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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丁一箭听了这话竟真的露出笑容来:“我说也是,那满腹诗书的士子既没你身上这股浪荡,也绝没这份胆气。”
李昂下意识便去摸自己头上的花,却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只好笑道:“瞒不过钤辖。”
丁进哼一声,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拉下脸来:“我记得你白天说时常在官府走动,可你既是个充数的,相公们怎会抬举你?”
只要李昂这时露出惊慌之色,那便立时要倒霉,可他却神情不改,仍旧笑容满面:“虽没多少真学问,但相公官人们看我灵巧,隔三差五地让我跑个腿,办个事,倒也还不至于出纰漏。”
丁进久在军中,哪知道衙门的事?干咳两声后,状若随意地问道:“你白天说有甚么建议?”
“是。”
“不是建议我幡然省悟,负荆请罪吧?”
“即便我不顾性命这般说,可钤辖肯听么?”
丁进点了点头,起身过来坐到了他旁边:“说说,说得通则罢,要说不通”
李昂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丝毫不敢马虎大意,清了清嗓子,这才道:“钤辖纵横大河两岸,见识自然不是我能比的。容我问一句,金人会如何安置二圣?”
丁进怎懂这个?可他却绝计不会示弱的,思前想后,以坚定地语气答道:“一山不容二虎,金人既攻破了东京,那必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昂频频点头:“不错,之后呢?”
丁进想一阵,脑子里跟浆糊一般,不禁有些恼了:“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呵呵。”李昂轻笑,把袍摆一抖,翘起脚来。“其实钤辖比谁都清楚,自此以往,天下便要大乱了。可乱归乱,总得有人出来收拾河山,主持大局吧?”
听得对方心头一阵狂跳,心说好小子,你倒真敢说!我这聚众抄掠已然冒着杀头的危险,你竟敢劝我称王称霸?我他娘的是那块料么?
他却是想多了,只听李昂继续道:“这个人,只能是康王。”
“康王?”丁进在河北时就听说康王赵构本来奉诏使金,但不知何故停在了磁州。
“不错。康王使金途中,被磁州知州宗泽劝留,随行的给事中王云企图挟持康王北上,被磁州当地人给杀了。钤辖试想,一旦二帝蒙尘,谁能号令天下军民?”
丁进此时才知康王滞留磁州的内情,又因早听说那宗泽是好官,因此深信不疑,见对方问,便点头道:“那就只能是康王了,只是,这跟我有甚关系?”
李昂看他一眼,笑道:“钤辖真是端着金饭碗讨饭还不自知啊。”
丁进闻言不安地动了动,他是猜到些苗头,奈何局限于本身的见识,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忍不住催问道:“这却是怎生说法?”
恰在此时,一阵异响传来,李摸了摸肚子,很是不好意思:“钤辖莫怪,晚饭”
“嗨!”丁进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抢到帐口把帘一掀。“快去!给使者备酒食!”
第三十一章 接着忽悠()
吩咐完了快步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就追问道:“快说,怎就是金饭碗了?”
见他入彀,李昂一颗心总算不再悬着,放下脚去,正色道:“钤辖官人想想,康王一旦登位,最急需的是什么?”
丁进眼珠子几转,问道:“勤王之师?”
“正是!”李昂击掌一喝。
一抹掩饰不住的惊喜在面上闪过,但丁进转瞬就泄了气,摇头道:“不成,不成。”
“怎就不成?”李昂笑问道。
“我原在河北军中效力,金人一来好似摧枯拉朽,挡者披靡!队伍溃散以后,因着没有出路,我便收拢些弟兄问州县借粮。你也知道,朝廷最忌讳这个,我若去投康王岂不是自寻死路?”
“呵呵。”李昂笑了。“我看钤辖也是个精明之人,怎就看不清?东京告破,二帝蒙尘,往后大宋就只干一桩事,救亡图存!你久在军中应该明白,大宋禁军中可堪一用的,也就是西军和北军。西军远在陕西,一时是指望不上,而北军”
“是啊,河北诸军都完了。”提起这个,丁进也免不了哀叹一声。
“所以,康王现在是无依无靠。钤辖若引军去投,这就叫雪中送炭,深明大义!当此国破家亡之际,谁会在意你之前干了什么?说句不当说的,要是我有个几千人马,便是打破了头也要立马赶到河北!谁先到,谁就是勤王功臣!中兴元勋!”
