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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帝国-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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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儿是分家,纯粹就是想把哥哥嫂子撵走。但光棍有光棍的道理,冠冕堂皇地说出来,当哥的还真无言以对……

话一说到这个份上,不管兄弟是一时气话,还是背后有人挑唆,欧广明都没有必要再分辩了。农民一辈子就是三件大事:盖房子,娶老婆,生孩子。兄弟娶不上老婆,就成了绝户,这责任他可担不起。欧广明心里已经没有火气了,有的只是对自己的可怜和怨恨,恨自己没有本事,没有钱,都三十多岁了居然连累老婆孩子要无处安身了……他恨恨地说:好吧,快了十天,慢了三个月,我就给你把房子腾出来。

欧广明回到东屋,妻子刘玉梅正趴在炕上裁布。她的手巧,老有人求她给做衣服,根据以往的经验,她不看丈夫,也不主动说话,等着他的一通埋怨。不想听就讲出老二的丑事,哭闹一番,反过来他又会安慰她。一身大姑娘的春装都快裁剪完了,还没有听到丈夫吭声。她不能不感到奇怪:“怎么?没有把你兄弟劝好?”

欧广明坐在炕下的凳子上,双手抱着脑袋:“不用劝了,劝好了今儿个,还有明儿个,多咱是个完?”

丈夫没有埋怨她,她又有点担心了:“那怎么办?”

“分家!”

“分家?”刘玉梅心好,她何尝不愿意摆脱这样一个四六不懂好坏不分的小叔子,过自己清静的小日子?可要动真格的了,她又充满了忧虑,这话可千万不能从自己和丈夫的嘴里说出来,只好转过身来又劝丈夫,像广和这样又懒又浑的人,分出去可怎么过?出了事别人还不是骂你这当哥的,还不说我这个当嫂子的容不下光棍小叔子。

“今天你我想不分都不行了,这是他提出来的,不是我们要把他分出去,而是他要把我们赶走!”

刘玉梅听不懂。

欧广明不敢看妻子的眼睛,世上没有这样分家的,再老实的女人也不会同意。可他又不能不实话实说:他提出要这三间房子,我答应了。如果爸爸还活着,我们也得搬出去,就当老人还活着吧。

玉梅没有想到会闹出这样一个结局,丈夫没有埋怨她,自己却开始埋怨自己:“都怪我,都怪我。其实他不会真的对我做出什么事,我不该这么闹,惹恼了他……”

欧广明坐到炕边上,一只手搭在妻子的肩上:“刚才他怎么了?”

咳,刘玉梅叹口气说出了原委:下午广和出门的时候挺高兴,说村里有俩人给他介绍对象,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骂那两个王八羔子给他介绍的是一只母羊。骂着骂着眼睛就有点不对劲,老是盯着我看,借着给我烧火抓我的腿,摸我的胳膊,嘴里还不住地胡诌,说好多穷地方男人娶不上媳妇,就哥儿俩娶一个……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就躲着他,没成想他上来那股邪劲了,我走到哪儿他就后边跟到哪儿,一气之下我就跑到屋里插上了门。他在外边先是砸门,我害怕,不敢开门,紧跟着就砸水缸……

欧广明的脑门儿上青筋暴流,他真的动了杀机:“这样也好,要不我早晚得把他宰了,免得丢人现世!”

玉梅不敢再说别的,她太了解这哥儿俩的脾气了,就问:“我们搬出去住在哪儿呢?”

“玉梅,你跟了我真是遭罪。”作为男人,欧广明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眼下却还得给老婆打气,说:“现在找个住的地方太容易了,向王顺张口就能借个砖房住。但咱不能那样,那样会让村里人误解,知道的是他赶我们出来,不知道的会说是我们嫌弃他。你是个好女人,我不想让你背这样的坏名声。所以咱得受几个月的罪,搬到村外看场的小屋里去,让村里人都知道真相了,到秋天,我保证让你们娘儿俩住上咱自己的新砖房……”

刘玉梅觉得丈夫说得在理,就说:“就按你说的做吧,别考虑我,我自小嘛罪没受过?不分家是亲兄弟,分了家还是亲兄弟,你脸上可不准带样儿。先去挑两桶水,我去做饭,熟了喊广和吃饭。一天不分开,就管他一天,分开了他想来咱家吃饭,也得远迎高接,只许他不仁,不许咱不义。”

进驻郭家店的调查组再也不会感到被冷落了,自从郭存先借题发挥在北场开了个现场会之后,郭家店的人像商量好了似的排着队到调查组反映情况。他们说这叫协助调查,而且许多人都直接点名找组长,钱锡寿从早晨一睁眼就有人在外面等着,累得他再不能出去迎着清新的晨风跑步,甚至连吃饭的空儿都没有,倘若他饿得难受找个理由躲到里屋吃点东西,想跟他反映问题的农民就蹲在门外等着。调查组从早晨一开门,不到晚上就关不上门……

“我反映个问题,村支书郭存先制造封建迷信,搞个人崇拜……听起来帽子很大,这叫投其所好,先让调查组的人兴奋一下。去年村上金老四家盖了新房,娶了儿媳妇,过年的时候不供灶王爷,却供了一张郭存先的照片,还说供郭存先比供灶王爷强得多,你们说这算不算个事?”

