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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还是保持着微笑，点头道：“杨守备随意。”
杨守备觉得李岩这笑容确实是有些古怪，于是没底气的说道：“好，那我就在北城外扎营吧。”
其实是他想要对付李岩，但是看到李岩的实力强劲之后，觉得有些心虚而已。不过他还是想要把李岩收拾掉，总不能让这个家伙继续收他家的粮食吧？于是对他的便宜小舅子低声吩咐，要部队建好营盘，加强戒备，防止被偷袭了。
高名衡则是和苏京一起，谈笑风生的绕过跪在地上的张典史他们，向惠宾楼而去。
李岩也是邀请着杨守备一同去惠宾楼。
等苏京和高名衡都走了之后，张典史他们才从地上无精打采的站了起来。
“张典史，”阮典史问道：“这，这还有希望吗？要是高巡按也不管的话，我就不趟这个浑水了。收两成就收两成吧，反正剩下的也够用。”
“是啊，”王书吏也是说道：“这都多久了，咱们给开封礼也送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呢？黄推官到底能不能办成这个事情？还有，京城的黄主事那里，怎么也是没有动静？”
张典史压压手，说道：“大家不要急，不要急。黄推官既然收了咱们的礼，那就自然是会给咱们把事情办了的，请大家在等等。再说了，这苏县尊也是进士老爷呢，能没有同年、座师？这李岩是苏县尊保的，自然要先把苏县尊这边弄清爽才行，不是一下就能办成的事。诸位先回去，等明天，咱们再去找高巡按。现在杨守备不是也回来了吗？诸位就不用担心李岩会动粗了。先回吧，诸位先回去吧。”
等这些同是衙门吏员的同僚离开之后，张典史也是去了惠宾楼。他虽然想要告倒李岩，但是也不能放弃在县衙的差事。这些日子，原来谁都看不起的马典史倒是颇受苏京的青眼，他得打起精神来，不能让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
再说对付李岩的事情，也是困难重重。京城的黄主事，人家马上就要致仕了，已经给家里来信了，不让家人参与“倒李”的事情。给开封的推官黄澍送了礼，但是还没有结果呢，这边就又报了大捷上去。而且从京城传来消息，连皇帝都赞赏苏京安民有方呢，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直接去求京城里的关系。可是京城里的关系毕竟离的远啊，而且那价格也是相当的高，他们也不愿意破费那么多。所以现在也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巡按御史身上了。对了，还有杨守备，也算是个盟友。
这些还都不能和那些乡绅、吏员们说，要是说了，那些家伙也就都没有继续去搬到李岩的动力了，那他们的同盟也就瓦解了。就只剩下他们一两家的话，那也只能是任李岩宰割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各有打算（）
四川，开县。
贺人龙和其他部队一起在六月打退了罗汝才和惠登相对开县的攻击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休整。同时他也在等杨嗣昌的答复，这都小半年了，当初答应给他的“平贼将军”到现在还没有兑现。倒是左良玉，又升官了，左都督加太子少保，“平贼将军”的印信拿的稳稳的。
他已经派了人去杨嗣昌那里去问了，现在派去的儿子贺大明已经回来了，他正在当地提供的一处大宅院中问话呢。
“父帅。”贺大明向贺人龙抱拳行礼。
贺人龙摆摆手，直接问道：“见过杨阁部了？他怎么说？”
贺大明叹了口气，回道：“见是见到了，不过，杨阁部说，擢升您为平贼将军的事，还得容后再议。杨阁部说，临阵换将是大忌，而且左良玉有大功，也不便现在就调换，请父帅再等等。”
“鸟！”贺人龙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扶手喀拉一声就被拍断了。大声的骂道：“感情我给他四处卖命，追剿流贼，还抵不过左良玉自行其是，不听号令？！哼！他算是个鸟的阁部？！老子以后也学左良玉，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鸟他！”
贺大明提醒道：“父帅，要三思啊。这里大军交错环绕，要是咱们不听号令，怕是会有不测呀。”
贺人龙的实力没有左良玉那么雄厚，追剿流贼罗汝才的也不是只有他一支，还有京营和湖广兵。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谨慎一些才行。
“老子知道！”贺人龙呵斥道：“老子做事，还不用你来教导！你先下去休息吧。”
