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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文集第1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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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的理想。尽也奇怪,我们想象中的超人永远是个男人。为什么呢?大约是因为超人的文
明是较我们的文明更进一步的造就,而我们的文明是男子的文明。还有一层:超人是纯粹理
想的结晶,而“超等女人”则不难于实际中求得。在任何文化阶段中,女人还是女人。男子
偏于某一方面的发展,而女人是最普遍的,基本的,代表四季循环,土地,生老病死,饮食
繁殖。女人把人类飞越太空的灵智拴在踏实的根桩上。

  即在此时此地我们也可以找到完美的女人。完美的男人就稀有,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怎
样的男子可以算做完美。功利主义者有他们的理想,老庄的信徒有他们的理想,国社党员也
有他们的理想。似乎他们各有各的不足处——那是我们对于“完美的男子”期望过深的缘故


  女人的活动范围有限,所以完美的女人比完美的男人更完美。同时,一个坏女人往往比
一个坏男人坏得更彻底。事实是如此。有些生意人完全不顾商业道德而私生活无懈可击。

  反之,对女人没良心的人尽有在他方面认真尽职的。而一个恶毒的女人就恶得无孔不入。

  超人是男性的,神却带有女性的成分,超人与神不同。超人是进取的,是一种生存的目
标。神是广大的同情,慈悲,了解,安息。像大部分所谓智识分子一样。我也是很愿意相信
宗教而不能够相信,如果有这么一天我获得了信仰,大约信的就是奥涅尔《大神勃朗》一剧
中的地母娘娘。

  《大神勃朗》是我所知道的感人最深的一出戏。读了又读,读到第三四遍还使人心酸泪
落。奥涅尔以印象派笔法勾出的“地母”是一个妓女。“一个强壮、安静、肉感、黄头发的
女人,二十岁左右,皮肤鲜洁健康,乳房丰满,胯骨宽大。她的动作迟慢,踏实,懒洋洋地
像一头兽。她的大眼睛像做梦一般反映出深沉的天性的骚动。她嚼着口香糖,像一条神圣的
牛,忘却了时间,有它自身的永生的目的。”

  她说话的口吻粗鄙而熟诚:“我替你们难过,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狗娘养的——我简
直想光着身子跑到街上去,爱你们这一大堆人,爱死你们,仿佛我给你们带了一种新的麻醉
剂来,使你们永远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歪扭地微笑着)。但是他们看不见我,就像他们看不
见彼此一样。而且没有我的帮助他们也继续地往前走,继续地死去。”

  人死了,葬在地里。地母安慰垂死者:“你睡着了之后,我来替你盖被。”

  为人在世,总得戴个假面具,她替垂死者除下面具来,说:

  “你不能戴着它上床。要睡觉,非得独自去。”

  这里且摘译一段对白:

  勃朗 (紧紧靠在她身上,感激地)土地是温暖的。

  地母 (安慰地,双目直视如同一个偶像)嘘!嘘!(叫他不要做声)睡觉吧。

  勃朗 是,母亲,等我醒的时候?

  地母 太阳又要出来了。

  勃朗 出来审判活人与死人!(恐惧)我不要公平的审判。我要爱。

  地母 止有爱。

  勃朗 谢谢你,母亲。

  人死了,地母向自己说:

  “生孩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生出死亡来?”

  她又说:

  “春天总是回来了,带着生命!总是回来了!总是,总是,永远又来了!——又是春天
!——又是生命!——夏天、秋天、死亡,又是和平!(痛切的忧伤)可总是,总是,总又
是恋爱与怀胎与生产的痛苦——又是春天带着不能忍受的生命之杯(换了痛切的欢欣),带
着那光荣燃烧的生命的皇冠!”(她站着,像大地的偶像,眼睛凝视着莽莽乾坤。)

  这才是女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洛神不过是个古装美女,世俗所供的观音不过
是古装美女赤了脚,半裸的高大肥硕的希腊石像不过是女运动家,金发的圣母不过是个俏奶
妈,当众喂了一千余年的奶。

  再往下说,要牵入宗教论争的危险的漩涡了,和男女论争一样的激烈,但比较无味。还
是趁早打住。

  女人纵有千般不是,女人的精神里面却有一点“地母”的根芽。可爱的女人实在是真可
爱。在某种范围内,可爱的人品与风韵是可以用人工培养出来的,世界各国不同样的淑女教
育全是以此为目标,虽然每每歪曲了原意,造成像《猫》这本书里的太太小姐,也还是可原
恕。

