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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在此刻,原本清晰的图像骤然间模糊。事实上,并不是画面模糊,而是其所映照的现实模糊了。
病床上的瑞雯就像一个虚幻的气泡,在扭曲的光影中间闪了闪,便踪迹全无。仅十分之一秒的恍惚,病床就变得空荡荡的,什么管线都松脱下来,营养液滴到被褥上,那边还残留着人形压陷的痕迹。
……这么个消失法?
罗南一时间也有点儿懵,忙把监控视频重新倒回去观看。第二回,他心里就有点儿谱了:
形神交融,浑化如一。
这正是瑞雯的拿手好戏,她就是一个游走于精神与物质边界的特殊存在。那一刻,她完全就是一个无实质的魂灵,自然是说走就走,而如果她能够跃入渊区、极域这样深度的精神层面,就是欧阳会长,也很难把她留下。
说着容易,可越理解里面的门道,越觉得瑞雯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超凡力量的理念范畴。
物质和精神彼此干涉,交互作用可以理解,可完全转化……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罗南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投入太多精力,反正短时间内不可能想明白。相对于这些技术性的东西,他更介意瑞雯此时的想法。
这个与他心绪一角有所共鸣的“实验式女孩”,为什么离开?想去哪里?对他们这些人,特别是他,又是怎样的态度?
他坐在越野车后排,双手相合,抵在口鼻之前,掩住面部表情,也让自己更加专注,以时刻关注生命星空的变化。
在哪里?在那里?
车子已经驶入西城区,切一个斜角,向黎兰区而去。可在这时候,罗南猛地直起身来:“等一下,去定洋酒吧。”
旁边秦一坤讶然扭头:“哪个?”
罗南眼睛似瞌似闭,但生命星空中,另一个视角却变得越发清晰,相应的,灿烂星辰移转入位,给封闭体系带来了微微涟漪:
“临海区,华英西路,定洋酒吧……快一些!
高德借后视镜瞥来一眼,方向盘轻摆,车辆脱离自动驾驶模式,拐上了另一条磁轨高速,车速骤增。
莫雅从酒吧后门走出来,用涂了卸妆液的湿巾,擦掉脸上的妆容。后巷正是个风口,细碎的雪粉好似飞刀,嗖嗖的打在脸上。
这样的天气,莫雅觉得倒还算清爽。可前面的同伴们已经啊呀呀地缩起脖子,争先恐后冲上保姆车。身后,新晋见习经纪人兼星探蒙菲早有防备,厚实的防寒服简直是为野外跋涉准备的,然而往身上一罩,原本就墩实的身子更圆悠了,实在没有半分商业精英的风采。
不过,人家本来就是过来取经、蹭饭的,还没正式上岗,也没法用商业礼仪约束。
再看真正的经纪人海京先生,一副型男打扮,粗呢风衣穿在身上,搭配暗红色调的围巾,极具时尚感。而信手抄兜,不急不缓的从容姿态,更能引得小姑娘尖叫,比明星还要明星,吊打前面几个不争气的三流摇滚从业者。
已经开始商业化的山溪乐队,在各个酒吧、夜店驻留的时间越来越少,绝大多数都是友情演出,还以前在地下圈子的人情债,同时也使上个月市政广场演出的成果进一步发酵。
目前情况只能说是不愠不火,每天给预售的出道专辑增加几个数字,如此而已。
莫雅三两下擦掉粉底腮红之类,随手将湿巾投向一侧的垃圾箱。原本都已经计算好了的,哪想到突然起了一阵劲风,湿巾团打在进口处,一挂,掉了出来。
“啧,太没型了。”
要是被狗仔碰到,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三流女明星随手扔垃圾,毫无公德心,可以在八卦论坛上混一个位置了。
不过现在也用不到她修正,卡卡拉的怪声响起,后巷某个角落,埋伏在这里的清洁机器人受到刺激,从待机状态启动,慢慢行驶过来,铲走了湿巾团。
“好小伙儿,比我那两个弟弟强多了。”在机器人经过的时候,莫雅拍了拍它傻大黑粗的脑袋,“就由你下决定吧,今天是回家呢,还是去小窝?选a就汪一声,选b就沉默。”
机器人面无表情滑过。
“好吧,选b……咦?”
清洁机器人之前呆过的角落,也是巷子里摆放杂物的地方,扑楞楞的振翅声响起,好像有鸟儿在挣动。很快,“刮刮”的叫声就明确了,那是一只夏城常见的乌鸦。
是在觅食吗?
