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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之主-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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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样都试?”

    “亲身试过才知道缘法。”修神禹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说的,一句话带过,转而说起他认为更重要的事项:“从六根九窍入手,感知周遍,俗念如潮,对修行人而言很是危险,所以‘真知明见’尤为重要。自知曰真、知人曰明,知人与自知,不可偏废。”

    罗南其实是半懂不懂,但听修神禹说起“知人”,不免就想到今天折腾一个下午的事情,不由问道:“世人看似千百样,可到生命层次上,万流归宗,差异极小,里面偏又有很多似是而非的地方,究竟该怎么分辨呢?”

    修神禹看他一眼,轻轻颔首,有赞许之意。刚刚罗南描述自己超凡的修行进度时,也不过就是如此了:“我等修行人,自知、知人当从三处下手,即:根器、根性、根机。这三样,不论是教人、自修,都要看得分明。”

    “根器、根性、根机?”罗南一脸懵逼。

    “这是释家语,被借用过来,略有异化,是以木喻人。所谓根者,生发之本,按照你的说法,就是一个人的基本秩序框架。”

    修神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罗南也听得明白。

    “至于三者的差异:能堪物者为器,乃能容之量;造善恶者为性,是方向之辨;动合宜者为机,是受法之缘。简单来说,看一个人修行的前途,要看他的资质,其中又分天赋、心性、机缘。这些要素统统明了,才能为一个人选择最合适的法门,为一个法门选择最合适的人。”

    罗南就觉得,此时修神禹不但是教他如何修行,也是在阐明其教法本身。作为一个授业者,这无疑是掏心窝子的话。不但罗南,连薛雷都竖起耳朵,仔细听讲。

    “古语有云,道化贤良释化愚。不提其中争议之处,门派学说不同,收纳的弟子也多有差别,却是显而易见的,这其中多半就是从根器、根性、根机上来。道理容易明白,可实际怎样辨别,才是重点……薛雷,下面的你不要听了,你根器厚重,根性质朴,根机发动当绵长久远,要的是纯直本意,这些法理思辨之术,你学来没有好处。”

    薛雷脖子一缩,乖乖地走到远处,去给孩子们当临时教练。

    罗南若有所悟,刚刚修神禹其实是把薛雷当成一个活例,为他演示如何做好根器、根性、根机的分判利用。

    效果自然是极好的,罗南心里已经有点儿谱了。

    “你用心听。”

    修神禹再提醒一句,然后就传给罗南辨器、辨性、辨机的具体法门。此法其实是经验的总结,除了敏锐通透的心境以外,还要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为支撑。

    罗南现在只是学了个基本原则,离真正入门还早得很。

    可是,就是这点儿原则,已经很是了得。特别是其中观照分判的标准,直指人类身心最玄妙精微的层面,依稀可与罗南“格式论”上的一些问题相对应。

    特别是,特别是今天下午……

    罗南就感觉灵魂力量蠢蠢欲动,一时抓耳挠腮,真想立刻就回返三闸区的聚居地,盯住小猴子以及那些野性小鬼,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可惜,今晚他注定做不到了。

    修神禹少有地耳提面命,务必让罗南领悟其中的奥妙:“以此法而论,今晚我授你法门,先知你的心意性格多思多虑,适合钻研;又知你的器量根基厚重,足以承载;且你主动问起,若有所指,应该遇到了对应的问题,正好合宜。如此器、性、机三者兼有,如大地春回,惊蛰万物,自然生发,其质虽柔,其性最坚,效果应该也不错。”

    罗南猛点头,现在他有些明白“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的真意了。当然,要死要活太夸张,能让他痛痛快快做几回验证,那是最好不过。

    修神禹肯定看出些端倪,可他偏偏要压住罗南的急迫心思,继续道:“现在,我再教你记忆其他窍眼,明了六根所据。这是自知自明之法,需要结合前面的分判之术,时时观照,日日打磨,一一修持,务必镇以之静,不可冒进。”

第一百八十四章 器性机(下)

    薛雷当了一会儿大猫,又凑过来,恰好听到修神禹的话,很是吃惊:“馆主,南子刚通了一窍,就猛地教给他这么多,未必能消化。。”

    “以前或许不行,现在没有问题。九窍六根修持,不外乎性命双修之理,他如今性功修为上又有进展,失衡之势仍在,在命功一项上,勇猛精进,并没有错处。”

