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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三国-第4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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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慈愣了一下,沉吟不语。

    这是道教的一个重大的问题,也是道教传播道路上面的一个非常大的障碍。道教的神仙太多了,多到了就算道教当中的人也不清楚的地步,像什么上上太一君,无极太上元君,东王父,西王母等等,各个还有详细的描述,以求真实可信,可问题是当民众连字都不认得的时候,那么多的神君能分辨得过来么?

    如果说“三立”是学习经学子弟大部分人的梦想的话,那么开宗立教就自然是宗教人士的基础愿望了,最不济也会将传播教义当成是自己生活的一个部分。

    因此当斐潜说出“明道”之语的时候,左慈的内心就不由得猛地跳动了一下,到了他这样的水准,对于道经的理解也算是超出了一般的普通道人,所以对于道教当中的弊端也是更为清晰,不过左慈虽然明白,却没有能够想出什么办法来,就像是身处山中,知云深,却不知深处一样……

    “敢问将军,何以明道?”左慈并没有马上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而是微微将身躯前倾,紧紧的盯着斐潜,一字一顿的问道。

    既然斐潜提出要“明道”,那么就必须有一定的方法,甚至是可以开创出新的流派的道义,否则便只是流于口头,说说而已,并不能真切实行。

    此时此刻,左慈比斐潜还要更为紧张,因为在他的心中其实更希望斐潜能够提出来一些全新的理论,来解除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道之困,乃长生不能证也……”斐潜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知左真人以为然否?”

    道教起初,为了紧紧抓住统治阶层的心,或者说是借用了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同时也顺应了统治阶级的要求,便提出了长生的理念,可是这个长生之说,成就了道教的兴起,却也成为了道教的阻碍。

    因为这个太容易被证明是假的了,纵然有其他的说法托词去掩饰修缮,但是无情的现实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打脸……

    第一个脸被打得乒乓乱响的,自然就是秦始皇。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一旦统治阶级发现自己被骗了,滔天的怒火自然不是逃走的徐福来承担……

    左慈默然,良久之后缓缓的点点头,就像是脖子的骨头已经生锈了一般,艰难且痛苦,说道:“敢问将军,如何解之?”

    这是道教的根本教义,左慈也为此苦恼,推翻了长生之说也就推翻了道教的根本,可是这个长生,确实是拦在面前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这一点,佛教和西洋教派就析取了道教的不足,毫不避讳今世的死亡,并且大加渲染来世的福报或是死后的永生,以此来规避掉了这个现实的问题。

    在左慈的期盼的目光当中,斐潜慢悠悠的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是要看左真人愿意如何取舍罢了……”

    左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左慈知道斐潜是什么意思,但是要下这个决定很难。

    原本左慈来平阳,是想借用一些小伎俩糊弄斐潜,然后从斐潜这里捞到一些好处,潇潇洒洒的当左仙人的,结果却被斐潜识破。

    所以从左仙人就降格成为了左真人,也就等同于是门客的地位了,换成后世也就是所谓公司普通顾问的级别,而现在当斐潜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的时候,也就意味这如果左慈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斐潜有什么样的策略措施,就必须奉斐潜为主,从门客变成了属下。

    门客,或者所是客将,相对来说是比较自由的,也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就算是左慈一时之间不爽了,也可以随时离去,就像是关羽离开曹操,刘备离开袁绍一样,并不存在什么背叛的问题。

    但是一旦表示奉其为主,那就不同了,背叛主将之人,无疑就是在自己身上贴上了背叛者的标签,从今往后走到哪里,都会招来蔑视的目光。

    左慈的须眉不停的跳动,良久之后,对于道家教义的追求终于是压倒了一切,颇有些无奈的离席拜倒,说道:“若将军能不恤赐教,明道解困,贫道……慈愿为将军驱使……”

    斐潜连忙上前,将左慈扶起,然后又重新请左慈落座,方说道:“元放大可宽心,某定然助元放于此,开宗建派,光大道教……”倒不是斐潜有意要为难左慈,只不过必须要有这样的一个主次的分别,要不然等到后期左慈这边的人员一多,失去了这个名义,不免就难以控制。

    左慈竖起手掌,原想稽首,但是做到一半,却有些不习惯的改成了拱手,说道:“……还请将军指点……”

    “长生既然不可得……”斐潜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便更其为超生!”