“最近夏城乌鸦又变多了吧。”莫雅感觉,最近她出门总会碰到类似的情形,头上、身边时不时就会有乌鸦飞过,还好运气什么的都没有受到影响。
海京也往那边瞥了眼:“冬天除了乌鸦麻雀,很难再有别的鸟儿,除非你去生态公园……明天去逛逛吗?”
“明天的日程是睡懒觉。你可以让蒙姐请你,就当贿赂了,以后在老板面前多说点儿好话。”
“那还是算了,薇姐一句话抵我一百句,投资收益明显不对等。”
蒙菲直接把防寒服的帽子翻到头上,彻底成球:“这鬼天气,我宁愿上街做功课,也不会去什么生态公园,至少还能进商场蹭点儿暖气。”
“那就祝你发掘出另一位薇姐。”
“……承你吉言。”
三五句话的功夫,话题都不知甩到了哪里去。这时候,车上的马楼探头出来,催他们上车,一行人说说笑笑往车上去。
临上车的时候,正好清洁机器人已回归原位,保姆车车灯打开,将它的影子向斜前方拉长。
莫雅给这家伙送了个飞吻:“谢了。”
“刮刮!”那是乌鸦在配音。
莫雅哈哈一笑,正要钻进车厢,忽地一个激零:“等下!”
她叫了一声,又跳下车去。车上,后续还有约会的水意有些恼了:“你有完没完!”
莫雅根本不理会,迈开大长腿,两步就来到车前。此时前灯光束向前,雪粉乱飞,将巷子内部的格局,又映射出一个扭曲的影子镜像。
便在这狭长扭曲的乱影中,莫雅看到,清洁机器人和杂物堆的影子掺在一起,在它们边缘,有一幅摆动的长影,边缘参差,下方略带弧形,应该是乌鸦扇起的翅膀,还有半边躯干。
可在那幅长影的侧下方,还有一道纤长的影子,前端与乌鸦身影融在一起,却隐约可见屈折的关节形状。而随后就是更加明显的腕部弧度,笔直的手臂线条……
海京也从车上下来,和莫雅站了个并肩。他眯起眼睛,略错开角度,这时他就可以看到,在车前大灯的照耀下,分明有一截纤细的光祼手臂,托着那只乌鸦,在飞舞的雪粉下,轻轻颤动。
心头才一颤,身畔风过,莫雅已经冲上前去,直趋那处杂物堆,海京伸手,都连衣尾都没抓住。
一秒钟后,莫雅呼喊声充斥了小巷:
“天啦,一个小孩儿!”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双指令
龙七穿着一件高领薄羊绒衫,从夜店里出来,即使加上臂弯搭着的休闲西服,其衣装也和其他人差了一个季节。但这种贴身款型,也非常有力地呈现出高人一等的健美身材。旁边一起出门的少妇,恨不能化身保暖外套,整个人贴上来,共同造就一段短暂又刺激的记忆。
然而,龙七不管是面对漫天飞舞的雪粉,还是眸含春水的少妇,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他拒绝了少妇的邀请,却又留下社交号码,然后头也不回走入冷风之中。
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一如那个体温快要上升到四十度的躁动女人。
晚上九点,他所在的临海区夜店街,其实还没有进入最热闹的时段,他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可惜临时派发的任务,带给了他一些破坏性的预期。
沿着夜店街走出几百米,凭借刺眼的红蓝警。灯,他找到了任务指定的区域。那是一处音乐酒吧的后巷,从这边看过去,街灯下,巷子里黑压压的围了一圈人。
他信步走了过去,然而刚踏入巷子前端,某个悸动念头骤间滴落心湖,嗒然有声,更将森森寒意,层层扩散开来,转眼蔓延全身。
龙七打了个寒颤,倏然止步:这是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也没能做到的事。
“小家伙,别紧张啊,让姐姐看看。”
巷子里,莫雅冒着被乌鸦翅膀扇到的风险,半蹲下来,和孩子的直线距离更近了一些。
这个孩子很瘦。
这是莫雅的第一印象。孩子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头发大概有两三个月没有打理了,垂过了额头,挡住小半边脸。而在杂物堆、乌鸦以及围观人员的阴影覆盖下,打进来的片断光芒,让他的面孔显得越发瘦削苍白,也不可避免有几分阴郁色彩。
这让孩子显得更成熟一些,不过有罗南那货当参照……实际年龄也就差不多吧,或许更小一点儿,十四、十五?
