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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曹操的干爷爷曹腾,其实认真说起来就是一个寒士,只不过借助了皇室的力量,成为了富爸爸,确定了曹家的宦官门阀,当然,曹操的干爷爷还是很有贤名的,比起张让之辈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但是士族的顶端,曹操现在还是爬不上去。这不仅仅需要一时的权势,还需要声望,著作,利益集团,缺一不可。
权掌强兵,说一不二,见到一个坞堡杀一个,遇到一个士族屠一族,不肯跪下磕头的统统杀光,吹嘘信奉着强权至上强者解释一切的信条,这是中二孩子最喜欢看的花样,当不得真。
那么贫家孩子寒窗苦读十年,一朝金榜题名随即成一方大员,这是电视节目喜闻乐见的内容,像这样灰姑凉青蛙王子之类的东西,自然属于童话系列,同样也当不得真。
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
就是曹操现在这样。
虽然曹家和夏侯家的兄弟们掌控了绝大多数的部队的控制权,但是还是不得不依靠士族来进行管理和协调地方上的民生和政事……
那么多曹家夏侯家的兄弟是不是忠于曹操的?这些兵卒甚是是曹家夏侯家散尽家财招募而来的,算不算是曹操个人的部队?
当然是肯定。
那么曹操可不可以将大义作为装饰物,只追求实力,不去管什么世家,什么名分,管他什么兖州豫州的士族,管他什么汉帝,只需要一味的强兵强权,然后就可以去扫平一切反对的力量了?
曹操真的有时候想这么干,尤其是当他逐渐的感觉到有些束手束脚时候,但是却难以下手,士族世家又不是傻白甜,会左边的脸被扇了一巴掌之后还把右边的脸凑上去。
就像现在摆在曹操面前让他头疼的问题。
兖州的士族并不反感曹操,但是也并不是全力的在支持曹操,所以曹操需要一些钱粮,可以,没问题,兖州士族也很爽快的就提供了出来,但是曹操想要扩大兵卒的规模,想要招募更多的士兵,就受到了阻碍。
钱粮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民间的百姓又大多数归附在了士族和豪右的手中,所以除非曹操从现在开始翻脸,举起屠刀,像黄巾首领,像推土机一样一条路走到黑,不带拐弯的……
不管何时何地,何种朝代,有利益纽带相互连接的集团,或者说阶级,才是最为可靠的力量,当然集团内部也有纷争,但是在对外的时候,特别是影响到整个阶级集团利益的时候,这种强大的力量就会展现出来,让这些胆敢冒犯虎威的家伙尝一尝什么叫做阶级专政的味道……
而在汉代,还有什么集团会比从夏商周就一代代传下来的血缘关系,相互之间都是亲属的家族更为联系密切,利益相关?当一个人成为了家族前台演员时,就必须时刻以家族利益为政治导向,对于兖州士族来说,自然是还没有觉得曹操的愿望就是他们自己的一切,需要他们前仆后继在所不惜什么的。
强权和士族对着干的事情有么?
有的。
曹操自己也算是亲身经历过党锢之祸,所以也知道这个其实也就是恒帝、灵帝实在是忍受不了士族所谓的“清议”,天天一大群的士族子弟叽叽歪歪,动辄不是喷这个就是喷那个,所以授意宦官,当然宦官当时也是被喷的最凶的哪一个群体,开始以“党人”的名义大肆搜捕这些名士,很是杀了一阵子人,但是有用么?
恒帝第一次党锢时间也不长,士族子弟眨眨眼,撇撇嘴,撅着屁股,忍了,结果灵帝也想有样学样,再继续搞第二次党锢,当然那个时候汉灵帝还小,所以士族子弟也没有太过于将仇恨记在他的头上,但是八年之后,汉灵帝又觉得党锢这个工具确实是相当的不错,反正解释权不是在自己手里么,强权不就是真理么,因此又再一次的举起党锢的屠刀,而且还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士族子弟见势头不对,先是闭嘴了一会儿之后……
黄巾之乱就诞生了。
呵呵。
黄巾之乱,天下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的信众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设一渠帅,还要统一时间统一步骤统一指挥统一举事,这在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汉代,没有一点官方或者半官方的猫腻,谁信?
反正曹操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后来,黄巾之乱一起,汉灵帝就被迫开始为党锢的那些“党人”平反了……
那么强权和士族的斗争,谁赢了?
