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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说的来着?靠,就是莫鹏这货!
他们姐弟两个,是老天爷派下来折磨我的吧?
罗南翻着白眼,收拾了碗筷,又耐着性子把餐厅、厨房打扫一遍。这期间,所谓的“原生物种基因和生态维护”业务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对接。牡丹领着墨水,与三闸安防的行动组会合,开始了又一场现场会,今天他们的计划是研究林墙区,明天则轮到河武区。
“一切顺利”的话,这两天罗南尽可划水,腾出时间精力,琢磨验证最新所得。
“总算上了正轨!”罗南长吁口气,车库旁的地下储藏室,取回两本笔记,然后就一头扎进卧室,打定主意一天都不出来。
卧室里,罗南盘膝坐在床上,翻动记录了无数灵感的纸页,才看了两眼,血脉贲张的情绪,就像是满溢油井里点起的一把火,再度轰声燃烧。
罗南深吸口气,知道不把情绪控制住,很难真正沉下心去思考。可他已经压抑了一整夜,恨不能梦里都在攻关,想再压制,又谈何容易?
“堵不如疏……”喃喃念了一句,罗南咧开嘴,在绽开的笑容里,激昂澎湃的灵魂力量如溃坝之洪水,各自东西南北流。
屋外天空晴朗,然而投影入心湖,顷刻归于幽暗,浑茫星空就在罗南心中铺开,周覆数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将所在社区千户人家,万余生灵的生命草图一一映现。
随着生命星空呈现,压抑的冲动心火在星空中弥漫,很快就散尽了热量,只留下一点生命的波动,与漫天星辰共鸣。
罗南不自觉便心意明透,处在最澄澈的状态,不是入定,胜似入定。感受着自我与他人生命的干涉与共鸣,自然而然地就有一个着手方向跳出来。
他不搞什么纠结,顺势动念,恢宏星河的中心,专属于他的观想图形自然呈现,正四面体与其内切、外接圆球的格式塔结构,与千千万万的生命草图遥相对应,又交汇在一起。
星光长河漫过格式塔,似乎全然淹没,而在格式塔内部,又呈现出清晰的阶次,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从霜河实境那一夜起,罗南的格式塔就已经与生命草图汇聚的星河交融,但又相对独立,似乎按照各自的规则行事,只有领域相冲的时候,才会明确格式塔的主导性。
可这一回,长河蜿蜒、万星辉映之下,一直巍然不动的格式塔,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有变化才对。”罗南在心里与自己对话。
在无数灵光电火的冲击下,他的思维方式都大幅变形,作为他形神根基的格式塔,也必然要有相应变化,才能证明它的真实不虚。
心念之光悬照,将观想图形里里外外探测一遍,原本模糊的感觉,就变成了清晰的认知:以前的格式塔,是简单的几何图形组合,算是一种概念性的表达;而如今,这组图形多了一些细节,点、线、面的拼接,显现出光影的构象以及更奇妙的质感。
类似细节还在增加,以至于简洁的概念图形,已经有些不太适宜——毕竟概念就是概念,相应的理想化图形还是太死板了。
一念甫动,已经被丰富细节塞满的观想图形,就像是海边上堆砌的沙堡,就那么倾颓垮塌,在虚空中洒落无数银白的流光。
我擦!
罗南心头本能一紧,可还轮不到紧张情绪翻上来,他观照的心念,便被千百颗明暗不一的星辰填满了。
没错,概念性的点线面组合,突然化为千百颗星辰,列布分张,化为一组璀璨的星群。它们之间彼此参照对应的结构,从整体上看,依稀还有正四面体、内切外接圆球的规则痕迹。
罗南发了会儿呆,他的观想图形从概念性的几何图形,变成了更具实质感的星辰布局和星座结构,这不就是生命草图?
这样的情形,与昨天观照秦司机的情形,是何等相似!
罗南想咬手指,心中困惑、恍惚、兴奋交织。
自我生命草图的建构,将格式塔与生命星空的规则隔阂彻底轰破,就像一个精妙的数学变换,将两个不相干的领域,划到了同一个规则之下,进一步扩大丰富了内涵,增加了无数可以研究的细节。
从这一点看,他的尝试才刚刚起步,就有了让人振奋的突破。
可另一方面,伴随他多年的观想图形异化分解,冲击又是实实在在的。以至于他必须给自己作一些心理建设。
好吧,比如天上的星座,从来不是什么光点连线的图形,而是人心想象的勾勒,和特定文化的映像,是高度具象化的产物。
也许这个道理可以用到“格式塔”上?
