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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质性的惩罚，比如呢？”玄奘问道，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老张说：“目前呼声最高的是割了你的舌头。”
“挺没创意的啊。”玄奘叹道。
老张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摇了摇头，劝道：“你别把这不当回事。虽然我们避难所还算讲理，都按规矩办事，但要是举证足够，请愿的人又多，监督员会同意对你用刑的。”
“看我不顺眼，干嘛不干脆把我赶出去呢？”玄奘问完，想了想，又自己答道，“哦，也对，那太便宜我了。他们想要的，自然是替天行道，为佛祖严惩我这个下作小人。”
他很清楚，虽然目前这一派只有少数人，但这种情况一向是激进的一方更有号召力，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获取更多的支持。
“既然明白，你最好还是自己走了吧。”老张说。
“别啊，我才刚来，为何要走。”玄奘笑道，看来该把某些行动提前了，他本还想慢慢来呢。
随后，他就当没这事，开始跟老张聊些避难所相关的话题。
老张之前劝了几句，已经是仁尽义至，看他自己都不急，也就懒得再管。反正总工程师也让自己带他，便一一作答。
两人聊了一会儿，玄奘已经对长安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里的基础设施都是以战前的科技完成，没有一丝涉及突破技术奇点之后的成果，但他们竟然凭自己的努力，不断改进整个避难所的设备，让这里比最初的设计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他们挖出更多的地下空间，规模扩大了近一倍。除了长安之心，地热和太阳能发电也已大规模投入使用。
水循环方面，在原配净水芯片的基础上做了升级，回收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九点五。
合成食品、武装力量和教育等方面，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进步。
总而言之，尽管仍是生活在沙漠中，这个避难所已经是一座成熟的地下城市，完全没有生存压力。
因此，原设定一百年后开启的大门，在战后七十年便提前打开，长安的居民开始走出避难所，清除周围的妖怪和暴民，接纳更多外来人口。避难所的长期目标，是重建大型的人类城镇，在废土上站稳脚根，让文明再次生长。
可惜这种开放的理念不被废土上的其他居民接受，那些思想极端的家伙曾带来一些不快乐的影响。经历了几场掠夺战和恩将仇报的悲剧后，长安开始隐藏自己，谨慎挑选入住人员。
“不谈那些宽泛的东西了，先告诉你一些基本的事吧。”老张指着地图上的一块说，“这里是二号生活区，工程师都住这。你到了那边跟管理员领取自己的编号，就可以去找对应的床位了。吃东西可以就近在二号生活区，也可以到娱乐区，那里的东西比较贵。”
“说起这个，你们这儿用哪种货币，瓶盖还是防火塑料？”玄奘问。
“都不是，我们这因为几十年前重建了可乐生产线，瓶盖贬值得厉害，已经不能当货币用了。还有用防火塑料的？”
“我去过一个镇，是用这个，他们情况比较特殊。”
老张点点头，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长安也比较特殊。为了保证和外界的流通性，我们用的是电路板，集成电路那种，你如果身上有瓶盖，跟他们说明自己是新人，可以去兑换，不过汇率也比较低。”
“谢谢，我了解得差不多了。”说完，玄奘站起身往总工程师的办公室走去。
魏征仍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眼镜反白，看不清表情。
“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吗？”他侧眼看了一下玄奘，压抑着声音中的烦闷。
玄奘来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图纸，然后说：“我想，我有办法解决长安之心的危机。”
魏征的眉毛跳了一下，起身关上门。
他摘掉眼镜，一脸警惕地盯着玄奘，低声喝问道：“谁跟你说长安之心有危险的！？”
第十九章 失传的技术（）
玄奘把头朝着桌面偏了偏，说：“猜的，看来猜中了。a级预警应急方案流程图，没危险怎么会一直盯着这个看。”