钱锡寿问:“是郭存先叫金老四供的吗?”

“我把金老四给拉来了,你老亲自问他吧。”

金老四的嗓门更大,人还在外边就喊上了:“那是我乐意,我家里放张郭存先的照片还犯法了不成?谁让我日子过好了我就供谁,谁能让我赚到钱谁就是我们家的灶王爷。前年是我给村上出主意建了台电磨,郭书记采纳了我的建议,还让我负责,电磨赚了钱,我愿意盖房就盖房,愿意娶媳妇就娶媳妇,你管得着吗?你眼红?你生气?气死了可活该……”

“我生的哪门子气?我说的是理……”

两个来反映问题的人吵起来了,钱锡寿还得先把他们劝开,然后才问金老四:“这供郭存先像的事他本人知道吗?”

金老四急赤白脸地表白:“郭存先不知道,调查组也千万要对我们反映的问题保密,他要是知道我供着他的像,准跟我没完!”

钱锡寿不解:“那是为什么?”

金老四放低声音:“这会折他的寿,灶王爷大小也是神,人只有死了不是才能成神吗?”

新挤进来的农民又对钱锡寿揭发了另外一件事,认为比供郭存先的像还要严重得多:农村人格外看重香火问题,没有小子就是断了香火,那叫“绝户”,按老理儿是上几辈子缺了大德,这辈子才会断子绝孙。现在不讲老理儿了,只准生一个,可谁家都想有男孩,第一胎生了女的就千方百计还想生第二胎,偷着怀孕的妇女不少,你猜郭存先怎么整治这些人?他召开全村大会,说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不是我制定的,市里乡里也都有规定,哪个村超生一个孩子,就撤掉那个村的支部书记,你们谁要是非生第二胎不可,我也就只能鞠躬下台。你反对我当书记就直话直说,别用这种损招!你说他抬出这么大的罪名谁担得起?怀了第二胎的只好都去流了,郭存先真是太损、太坏了,他当不当书记怎么能跟人家有个大胖儿子相比?

慷慨激昂,热情高涨,可钱锡寿总感到浑身不自在,哪儿都不舒服。不能怪他多心,听听,这些农民反映的都是些什么问题?

调查组成了大车店,组员们都成了服务员,几天连轴转下来,年轻的心眼活泛的组员们知道是被人耍了,农民们是借着反映郭存先的问题而在变着法儿替他评功摆好,一件不疼不痒的事张三来讲了李四来讲,李四刚讲完王二麻子又来了……同一件事要听几遍、十几遍,你打断他说已经知道了,他愣神瞪眼说你不欢迎农民来反映问题,就不如不吭声,随他们爱讲什么就讲什么吧。想不到搞调查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滋味,听不想听的东西,听已经听过几遍十几遍的东西,特别是明知人家在戏弄你还要摆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这可真是一种折磨,是对调查组精神和智慧的一种摧残!

到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批来反映情况的人,组员们头昏昏沉沉,却又睡不着,伍烈闭着眼骂街:“他妈的,这也算调查吗?”

罗登高也闭着眼,有气无力地给他消火,也许是激火:“这也是一种调查,至少知道了民心,知道了我们是少数,知道了郭存先的能量……明天还要接着唱二本呐,快睡吧。”

这下郭家店可真热闹了,不再是调查组看郭家店的热闹,而是郭家店看调查组的热闹。

钱锡寿单独把封厚叫到里屋一个清静的角落,商量目前的局势:现在该是我们出击的时候了,村里人心混乱,谣言扩散,应立即召开群众大会,以煽动农民围攻调查组、干扰市委调查组的工作为由,宣布撤掉郭存先的党支部书记职务。这个人太坏了,如果不把他拿下来,调查组根本就无法在郭家店开展工作。

封厚看钱锡寿是下了狠心,思量着怎样尽可能地将话说得和缓些:老钱哪,我们是来调查的,真要处理这儿的干部按理应该放在调查有了结果之后,也还得请示县委、市委,得到批准后才能行动,调查组恐怕没有这个权力。何况又是撤掉郭家店这样一个大村的党支部书记,应该慎之又慎。这块地方历来有十乱、十难之说,我记不全了,大致是人心乱、关系乱、土地乱、房屋乱……吃难、穿难、喝水难、种地难、结婚难、干部难……以前村里的头头儿经常换,换上谁来也干不长,还就数郭存先上来后待住了,稳当了几年,村里的工作也开始有些起色,受到上下左右的关注。要撤掉他容易,让谁来接呢?传说他的那些问题还没有查出足够的证据,包括眼下你说的谣言满天飞以及围攻调查组的事,你确有证据是郭存先在背后捣鬼吗?要撤掉他在大会上怎么向群众宣布?