    通俗地讲,性功就是精神侧的修为,命功则是肉身侧的功夫。这些话,罗南是能听懂的,可是“又有进展”是什么意思?貌似和目窍进度无关。

    有“器性机”分判之术打底,如今罗南对修馆主的眼光,已经是深信不疑。他心思偏转,不自觉想到今天凌晨时分,在齿轮的特殊经历,有些走神。

    冷不丁地,他心头警觉,正有人探手过来,就本能一个滑肩——然并卵,修馆主径直按着他的肩膀,略微力,示意他换个姿势:

    “卧虎式。”

    罗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很听话地跪伏在地上,背部前伸,贴伏肘上,双腿自然蜷曲,化身为另一头大猫,只不过是睡去的那种。

    这个动作属于他学过的“导引术”中的一种,做来全无难度。

    而且多日练习,已经通了神意,摆出姿势之后,自然呼应拟化之真意,像一头在巢穴中小憇的猛虎,似紧非紧,似松非松,慵懒中,又透着兽王的张力,使精神与形骸处在一个轮番放松、紧张的奇妙平衡之中。

    修神禹也蹲下身,轻按他头顶,开口说话。

    坦白讲,罗南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到他说什么,只是觉得,音波的震动好像没有在空气中传递,而是沿着他的手掌,渗入脑宫,殷殷如雷。

    雷声入脑,激得头面窍穴潜震,随即蔓延全身。雷音震动层层推进,使得身轮先一步抖荡,内部环节细分,九窍、五藏、十二节,均殷殷共鸣,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亦恍然知其所在。

    这时候,罗南才把修神禹的话音分辨清楚,而由于雷音带起的体验,涉及的新知识,已经变成了一种验证,等于是身体和精神同步记忆。

    如此身轮常转,神轮相应,耦合齐动,不断修正细节,渐渐地罗南又忽略了修神禹的话音,全副心神都投注到形神框架的细腻调整上,看气血津液如何在五脏六腑之间层层转化,便如山间流水,在地上地下、泥土石隙中流转渗透。

    待到一定程度,罗南心意微动,便觉得心肠脾胃元气沸扬,气血流动上行,至于脑宫面部,略一盘转,忽的满口生津,甘甜滋润,如饮琼浆。

    再结合修神禹的传授,罗南就清楚了下步的方向。

    心开窍于舌,脾在窍为口,口舌虽分而实为一窍;且在古典理论中,有心肠、脾胃相表里之说。罗南等于是同时打开了心、脾两套脏腑系统。

    看起来,这也有些道理。在格式论未真正成型以前,罗南就先开出了大胃王技能,消化水谷,为自身提供充足能量,脾胃功能本就了得。

    而自从习武之后,一身气血健旺,正所谓“心主血脉”,又与肝气疏泄正相宜,不是还有“木生火、火生土”那一说么?

    如此肝、心、脾三套系统彼此牵系,不论是具体的气血运行上,还是在玄玄乎乎的五行生克上,都能说得过去,罗南也就不再深究了。

    在身轮运转上,他更注重体验。但觉口舌之根,似乎开了一个琼浆池,时时津液溢出,甘甜滋具;还有心肠脾胃,利用脏腑机理,将外气转化为内能,使精元充固,乍一烧炼,元气滚沸,遍及筋脉肌肉,转眼出了层薄汗,可谓气血畅达,路子应该没错。

    也是罗南“卧虎式”摆得太久,练习场上,有孩子看罗南趴着有,以为是和他们一样,喵呜着扑上来。

    薛雷吓了一跳,想挡住,却被起身的修神禹挡下。

    孩子没个轻重,直接撞在罗南身上。罗南仍在微妙体悟的状态中,不移不动,偏偏身上软滑柔韧,似若无骨,撞上去一点儿不疼。

    那孩子蹭啊蹭的玩得开心,有不少人也有样学样,嘻嘻哈哈地凑上来,只把罗南当成个大抱枕,又压又撞,没个消停。

    这时罗南再搞什么体悟,就真成神仙了,他喉咙里一声低吼,身形舒展,仿佛睡虎乍醒,抻了个懒腰,皮膜肌肉自然抖荡力,暗劲涌出,周围的孩子们倒了一地,却一个也没伤着。

    罗南见满地嘻嘻哈哈的孩子,也是童心大,就地一滚,如猫似虎,四肢伸展,舒活筋骨,活灵活现。

    一帮孩子都是人来疯,见状都嗷嗷叫着扑上来。

    修神禹终于叫停。

    罗南只是在合宜之机的刺激下,霎时开悟,但根基不牢,再玩下去,有失手的风险。

    待罗南站起,修神禹便对薛雷道:“他筋脉肌肉,都有滋养,从今往后,可以练拳了。从明天起,你和他搭手。”

    “上来就搭手?”

