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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赦之。於是董仲舒竟不敢复言灾异。
董仲舒为人廉直。是时方外攘四夷,公孙弘治春秋不如董仲舒,而弘希世用
事,位至公卿。董仲舒以弘为从谀。弘疾之,乃言上曰:“独董仲舒可使相缪西
王。”胶西王素闻董仲舒有行,亦善待之。董仲舒恐久获罪,疾免居家。至卒,
终不治产业,以学著书为事。故汉兴至于五世之间,唯董仲舒名为明於春秋,
其传公羊氏也。
胡毋生,齐人也。孝景时为博士,以老归教授。齐之言春秋者多受胡毋生,
公孙弘亦颇受焉。
瑕丘江生为梁春秋。自公孙弘得用,尝集比其义,卒用董仲舒。
仲舒弟子遂者:兰陵褚大,广川殷忠,温吕步舒。褚大至梁相。步舒至长史,
持节使决淮南狱,於诸侯擅专断,不报,以春秋之义正之,天子皆以为是。弟子
通者,至於命大夫;为郎、谒者、掌故者以百数。而董仲舒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
●卷一百二十二·酷吏列传第六十二
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
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
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
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当是之时,吏治
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
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於吞舟之鱼,而吏治,不至於奸,黎民艾安。
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
高后时,酷吏独有侯封,刻轹宗室,侵辱功臣。吕氏已败,遂夷侯封之家。
孝景时,晁错以刻深颇用术辅其资,而七国之乱,发怒於错,错卒以被戮。其後
有郅都、宁成之属。
郅都者,杨人也。以郎事孝文帝。孝景时,都为中郎将,敢直谏,面折大臣
於朝。尝从入上林,贾姬如厕,野彘卒入厕。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贾
姬,都伏上前曰:“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柰宗
庙太后何!”上还,彘亦去。太后闻之,赐都金百斤,由此重郅都。
济南间氏宗人三百馀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於是景帝乃拜都为济南太
守。至则族灭间氏首恶,馀皆股栗。居岁馀,郡中不拾遗。旁十馀郡守畏都如
大府。
都为人勇,有气力,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寄无所听。常自称曰:
“已倍亲而仕,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终不顾妻子矣。”
郅都迁为中尉。丞相条侯至贵倨也,而都揖丞相。是时民朴,畏罪自重,而
都独先严酷,致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
临江王徵诣中尉府对簿,临江王欲得刀笔为书谢上,而都禁吏不予。魏其侯
使人以间与临江王。临江王既为书谢上,因自杀。窦太后闻之,怒,以危法中都,
都免归家。孝景帝乃使使持节拜都为雁门太守,而便道之官,得以便宜从事。匈
奴素闻郅都节,居边,为引兵去,竟郅都死不近雁门。匈奴至为偶人象郅都,令
骑驰射莫能中,见惮如此。匈奴患之。窦太后乃竟中都以汉法。景帝曰:“都忠
臣。”欲释之。窦太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邪?”於是遂斩郅都。
宁成者,穰人也。以郎谒者事景帝。好气,为人小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
操下如束湿薪。滑贼任威。稍迁至济南都尉,而郅都为守。始前数都尉皆步入府,
因吏谒守如县令,其畏郅都如此。及成往,直陵都出其上。都素闻其声,於是善
遇,与结。久之,郅都死,後长安左右宗室多暴犯法,於是上召宁成为中尉。
其治效郅都,其廉弗如,然宗室豪桀皆人人惴恐。
武帝即位,徙为内史。外戚多毁成之短,抵罪髡钳。是时九卿罪死即死,少
被刑,而成极刑,自以为不复收,於是解脱,诈刻传出关归家。称曰:“仕不至
二千石,贾不至千万,安可比人乎!”乃贳贷买陂田千馀顷,假贫民,役使数千
家。数年,会赦。致产数千金,为任侠,持吏长短,出从数十骑。其使民威重於
郡守。
周阳由者,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阳,故因姓周阳氏。由以宗家任为郎,
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时,由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谨甚,然由居二千石中,