如果连这个都看不懂,也就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所以现在,曹操也不敢对于兖州的这些士族轻易的做出什么举动,饭总是要一口口的吃,事情总要慢慢一步步来,要想搞这些兖州士族,总是需要找到一些突破口,一点点的收拾才是正理,若是突然动作太大……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才能找到这个突破口呢?
曹操揉了揉脑袋,头疼啊……
第九三四章 头疼送枕头()
其实人都有一种惯性,当习惯了某些事情或者人物的时候,便会在下一次的行为当中去采取上一次的所采用过的模式。
这种模式便叫做思维惯性。
简单来说,这样的思维模式可以帮助人类更好的应用已掌握的方法迅速解决问题,当然,这样的模式也会有一些弊端
比如现在,曹操就已经习惯了找谋士,来询问一些自己烦恼的问题。
不过曹操没有去找卫觊或者是荀彧,因为那两个家伙太过于规规矩矩的,去了恐怕也还是同样的一个论调,和之前的估计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曹操溜溜达达的就跑到了戏志才的住所。
也没有让侍卫通报,曹操便背着手,进了门,却没想到一进院门,就看见戏志才正在大堂之内的桌案边上喝着小酒,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曹操将脸一沉,然后眯缝着小眼,沉声说道:“志才!旁人劳心劳力,汝却于此饮酒,成何体统!”
戏志才正举着一个酒爵,忽然听到了曹操的声音,手不由得一顿,停在了半空当中,转过头去一看,见是曹操居然到了自己的家中,心中忍不住偷偷念叨了两句,随后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又将酒爵举得更高,然后向着曹操示意了一下,朗声说道:“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曹操闻言,眉毛抖了两下,终究是憋不住笑,哈哈笑了出来,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到了厅堂之内,在桌案边坐下,说道:“未到太平之时,安得燕饮之乐啊”
戏志才见混过去了,当然也不能蹬鼻子上脸,继续在曹老板面前大吃大喝,便放下了酒爵,说道:“曹公可有难事,若不嫌志才智短,便可分说一二”虽然戏志才不懂得后世的那一句,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的名言,但是现在桌案之上反正没什么下酒菜,也不妨就用曹操的不开心来下酒吧。
曹操自然是不知道戏志才脑袋瓜子里面琢磨的小念头,见戏志才问起,加上本身也有些困惑,便说道:“如今兵寡粮薄,根基不稳,怎能无忧?”
说到此处,曹操低头在桌案之上找了找,见没有第二个的酒爵,便劈手将戏志才手中的酒爵一把拿了过来,咚咚几口喝完了,往桌案上一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神情多少便显得有些萧瑟。
当初从陈留起兵,何等的壮志激昂,而如今却寄人篱下,虽然不是仰人鼻息那么的悲惨,但是也并不痛快,多有掣肘之处。
一转眼,人已中年,虽然说不上一事无成,多少还是一地太守,也算是有所成就,但是转头看看,曾经在雒阳城内的发小,一个在北,车骑将军加冀州牧,一个在南,盘踞汝南膏肥之地,任后将军,不管是地盘还是人口,又或是军队规模,都是数倍于自己
就算是心中可以找一个理由,说这两个家伙的凭借着家世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借口来安慰一下自己,但是曹操却无法回避另外一个事实。
“酒呢?”曹操也不需要侍从服侍,也没让戏志才动手,自己在桌案的一侧找到了酒坛子和酒勺,便又给自己打了一爵,咕咚咚又喝完了。
如果说二袁是凭借着家世,飞黄腾达的,并不值得尊敬的话,那么在并州的那个家伙真的就是连让旁人挑刺都找不出什么来的家伙了。
论家世,二流士族,还是属于旁支,和二袁的家世相比较,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就算是和自己相比,也相差了许多;论财物,恐怕也没有多少,顶多是荆襄黄氏可能有点嫁妆什么的,但是肯定比不上曹洪那家伙了;论地盘,这个简直就不要说了,并州那种苦寒之地,说多了自己的老脸都没地方摆
可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之下,硬生生的就给拔起来了,还立了一杆大旗,全国性的招摇着。当初阴山之战,曹操虽然是希望斐潜能够打赢,但是其实心还是知道并不好打,所以只是希望斐潜不要在战况不利的时候堕了这一份的志气,然而没想到斐潜居然给打赢了,还真的再次登上狼山!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曹操一个人,缩在房间之内,痛饮了一坛酒,笑一阵,哭一阵,大醉了一天,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封狼居胥,这也是曹操自己的多年以来的心头愿望啊!