魏征诧异地张了张嘴，问：“你看得懂流程图？”
“看得懂也没用，这东西包含的有用信息很少。你怎么不直接看后台代码呢？”
魏征更惊讶了，言下之意，对方不仅知道这图是什么意思，还很熟悉程序编写。“世上竟还有知晓编程之道的人存在，不可思议！”他惊呼道。
“这……难道长安没人懂？我还以为你们只是编写过程中遇到了困难。”玄奘也觉得有点意外。
已经不是困难而已了，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跟老张聊过之后，他对整个避难所的技术水平做出了较高的评价，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保持科技为主的进取心，令他十分欣赏。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此之大的一块短板。
魏征迟疑了几秒，坦白道：“曾经是有的，在最初几个世代，还可以进行后台层面的维护。但这类人才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你知道，在那么贫瘠的情况下，培养一群专门对着键盘敲天书的人，会遭到很大非议。”
玄奘可以理解，在一般人看来，编程人员每天只是坐着不干事。他们的工作成果难以衡量，通常不是立竿见影的那种。
而且可以想象，避难所生活的初期，一切都能在自动程序的管理下妥善运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偷懒，程序员们应该会转向其他工作。
魏征说：“由于培养一个程序员要求的条件比较苛刻，这方面的知识渐渐失传。长安的升级更新，更多是集中在硬件层面。我们的确取得很大进步，也让大家逐渐放弃了重拾编程之道的努力。但久而久之，对内部代码的忽视，终究埋下了一些隐患。”
原来如此，不过，这不就对自己更有利了吗？玄奘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计划得逞的邪笑。
通过对长安避难所的了解，他对当前的情况如此判断：物质基础牢固，技术至上，而且有一个目光长远的管理层。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很多人愿意听神昉那一套。他们已经不愁吃穿，精神生活却很空虚，神昉在这时候站出来，用一些雕虫小技就能牵着他们走。
抛开这令人不快的事不谈……
在这种氛围下，想要在长安迅速提升自己的地位，走神棍路线和走技术路线都是很好的选择。
玄奘两种都很擅长，前世也当过不少次神棍，但看到神昉之后，他断然选择了技术路线。同时不由得反思，以前的自己看上去不会也这么恶心吧……
最开始，他的打算是辅助避难所的移民工作。看得出来，这里的监督员很重视向外的扩张，以及文明的重建。当前相对保守的政策只是在积蓄力量，废土世界人心不古，要避免重蹈覆辙。
作为一个新人，想要快速接近监督员，投其所好自然是最佳选择。
但现在神昉的追随者们想要对他下手，那么他就得选一个更为直接的方式了。
在第一次进入魏征的办公室时，他就已经从桌面上的流程图和魏征的表现，推断出他面临着重大问题。结合夏安之前对长安之心充满自信的介绍，玄奘能想到，魏征面临所的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公开。
“我知道自己是个新人，直接触及这么敏感的领域很不礼貌。”玄奘说，“但我还是想知道，现在事态有多严重，毕竟我看得懂流程图，却不知道具体问题所在。”
魏征叹道：“既然已经说破，对你也没必要隐瞒了。但其实我也是边学边看，直到一个月前才发现这个问题。我只是猜测，反应堆的设计寿命，应该只有三百到四百年，那已经是当时所能想象的极限。留下来的文献表明，避难所的设计者认为至多一百五十年后，这里的人就可以走出避难所重建文明。
“然而现在，长安之心已经运行了五百多年。这对于反应原料的半衰期而言不是很长的时间，却足以让一些关键性参数产生偏差。再加上原料的损耗，多年来产生的数据冗余，将使反应堆的主控程序陷入瘫痪。”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满是忧色，又继续道：“而仅靠人工维护，无法阻止反应堆接下来的紊乱，长安之心将出现大规模泄漏！”
玄奘暗自摇头，设计这东西的程序员就不会写个动态修正模块吗？不过也没办法，人家也没想到避难所的运转能超出设计寿命这么长时间。
而且考虑到避难所这项目的设计初衷……
玄奘问：“还有多长时间？”
“持续运行超过七天就会崩溃。现在我采用的是和辅助能源交替运行的方法，也只能再撑一个月。”魏征将脸颊埋入双手，闷声说，“对外宣称这是在测试太阳能供电的负载，他们都还不知道，灾难就要来了……”