    “……超……生……”左慈一呆,喃喃重复道。

    当下的道教,除了在叹惜人生短暂外,以长生诱饵,免除华夏之人对于死后做鬼的恐怖之外,对人生各个阶段产生的缺陷遗憾并没有什么相应的补救措施,更不大谈论往生后世的情形,所以并没有具备很强的吸引力。

    佛教有行善积德消除业障,基督教也是大卖赎罪券,不管怎样,也都是给人们在遇到遗憾和后悔之事的时候有一点心理寄托,而道教则是硬邦邦的一个“顺其自然”……

    尤其是关于生死方面,“佛倡无生,道求不死”。长生不老,虽然是出自人乐生畏死本性的憧憬,但树为宗教教旨,容易被从逻辑和经验两大方面证伪:从逻辑上讲,既然有生,便无不死之理;从经验事实看,千古无不死之人。道教的长生不老尤肉体不死说,历来便被其他反对教派驳难指责。

    所以“长生”这个教义,必然需要改革,不改就等于是立着一个巨大的标靶,而且别人打的时候还没有多少手段可以还击……

    “……超生,超生!”左慈喃喃的重复着,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畅然的笑意,旋即笑意扩散,仰天大笑起来,“超生!是了!残躯尽蜕,重塑仙体!是了!哈哈哈……得征金丹大道之时,便是超生之始!可享天地之寿!可游云霄九幽!哈哈哈……”

第1103章 传承() 
斐潜小的时候不知道什么的妥协,但是却在长大之后不得不学会了妥协。因为不妥协就会在现实面前撞的头破血流,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而如今,妥协却成为必然的一种手段。

    政治的美感,便在于妥协。

    宗教必然有排他性,甚至到了最后,都有试图从天国走到凡尘的举动,但是那样也往往就是这个宗教衰败的开始。

    然而斐潜却依旧要冒这个风险。

    因为儒家比道家更危险。道家多少还是出世的学问,而儒教则是完完全全的入世之道。道统庞大了,成长了,多少还有其他的政府机构进行钳制,而原本就是政府机构的儒统膨胀了,就没有多少好办法去管控了……

    因为用来用去,都是儒教的人,就像是王安石和司马光。

    坐到了当下这个位置,斐潜才深刻的感觉到政治的妙用,妥协的真谛。不得不说,秦始皇的焚书坑儒的举动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头,而诸子百家也是作了一个大死。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各国那些女娲亲手捏制的泥人不甘心自己变成和泥点子一样的命运,所以虽然明面上已经是逆来顺受,洗白白任人摆布,但是实际上心中的怨恨与日俱盛,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重新回到春秋战国时期。

    而那些除了法家之外的诸子百家同样也想着要在秦始皇这里获取原来他们在六国的同等地位,相互竞争就不可避免了。

    焚书坑儒就产生了。

    当然,这个所谓的焚书坑儒是后世的儒家泼给秦始皇的脏水,实际上秦始皇当时坑的当中,有《诗》、《书》没错,但是在秦朝,这两本书还不是儒家的袖中之物。《诗》之中,风是周代各地的歌谣;雅是周人的正声雅乐,又分小雅和大雅;而颂则是周王庭和贵族宗庙祭祀的乐歌。

    而书主要指的是《尚书》,而尚书又是当时上古至周王朝,行政处理事务的一个类史的文集。

    因此秦始皇焚书,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针对儒家,而是在为了凸显秦始皇的丰功伟绩,抹杀掉上古至周王朝的那些记载而已。

    坑儒则是坑方士,也就是那些看着秦始皇是山西人,以为秦始皇人傻钱多,从四面发布汇集而来,准备好好的忽悠一顿的那些术士和方士,结果被秦始皇揭穿了……

    在初,并没有所谓“焚书坑儒”这四个字,直至董仲舒,硬生生的将这个事情扯过来,盖在自家头上,为的就是将自己打扮成为饱受欺凌的小萝莉模样,然后激发起汉武帝的保护欲望,然后他成功了……

    所以当一个国家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比如小胡子,强横起来强横无边,在杀伤别国的同时,也杀伤自己。

    最关键的问题是,当一个国家之类只剩下一个教派的时候,这个教派就往往不会再向上看,不会努力的往前攀登,只会开始向下看,往后瞧……

    反正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教派全数蹬下悬崖去,那么在最前面的这个位置,不就永远是自己的么?