莫雅试图确认,孩子身上有没有手环之类的身份标识。正常情况下,为了便于在这个权限社会生活,就是全无行为能力的幼儿也会带上身份识别卡带之类。
但找了两圈,莫雅并未发现类似的设备。
可他身上的病号服是什么意思?记忆里,周围也没有什么医院啊。
坐在杂物堆旁边的孩子,确实没有动弹的意思,只是盯着手上承托的乌鸦。而这只乌鸦的体型非常硕大,比同类要大出一圈儿,此时也歪着头,回看孩子,偶尔扇扇翅膀,刮刮叫两声,里面仿佛透着些无奈的味道。
事实上,自从这位同属信众的伙伴骤然闪现之后,名为“墨水”的乌鸦,已经快半个小时没飞起来了——人家不撒手啊!
莫雅有些拿不准,她挠挠头,回头一看,却给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后面黑压压地围了一圈儿人,山溪乐队成员、闻讯出来的酒吧老板、顾客等一堆看热闹的闲人,把不算宽敞的巷子通路给堵得严实。
刚刚赶到的警察,正辛苦往里挤。
“警察来了,大家都闪开些。”
莫雅示意经纪人出手赶人,她怀疑眼前的瘦小孩子,可能存在一些精神方面疾病。因为这孩子的神情态度,实在与正常情况不太搭界:明明有一圈人围观,这孩子不言不动、不关心、不理会,只是轻抚手上乌鸦的羽毛,嘴里还喃喃说着听不太懂的话。
自闭?精神分裂?还是别的什么……原谅她会这么想,没办法,家中有老人如此,让莫雅比较敏感。
她担心聚太多人,会造成不良刺激之类。
海京这时候表现出经纪人的担当和手段,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出警的警察帮着他一块儿把大部分围观人员赶回酒吧去,顺便让已经受不了后巷冰冷低温的山溪乐队其他成员,由蒙佳监督,赶紧上车滚蛋,只留下作为第一报案人的莫雅和他自己。
事情到这里还算正常,但接下来事情就陷入了停滞状态。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小家伙,肯定是精神有异于常人,始终不言不动,围在他身边的一圈人,不管是好言相劝也好,哄哄抱抱也罢,都没能把他从那个角落里拉出来。
最终换来的,只是乌鸦不满的刮刮叫声。
这就尴尬了。
出警的治安官还是个小年轻,这时真要给跪了:“这孩子太倔……问题是系统上也没资料啊,sca的数据库里没有,市里所有正规医院、福利院、疗养院,近期也没有像这样一个孩子入院的记录,我怎么觉得这是大案子的节奏?”
“我也通知sca儿童福利机构了,也许术业有专攻?就是来得太……阿嚏!”
在劝说期间,海京已经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想送给孩子保暖。然而人家丝毫不领情,拍动翅膀的乌鸦大哥,也是个阻碍,海京也不好意思再穿回,只披在背后,在小巷里冻的直跺脚。估计事态再不解决,他可能会因为重感冒送进医院挂水。
但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莫雅。这位高光低温的美貌女子,自认为抗冻,身上穿的也就是那回事儿,肯定也给冻得不轻。过两天还有商演,万一出了状况就麻烦了。
他便劝说道:“莫雅你也先回去吧,我留在这处理,回头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莫雅也知道,自己算是给大伙添了麻烦,举手示意抱歉,可还有些不甘心。突然就伸手,捏住小孩子的面颊:“喂,倔小孩,你再不应声姐姐可就走了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跟上来,热饮蛋糕的伺候……哎?”
说也奇怪,在凛冽的寒风中,她手都快冻硬了,小孩子瘦削的面颊依然鲜嫩温热,手感倒是极佳。
殊不知她这边动手,后巷某个阴影角落里的龙七,看得眼角都抽了一记。
隔了有段距离,不过龙七还是确认了,那位缩在杂物堆旁边,头上身上都积了一层雪粉的瘦削小孩子,究竟是哪个。
他的上一组搭档,强悍的拳二,心大的墙五,正是在这个小孩子穿透一切、腐朽一切的攻伐手段前重创,身体机能严重受损,在运载回去的途中,惨遭杰克毒手。
拳二当场身亡,墙五保住了一条命,但也因为不再适合一线工作,最终黯然离职。
在那个噩梦般的夜色中,以“蛇七”代号出动的龙七,最痛恨的当然是那个无耻凶残的改造人,可那家伙已经完蛋了。
剩下的,就是这个孩子,好像叫“瑞雯”?也不知道其瘦削纤细的身躯内,蕴藏着怎样的能量,竟然强行打穿他们七人深蓝小组的围追堵截,最终还是不惜代价动用了粒子炮,才将其击昏。
呃,话说从客观角度看,好像是他们这边更无耻一些。
不管怎么样,代号“蛇七”的龙七,对巷子里面那个小孩子,抱有非常复杂的情绪。更不会像那个母性泛滥的蠢女人一样,径直去玩什么“摸脸杀”,说不定胳膊直接断掉好不好!