“该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吧？”
“监督员也知道，还有几个技术主管，其他人都不知道，必须维持稳定。但我们都毫无办法，只有我对编程之道稍有了解，可要修改长安之心的主控程序，我也做不到啊。”
魏征抬起头，问玄奘：“你听起来很熟悉这个，能证明一下吗？如果……你撒谎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被危机折磨了一个月的总工程师已经濒临崩溃，积聚的压力让他情绪略微失控，眼下似乎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便把情况全盘托出。现在他又有些后悔，并且依然不肯相信，这世上还有能解决主控程序问题的人存在。
对于他的要求，玄奘并没有意见，甚至正合他意。证明了自己的水平，对方才肯把主导权交给自己一个新人。而越少人知道，知道的人越是高层，对他未来的计划就越有利。
若能帮助他们度过此次危机，可以想见，他将会以一个非常高价值的角色接近他的目标——监督员李世民。
于是他说：“用什么来证明？”
魏征一愣，反而为难了。
他从没实际做过什么源代码级别的操作，避难所里的设备，又都是按设计之初的程序自动运行的，万一调试错误会造成很大影响，他们工程师都不敢随便去碰。太小的设备，一般又没有后台代码，逻辑直接写死在电路板里了。
他把这些情况告诉玄奘，然后说：“既然你是专业人士，你自己想想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玄奘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只能答应。若是证明不了自己，魏征不会容忍得知长安之心秘密的人存在。
他观察了一下办公室的环境，思考片刻后说：“我需要一台终端，能进后台调试的。要连接门口的监控，还有魏先生你的电子照片，各种角度的，越多越好。另外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第二十章 先来瓶可乐（）
其他要求魏征都能理解，但要他照片这一点，让他摸不着头脑。虽然心存疑虑，他还是很快满足了玄奘的要求。
玄奘抽来一把金属椅，坐在终端前，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双手悬在键盘上，眼睛虚望前方。
这个动作持续了将近五分钟。魏征看他一动不动，轻咳了几下，玄奘仍是没有反应。
很显然，这是在发呆。
当他忍不住想说些什么时，玄奘忽然回头说：“劳驾，给我拿瓶核子可乐来。”
“什么？”
“不好意思，刚才忘了提这个。一点个人习惯，没可乐我敲不出来，请见谅。”玄奘抱歉地笑了笑。
魏征越发觉得，自己大概是上当了。这家伙初来乍到，就指出他的忧患所在，还说什么自己识得编程之道。现在看来，分明是运气好蒙中的，而且有点装不下去了。什么必须喝可乐，用这么可笑的借口来支走自己吗？
这小子到底什么目的？
玄奘依然一脸真诚地看着他，等待自己的可乐。
魏征抖了抖大胡子，压下质问他的冲动，拿起对讲机叫人取可乐来。他倒要看看这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核子可乐给了玄奘，魏征把办公室的门重新关紧，抱起双臂盯着他说：“可以开始了吗？别又有什么新要求。”
“可以了。”玄奘笑道。
然后他一口气喝完了整瓶可乐，感觉气体从嘴里冲入鼻腔，进而灌满整个大脑。
爽！
他用力甩了几下脑袋，重新看向终端屏幕，双手如同幻影一般在键盘上舞动起来。
魏征简直看傻了，那速度比乱按的还快！
代码像是下雨一样从屏幕上方落下，偶尔停顿几秒，或者回删几次，其余时间都是行云流水。玄奘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思考，双手自动就敲出了那些代码。
疯狂的敲击动作持续了十分钟左右，他终于停下来按了按指关节，点击了调试运行。
“测试修正才是比较耗时间的。”玄奘回头对魏征解释说。
此时屏幕上闪过一行行复杂的输出结果，魏征看不懂，也完全看不过来。他只好问：“现在是在干嘛？”
“呃……我用不惯这上面的编译器，现做个简单版的。”
魏征心下震惊不已。为了看懂长安之心的主控程序源码，他一直在旧世留传下来的残缺文献，从最基础的原理开始学习。因此他了解编译器的意义，更明白玄奘竟然当场做了一个编译器，这速度有多么恐怖。
花了大约四十分钟，玄奘宣告基础工作已经做完，随后进行了几分钟的闭目沉思，又将主体代码很快敲完，调试了几次。
“好了，魏先生，现在我们到门外去。”