贺大明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贺人龙则是在自己盘算着应该怎么行动，好让他自己既处在安全的地位，又能让杨嗣昌不舒服。是杨嗣昌不守信用在先，他现在让杨嗣昌下不来台，也不过是应有之意。至于他的报复行动会对大明朝造成什么影响，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养贼自重的把戏，不光左良玉会，他贺人龙也会。
湖广，竹溪县境内，山间小路。
李自成的部队正在山间行军。本来他们认为张献忠和罗汝才在房县、竹溪一带和官军作战失利，向其他地方转移，也把官军给带走了，他们就来这一片活动活动。可是张献忠和罗汝才在湖广和四川的边界兜兜转转了一通，还是在兴山周围转悠，官军又是在这一带集中，弄得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劫掠，只能在乡间村镇中得到补给。现在也是不得不从小路转移，离官军远一些。
“自成，”刘宗敏骑在马上，对李自成问道：“咱们要去哪里？”
李自成情绪不高，低声的回道：“先回陕西吧，去了平利再说。”
“左良玉在兴安可是留着部队呢。”高一功提醒道。
刘宗敏笑道：“这有什么？还和现在做的一样，把不和咱们走的人都杀了就是了。就这样的地界，半年都不会有人知道咱们走过这里，怕什么？”
他们为了隐藏行踪，不让官军知道他们的踪迹，在他们打破村镇之后，凡是不愿意跟他们走的，凡是体力不佳的老弱，全部处死。免得浪费粮食，也免得拖累队伍的行军速度。这一路转下来，他们本来不到千人的队伍，已经膨胀到了两千多人。
而被他们攻破的村镇中，凡是大户人家、有功名的人家，全都处决，一个不留。这些人家的浮财，粮米统统都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造反就是要造这些大户人家的反，就是把那些有功名在身的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打翻在地，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把掠来的青壮编入队伍，行军就算是训练。遇到攻击村寨的时候，让这些新丁打头阵，只要是能活下来的，就算是合格的士兵了。他们这一路打开了至少十多个村镇，之所以才有这么点儿的队伍，完全是新丁们伤亡过大的缘故。
田见秀皱眉，他看了看士气低落的队伍，说道：“这样可不好，看看这队伍，还剩下多少士气？哪个村镇不是有几百人口？可是看看现在，加上咱们原来的近千人，才两千出头。”
“你什么意思？！”刘宗敏看了一眼田见秀，不高兴的问道。
田见秀一愣，笑呵呵的解释道：“没有什么，就是说这样的办法不好，杀孽太重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没有必要这么做。”
“就你有善心！”刘宗敏瞪着眼睛说道：“你造反干什么？！去寺庙和道观念经去好了！咱们杀人怎么了？！那都是朝廷逼的！要不是被逼急了，谁愿意干这杀头的行当？！有怨有屈的，都去找朝廷去，跟咱们说不着！”
他说的声音很大，让周围的将领们都能听的见。倒不是说减轻什么心理障碍，他们这些人，早就对杀人没有任何心理恐惧了。而是提醒这些将领，他们造反是朝廷逼的，不想投降就打起精神来。
李自成皱眉道：“好了，不要吵了，还是省些力气吧。到了平利，还要有仗要打呢。咱们收集到足够的粮食之后，就先回商洛山中再躲躲。我看张献忠和罗汝才两个也坚持不住了，等他们再合营了，那声势就又大了。到那个时候，官军就又被他们吸引过去了，咱们的机会就又来了。”
“咱们是不是得找一个稳固的落脚地呢？”袁宗第说道：“这样东奔西跑的也不是个事儿呀。”
李过说道：“去哪里落脚呢？陕西都旱的要不长草了，湖广倒是好些，可是官军这么多，根本站不住脚。河南现在也是旱、蝗遍地，也开始人吃人了，根本就没有能做根基的地方。”
李自成也是说道：“弄个落脚地，哪有那么容易的？只要咱们一停下来，官军就围过来了。还是要动起来才行，让官军追不上咱们，才是最好的办法。”
“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先回陕西，避开这些官军再说吧。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想那些没用的。”刘宗敏大声的说着。
高桂英提醒道：“这都过午了，是不是该停下来吃饭了？”
刘宗敏吩咐道：“边走边吃！吃饭还能耽搁了赶路？”
李自成无奈，只好也说道：“就按宗敏说的办吧，都是干粮，就边走边吃吧。”
亲兵们得了指示，开始向前后跑去，给部队传递指令。
第一百五十九章 警告（）