  女人取悦于人的方法有许多种。单单看中她的身体的人,失去许多可珍贵的生活情趣。

  以美好的身体取悦于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也是极普遍的妇女职业。为了谋生而
结婚的女人全可以归在这一项下。这也无庸讳言——有美的身体,以身体悦人;有美的思想
,以思想悦人;其实也没有多大分别。

有女同车
  这是句句真言,没有经过一点剪裁与润色的,所以不能算小说。

  电车这一头坐着两个洋装女子,大约是杂种人吧,不然就是葡萄牙人,像是洋行里的女
打字员。说话的这一个偏于胖,腰间束着三寸宽的黑漆皮带,皮带下面有圆圆的肚子,细眉
毛,肿眼泡,因为脸庞上半部比较突出,上下截然分为两部。她道:“所以我就一个礼
拜没同他说话。他说‘哈罗’。我也说‘哈罗’”。她冷冷地抬了抬眉毛,连带地把整个的
上半截脸往上托了一托。“你知道,我的脾气是倔强的。是我有理的时候,我总是倔强的。


  电车那一头也有个女人说到“他”,可是她的他不是恋人而是儿子,因为这是个老板娘
模样的中年太太,梳个乌油油的髻,戴着时行的独粒头喷漆红耳环。听她说话的许是她的内
侄。她说一句,他点一点头,表示领会,她也点一点头,表示语气的加重。她道:“我要翻
翻行头,伊弗拨我翻。难我讲我铜钿弗拨伊用哉!格日子拉电车浪,我教伊买票,伊哪哼话
?‘侬拨我十块洋钿,我就搭侬买?’坏凋?”这里的“伊”,仿佛是个不成材的
丈夫,但是再听下去,原来是儿子。儿子终于做下了更荒唐的事,得罪了母亲:“伊爸爸一
定要伊跪下来,‘跪呀,跪呀!’伊定规弗肯:’我做啥要跪啊?’一个末讲:‘定规要侬
跪。跪呀!跪呀!’难后来,伊强弗过咧:‘好格,好格,我跪!’我说:‘我弗要伊跪。
我弗要伊跪呀!’后来旁边人讲:价大格人,跪下来,阿要难为情,难末喊伊送杯茶,讲一
声:‘姆妈勿要动气。’一杯茶送得来,我倒‘叭!’笑出来哉!”

  电车上的女人使我悲怆。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
永远永远。


  这是真的。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
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
。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
,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
,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子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
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
,那年轻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
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吗?”

更 衣 记
  如果当初世代相传的衣服没有大批卖给收旧货的,一年一度六月里晒衣裳,该是一件辉
煌热闹的事罢。你在竹竿与竹竿之间走过,两边拦着绫罗绸缎的墙——那是埋在地底下的古
代宫室里发掘出来的甬道。你把额角贴在织金的花绣上。

  太阳在这边的时候,将金线晒得滚烫,然而现在已经冷了。

  从前的人吃力地过了一辈子,所作所为,渐渐蒙上了灰尘;子孙晾衣裳的时候又把灰尘
给抖了下来,在黄色的太阳里飞舞着。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
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我们不大能够想象过去的世界,这么迂缓,安静,齐整——在满清三百年的统治下,女
人竟没有什么时装可言!一代又一代的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而不觉得厌烦。开国的时候,因为
“男降女不降”,女子的服装还保留着显著的明代遗风。从十七世纪中叶直到十九世纪末,
流行着极度宽大的衫裤,有一种四平八稳的沉着气象。领圈很低,有等于无。穿在外面的是
“大袄”。在非正式的场合,宽了衣,便露出“中袄”。

  “中袄”里面有紧窄合身的“小袄”,上床也不脱去,多半是妖媚的桃红或水红。三件
袄子之上又加着“云肩背心”,黑锻宽镶,盘着大云头。

  削肩,细腰,平胸,薄而小的标准美女在这一层层衣衫的重压下失踪了。她的本身是不
存在的,不过是一个衣架子罢了。中国人不赞成太触目的女人。历史上记载的耸人听闻的美
德——譬如说,一只胳膊被陌生男子拉了一把,便将它砍掉——虽然博得普遍的赞叹,知识
阶级对之总隐隐地觉得有点遗憾,因为一个女人不该吸引过度的注意;任是铁铮铮的名字,
挂在千万人的嘴唇上,也在呼吸的水蒸气里生了锈。