曹操似乎有一种感觉,大汉征西将军的梦想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就像是感觉明明就差了一步,然而这短短的一步距离却在无限的放大,不断的放大,直至成为天堑。
戏志才砸吧砸吧嘴,想去拿回自己的酒爵么,多少有些不敢,又看了看酒坛里面的酒水,决定尽快出一个主意,将这个大刺刺喝着自己酒水的家伙打发走,省的搞不好待一会儿连自己都没得喝
其实曹操苦恼么,戏志才也是知道一些,所以当曹操说他“兵寡粮薄”的时候,戏志才心中便多少有了一点底数。
至于什么根基之类的,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兵粮不足,如果说有充足的兵粮,那么到哪里不都一样?
要兵,首先便是要钱粮,没有钱粮,去哪里招兵?
其次,还要有地方去招募人员,如今东郡附近的流民闲汉什么的都已经扫荡得七七八八了,想要有更多的人员,就必须向那些乡野之间的佃户下手了,可是这些佃户,又是属于各个的乡野豪强的,想要从这些人手中扣出人口,那么无疑是损害了这些人的利益,不跳起来吵吵才叫怪事。
而且当下东郡太守又不是只有一个,对吧,若是搞不好
所以这个兵卒的事情么,便只能另寻他途,只不过这个途径么,多少有一些问题就是了,不过这个问题么,也是曹操的问题,反正戏志才自己也就是出一个主意,拍不拍板自然是曹操自行决定就是。
想到此处,戏志才就慢悠悠的说道:“曹公之忧么,某倒是有一法可解,然亦有弊端”不管怎么样,反正话先说明白,自己先要摘出来,过于麻烦的事,戏志才一两件还是可以,多了可是绝对不行,要不然就没有时间喝酒了。
“哦?”曹操终于是把酒爵给放了下来,对着戏志才痛快的说道,“但说无妨!”
戏志才往东面指了指,说道:“曹公,此地虽无人可募然东去自有三五十万可募之兵不知曹公有意乎?”
曹操不由得一愣。
东面?
兖州?
不是,难道是
曹操骤然转头盯着戏志才,原来绿豆大小的眼珠子愣是瞪成了黄豆大小,良久才说道:“愿闻其详!”
戏志才晃了晃脑袋,说道:“其虽号称百万,实则三五十万尔,然于其中多为流民,募之不难,仅需多辟田地,妥善安置便是。”
曹操皱眉道:“可战之兵几何?”
“两三万吧”戏志才大概估算了一下,反正差不多,“若其归心,应会更多些”
曹操的眼珠子顿时亮了,闪闪发光。要知道多出两三万的战兵兵力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就是可以和南北的抗衡一下了!
当然可战之兵和精兵还是有一些差距的,所谓可战,就是可以动员出来充当兵源的总人数,其实就是民兵,战事来时抄兵刃,平常没事忙农活的主子。
但是能够获得这样的兵卒,已经可以让曹操很开心了。现在就算是南北二袁,手中的兵卒还不是大多属于这一类型的?
“然其奉太平久矣”戏志才看了看曹操,继续说道,“若是寻常人恐不能成”
“志才此言”曹操看着戏志才,不明所以,想了想之后便说道,“不知何人可成此事?”
戏志才又往东指了指,笑而不言。
曹操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立刻抛下戏志才就往外走,然后一边走一边叫侍卫:“来人!去将某家中好酒给志才搬几坛来”
戏志才不慌不忙的拿起曹操丢下的酒爵,一边慢悠悠的打着酒水,一边应了一声:“谢过曹公”
曹操挥挥手,表示无需在意,便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过了不久,戏志才刚刚将坛子里面的酒喝得差不多光了,正举着坛子看着里面最后的一些的酒渣,琢磨着要不要兑点水凑活着喝,还是等着曹操说的那几坛好酒的时候,荀彧便来了。
荀彧大袖翩翩,就算是板着一个脸,依旧是风度宜人。
进了大堂,荀彧往戏志才面前一坐,不苟言笑的说道:“汝方才向曹公进言?”