高名衡已经在杞县三天了，他和来告状的吏员和士绅都见了面，听了他们的诉求，但是却没有接他们的状纸。
县衙，后堂。
“苏县令，”高名衡问道：“李把总和这些士绅强征粮食的时候，你知道？”
这里是后堂，就是用来谈些秘密事情的，也就是说，高名衡在这里和他说这件事，那就是要和他商量的。而且也没有接那些士绅的状纸，说明高名衡没有不打算接这个案子。
于是苏京心里有了底，点头道：“下官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高名衡好奇的问道。他是做过两任知县的，他可是没有勇气把县里的士绅和吏员都给得罪了。
苏京拱手道：“想必高巡按也知道，现今旱、蝗不断，收成不好。而且这些士绅和吏员都通过各种关系少交，甚至是不交税赋，不交役钱。可是上面的税收是有定额的，只能向那些自耕农加派，还会有各种其他的加派和耗献，农人的负担越来越重，好些干脆就抛荒逃跑了。没人耕种，自然收不上税赋。可是朝廷不论是御虏还是剿贼，无不需要粮饷，卑职也是没有办法呀。”
高名衡点点头，道：“这些情况确实是有，可是这牵扯到了太多的利益，没有人敢把这个情况同陛下说，同样没有重臣敢打着方面的主意。同样的，就是陛下，想要让勋戚拿出些银钱来赞助兵饷，可是也是不了了之。难啊，谁也不想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苏京惊讶的问道：“难道勋戚们”
高名衡摆摆手，说道：“不要乱猜，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下官知道了。”苏京胆战心惊的拱手说道。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之后，才又开口道：“只是一县之地而已，而且这里也没有有力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即将要致仕工科黄主事。不过黄主事已经来了信，已经默许了李把总的行为，不会去用其他办法解决。”
“嗯，没有高官显宦就好。”高名衡点头道：“要是涉及到这些人，即便是这些人家的亲戚，也是麻烦。”
“下官知道轻重，”苏京轻松的说道：“当初李把总要这么做的时候，下官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让他做的。”
高名衡笑道：“这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这个案子我就不接了，你们自己处理。”
苏京赶紧拱手，感谢道：“下官谢高巡按回护之恩。”
高名衡摆摆手，让苏京起身，叹道：“你我身为臣下，也只能替陛下，替朝廷做这点事情了。能保一县平安，就保一县平安吧。”
苏京也是点头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还好李把总忠义，把兵的练的极好，前些时候才刚打败了巨贼一条龙和袁老山数万人的攻击。这两个巨贼可是把归德守将高元衡给阵斩了的，而且还顺带击溃了前去归德的左良玉五千大军，实在是万幸啊。”
“还有左良玉的部队？”高名衡皱眉道：“他的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京摇头道：“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高名衡也不再追问，他问了也是没有什么用。巡抚李仙风还应该在邓州堵防呢，现在不是也回了开封？现在真是世风日下，纲纪不张，尤其是武将们，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高名衡开口道：“你把李岩叫来吧，让他派人去睢州看看有没有流贼了，治安情况怎么样。我下一站打算去睢州。”
苏京赶紧劝道：“巡按三思，睢州可是不安全。袁老山和一条龙虽然被击败，可是实力损伤并不大，毕竟李把总没有几个骑兵，不能追击流贼。”
高名衡点头道：“嗯，所以才让李岩先派人去看看。”
等了半个时辰，李岩才来到县衙。
“怎么这么久才来？”苏京皱眉问道。
李岩抱拳施礼，道：“卑职去城外查看营地建设进度了，没能及时赶来，让两位大人久等了。”
高名衡摆摆手，说道：“不打紧。本按叫你来，是想问一下关于你强收士绅们的粮食事情，你有什么说的？”
李岩平静的说道：“卑职没有什么说的。”
“也就是说，你完全接受他们的指控？”高名衡不解的问道。
李岩笑着回道：“不，这不能算是指控，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个契约关系。他们需要我的士兵去保护他们的财产，而我的士兵需要粮饷。所以我们签署了一份契约，他们提供粮饷，而我则是为他们提供保护，仅此而已。至于他们向您告状，只不过是他们觉得他们的财产现在不需要我来保护了，所以就想把之前提供的粮饷要回去。所以，错的不是卑职，而是那些奸猾的士绅富户。”