钱锡寿不以为然:市委的批示我可以拿得到,至于证据嘛,有目共睹,前几天他在会上公开鼓动村民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农民们这不就按他的要求都来配合了!不是他在背后撑腰,农民们怎么会突然一窝蜂地都拥到调查组来,许多人讲的内容都差不多,说明有人私下早给编好的。郭存先有恃无恐,一手遮天,已经成了我们调查工作的最大障碍,再不搬开他,所有想反映点真实情况的人就都不敢来了,对郭存先有意见的人更不敢接近我们。

钱锡寿口气坚决,封厚自忖就更得保留自己的意见了:“我们来是要对郭家店的干部作全面的调查,不是光听坏话不听好话,或者认为说郭存先的坏话就是真实的,说他好话就是不真实的。”封厚的话软中带硬,钱锡寿知道要说服自己的这位副手,在调查组内部形成个一致的意见是不可能的,这也正好给了他回市委汇报的借口。

钱锡寿沉吟着终于下了决心:老封,既然连我们两个人的认识都统一不起来,我明天只好回市委汇报,看看市委是什么态度?短了几天,长了一周。

封厚安慰他说:不着急,这一段时间你太累了,回到家好好歇一歇。

钱锡寿心里极不舒服,封厚对自己突然决定回市委汇报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还笑模呵呵地劝他回家好好休息,难道他就不怕我到市委说他的坏话?或许封厚早就想到了。他恨不得我走后就再也别回来……这个人真是心厚还是皮厚?三锥子扎不出血,用心极深。

钱锡寿只能依据惯例交代说:调查组的工作你先管起来,处理郭存先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他加上这一句话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封厚,自己对处理郭存先的决心没有变,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不算完!

算完不算完是以后的事,眼下倒是叫封厚松了一口气。

自从钱锡寿一走,咯噔一下村里再没有人登调查组的门了,说不去竟一个人影儿都见不到了。这个郭家店确是够邪乎的,能人绝不只有郭存先一个。钱锡寿想把挑唆群众围攻调查组的责任扣到郭存先身上,其实调查组的人都不相信这是郭存先干的,以他的脑袋瓜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或许还是跟郭存先上不来的人在私下里煽乎的,目的就是要给他栽赃,把调查组逼急、气疯,大屎盆子就全扣在郭存先头顶上,永远摘摞不干净了。

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到了也没弄明白,成了郭家店的一桩悬案。

夜,黑得瓷实,硬邦邦,砸不动,刺不透。

星星反而显得特别亮,它们一群一片,相互辉映,又不相往来,永远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刘玉梅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个破家一样,比星星还孤单,只能一个人躲在厚厚的黑暗中。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还有这么黑的夜,四周黑得深透,黑得广大,黑得阴森恐怖,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的小屋。小屋也是黑的,只有站在小屋外面才能看到村里的点点光亮,那里有热气,有人家,只是太远了,像星星一样遥不可及。白天还没有什么,一到晚上就觉得自己一家被郭家店、也被人群抛弃了。

天一黑,狗蛋儿就抓着她的衣角不撒手,像个秤砣一样吊在她身上。孩子是害怕,怕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里边藏着多少奇奇怪怪的凶险。农村的孩子从小就听鬼故事,住在这样一个看场用的小屋里,离村子远,离坟地近;离人远,离鬼近,正是闹鬼的地方。

自从搬到村外来,欧广明尽量在晚上不出门,守在小屋里给老婆孩子壮胆。还把过去当民兵连长时收缴的一杆老猎枪也倒腾出来,挂在小屋的土墙上,不管能用不能用,是枪就避邪。可他哪里想到,如果一个大男人、一家之主都感到不安全,需要一杆空枪给自己壮胆,女人孩子岂不就会更害怕?刘玉梅既担心在这一片漆黑中孤孤零零的灯光会招来毒虫野物,还要顾虑会引来两条腿的匪类坏蛋……