最为暴酷骄恣。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所居郡,必夷其豪。
为守,视都尉如令。为都尉,必陵太守,夺之治。与汲黯俱为忮,司马安之文恶,
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伏。
由後为河东都尉,时与其守胜屠公争权,相告言罪。胜屠公当抵罪,义不受
刑,自杀,而由弃市。
自宁成、周阳由之後,事益多,民巧法,大抵吏之治类多成、由等矣。
赵禹者,人。以佐史补中都官,用廉为令史,事太尉亚夫。亚夫为丞相,
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不可
以居大府。”今上时,禹以刀笔吏积劳,稍迁为御史。上以为能,至太中大夫。
与张汤论定诸律令,作见知,吏传得相监司。用法益刻,盖自此始。
张汤者,杜人也。其父为长安丞,出,汤为儿守舍。还而鼠盗肉,其父怒,
笞汤。汤掘窟得盗鼠及馀肉,劾鼠掠治,传爰书,讯鞫论报,并取鼠与肉,具狱
磔堂下。其父见之,视其文辞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父死後,汤为长安吏,
久之。
周阳侯始为诸卿时,尝系长安,汤倾身为之。及出为侯,大与汤交,遍见汤
贵人。汤给事内史,为宁成掾,以汤为无害,言大府,调为茂陵尉,治方中。
武安侯为丞相,徵汤为史,时荐言之天子,补御史,使案事。治陈皇后蛊狱,
深竟党与。於是上以为能,稍迁至太中大夫。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拘
守职之吏。已而赵禹迁为中尉,徙为少府,而张汤为廷尉,两人交,而兄事禹。
禹为人廉倨。为吏以来,舍毋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禹终不报谢,务在绝知友宾
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见文法辄取,亦不覆案,求官属阴罪。汤为人多诈,
舞智以御人。始为小吏,乾没,与长安富贾田甲、鱼翁叔之属交私。及列九卿,
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己心内虽不合,然阳浮慕之。
是时上方乡文学,汤决大狱,欲傅古义,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
史,亭疑法。奏谳疑事,必豫先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谳决法廷尉
令,扬主之明。奏事即谴,汤应谢,乡上意所便,必引正、监、掾史贤者,曰:
“固为臣议,如上责臣,臣弗用,愚抵於此。”罪常释。间即奏事,上善之,曰:
“臣非知为此奏,乃正、监、掾史某为之。”其欲荐吏,扬人之善蔽人之过如此。
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史深祸者;即上意所欲释,与监史轻平者。所治即豪,
必舞文巧诋;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财察。於是往往释汤所言。汤
至於大吏,内行也。通宾客饮食。於故人子弟为吏及贫昆弟,调护之尤厚。其
造请诸公,不避寒暑。是以汤虽文深意忌不专平,然得此声誉。而刻深吏多为爪
牙用者,依於文学之士。丞相弘数称其美。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狱,皆穷根
本。严助及伍被,上欲释之。汤争曰:“伍被本画反谋,而助亲幸出入禁闼爪牙
臣,乃交私诸侯如此,弗诛,後不可治。”於是上可论之。其治狱所排大臣自为
功,多此类。於是汤益尊任,迁为御史大夫。
会浑邪等降,汉大兴兵伐匈奴,山东水旱,贫民流徙,皆仰给县官,县官空
虚。於是丞上指,请造白金及五铢钱,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Θ
豪︹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
相取充位,天下事皆决於汤。百姓不安其生,骚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
并侵渔,於是痛绳以罪。则自公卿以下,至於庶人,咸指汤。汤尝病,天子至自
视病,其隆贵如此。
匈奴来请和亲,群臣议上前。博士狄山曰:“和亲便。”上问其便,山曰:
“兵者凶器,未易数动。高帝欲伐匈奴,大困平城,乃遂结和亲。孝惠、高后时,
天下安乐。及孝文帝欲事匈奴,北边萧然苦兵矣。孝景时,吴楚七国反,景帝往
来两宫间,寒心者数月。吴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富实。今自陛下举兵击
匈奴,中国以空虚,边民大困贫。由此观之,不如和亲。”上问汤,汤曰:“此
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若汤之治淮南、江
都,以深文痛诋诸侯,别疏骨肉,使蕃臣不自安。臣固知汤之为诈忠。”於是上
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无使虏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县?”