丁进越听那眉心越是舒展,当最后一句入耳便再也坐不住,猛然起身在那大帐里来回疾走,两支铁耙一般的手攥作一团,压得关节啪啪作响。
偏李昂还怕火候不足,继续怂恿道:“且康王初登位,首要之务便是壮声势,慑不臣,你的人马能不能打仗不重要,只要看起来能唬人就行!说不定编作御营近卫也未可知!”
听到此处,丁进猛一击拳停了下来,方要开口说话,却见自己帐前都头进来。端了一坛酒,一盘肉,半支狗腿,几块面饼,外加一盆汤。
把酒食置于胡床上,又叠两张毯子席地对坐,待部下走后,他亲自给李昂倒上一碗酒,又问了排行,热切地说道:“之前不知大郎有这般韬略,多有怠慢,得罪得罪。”
“钤辖官人说哪里话?”
“叫甚么官人?我看兄弟你也是个爽利人,不似那穷酸腐儒,你我兄弟相称便是。”
“如此,那我就高攀了?”李昂端起酒碗笑道。
“来,满饮此碗!”丁进毕竟是军汉出身,豪爽是免不了的。一连喝下三碗,又吃些肉喝口汤,他随口问道:“不知大郎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李昂心头一动,借着酒碗把脸挡住,暗思他问这个作甚?莫非要跟我斩鸡头烧黄纸,结成异姓兄弟?
“唉,提起便伤心,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姊妹。托身在先父一个同门师弟家中,因他在学里勾当,便将我弄进官学免役吃粮。”思之再三,李昂还是决定不说实话,反正他也不可能查去,只是对不住李大官人和大娘子了。
“哦,难怪。”丁进扯着狗腿大咬一口,一边嚼一边又道。“既然是兄弟了,我就直说。你是城里派来的使者说客,自然是想尽办法让我撤围,对与不对?”
“这是自然。”李昂也不否认。“但也要我的建议切实可行有好处,才能说得动丁兄,是也不是?”
“哈哈!说得好!”丁进大笑,那嘴里肉渣子横飞喷了人家一脸。“罢了罢了,实话跟你说,我军中口粮也不多,既然要北上勤王,大郎你便修书一封我遣人送入城中,让那知府多少凑些粮食给我,到手便走,绝不食言。”
听他有拿自己当人质的意思,李昂捞起袖子擦着脸,皱眉道:“丁兄以为寿春城里还有粮?”
丁进一怔,随即冷笑道:“大郎这是想诓我?”
“怎敢?”李昂直视着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淮西仓司在寿春府城里有一座‘常平仓’,里头会没有粮食?”
“还真就没有。”李昂弹了弹衣袖,从容不迫。“丁兄应该知道,京师禁军和你们河北禁军所费甚巨,三司常年都从京东、京西、淮西这三地挪用‘常平仓’中的钱粮以资军用。”
丁进扔了狗腿,拿身上锦袍一抹嘴,两手撑着胡床不说话了。
对于三司挪用常平仓钱粮一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让自己给碰上了。既然如此,那还围着寿春作甚?趁着军中余粮还能勉强维持,赶紧北上找康王吃皇粮去!否则一旦断炊,喽罗四散,自己还拿什么去争那“御营近卫”?
一念至此,心急火燎。站起身冲李昂一挥手:“兄弟你先去歇着,这般大事我得跟部属商议商议。”
“理当如此。”李昂心知这“临门一脚”最忌急躁,起身一揖后,告辞离帐。但他有把握,确信对方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建议,撤离寿春北上。
为何如此自信?还得从前两天跟康允之那场谈话说起。
在此之前,寿春军民都只知道犯境的匪首唤作“丁一箭”,直到城外来人索要银粮,才知他本名叫丁进。
李昂从康允之处获知后,回到家就一直在想,“丁进”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后来终于想起,是在韩世忠传里。
丁进原本是河北军官,部队被金军击溃后,沦为军贼,纠集了数万人马侵害地方。后来被时任“东京留守”的宗泽招纳,让他率部在京城“外壁四巡”。
当时韩世忠也在东京,一次奉命出击,本约好与丁进部共进退。哪知丁进失约不至导致作战失利,韩世忠本人被射得跟刺猬一般,苦战得脱以后,便上报追究此事,杀了丁进不少部属,双方由此结怨。
李昂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但已经足够让他分析丁进这个人,并最终决定出城忽悠,不,游说。
光是指条路他还嫌还不够,为了确保贼寇会在短时间内撤围,他还让丁进知道,即便你打下寿春城也没多大好处,因为城里没有你最想要的粮食。
第三十二章 荣升()
在李昂的设想中,至多一两天,丁进必然下令撤围北上。
可一直等到二月十七,谈话已经过去三天,贼寇仍然没有开拔的迹象,且从那以后丁一箭再没有找过他。
这不禁让李荩臣有些担忧,难道是哪里出了纰漏?