    “他有慢慢学拳的时间?”修神禹唇角有点儿讥嘲的弧度,“不过是适应体魄,练练反应,最多通几招散手罢了……反正他志不在此。”

    薛雷看罗南,后者挠挠头:“馆主厉害。”

    对罗南而言,他的修行进展呈现在肉身体魄上,体现身轮运转上,可真要他说出个究竟,也不容易,毕竟古典理论上,似是而非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又只是个半桶水,很多概念都似懂非懂,多半是本能施为、身体记忆。

    在今晚,真正触及他灵魂的,却是修馆主传授的另一套知识,亦即根器、根性、根机之说。

    这套知识,就像清晰摆下的边界和轮廓,让他觉得脑子一下子清晰很多,有点儿像……

    对了,像是下出画的感觉。

    罗南最早学习素描、写的时候,乍一知晓如何利用构图、线条、光影等手段,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形象,便觉得可以画出全世界。

    当然,后面自有事实教他做人。

    可那份刚刚接触全新领域,觉悟自有天赋的通透感受,实是世上最美的幻象。

    如果能触及实地,感受也将愈鲜活起来。

    实地……或是有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姐弟劫(上)

    修馆主的授课时间并不太长,他表示,近期该教的东西,都已经教授,剩下的就该罗南自己体会。

    罗南也没有急着离开,他和薛雷一起,送走了基础五班的学生,又到后院,帮修馆主打扫卫生,继续收拾行李,大约九点多钟,才从道馆出来。

    在博山楼的地下停车场,罗南与薛雷分开,坐上了协会派来的安保车,车上的司机正是昨晚上那位,好像姓秦,名字则不清楚。

    两边都不是话多的人,见面只是各自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罗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身子靠住椅背,任车子驶上公路,他自顾自瞑目沉吟。

    此时,罗南身上心、肝、脾三部脏腑系统,带动全身气血升降,浸透全身各处筋脉、骨膜、肌肉等,上行至面部,目窍如灯,口舌之窍如琼池,气血自然盘转,奇妙绝伦。

    然而对身上的种种玄妙变化,罗南少有触动。此时他脑子里全是根器、根性、根机的知识,闪灭不定、此起彼伏。

    闪现的灵光,似乎与下午那眩目的星空混染在一起,勾画出新奇的结构,又转眼破灭,让人兴奋又挠心。

    停停停停!

    修馆主说了,这种观照分判之术,绝不能空想臆测,必须从实处下手。最好是内外互参,即洞察自我,观照他人,渐渐熟悉,找出一个最适合本人逻辑的评价原则。

    这种说法,隐然与格式论“唯我”的概念相合,很对罗南的胃口,也让他不敢轻忽。

    所以罗南决定,把周末时间全部贡献出来,认认真真地练习今夜所得。为此,必须推掉这两天所有的行程安排。

    如今的罗南,在协会地位不同,身边跟着一整个安保团队,如果临时变更行程,更需要及早着手,避免造成不便和意外。

    当下他就与何阅音那边联系。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的,直接就说要在家里修整,梳理新近所得。

    对此,何阅音自然支持。

    罗南简单聊了几句,就挂断通讯,脑子里平静了一些,便开始简单安排明后两天的日程表。

    周六嘛,他可以躲在卧室里,一方面继续熟悉九窍六根的功课,另一方面琢磨根器、根性、根机的应用,思虑尝试。剩下的时间,持续烧炼外接神经元,看是否能有进展;期间若有所得,则分化意识到墨水那里,一一验证。

    周日则根据周六的具体情况,再做调整。如此一来,两天时间,着实是满满当当,充实无比。

    若一切顺利,下周一到校,他大可借此东风,不动声色地探究齿轮之奥妙……妙极!

    罗南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随即就打开分页笔记本,简单制表,再略做调整。等一切妥当,他吁了口长气,心情大好,主动对身边的保镖司机笑道:

    “这几天辛苦了,明后两天我老老实实在家,但愿大伙儿也能轻松一下。”

    秦司机不擅言辞,非常稳重。之前罗南在道馆的时间不好定,他在地下车库等了快一个小时,依旧心平气和,与幽蓝事务所的老靳相比,感观上更为可靠。

    对罗南的发言,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眼看车厢里又要归于沉默,罗南手环震动,有人来电。

    看了下来电显示,罗南暗道“这可真是奇哉怪也”,上面显示的竟然是莫雅的名字。

    他这位表姐大人,去满城一个月,在音乐节上疯狂,气得姑妈三尸暴跳。除了中间罗南两度入院太吓人,才悄悄回来一趟,大多数时间,都无消息。

    今天怎么主动给他打电话?