对曰:“不能。”复曰:“居一障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於是
上遣山乘鄣。至月馀,匈奴斩山头而去。自是以後,群臣震忄。
汤之客田甲,虽贾人,有贤操。始汤为小吏时,与钱通,及汤为大吏,甲所
以责汤行义过失,亦有烈士风。
汤为御史大夫七岁,败。
河东人李文尝与汤有,已而为御史中丞,恚,数从中文书事有可以伤汤者,
不能为地。汤有所爱史鲁谒居,知汤不平,使人上蜚变告文奸事,事下汤,汤治
论杀文,而汤心知谒居为之。上问曰:“言变事纵迹安起?”汤详惊曰:“此殆
文故人怨之。”谒居病卧闾里主人,汤自往视疾,为谒居摩足。赵国以冶铸为业,
王数讼铁官事,汤常排赵王。赵王求汤阴事。谒居尝案赵王,赵王怨之,并上书
告:“汤,大臣也,史谒居有病,汤至为摩足,疑与为大奸。”事下廷尉。谒居
病死,事连其弟,弟系导官。汤亦治他囚导官,见谒居弟,欲阴为之,而详不省。
谒居弟弗知,怨汤,使人上书告汤与谒居谋,共变告李文。事下减宣。宣尝与汤
有,及得此事,穷竟其事,未奏也。会人有盗发孝文园瘗钱,丞相青翟朝,与
汤约俱谢,至前,汤念独丞相以四时行园,当谢,汤无与也,不谢。丞相谢,上
使御史案其事。汤欲致其文丞相见知,丞相患之。三长史皆害汤,欲陷之。
始长史朱买臣,会稽人也。读春秋。庄助使人言买臣,买臣以楚辞与助俱幸,
侍中,为太中大夫,用事;而汤乃为小吏,跪伏使买臣等前。已而汤为廷尉,治
淮南狱,排挤庄助,买臣固心望。及汤为御史大夫,买臣以会稽守为主爵都尉,
列於九卿。数年,坐法废,守长史,见汤,汤坐床上,丞史遇买臣弗为礼。买臣
楚士,深怨,常欲死之。王朝,齐人也。以术至右内史。边通,学长短,刚暴︹
人也,官再至济南相。故皆居汤右,已而失官,守长史,诎体於汤。汤数行丞相
事,知此三长史素贵,常凌折之。以故三长史合谋曰:“始汤约与君谢,已而卖
君;今欲劾君以宗庙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汤阴事。”使吏捕案汤左田信等,曰
汤且欲奏请,信辄先知之,居物致富,与汤分之,及他奸事。事辞颇闻。上问汤
曰:“吾所为,贾人辄先知之,益居其物,是类有以吾谋告之者。”汤不谢。汤
又详惊曰:“固宜有。”减宣亦奏谒居等事。天子果以汤怀诈面欺,使使八辈簿
责汤。汤具自道无此,不服。於是上使赵禹责汤。禹至,让汤曰:“君何不知分
也。君所治夷灭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状,天子重致君狱,欲令君自为计,
何多以对簿为?”汤乃为书谢曰:“汤无尺寸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为三公,
无以塞责。然谋陷汤罪者,三长史也。”遂自杀。
汤死,家产直不过五百金,皆所得奉赐,无他业。昆弟诸子欲厚葬汤,汤母
曰:“汤为天子大臣,被恶言而死,何厚葬乎!”载以牛车,有棺无椁。天子
闻之,曰:“非此母不能生此子。”乃尽案诛三长史。丞相青翟自杀。出田信。
上惜汤。稍迁其子安世。
赵禹中废,已而为廷尉。始条侯以为禹贼深,弗任。及禹为少府,比九卿。
禹酷急,至晚节,事益多,吏务为严峻,而禹治加缓,而名为平。王温舒等後起,
治酷於禹。禹以老,徙为燕相。数岁,乱悖有罪,免归。後汤十馀年,以寿卒于
家。
义纵者,河东人也。为少年时,尝与张次公俱攻剽为群盗。纵有姊句,以
医幸王太后。王太后问:“有子兄弟为官者乎?”姊曰:“有弟无行,不可。”
太后乃告上,拜义句弟纵为中郎,补上党郡中令。治敢行,少蕴藉,县无逋事,
举为第一。迁为长陵及长安令,直法行治,不避贵戚。以捕案太后外孙成君子
仲,上以为能,迁为河内都尉。至则族灭其豪穰氏之属,河内道不拾遗。而张次
公亦为郎,以勇悍从军,敢深入,有功,为岸头侯。
宁成家居,上欲以为郡守。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东为小吏时,宁成为济
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上乃拜成为关都尉。岁馀,关东吏隶
郡国出入关者,号曰“宁见乳虎,无值宁成之怒”。义纵自河内迁为南阳太守,
闻宁成家居南阳,及纵至关,宁成侧行送迎,然纵气盛,弗为礼。至郡,遂案宁
氏,尽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属皆奔亡,南阳吏民重足一迹。而平氏
朱︹、杜衍、杜周为纵牙爪之吏,任用,迁为廷史。军数出定襄,定襄吏民乱败,
於是徙纵为定襄太守。纵至,掩定襄狱中重罪轻系二百馀人,及宾客昆弟私入相
视亦二百馀人。纵一捕鞠,曰“为死罪解脱”。是日皆报杀四百馀人。其後郡中
不寒而栗,猾民佐吏为治。
是时赵禹、张汤以深刻为九卿矣,然其治尚宽,辅法而行,而纵以鹰击毛挚
为治。後会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乃以纵为右内史,王温舒为中尉。
温舒至恶,其所为不先言纵,纵必以气凌之,败坏其功。其治,所诛杀甚多,然