“啊？哈哈哈。”高名衡听了李岩的解释，愣了一下，之后大笑道：“这就是你的解释？或者说，你觉得你没错？”
李岩点头道：“是的，卑职觉得这很公道。他们付出粮饷，而我的士兵们则是付出鲜血乃至生命。但是他们却是什么都不想付出，还想要让他们的财产得到妥善的保护，我想每个人都知道卑职做的没错。”
高名衡笑道：“道理是道理，世情是世情。要是人人都按道理来行事，那就是书上的三代之治了。可是现在是乱世，离盛世还远的很。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不过终究是劳心劳力，自取烦恼而已。”
李岩拱手道：“谢高巡按教诲。”
“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只此一次。要是你再做的话，我也保不了你。”高名衡看着李岩，严肃的说道。
他比较看重李岩的能力，想要让李岩有更好地前途，能够给朝廷做更大的贡献，但是他却不希望李岩有这样危险的想法。毕竟他也是有产业的人，他也是有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好处的自私心理，人同此心。一旦李岩这种公平的想法在更大的范围付诸实施，那么所有特权阶层的人都会来攻讦李岩的，即便李岩真的是岳武穆一般的人物，也免不了风波亭。
李岩点头道：“卑职记下了。”
高名衡交代道：“好了，你派人去睢州看一看，看那里有没有流贼，防御如何。”
“请巡按稍等两日，卑职会尽快回报的。”
第一百六十章 来者不拒（）
李岩出了县衙，就回了兵营。此时李仲、李牟、李友、李栋都在。
“怎么样？”李仲问道：“马巡按要怎么处理？”
李岩笑道：“不处理。”
“不处理？”李牟疑惑的问道：“他要多少？”
李岩摇摇头，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贪财的。不过他警告了我，让我不能再收了。”
“这可不好。”李牟皱眉说道。
李岩笑着说道：“他说他的，咱们做咱们的。可以向县境外扩展了，归德府方向的流民最近不少，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四哥，”李友插话道：“咱们怀庆老家也造灾了，咱们家的粮食收成也不好。咱们是不是把老家的人也接些过来？”
李栋也是点头道：“是啊，这里弄的不错，与其要那些不相干的人，还不如把咱们怀庆老乡接过来呢。”
李牟瞪着两人，说道：“都过来做什么？！让朝廷一锅端了？！来的时候就和你们说过了，咱们这是灭族的勾当，你们没有记在心里？！”
“可是咱们现在不是还是官军嘛？”李友有些委屈的说道：“咱们老家真的是受灾了呀，总是要帮衬一下吧。”
李仲也是教训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今后都要把嘴管住了，不能随便说老家的事！”
“知道了，二哥。”李友、李栋两人低头小声的答应着。
李岩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老家也不好过，那就给他们送些粮食吧。不过要悄悄的送，也不要让家里人张扬，他们够吃就行了。人就不用来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李友和李栋两人终于不再沮丧，高兴的说道：“谢四哥。”
人吃人的事情在黄河以北的怀庆府也是普遍，他们也是在家里是吃不饱才跑来投奔李岩的。现在他们能吃饱了，自然是想让家里人也能摆脱饿肚子的困境。李岩让人给家里送些粮米，这就是给家里最好的报答了。
之后李岩吩咐道：“派些人去睢州看看，那里的流贼撤走了没有。高巡按下一站想去睢州。”
李牟答应下来，之后对李岩问道：“四哥，杨守备的那些兵，咱们收不收？”
李仲提醒道：“这个问题可要三思啊。要是那些兵痞进了咱们的队伍，对整个队伍都是有影响的。而且还有杨守备那里，会不会捅到开封去？”
李岩想了想，坚定的说道：“收！不能让人报效无门。至于兵痞，那就训！训到他们该了，训到他们不敢痞了！”
“行，那我可就收了。”李牟笑道：“这两天，已经有两百多人来咱们兵营问过了，杨守备都要成孤家寡人了。”
李岩笑道：“那可是他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
北城外，杨守备的营寨。
“人呢？！人都去哪儿了？！”杨守备大声的吼叫着。
他刚从城里回来，这三天他都在城里，腻呼在家里，和他的几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