罗南忽地一愣,某个问题从无到有,侵占了他的思维:爷爷当年的“格式论”研究,其对象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呢,还是具体的现象?
他选择后者。
单纯抽象和概括的符号,没有具体详实的现象做支撑,是不可能发展出丰富内涵的,就算是有,那也是梦呓般的空想。
也就是说……
罗南拿起手边的棕皮笔记,翻到扉页,直视简洁的图形线条,可眼前浮现的,分明就是深邃恢弘的星空。
(下一更在中午,大约两点吧,大约。)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新图形(下)
扉页上的星空当然只是幻想,可是格式塔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
罗南在床上都有些坐不住,起来绕着床转圈。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学习“格式论”五年多时间,也许直到此刻,才真正触碰到爷爷他们核心研究的门槛。
“接下来要怎么做,接下来要怎么做?”
原本罗南脑子还是很清晰的,对今天的“闭关”更是做好了艰苦攻关的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开头竟然如此顺利,顺利到失控的地步。格式塔“星图化”之后,之前所有的计划统统作废,他必须要根据当前的新结构,再梳理出一条大概思路。
可真正的问题在于,思路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他把自己摔到床上,又拿起自己的分页笔记,发泄式地写写画画。很快,又有六七张空白页,被他写满了文字、图形与符号,而且仍然有无休无止的冲动试图从脑子里跳出来。
罗南从没想过,他竟然有被灵感撑死的一天!
他再度从记忆灵感的工作中回神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半,智能管家按照设计好的程序,制作了午餐,并邀请家中唯一的食客上桌。
罗南整整一上午,都在蒸发脑力,消耗超乎寻常,此时本能都开始报警。他干脆拿起笔记本下楼,准备在用餐时,继续琢磨书写,两不耽搁。
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菜,却又写画了半页纸的文字符号,罗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甚至可以在餐桌上一直干下去。
偏在此时,又一个预设的提醒到了。
“午课时间到,挥洒汗水吧,少年!”六耳震动,薛雷厚实的声线掺着憋笑声,分外滑稽。这是前几天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录下来的提示音,专为控制作息时间而设。
修馆主的授业,本质上非常严谨,最讲究“习惯”和“节奏”,认为好的修炼习惯和高效节奏,是实现武道成就的根基。特别是罗南“目窍心灯”成就之后,那边的要求更高,除了不可抗力,或极特殊的情况,每天早课、晚课、子午课,都是雷打不动——别想偷懒,薛雷是个好朋友,同时也是最严肃死板的监督者。
经过十多天的严格控制,外督内促之下,罗南已经初步形成了修行节奏,且因为内炼法真实不虚的反馈,真要把节奏搞乱,他自个儿倒有些不适应。
罗南看看表,心里挣扎几回,终于还是一闭眼,把笔记本推到旁边,加快吃饭速度。
昨天开始接触口舌之窍的好处也体现出来,肠胃腐化水谷、转化精气的功能提升明显。罗南就恍惚觉得,他下嘴的不是量足而无味的营养餐,而是丝丝渗下的精气,随着饭食进程,不停转运周身,补上精力的缺失。
“进度极佳,而且五脏元气稳固,没有特别明显的失衡。按修馆主的话讲,根器厚重,基础牢固,足以承载……咝?”
罗南忽有所悟,下意识扒饭之时,差点儿把筷子戳到鼻孔里去,他也顾不得那份狼狈,心思盘转:“身轮进度有修馆主把控,虽然相较神轮还是弱势,却步步扎实,所谓‘身如山岳,密植厚壤’,是全然不错的。相比之下,由‘格式论’带动的神轮,一路狂飙突进,增长失控,已经是好大麻烦,若再被灵光一催,来个二轮爆发,这条小命,我还要不要了?”