按说不至于啊,这又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并无破绽可寻。再说了,自己穿越以来就没离开过寿春,暂时还不存在改变历史走向的可能。
“先生,吃饭了。”帐篷里,李昂刚刚睡起,一个士兵在帮他叠毯子,另一个提了他的鞋过来,放地上时因为没对整齐,还重新弯下腰去挪了挪。
李昂说声有劳,蹬上鞋,接过碗来还没顾得上吃,便见一个武装齐全的军官掀帘进来,望定了他,纳头就拜。
因手里端着碗不方便去搀,李昂只能连声催他起来。
那军官起身后,满脸堆笑道:“先生自便,小人去外头等着就是。”
“不必,有事你直说。”
“钤辖官人有请,但先生既还没吃饭,等用过了再去也无妨。”
一听这个哪还吃得下饭?李昂把碗递给士兵便要走,那军官又客气一回,拗不过他,只能领着出了帐去。
一出来,李昂便开始设想各种可能,但当他抬起头无意中扫了一眼周围时才意识到,根本就是多余。
因为,他成功了。
往日死气沉沉的营地里,此时一片热火朝天!
贼寇们正拆下帐篷,打点行装,外围一片黑压压的人潮已经开始集结。一个骑驴的匪首挥舞着刀一路嚎着:“都快点!准备出发了!”
苍天有眼,丁进总算下令撤离寿春了
按捺住心头的狂喜,眺望一眼远处的府城,李昂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但现在自己还身在贼营未能脱离险境,遂压下各种情绪,调整一下状态,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来到大帐外,正碰上那已经混熟的刘都头,李昂冲他拱拱手,含笑点头示意。
刘都头嘴角方一扬,却又立马正色,恭恭敬敬地作个揖,掀起帐帘来请他入内。不止是他,那帐口把守的甲士全都垂下头去,个别偷看他的,一见被发现,也赶紧把头低了再低。
这倒让李昂有些狐疑,什么套路?
进帐一瞧,全副披挂的丁进高居于上,底下两排交椅也是座无虚席。
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李昂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丁进见他进来,不等对方行礼,已经大喝一声:“众弟兄!”
“在!”底下十几名军贼齐齐应声,着实吓了李昂一跳。
“愣着作甚?谋主到了!”
丁进话音未落,那十几名大小匪首一同起身,刷刷一片全都站到李昂面前,抱拳俯首,单膝跪地,气沉丹田,整齐地喊道:“拜见军师!”
军师?
军师!
军师!!
李昂吞口唾沫,勉强稳住身形,这回玩大了
上头,丁进见他一副震惊的模样正符合预期,一路大笑着下来,到了跟前一把搂住他肩,使劲晃了三晃,高声道:“大郎,哦不,荩臣兄弟!荩臣先生!我这便要挥师北上,抗金勤王!先生深谋远虑,高,高”
“高瞻远瞩。”背后有人提醒道。
“对!高瞻远瞩!之前与先生一席长谈,真使我毛,毛”
“茅塞顿开。”
“罢了罢了!人家是读书人,咱这不是班门”
“班门弄斧。”
“就他娘你话多!闭嘴!”丁进回头骂一声,转过来放开李昂,笑道:“总之就是一句话,兄弟你跟我走。以后这军中,自我以下便是你了!”
李昂不接茬,仍旧呆立当场。
丁进见状,知道他有所顾虑,使劲拍他一掌:“你放心!打从今日起,我决不再干那抄掠州县的事。咱们此去又是为了勤王,也不辱没你读书人的身份。就不要多想了,如何?”
虽然脑筋飞转,但一时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应对之策,李昂只能硬着头皮道:“丁兄如此抬举,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一去戎马倥偬,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回乡。出发前,我总得回城交待一番。”
哪知丁进将手一挥:“哎,大丈夫行事讲个痛快!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再说你也看见了,我这数万人马都已经整装待发,等不得了!”语至此处,又怕太不近人情,宽慰道“兄弟你是有大才的,此次北上,说不得是要建功立业,加官晋爵,到时衣锦还乡,岂不美哉?就这么定了!”