说实话，虽然整个过程中玄奘有做解说，但魏征还是没明白那些“训练集导入”、“神经网络学习”、“模式识别”等操作之后，他到底做出了个什么东西。
两人出门后，玄奘又让他把门锁上，然后说：“没看错的话，这门是用密码打开的。”
魏征称是。
玄奘又说：“现在请魏先生抬头看一下监控摄像。”
魏征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
玄奘托着下巴，指示道：“头再偏左一点……脸不要仰太高……嗯，好的，应该差不多了。”
嘀。
一声轻响，门后传来了开锁声。
“打开了？可我还没输密码……”魏征推开门，又回头看了看监控，想起一项只在文献中看到的，已经失传的旧世技术，“难道是……人脸识别？”
玄奘点点头。
“你就用这个摄像头，做出了人脸识别开锁？”魏征又问了一遍。
“是的。你的照片角度不多，都是正脸，所以用起来要对准角度，比较麻烦。另外这个开锁，严格说来用了点非法手段，绕过了它本身的验证。”玄奘遗憾地说。
“我的天……”魏征用颤抖的手缓缓摘下眼镜，扶着桌面坐下，“我得告诉监督员，长安有救了！不，直接去底层主控室，时间紧迫！”
说着，他便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玄奘风风火火地赶往专用电梯。他们乘坐的电梯降到底层，一阵轻微震动过后，又开始水平移动，经历一段曲折的路程，才与主控室的入口对接。
两人走出电梯，一路上穿着实验服的工作人员纷纷向魏征问好，他随意敷衍着，有几个人试图上前讨论事情，都被魏征挥手赶到一边。人们看着跟在他身后的玄奘，窃窃私语。
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新人，从没在任何下属部门待过，就被总工程师直接带到了这个最高级别的主控室。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进入核心机房，魏征向房间里的几个人低声说明了情况，让他们不要对玄奘的工作进行任何打扰，并满足他提出的所有合理要求。
“……您是说，这个人真的识得编程之道，还有能力修复主控程序的漏洞？”一名工程师不禁问道，同时侧目观察玄奘，后者正一脸好奇地查看机房里的各类终端。
另一个工程师同样怀疑，悄声说：“可他那么年轻，而且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点没见过世面。”
玄奘没兴趣听他们在讨论什么，他知道事情必然会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
他其实只是在感慨，长安的技术人员竟然用这么一堆原始货色，组建了足以运行五百年的反应堆维护系统，实在是个奇迹。那种感觉，就好像上古时代的人，用木头机关和蒸汽驱动做出了一辆坦克。
如果能换上更新的科技成果，他们的成效一定能提升好几倍。至少，看上去不会显得这么寒碜。不过这些破旧设备堆在一起，却另有一番颓败的美感。
魏征对那几个工程师说：“他确实有两把刷子，刚才他用一小时就编写出了失传的人脸识别程序，其中大半的时间还是用来重构编译器的。”
“编译器是什么？”有人不解地问。
另一人翻了个白眼，又向魏征确认道：“在一小时之内重构了一个编译器？”
“亲眼所见。”魏征说，虽然他只看出一些表面上的东西，但以他的水平，也看得出后续的代码确实是用一种全新的语法编写，并使用那个新的编译器来调试的。
那个工程师惊呼道：“这……这可是比文献里说的速度还要快十倍！不，再综合来看，恐怕他的功力比文献中描述的，高上百倍都不止吧！”
于是，他们总算达成共同意见，叫住了玄奘，让他先进入后台看看情况。魏征告诫他说，主控程序是嵌入式的，无法独立于这些设备运行，也就是说任何改动都会立即生效，没有测试的余地。
还真是不负责任的设计啊，玄奘暗自抱怨了几句，对照流程图找到相应段落，看起源代码来。
一开始还不太习惯那种古老的语法，不过这类东西，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用十几分钟适应一下，他便能够一目十行地看完关键部分。
魏征他们在后面焦急地等待结论，看他往椅子上一靠，都上前不安地问：“情况如何？”
第二十一章 李世民（）
与老旧的设备一样，主控程序也写得很原始，很多功能实现得非常繁琐。好处在于，逻辑比较清晰，一路看下来，玄奘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
“今天之内我会做个模拟版本，如果运行没问题的话，大概用三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