一念既明,罗南背上都沁出汗来。此时再翻动笔记本,立刻就把那些激进大胆的计划,统统打叉,再找那些相对保守、步步为营的,仔细琢磨。
“没错,在格式论研究上,我现在可说是根器不厚、根性不明、根机超前,需要仔细雕琢,夯实基础,再做打算。如此一来,那个‘速写转素描’的想法,倒是合适。”
罗南拍了下桌子,下定决心,几口把饭菜倒进嘴里,略做收拾,就上楼做午课去了。
行了一回功,在五脏元气轮转,筋膜皮肉轻颤的动静相宜势子中,罗南很自然地捕捉到一点定静之机,顺势就转入到对生命星空的观照之中,也开始了下午的研究。
相较于上午灵光电闪,接连迸发的激烈,下午他意念既定,心境就平和得多;只是静静观察这片奇妙绚烂的星空。
但不是用“格式论”的逻辑,而是用一个作画者的眼光。
罗南最初琢磨生命草图绘制方式的时候,正值兵凶战危之时,立论仓促,时间紧迫,也穷尽了他当时所有的积累:灵魂出窍的经验、灵魂呼吸的模式节奏、对“构形”亦即能量信息运转结构的理解……包括多年来的速写功底,成千上万的草图绘制经验、对人物特质的敏锐把握能力,都让他利用起来。
能够整合超级复杂的元素,完成这样恢宏的“巨作”,足堪骄傲。
可从最严苛的角度来看,“急就之章”与“精心之作”,在评判断标准上,总是不同的。
“生命草图”终究只是“草图”,是以速写的笔法,摹形取象,捕捉的大概印象。在构图、比例、结构,还有种种细节上,都远远称不上完善。
更不用说,当时的罗南,还欠缺太多。没有那份承载能力,更没有那份眼光和见识。
而现在,通过向修馆主的学艺,连续恶补里世界基础知识,还有神轮、身轮耦合作用的实践,罗南补上了一个又一个缺陷,就像是技艺小成的年青画家,回过头来,再看自己最初练手的稿子,惨不忍睹之余,也知道该不足之处在哪儿,应该怎样去修正:
生命星空的整体秩序是存在的,可图形方面,精度欠缺;意象方面,大而无当,已经形成了一个基本模子,但是几乎没有细化的空间。
若要修正,“星图化”的格式塔,“真实化”的星图,就是他的方向。
罗南慢慢调整呼吸,生命草图拼接成的星空,就如同刚完成构图,画出结构的草稿,只等着他用笔锋,去勾勒出更细腻的明暗层次,去显现更关键的细节。
成千上万张星图修正,是个巨大无比的工程,却也是最沉着扎实的步骤。当然,最先需要塑造修正的,还是罗南自己。
第一百八十七章 潜规则(上)
初步拟定了方向,罗南却并不急于下手。。正如一个合格的画师,从来不会仓促落。尤其面对的并不是一张白纸,而是深邃复杂的星空。
他翻动手上的分页记本,找了一个空白页,用郑重写上:
第一条,由我开始,推己及人。
从目前情况看,真要修正生命草图,最简单顺畅的选择应该是“对外观照”,秦司机是个很好的例子,到那种程度,答案根本就已经摆在眼前了。
可罗南深知,这还不够。缺失了自我参照的环节,便很难估计作品中会有怎样的瑕疵。最初版本的生命草图,就受限于罗南当时的认知程度,几乎丧失进一步细化的空间,必须要引以为戒。
但要知道:观照自我从来都是修行的难点,所谓“人贵在自知”,不外如是。昨晚上,修馆主用类似的话强调过,而罗南很早就讲,他不擅长“自画像”,这可不是谦虚之词。
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看,高消耗往往代表高收益。如此做法,难度虽高,却是划定原则标准的过程。只有把自己打磨清楚了,才能更清晰地映照外物。修馆主传授的根器、根性、根机分判之术,本质就在这里。
罗南选择了“先难后易”的一条路,上来就要攀上最险峻的高峰。唯有如此,才能把根基夯实,最大限度规避“格式论”失控性增长的致命危机。
稍稍顿,罗南又写下一行字:
第二条:观察为先,多维复现。
罗南是用绘画的技巧,去打照“生命星空”。不管是写还是素描,都不是凭空想象的技艺,需要有实在的观察对象。
没什么可说的,罗南的观察对象就是他自己。这不是简单的照镜子描摹,而是要勘透形神框架,既取其形,又取其神,还要与“星图化”的形式相对应。
种种元素,多半都涉及精神层面,意念纷杂,想要准确求取,谈何容易?说不得只能从神轮身轮、观想图形、根器根性根机等多个层次、多种角度来参照进行,求取一个最大公约数。
这无疑会加重罗南的功课,可他既然已经舍易就难,选了最险峻的路径,也不在乎再添些担子。
写完这两条,罗南心中还些微念头,似明非明,难以尽显,他就下意识转着杆,另一只手掀起一页页涂了汗渍的微黄页面。
视线从分页记上逐张划过,罗南重新扫视十多张信息量巨大的灵感记录,片刻之后,又信手翻阅他以前的迹,包括有限几幅纸面上的绘画作品。
不把那些灵感记录算进来的话,他的分页记虽厚,真正有意义的东西并不多。其中最具价值的,应该是两幅通灵图。
一幅稍小些,是当初在学校绘出的“魔符”轮廓线条,比较抽象。
而另一幅,纵然已经被莹光涂成一团乱麻,可整体构造和有关细节,就要具体很多,偏又存在着丰富的象征意味儿。
是的,那就是“牢狱草图”。那是罗南在拦山舰上,囚禁于禁闭室中,在灵感催化下,绘制出的图样,并由此领悟到了“我心如狱”的玄妙,真正获得了凡力量。
我心如狱?