    刚接通,那边莫雅劈头就问:“欠我的人情记的吗?”

    我给你挡枪你知道吗?

    罗南差点儿脱口而出,不过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人情?”

    “看你的通话记录,9月26号下午7点18分,记起来没有?”

    “……”

    “算了,反正你欠我人情多了去了,不在乎这一回。你只要记得许下的报答就好:我要用你的房子准备派对!”

    罗南总算是从根器、根性、根机的灵光思绪中挣扎出来,还真乖乖地扫了眼通话记录,再努力回忆几秒钟,终于记起来了。

    在他真正悟入“格式论”的前一天晚上,莫雅确实给他打了次掩护……其实也没啥意义。只隔一天,他就被姑妈拎回了家。

    罗南懒得和莫雅计较这些:“对,你说过。好像是十月中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哦,你因为音乐节放人家鸽子。”

    没错的,莫雅为了参加满城音乐节,几乎放下了一切,一去一整个月,自然什么都错了过去。

    莫雅冷哼:“现在不就安排了?我告知你一声,我5号左右回去,当天就是庆祝派对……别紧张,这和你没关系,我这边自然有死党去布置,你把房子腾出来先。”

    “我差不多有一个月没回去。”

    罗南抱怨一声。这是实话,自进入10月以来,他一直在医院和姑妈家两头跑,制药设备怕都生了灰。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药剂实验,可是爷爷的笔记、相关设备、原料等,都需要好好安排。

    对了,章鱼那边已经有了初步成果,对爷爷笔记的内容望眼欲穿,也该给人家个交待了。

    罗南顺水推舟:“好吧,我抽空收拾一下,再和你联系。”

    “不用抽了,明天就是周末,麻溜的,你赶紧把事办妥。”

    罗南差点儿一口血喷出去:“不行!”

    “呦,这么干脆?”

    “周一,周一我给你腾出来。”

    “周一就是5号,5号就是周一,你是准备让我们开除尘派对?”

    “我周末两天有很重要的事!”罗南把“很重要”三个字咬碎了喷过去,试图让莫雅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就现实操作性而言,确实很严重。他刚给何阅音打了电话,要取消明天所有行程安排,以何秘书的效率,这事儿肯定已经安排下去。如今要他转脸就吃回去,且不说他的颜面,何阅音的权威怎么保证?

    至于不按计划,自个儿外出,那性质更严重,等于是把何阅音刚立起的规矩踩到地上摩擦。

    可这种事儿,根本没法让莫雅知道,遑论让她理解,罗南只觉得憋屈坏了。

    莫雅那边沉默了一下,几秒钟后开口:“很重要?约会?”

    罗南呻吟:“姐,我不骗你……”

    正在此时,驾驶位上的秦司机向他打出手势。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姐弟劫(中)

    罗南微怔,分神去看,总算这段时间“通用指令”的课程没白上,当即分辨出这串手势的意思:

    “今晚到明天b时段,本组交班前,可以利用。”

    b时段就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半,罗南从醒来到上学前的一段时间。期间他有例行早课、晨练还有早餐。

    秦司机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建议他趁这段时间把事儿办了。反正从晚上到清晨,都是他们这组人当班,临时变动下任务,算不得什么。

    罗南心中一动,明天早上不可取。姑妈家是在东部的纳德区,从那儿到河武区,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夏城,还不够折腾的。

    倒是现在,他们都还没出河武区啊,临时调个头,最多十分钟就到了。蓝湾社区那边,要紧的就是一部制药设备、放置原料的便携冷藏箱还有爷爷的笔记,提了就能走。

    至于打扫清理……去她的吧!

    一念至此,罗南换了个口气:“这样吧姐,咱们加快节奏。我正好在河武区,也不用什么明天了,现在我就去腾地方,该拉的拉走,你让你的死党过来交接,我给她一个小时时间。”

    “这样也行,我问问那边。”

    罗南思路一开,脑子就灵活不少,继续修正计划:“她今晚不过来也行,我把防盗门改成密钥模式,回头发给你,你当个二传手,就一切ok。”

    “很好。”莫雅很难得地夸奖了他一句,“你去了知行学院,医院虽说进得多了,脑容量倒是见长。这里有什么说法没有?”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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