  女人要想出众一点,连这样堂而皇之的途径都有人反对,何况奇装异服,自然那更是伤
风败俗了。

  出门时裤子上罩的裙子,其规律化更为彻底。通常都是黑色,逢着喜庆年节,太太穿红
的,姨太太穿粉红。寡妇系黑裙,可是丈夫过世多年之后,如有公婆在堂,她可以穿湖色或
雪青。裙上的细褶是女人的仪态最严格的试验。家教好的姑娘,莲步姗姗,百褶裙虽不至于
纹丝不动,也只限于最轻微的摇颤。不惯穿裙的小家碧玉走起路来便予人以惊风骇浪的印象
。更为苛刻的是新娘的红裙,裙腰垂下一条条半寸来宽的飘带,带端系着铃。行动时只许有
一点隐约的叮当,像远山上宝塔上的风铃。晚至一九二○年左右,比较潇洒自由的宽褶裙入
时了,这一类的裙子方才完全废除。

  穿皮子,更是禁不起一些出入,便被目为暴发户。皮衣有一定的季节,分门别类,至为
详尽。十月里若是冷得出奇,穿三层皮是可以的,至于穿什么皮,那却要顾到季节而不曾顾
到天气了。初冬穿“小毛”,如青种羊,紫羔,珠羔;然后穿“中毛”,如银鼠,灰鼠,灰
脊,狐腿,甘肩,倭刀;隆冬穿“大毛”,——白狐,青狐,西狐,玄狐,紫貂。“有功名
”的人方能穿貂。中下等阶级的人以前比现在富裕得多,大都有一件金银嵌或羊皮袍子。

  姑娘们的“昭君套”为阴森的冬月添上点色彩。根据历代的图画,昭君出塞所戴的风兜
是爱斯基摩氏的,简单大方,好莱坞明星仿制者颇多。中国十九世纪的“昭君套”却是颠狂
冶艳的,——一顶瓜皮帽,帽沿围上一圈皮,帽顶缀着极大的红绒球,脑后垂着两根粉红缎
带,带端缀着一对金印,动辄相击作声。

  对于细节的过分的注意,为这一时期的服装的要点。现代西方的时装,不必要的点缀品
未尝不花样多端,但是都有个目的——把眼睛的蓝色发扬光大起来,补助不发达的胸部,使
人看上去高些或矮些,集中注意力在腰肢上,消灭臀部过度的曲线古中国衣衫上的点缀
品却是完全无意义的,若说它是纯粹装饰性质的罢,为什么连鞋底上也满布着繁缛的图案呢
?鞋的本身就很少在人前漏脸的机会,别说鞋底了。高底的边缘也充塞着密密的花纹。

  袄子有“三镶三滚”,“五镶五滚”,“七镶七滚”之别,镶滚之外,下摆与大襟上还
闪烁着水银盘的梅花,菊花,袖上另钉着名唤“阑干”的丝质花边,宽约七寸,挖空镂出福
寿字样。

  这里聚集了无数小小的有趣之点,这样不停地另生枝节,放恣,不讲理,在不相干的事
物上浪费了精力,正是中国闲阶级一贯的态度。惟有世上最清闲的国家里最闲的人,方才能
够领略到这些细节的妙处。制造一百种相仿而不犯重的图案,固然需要艺术与时间;欣赏它
,也同样地烦难。

  古中国的时装设计家似乎不知道,一个女人到底不是大观园。太多的堆砌使兴趣不能集
中。我们的时装的历史,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些点缀品的逐渐减去。

  当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还有腰身大小的交替盈蚀。第一个严重的变化发生在光绪三十
二三年。铁路已经不这么稀罕了,火车开始在中国人的生活里占一重要位置。诸大商港的时
新款式迅速地传入内地。衣裤渐渐缩小,“阑干”与阔滚条过了时,单剩下一条极窄的。扁
的是“韭菜边”,圆的是“灯果边”,又称“线香滚”。在政治动乱与社会不靖的时期——
譬如欧洲的文艺复兴时代——时髦的衣服永远是紧匝在身上,轻捷俐落,容许剧烈的活动,
在十五世纪的意大利,因为衣裤过于紧小,肘弯膝盖,筋骨接榫处非得开缝不可。中国衣服
在革命酝酿期间差一点就胀裂开来了。“小皇帝”登基的时候,袄子套在人身上象刀鞘。中
国女人的紧身背心的功用实在奇妙——衣服再紧些,衣服底下的肉体也还不是写实派的作风
,看上去不大象个女人而象一缕诗魂。长袄的直线延至膝盖为止,下面虚飘飘垂下两条窄窄
的裤管,似脚非脚的金莲抱歉地轻轻踏在地上。铅笔一般瘦的裤脚妙在给人一种伶仃无告的
感觉。在中国诗里,“可怜”是“可爱”的代名词。男子向有保护异性的嗜好,而在青黄不
接的过渡时代,颠连困苦的生活情形更激动了这种倾向。宽袍大袖的,端凝的妇女现在发现
太福相了是不行的,做个薄命的人反倒于她们有利。