    左慈依旧沉浸在获得了教义上面突破的欣喜当中,目光已经没有了焦点,空中也在轻声的喃喃自语着什么。

    就算是斐潜坐在一侧,也听不清楚左慈在念叨着什么,不过从其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当中,大概可以猜测到左慈正在回顾自家的道典。

    斐潜看着左慈,看着他如同获得了珍宝一般,略显的有些沉醉和狂热的表情,心中也有些感触,多少有些怜悯。

    道教原来是有一本道经的,只不过因为秦始皇和徐福之间的恩怨情仇,被官府明令禁止,全数收集焚烧了,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流传下来……

    左慈当下如同癫狂一般喃喃自语,也难免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传承二字,在汉代,真如天一般的大。

    长生不死,这个教义并不是道教的首创,而是在道教成立很久很久以前,就流传在华夏文明当中的一个特殊需求。统治者希望自己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来享受人间的富贵荣华,而这个“长生不死”的道教理论,便成为早期的统治者支持道教的心理安慰。

    “我命由我,不在于天”,是道教徒向死亡宣战的口号,他们确信人可以凭智慧达造化之理,盗取阴阳之机,作自己生命的主人,逆转生命衰亡的趋向,不过这个未免太容易被伪证了……

    而“超生”则不然。

    或者说只要是脱离了原本生命体的东西,要证明起来都很难。前世轮回,天堂地狱,这些事情基本上就是看见了道教的前车之鉴之后,针对性的做出了教义的修正。

    很有意思的是,后世的道教也是采用了“超出三界为大道”的概念,斥责自己教派当中的早期教义“长生不老”为“小术”……

    呵呵。

    斐潜看了看左慈,又看了看天色,悄悄的站起身,走出了厅堂。看样子左慈一时半会清醒不过来,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干耗着了。

    而左慈依旧沉醉在对于道教教义的疯狂修正当中,口中念念有词,虽然眼珠子快速的转动着,却根本看不见斐潜的举动,就连斐潜走出去了也毫无察觉。

    “掌灯,然后准备些吃食……”斐潜招过黄旭,轻声吩咐道,“留三四个人伺候着,让左真人就在这里吧……什么时候清醒了,再来禀报于某。”

    黄旭连忙应下,然后瞄了一眼厅中发呆的左慈,又看了看斐潜,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浓浓的敬佩神色,自家的君侯简直是……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合适的表达……

    要知道厅堂之内坐着的是左仙人啊!要知道平日之时,可是高高在上,善男善女焚香跪迎的啊,却和自家的君侯三言两语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虽然自己听不懂说得是什么,但是左仙人这番模样……

    这是一般的人可以办到的么?!

    黄旭的眼中烁烁放光。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家的君侯比左仙人的道术还要更高明啊……

    ………………………………

    从昨天开始,当黄月英知道了所谓的左仙人也不过是尔尔的时候,就显得非常的郁闷,情绪有些低落。

    低落到了就连在这些方面有些迟钝的斐潜都能察觉到的地步。

    斐潜要用心神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在离开了家的时候。斐潜需要计算,推测,谋划外面的一切事务和人员,而要让斐潜他回到家中,依旧如此,那真的就不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家了。

    所以斐潜回家的时候,脑筋都懒得再去动。。。

    不过懒得动不意味着不会动,该动的时候依旧还是会动起来的。

    就像是现在。

    斐潜踏进后堂的时候,黄月英还在呆呆的捏着一块什么在想心事,对于斐潜的到来毫无察觉,等斐潜走到了近前,在其眼前挥了挥手的时候才猛然警觉,呀的一声跳了起来。

    “……呀!郎君!啊!”黄月英有些惊慌的叫着,然后飞快的将因为惊吓掉落在地上的一块丝绢状的物体塞回袖子里,“……郎君……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发呆的时候。”斐潜也没有继续盯着那一块有着墨色的巾帛看,而是随意的说道,“黄公来信了?”