李昂听罢,心知他是不肯放自己的。但如果跟这些贼寇搅在一起,哪怕他们真是北上勤王,自己的前途也毁了。
昨天晚上刚想起来,这个丁进在宗泽死后,又叛变为贼,后来被南宋朝廷镇压,落了个身首异处
但他执意不放,自己若是苦苦央求,只会适得其反。事已至此,且先敷衍着他再说。
打定主意,便又拾起自己半路出家那专业来,吸一口气,胸也鼓,肩也抬,而后猛然呼出,声如洪钟:“好!蒙钤辖不弃,在下愿意追随左右,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此次北上,定要勇赴国难,博他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丁进闻言大喜,情难自禁,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这头,李荩臣刚刚“荣升”贼寇军师。
那边,寿府城头的守卫也发现了异常。
寿春四壁守御使梁成得报,一路狂奔冲上城头,只看一眼,便喜上眉梢。
贼寇,撤围了!
当他高声宣布这个消息时,四面城头欢声雷动!
实打实的说,打退贼寇的进攻之后,无论是厢军还是壮丁,士气都高涨了一番。可一个月围城下来,那股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了。
城里天天各种谣言满天飞,一会儿说要断粮,一会儿又说要投降。虽然知府相公亲自下令,严惩了几个造谣生事的家伙,但人心浮动却是怎么也稳不下来。
又尤其是李昂出城多日不归后,厢军壮丁都认为他已经遇害,人人都道贼寇看来是不破寿春誓不罢休。现在突然撤围,怎不叫他们欣喜欲狂?
第三十三章 东床快婿()
寿春知府衙门里,不少职役公人都聚在仪门处等待派差。
见梁成一阵风似的卷进来,面上神情还挺吓人。心思活的当时就想,坏了,这八成是李家小官人终于现身,只是不知道整的还是碎的?
“快!报告诸位相公官人,城外贼寇撤围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公人们都愣住,稍一恍惚后,瞬间炸了锅!
东西两廊的幕职佐吏们闻讯而来,围着梁成七嘴八舌的询问具体情况,大多都不敢相信。之前那军贼还遣人来要银粮呢?如今一个子没得,怎么可能就撤?
没一会儿,仪门里头传来康知府颤抖的声音:“果真撤了?消息确实否?”
等他出来,梁成急忙撇开旁人上前见礼:“回相公,千真万确!卑职在城上亲眼所见!”
康允之听罢,竟有些失神,随即将眼一闭,以手加额,久久不作声。
众人看在眼里都不免唏嘘,作为本府最高长官,这些日子知府相公那是殚精竭虑,如履薄冰,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
天可怜见,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良久,康知府才睁开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声,好似要将围城一月以来的诸般忧虑惊恐都呼出来一般。。
心情一松,脸上便有了久违的笑意,环视一众部属公人道:“诸位,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在场诸人同声附和,又有会来事的立即马屁拍得嘭嘭响,说这都是相公你领导有方,带领咱们全城和衷共济,那军贼眼见破城无望,只能撤围云云。
这话倒提醒了康允之,望向梁成问道:“李昂呢?李昂何在?”
这一问,直问得梁成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为之一暗,俯首道:“连日来卑职多加留意,只是至今未见李官人踪影。”
康允之闻言色变:“那你还立在这作甚?赶紧派人出城去找!”
“遵相公钧旨,卑职”
“别废话!快去!找不着李昂,我唯你是问!”
梁成本是来报喜,结果莫说表扬,便连句慰劳的话也没有,被斥这一顿也不敢丝毫怨言,匆忙施一礼后掉头就跑。
官吏们见状面面相觑,都说知府相公赏识李昂,如今看来,岂止是赏识?
他走后,康允之本来满心的喜悦也大打折扣,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悲怆:“若找不回来,怎么跟人家父母交待啊”
在场的都知道,李昂那老子见天往衙门跑,逮着人就问我儿回来了么?前几天还只是情绪激动,最近两日那言行举止看着就不对头。万一李荩臣有个三长两短
康允之本打算亲自上城确认,现在也没那心情了,仍让仆从搀着,步履沉重地回到内宅去。
到黄堂坐定,想起李昂往日种种来,不禁有些追悔。
当日他要出城,就该严令不许!年轻人血气方刚,初生之犊不惧虎,可自己该知道轻重才是。如今,只盼他吉人自有天相吧
正伤神,见女儿和侍女疾步出来,估计是自觉失态,到近前时故意把步子缓了缓。
“爹,方才听得外头嘈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