既然摸脸都危险,这个任务本身……
龙七心里转着多个念头,也和发布命令的上峰交换信息,就任务的具体内容进行沟通。没过两分钟,另一个渠道的指令传送过来:
“蛇七,从现在开始,观察待命。”
“咦?”
“嗯哼?”
“深蓝那边……”
“你现在是天青保全的高级雇员,要挣外快的话,需要我帮你解除雇佣合同吗?但请预先支付违约金。”
“……了解。”
龙七立马就缩了,或者说他找到了远离危险的理由。但接下来他忍不住又道:“白博士,你不担心你的合同吗?”
“从克莱实验室出来的博士,在哪儿都不会没工作,重点是我没有违约金条款。”
问题是,你同样是从天启实验室出来的。从那边出来……有活人吗?
这句话,龙七没有说出来。自从白心妍博士成为天青保全夏城分部的负责人以后,他们这几十号深蓝行者,越发地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作为深谙燃烧者理论和人体系统理论的高级研究人员,白心妍可以随时调整他们的训练课程,在不明显增量、不影响效果的前提下,让参训人员深刻理解“天堂和地狱”的显著差别。
“好吧,请指示。”
“规范行动模式,观察待命。”
“是。”
在深蓝行者的正式行动中,越级指挥是明令禁止的事,龙七只需将信息接收设为“战备模式”,便可以只接受直接上级的作战命令。当然了,那也就代表着,现在还在他耳边聒噪的另一番指令,将完全屏蔽。
龙七稍做犹豫,对深蓝那边,是直接装糊涂呢,还是告知一声?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巷口有车停下来,刚刚停稳,就有人开门下车。
巷子不长,龙七借着路灯,看清了那人的面孔。而比他的目光还要更快一线,对方冷彻的眼神也划过来。
咝!
恰在此刻,深蓝那边变得急切许多:
“龙七,你在听吗?”
“报告目标情况,后续支援已经在路上。”
“喂,喂?”
支援你妹啊!
龙七一个激零,立刻切入“战备模式”,刹那间,世界清净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冻雨来
巷子中间,海京实在不想让莫雅再粘乎下去了,干脆上前,强拉起她往外推:“走吧走吧,赶紧走吧。这里交给我处理,每五分钟给你一个现场照片ok?”
莫雅皱眉:“我觉得我快说服他了。”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两人正争论着,巷口车响,有人下车。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社会福利机构到了,但等到路灯的灯光落在来人脸上,莫雅难免惊讶:
“罗南?你到这儿干什么。”
“过路的时候看到你们……的保姆车。”
罗南信口而出的理由,可谓破绽百出,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再去编织更完备的谎言,视线径直越过莫雅肩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墨水时不时扇动的翅膀。
墨水在这儿,其实是罗南的安排。
因为东奔西走的莫雅,实在不适合专门配置大量安保人员。为保证她的安全,罗南在完成三闸安防的任务后,便将空闲下来的墨水派到莫雅身边,二十四小时跟随,一旦有什么意外,便可以通过封闭体系加以干预。
但罗南无论如何没想到,这样的安排,竟把瑞雯给吸引过来。
罗南快步走上前,其间理智一直在提醒,让他注意掩饰,不要被莫雅看出破绽。可随着视线覆盖区域延伸,他看到角落里那位瘦削阴郁、几乎没有任何女性特征的小女孩儿,披着雪粉坐在杂物堆下;看到人影和其他扭曲的影子覆盖下去,可女孩儿沉寂无言,眼中只有乌鸦……
瑞雯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次元,她不去理会别人,也没有人真正地理解她。
看到这幕,罗南心口微微一堵,所学古文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类的句子一下子具体成像,又化为声涌动的黑潮,漫过心头。
好吧,也许瑞雯并不需要可怜,可罗南心中那份滋味依旧缭绕,终难消散。
秦一坤快步走过他身边,莫雅和海京则向他说了些什么。这些情形罗南都知道,但并未做出适当的反应,因为他的情绪如潮水般起落,脑子的转速也受到影响。
罗南自己都不明白,心头的情绪为何会如此激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