罗南心头骤然一激,暗昧的念头陡然间明亮起来:既然要修正,这些个要点又怎能略过?
他当即动,在之前的纸页上形成文字:
第三条:具体而微,关键环节。
纸面上三条原则,依次排列,表述的范畴次第收缩,到第三条上,已经触碰到了实质性的层面,可以下手操作了。
“我心如狱”,在罗南的“格式论”研究历程中,有着承上启下的特殊作用。如果真要下手,选择这个节点,还是比较适宜的。
经过多个事件冲击、磨砺,此时罗南心底已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概念:我心如狱,包括格式论本身,就本质而言,或许是某种强制性规则的具现化。就像是霜河实境事件中,他从精神层面深处感应到的那样,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秩序框架,内化到人的形神结构中,最终达成的效果。
跟随修馆主学艺的这段时间,罗南也找到了一种比较恰当的东方玄学解释:
天人合一。
而在古典道经上,则有类似的语句,即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好吧,他承认,东方玄学的字句,义项太过丰富,往往具有多种解释,非要去咬文嚼字,逐个扣动,很可能被带进沟里去。
他只是用这种意象,信手在记本上,又画了个经典的观想图形,即正四面体和内切、外接圆球的组合。
在这里面,内切球象征“自我格式”;外接球象征“天地格式”,中间的正四面体则代表“社会格式”。
从纯粹修行人的角度来看,社会格式可以暂时抛下,更多去注重自我与天地格式的关系。
然而,这个题目本身也太大了,不符合“具体而微”的原则。
罗南干脆地舍弃掉,不再考虑整体框架,只雕琢细部。也就是说,他放弃了“天地格式如何造作”这个大题目,选择了下面的分支,即:
“自我格式”如何体现出“天地的造作”?
……好像还是太大了。那么继续往下选,随着层次向下,罗南的脑子越来越清晰,选择的依据也越来越明确。
根本理论之类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他现在还没有到“解释现象、形成理论”的程度。
现问题、观察现象、收集数据,然后概括出基本逻辑,就是现在及今后一段时期他能作到的一切。
而从基本现象着手的话,有个事实是很清楚:领悟“我心如狱”后,罗南最实质性的收获是什么?
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低鸣。
答案是乌沉锁链。
这个不可思议的具现化形象,帮助罗南灵魂出窍、降伏了人面蛛分身、积攒了第一桶金,也揪着罗南,就此迈上了失控性展的快车道,
那么,为什么会有……哦,放弃“为什么”吧,罗南现在只想知道,“星图化”之后,从格式塔中拔出的乌沉锁链,会有怎样的形态,会有怎样的变化!
这就是他观察的第一课。
(下更还在中午2点左右,重点是左右,关键在右。)
第一百八十七章 潜规则(中)
锁链颤鸣声在精神层面泛开,持续不断。
可是罗南等了又等,熟悉的乌沉锁链依旧隐没在生命星空的核心处,依稀有片断结构闪没,偏又始终不见具体的形象。
“咝,总不是星图化之后,以前所有的成果,都给清零?”
碰到意料之外的情况,罗南难免胡思乱想。他试图进入“格式塔星图”的更深层观照,然而念头甫动,在格式塔最外围,好像有什么结构消融了。
“是外接圆。”
代表“天地格式”的模糊球形轮廓,如同膨胀的气泡,一个急剧扩张,直抵极限,然后就是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