  那又是一个各趋极端的时代。政治与家庭制度的缺点突然被揭穿。年轻的知识阶级仇视
着传统的一切,甚至于中国的一切。保守性的方面也因为惊恐的缘故而增强了压力。神经质
的论争无日不进行着,在家庭里,在报纸上,在娱乐场所。连涂脂抹粉的文明戏演员,姨太
太们的理想恋人,也在戏台上向他的未婚妻借题发挥,讨论时事,声泪俱下。

  一向心平气和的古国从来没有如此骚动过。在那歇斯底里的气氛里,“元宝领”这东西
产生了——高得与鼻尖平行的硬领,像缅甸的一层层叠至尺来高的金属项圈一般,逼迫女人
们伸长了脖子。这吓人的衣服与下面的一捻柳腰完全不相称,头重脚轻,无均衡的性质正象
征了那个时代。

  民国初建立,有一时期似乎各方面都有浮面的清明气象。

  大家都认真相信卢骚的理想化的人权主义。学生们热诚拥护投票制度,非孝,自由恋爱
。甚至于纯粹的精神恋爱也有人实验过,但似乎不会成功。

  时装上也显出空前的天真,轻快,愉悦。“喇叭管袖子”

  飘飘欲仙,露出一大截玉腕。短袄腰部极为紧小。上层阶级的女人出门系裙,在家里只
穿一条齐膝的短裤,丝袜也只到膝为止,裤与袜的交界处偶然也大胆地暴露了膝盖,存心不
良的女人往往从袄底垂下挑拨性的长而宽的淡色丝质的裤带,带端飘着排穗。

  民国初年的时装,大部分的灵感是得自西方的。衣领减低了不算,甚至被蠲免了的时候
也有。领口挖成圆形,方形,鸡心形,金刚钻形。白色丝质围巾四季都能用。白丝袜脚跟上
的黑绣花,象虫的行列,蠕蠕爬到腿肚子上。交际花与妓女常常有戴平光眼镜以为美的。舶
来品不分皂白地被接受,可见一斑。

  军阀来来去去,马蹄后飞沙走石,跟着他们自己的官员,政府,法律,跌跌绊绊赶上去
的时装,也同样的千变万化。短袄的下摆忽而圆,忽而尖,忽而六角形。女人的衣服往常是
和珠宝一般,没有年纪的,随时可以变卖,然而在民国的当铺里不复受欢迎了,因为过了时
就一文不值。

  时装的日新月异并不一定表现活泼的精神与新颖的思想。恰巧相反。它可以代表呆滞;
由于其他活动范围内的失败,所有的创造力都流入衣服的区域里去。在政治混乱期间,人们
没有能力改良他们的生活情形。他们只能够创造他们贴身的环境——那就是衣服。我们各人
住在各人的衣服里。

  一九二一年,女人穿上了长袍。发源于满洲的旗装自从旗人入关之后一直与中土的服装
并行着的,各不相犯,旗下的妇女嫌她们的旗袍缺乏女性美,也想改穿较妩媚的袄裤,然而
皇帝下诏,严厉禁止了。五族共和之后,全国妇女突然一致采用旗袍,倒不是为了效忠于清
朝,提倡复辟运动,而是因为女子蓄意要模仿男子。在中国,自古以来女人的代名词是“三
绺梳头,两截穿衣。”一截穿衣与两截穿衣是很细微的区别,似乎没有什么不公平之处,可
是一九二○年的女人很容易地就多了心。她们初受西方文化的熏陶,醉心于男女平权之说,
可是四周的实际情形与理想相差太远了,羞愤之下,她们排斥女性化的一切,恨不得将女人
的根性斩尽杀绝。因此初兴的旗袍是严冷方正的,具有清教徒的风格。

  政治上,对内对外陆续发生的不幸事件使民众灰了心。青年人的理想总有支持不了的一
天。时装开始紧缩。喇叭管袖子收小了。一九三○年,袖长及肘,衣领又高了起来,往年的
元宝领的优点在它的适宜的角度,斜斜地切过两腮,不是瓜子脸也变了瓜子脸,这一次的高
领却是圆筒式的,紧抵着下颔,肌肉尚未松弛的姑娘们也生了双下巴。这种衣领根本不可恕
。可是它象征了十年前那种理智化的淫逸的空气——直挺挺的衣领远远隔开了女神似的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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