取为小治,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斩杀缚束为务,阎奉以恶用矣。纵
廉,其治放郅都。上幸鼎湖,病久,已而卒起幸甘泉,道多不治。上怒曰:“纵
以我为不复行此道乎?”兼之。至冬,杨可方受告缗,纵以为此乱民,部吏捕
其为可使者。天子闻,使杜式治,以为废格沮事,弃纵市。後一岁,张汤亦死。
王温舒者,阳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已而试补县亭长,数废。为吏,以治
狱至廷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郡中豪
敢任吏十馀人,以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而纵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此人
虽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因其事夷之,亦灭宗。以其故齐赵之郊盗贼不敢近广
平,广平声为道不拾遗。上闻,迁为河内太守。
素居广平时,皆知河内豪奸之家,及往,九月而至。令郡具私马五十匹,为
驿自河内至长安,部吏如居广平时方略,捕郡中豪猾,郡中豪猾相连坐千馀家。
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三日,得可事。论报,
至流血十馀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毋声,毋敢夜行,野
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旁郡国,黎来,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
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伐行威不爱人如此。天子闻之,以为能,迁
为中尉。其治复放河内,徙诸名祸猾吏与从事,河内则杨皆、麻戊,关中杨赣、
成信等。义纵为内史,惮未敢恣治。及纵死,张汤败後,徙为廷尉,而尹齐为中
尉。
尹齐者,东郡茌平人。以刀笔稍迁至御史。事张汤,张汤数称以为廉武,使
督盗贼,所斩伐不避贵戚。迁为关内都尉,声甚於宁成。上以为能,迁为中尉,
吏民益凋敝。尹齐木︹少文,豪恶吏伏匿而善吏不能为治,以故事多废,抵罪。
上复徙温舒为中尉,而杨仆以严酷为主爵都尉。
杨仆者,宜阳人也。以千夫为吏。河南守案举以为能,迁为御史,使督盗贼
关东。治放尹齐,以为敢挚行。稍迁至主爵都尉,列九卿。天子以为能。南越反,
拜为楼船将军,有功,封将梁侯。为荀彘所缚。居久之,病死。
而温舒复为中尉。为人少文,居廷忄昏忄昏不辩,至於中尉则心开。督盗贼,
素习关中俗,知豪恶吏,豪恶吏尽复为用,为方略。吏苛察,盗贼恶少年投
购告言奸,置伯格长以牧司奸盗贼。温舒为人谄,善事有者;即无者,视之
如奴。有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者,贵戚必侵辱。舞文巧诋下户之猾,
以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奸猾穷治,大抵尽靡烂狱中,行论无出者。其爪牙吏
虎而冠。於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势者为游声誉,称治。治数岁,其吏多
以权富。
温舒击东越还,议有不中意者,坐小法抵罪免。是时天子方欲作通天台而未
有人,温舒请覆中尉脱卒,得数万人作。上说,拜为少府。徙为右内史,治如其
故,奸邪少禁。坐法失官。复为右辅,行中尉事。如故操。
岁馀,会宛军发,诏徵豪吏,温舒匿其吏华成,及人有变告温舒受员骑钱,
他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徐自为曰:
“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
温舒死,家直累千金。後数岁,尹齐亦以淮阳都尉病死,家直不满五十金。
所诛灭淮阳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尸亡去归葬。
自温舒等以恶为治,而郡守、都尉、诸侯二千石欲为治者,其治大抵尽放温
舒,而吏民益轻犯法,盗贼滋起。南阳有梅免、白政,楚有殷中、杜少,齐有徐
勃,燕赵之间有坚卢、范生之属。大群至数千人,擅自号,攻城邑,取库兵,释
死罪,缚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为檄告县趣具食;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
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