    黄月英垂下了脑袋,就像是一直高傲的天鹅垂下了头,露出了一截柔顺的脖颈,颇有些无奈的应答道:“……是的,郎君……”

    黄月英郁闷无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个月的月事又来了啊……

    怎么又来了啊……

    来了啊……

    真是烦的连上房揭瓦的心思都有了,当然,现在黄月英也做不得这些事情了,将军府内的人员越来越多,不管怎样黄月英都需要摆出一副家中女主人的姿态,那些屁孩子的事情,便是万万再也做不了了。

    汉代是很讲究规矩的,就算是现在汉天子弱势的时候,有一些规矩依旧没有变化多少。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的规矩从先秦的时候就流传到了现在,如果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便是细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妻子都能被称之为细君,只有相当于诸侯一般的封疆大吏,比如郡守,比如刺史州牧,比如像斐潜这样级别的,才能被称之为“使君”,那么比“使君”小一些的,自然就是“细君”了。

    然而这样的“细君”,却需要一个前提。

    那就是子嗣。

    别说没有子嗣的妻子了,就算是没有子嗣的皇后一样也是说被废就被废,一点保障都没有。汉武帝的青梅竹马,说是因为魔魇,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阿娇无子。

    当男人在外出征打仗的时候,一个没有子嗣的妻子就是最危险的。

    斐潜叹了口气,将黄月英的手牵了过来,轻轻的揉着她细腻的手背和略有些粗糙的手指肚,说道:“莫急。这事情,也急不得……”

    怎么说?

    不好说啊。

    总不能说是黄月英还小吧?

    大汉,十三四岁就当母亲的一抓一大把,十五岁还没有嫁人的,人口税翻五倍计算。在大汉要是那个女子敢说自己要一辈子单身的,那就等于是将整个家庭往绝路上逼,翻倍的人口税还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再次增加……

    所以只能是拖着了。

    不过现在也不能再拖了。

    前一段时间,赵商委婉的上了道行文,表示太原王氏见征西将军辛勤为民,除了愿奉若干粮草之外,也愿意送些府内的使唤人手,请斐潜定夺……

    府内的使唤人手,自然就是歌姬舞姬侍女等等之类的了,至于什么外院的兵卒护卫,就算是有八十个胆子,太原王氏也不敢置喙。

    当然,太原王氏的主家女是不会送来的,但是送几个旁支的过来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这些旁支的女子,从她们被主家收留饲养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将来像礼物甚至是货物一样被送出去,交易出去,就像是之前河东卫氏也送了一批使唤人手一样。

    征西将军的家族人丁单薄,这是斐潜的劣势,也是这些士族世家眼中的那一条鸡蛋上的缝隙。

    只要斐潜能够持续当今的地位,那么如果斐潜某天看上了那个侍女,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要生下了个男丁……

    然后那个侍女背后的家族肯定就会全力的支持这名侍女开始角逐细君之位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而一无所有的黄月英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后院当中的战争也不比城外的仁慈到哪里去。

    如果这个事情真的发生了,荆襄黄氏的在并北这里,在斐潜的这个政治集团当中,其地位也会相应的受到很大的影响。

    然而黄月英甚至还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因为一两次可以,阻止的次数多了,必然就会被旁人称之为妒妇!

    在汉代,作为一个家族的女主人,如果连家族子嗣,家族传承的事情都不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那么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主人,甚至会成为对于家族有害的人,而遭到整个家族的唾弃和责难……

    黄月英虽然有些扭捏,小手在斐潜的掌心内扭啊扭的,但还是忍不住的说道:“……郎君,这……这还要等啊……”

    黄承彦的信,一年比一年着急,也一年比一年的措辞严厉,甚至还偷偷给黄月英出了个主意,实在不行就让其他的黄氏女子先受孕,然后将生下来的孩子收过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

    但是黄月英依旧想要自己生一个。虽然这个事情她想起来就害羞,甚至会有些神不守舍,但是她依旧觉得,只要是斐潜和她生下的孩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贪婪就是原罪,但是黄月英在这个事情上还是很贪婪的,这也是她作为斐潜妻子的职责,必须要让斐氏有人可以传承。对于黄月英来说,此事,便是天一般大的事情。

    就在黄月英准备退让一些,实在不行便想用其父亲黄承彦的办法试一试的时候,却听到斐潜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等今年秋收完了吧……冬天的时候,届时多努力努力就是了……冬天受孕的话,那么便是在明年秋天出生,这样也吃食也多些,对你们两个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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