小屋后面有一条大道直通东乡,连着大化钢铁公司,常有外地人打此经过,昼夜都有大钢的卡车轰轰隆隆地驶过,震得小屋哗哗啦啦乱响,从屋顶上往下掉灰土。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撞到小屋里来呢?还有本村那些坏肠子的男人,如果知道欧广明不在,摸到小屋里来找便宜怎么办?这扇破木片子门禁不住一脚就踹开了,她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得见,那才叫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呐!刘玉梅从记事起就被人欺侮,天黑一个人不敢呆着,越害怕就越想得多……

这几天欧广明正在策划自己的大事,偏偏特别忙,一吃过晚饭就催着老婆快收拾,赶着儿子上床睡觉,想等她娘儿俩睡着了,自己再偷偷出去。刘玉梅看出了男人的心思,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女人,却就是不开口主动放他走。到晚上她实在是害怕,同时她也知道欧广明出去没正事,他越忙得罪的人就越多。欧广明当这个治保主任,除去自己的亲兄弟管不了,村上的闲事全管,过去搞阶级斗争还行,他张嘴就训人,没有人敢不听,没有人敢不怕,现在谁还把治保主任当棵葱?这年头管闲事落闲人,背后里谁不骂他?管小偷管不了大盗,管流氓管不了公开通奸,管下边管不了上边,欧广明把村里人快得罪遍了,自己又能落下什么?背后人家戳他脊梁骨,说他是郭存先的一条狗。你说这犯得着吗?活活恶心死人。如果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吃饱没事闲着也是闲着,爱管管去,现如今让亲兄弟给赶到村子外边的小黑屋来落脚,村里有谁过问你、关心你?有谁站出来为你说句公道话?没准儿人家都躲在阴凉地里正看你的笑话呐。

刘玉梅的这些话在肚里存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概烂在肚里她也不会说出来,她不想伤害男人的自尊,更不想忘恩负义。当初不正是欧广明出身好,是村上的枪杆子,才保护了自己和哥哥吗?他不嫌她成分高,她不嫌他家里穷,自己好像命中注定就是给他准备的,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可,她真的是满意吗?她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满意。后悔吗?她也不后悔。自己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也不比别人差多少,欧广明在郭家店好歹也算个能说说道道有头有脸的人。刘玉梅不是泼妇,不会吵不能闹,为了把欧广明留在家里,只有不停地唠叨,提出一个个的难题,男人解答不了就不能拂袖而去。

“现在咱三口人挤在这个小屋里还能凑合,等天热了还不得焖成酱。”

欧广明大喘一口粗气:“我向你们娘儿俩保证,秋天一准让你们住上新房。”

“就会吹气冒泡,你当新房子是吹气吹出来的?”

欧广明有点急,也有点气,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没有眉目不想告诉你……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几天郭存先跟金来喜正商量成立郭家店的建筑公司,已经在天津揽下了一个大工程。由于金来喜出身不好,必须得给他配一个党支部书记,我想去。我一走你们娘儿俩就住到娘家去。如果村里不出大乱子,郭存先不出事,这事就算定了,我一当上建筑公司的书记,等个放假的日子,有的工人们回来,咱花点材料钱,盖三间房子不跟闹着玩似的嘛。我今天晚上就是要拉上金来喜去和存先商量这件事,时间不等人,开春后正是建筑业的黄金时期。

玉梅一喜,知道丈夫是明白该干正事了,就说那你就快去吧。说着拉儿子进了屋,儿子不放心地喊了一句:“爸,你可快点回来!

“知道啦。“欧广明嘴里答应着,双脚却已经蹿出了好几步,他心急火燎,建筑公司能不能戳起来就看今天晚上了。许多天来他一直抱着这个热火罐儿,就怕放凉了,或者被金来喜砸了。欧广明认为要成就这番大事,金来喜是必不可少的人物,至少在创业初期是如此。可他找了人家好几趟,金来喜就是不肯说痛快话……

实际上金来喜的心思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就是不想让欧广明跟着去,只想让他挂个空名,到了天津还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真出了事再由欧广明出头……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而欧广明的心思正相反,就想借着跟建筑队去天津,摆脱村上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杂事。他对付金来喜这种人心里也有点数,对这种人郭存先捧得过头了,你捧过头他就不拿你当回事。有时对这种人还真得来点硬的,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专治这些神头鬼脸的家伙。

世界上的事之所以复杂,就在人跟人的关系上。欧广明和金来喜都是郭存先的死党,而同是死党分子却相互并不喜欢,这跟他们是一对天敌有关。欧广明一直是抓阶级斗争的,金来喜一直是被斗的对象,其实欧广明还保护过金来喜,但他骨子里还是对搞政工的人有一种天生的反感。再就是两人的性格合不来,欧广明喜欢咋咋呼呼,瞪眼珠子,总是当那个骂人的角儿。对别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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