕他来打。来打了。少了没用,多了反能减轻水磨寨的压力。”

龚山通犹豫了一下问:“那大人。自己有什么打算?”

飞鸟笑了笑,说:“我疏忽了,没来得及刻印信,铸造身份象征。乱局中只好亲临。就等着混回老寨,在里头坐镇。”

龚山通想了一下,说:“容易。我可以劝说小霸王,进山寨招降!说不定能让大人混进去。”

飞鸟摆了摆手,问他:“我自有办法进去。小霸王有没有问你们,我是怎么打下山寨的?”

龚山通随着口气摇动头颅,不太自然地说:“问了。我们只能告诉他说,大人调动土匪出寨,趁虚而入。”

飞鸟揽过龚山通的肩膀,小声说话,看对方的眼睛越睁越大,才又说:“选好时机让他的部将们知道。打红了眼的人,什么法子都愿意用的,什么法子都想试试。”他收起凑过去的脑袋,又拍了拍龚山通,拱手说:“龚先生休怪。倘若人人奋勇,我也不会出此毒计。我回山寨了。你若觉得妥呢,就照办,觉得不妥,就不办……”

龚山通又一次拜倒,再抬头时,飞鸟和那壮士的随从已经入林,不知遁到何处去了。

他爬起来,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回走,半路里竟碰到带了两个随从的牛六斤。牛六斤大步如飞,一来就拽了龚山通地衣襟,问:“他呢?你见着了?”龚山通想来也是那个憨实大汉也叫别人喊了牛六斤,就领他借一步去说话。

牛六斤完全听从,当晚便已辟谣,第二天就从外寨调兵、运粮。

小寨离大寨不过二十多里,但见他日夜增兵,旗帜林立,刁斗声声,到底也不知共驻进多少人,项午阳心里都怵,只好派人警告说:“你要是再不老实,等我打下山寨,回头就去收拾你。”

牛六斤依样回话,说:“将军须体谅我。一旦将军打不下山寨,退兵而去,博格必将怨气撒到我身上,我也只能接着打。现在我的人又杂又乱,将军可给我送些军械,选派军官帮我训练。”

项午阳前后增兵达四千左右,加上后方维持粮饷的丁壮,动用过万,按这个打法。的确不能持久,他派人送去陈旧的兵器甲杖,耐心抚慰,以扶植异己势力。牛六斤借着需要表示地感激之心,派人告诉他说:“博格喜欢杀人,以暴虐闻名,别人听到他的名字,腿都打颤,哪里还敢抵抗?!将军则不同。将军是朝廷地大官,是要替天行道。杀人论罪,与土匪不能比。多花费力气是应该的。”

这话当天就起了作用,项午阳的部下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寨下砍俘虏的脑袋给寨上的人看。

寨里的男女老少本来就觉得不赦,此时更没有一丝侥幸心理。有几个萌生必死之心的退役军士会唱《无衣》之歌,全寨上下纷纷传唱。一但凡有水路攻入的将士,孩子、妇女也拿上木杖反击,每啃得敌肉。无不自骄。

图里图利等人尚不知道有人隐讳地献了连环计,只当敌人恼羞成怒,熬不住了,便极力地节省有生力量,等待反击时刻地到来。

昏沉的天地又酝酿了一场春雨,裹着泥土腥气的东风一阵阵地吹,清新气却仍让重压下的人们喘了口气。几个核心将领想到寨外简帐里的敌军,不约而同地聚到缠了一头白布的图里图利身边。

鹿巴的甲裂了许多的口子,也幸亏甲好马好,才在和项午阳的决斗中逃生。他是最感觉耻辱的一个。一身地冰冷气,到了就问:“粮食再多,也顶不住眼下的吃法。什么时候出兵杀一场?!”

图里图利一如既往地信任祁连,便侧目看去,说:“祁连呀。你说呢?”

祁连不肯收回抬高的视线。

摇了摇头,说:“一场雨,不至于扭转形势。除非,它多下几天。”

鹿巴“啊”地一声怒呼,咬着牙关喝:“我等!”他抑制了一下怒火,问:“博格怎么还不带人回来?他那里磨砺出来的精兵。”众人都有同感。扈洛儿老人泼冷水说:“一两百人。循路回来。那不也是在送死吗?”

他话音落地,李信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投错人而后悔。图里图利笑了几下没有笑出音,突然看到许多人在他的目光里飞奔,呼声阵阵,顿觉脊背猛一冷。几人纷纷转脸,阴晴不定地辨认片刻,才感觉到像欢呼。

果然,几个奔来的丁壮前来告诉他们:“博格大人从后面的河水里游回来了!人都去接他去了……”他们还要再跑走,扈洛儿已先一步喝止他们,说:“快,快,给主母说一声,说不定一见主人的面,就能熬过这一劫。”那几人听他的,又撒丫子狂奔。

半路上已有段含章和一群孩子跑得飞快。段含章不顾阿狗,身旁大群的孩子也跑到了前头。阿狗没他们跑得快,哭叫着翻倒在土沟里。后到地图里花子把他拔出来,一边打灰一边哄他:“先告诉你阿妈去。”阿狗听了,揉着眼睛往回跑,跑不两步,鞋又掉了,他回头捡了一只鞋,挥在头上叫“阿妈”。转而,扈洛儿走在他身边把他操到怀里。他就用鞋子敲着那颗满是苍发的头,尖厉地大叫。

※※※

原本明亮的屋子四面垂着厚厚的黑色棉布帘,因而昏黑一片。

对着吐着几丝火芯,在一股草药味道的被褥高枕上,枯颜哀伤。朱玥碧静静地躺着,扎头的白布带下,一双黑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黑暗的屋顶。她嘴唇发紫,面颊消瘦,眼窝中蕴藏着两斑乌黑,几乎没有一点人气。

然而,兵临城下的气氛却仍压在她的神经上。她不知道一家人的命运会怎么样,除了流泪,便唤人来讲能不能打赢,打赢了又咋办。一开始,妇女们还肯在这里开小军事会议,争相发言,后来,先生发觉她听了别人的话,辗转不眠,就只许她们说好听地。可她却听不进好地,一听好话就不信,生气,怪别人哄她。别人怎么都不是,也就很少再来。

扈洛儿带阿狗先来,告诉她,主人回了。她心里一阵惊喜,便又被巨大的阴云吞没,便在那儿哭。扈洛儿听飞鸟近了,出去细说她地病情。屋子又黑又阴沉,阿狗也有点想跑,她只好有气无力地抓住那双小胳膊,搂到自己怀里。

飞鸟囊着一身水闯进门,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一步步走去。

朱玥碧把头扭朝里。阿狗不知事地喊:“阿哥,阿哥。阿妈的脸也病了,花的!”

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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