戏志才知道也瞒不过他,便干脆的点点头。
“为何?”荀彧皱着眉头说道,“依汝之智,岂不知此乃饮鸩止渴,终有祸害也”
戏志才看了一眼荀彧,歪了歪嘴,然后学着荀彧的话,加重了语气说道:“依汝之智,亦应知终有祸害也”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两人默然良久之后,荀彧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一块心事一样,带着一点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也罢,从此以往,断了干系,倒也是痛快”
戏志才点点头说道:“文若此言方为正理,须知怀璧之罪也,既曹公急切岂不两全其美?”
荀彧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曹公过急也唯恐日后便有害处”
戏志才笑着说道:“无妨,此时此事,彼时彼事,焉有一成不变之理日后,便日后再说罢曹公允某几坛好酒,文若不妨同饮?”
荀彧忽然有些气结,说道:“汝便为几坛好酒,便卖某此事不成?”
戏志才一愣,旋即猛然摇了摇头,一脸正经的说道:“此言差矣!某岂能如此行事?此酒”
说到一半,戏志才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此酒,乃某献策之酬也!有先有后,次序不同!”
荀彧翻了个白眼,然后一甩袖子,便不再理会戏志才,走了。
戏志才看着荀彧的背影,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直接往后一倒,便摊在了席子之上,仰望着灰尘布满,有些蛛网的大堂栋梁,喃喃的说道:“想当一个栋梁那知不知道这个栋梁先是要经过刀斧伐砍,剥去皮表枝干,再静置阴干,涂抹重漆之后,方可悬于房上?没有遭遇这些刀斧风霜,没有去掉这些头尾,谁会用啊?”
荀彧荀文若啊,你毕竟与我不同。
从汉武开始,皇帝便想要重用寒门,为何?
还不是因为简单,拿起来简单,丢掉更简单。
我只不过是一个默默无名之辈,戏志才而已,就算是恢复了原名,也不过是一介寒门,曹公欲尊则尊,欲贬则贬,毫无挂碍,就算是我表现得再邋遢,再好酒,对于曹公来说,则是更为欢喜。不是曹公喜欢手下邋遢好酒,而是像我这样的邋遢好酒之人,不受他人所喜,自然就不会拉帮结派,导致相互之间会产生什么太多的瓜葛
曹公在我这里,有错就骂,有功就赏,不开心了便拿着我的酒就喝,开心了便送我几坛酒,轻松简单,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或者是压力,因为曹公知道,我就是一个人,就只是一个人而已,就算是捧得再高,也不过依旧一个人而已,然而你呢?
荀氏颍川望族,之前便是在袁绍之处谋事,现在又转到了这里,难道曹公一点疑心都没有?你放心了,曹公放不放心?曹公放心了,你放不放心?就算你和曹公相交莫逆,你的家族放不放心?
不放心怎么办?
所以还不如借着此事,相互之间做一个交接,岂不更好?
荀氏丢掉了伸在外面的枝杈,曹公得到了可以燃烧更旺的柴薪,虽然说在将来,或许多少有一些问题,但是现在无疑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第九三五章 祸从天上来()
长安城内,斐敏正在自己的院子内背着手转悠。
这段时间长安城内的政务基本上是瘫痪了,甚至比董卓时期还要更差,那个时候多少还有李儒撑着,有什么问题去找李儒,该处理的还是会得到处理,然而现在,李傕不管事情,郭汜也不管,一大堆的民生政事堆积如山,也没有人敢去管。
官员们的俸禄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发放了,虽然王允在朝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嘀咕说董卓的那些钱财是不是都被王允私吞了,但是现在忽然又有一些怀念起王允来,至少王允主政的时候,朝廷百官的俸禄还是有的,虽然不多……
斐敏摸着有些消瘦下去的肚皮,心中不免的涌起一些悲凉。
没有俸禄,坐吃山空,家里一大帮子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而朝廷那边什么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或许再过两三个月,或者下下个月,家中的储存的这一些钱粮就要吃完了……
天啊!
百年河洛斐氏,竟然今天已经到了没饭吃状况?
这让斐敏情何以堪。
而更让斐敏难受的是,当下那个旁支斐潜,现在竟然窜起得如此之快,都要爬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这是已经爬到了自己头上……
自己现在虽然升了两级,从谏议大夫一举越过了中散大夫,直接成为了太中大夫,官秩也从六百石涨到了一千石,可是那小子居然现在被封成了什么光禄勋!
这要是真的到朝廷当中来,自己这个做叔父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