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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爱过石太刚。有一次,那时石太刚还没出事,我碰巧遇着了她,她问起我们家
的人,还问二哥订婚没有。问着问着,就流起眼泪来。我看,她对二哥还是蛮有感
情的。”
“是吗?”文义眼中闪出一道激动和惊喜交加的光芒,忙对文英说:“我回去
一定叫二哥去看看她。文英你也该常去看她,人呀,哪个也有落难的时候!”
文英点点头,说:“我过两天,要专门去呢!”
兄妹俩说着,走到了厂房附近,文英要留文义吃饭,文义推辞了。文英见留不
住,便把文义送到河边。文义上船时,文英突然间一种内疚也油然升起。文义上船
后,当他回头向妹妹挥手告别时,文英的两眼闪出了泪花。她也举起手,一边依依
不舍地对文义挥手,一边说:“三哥,我会听你们的话的,放心吧!”。
文义的眼角也湿润润的,对文英说:“我还会来看你!”。
文英激动地点着头。直到船开到江心,文英姑娘才转身往厂里走去。
38
太阳快落山了,西边的红霞把江面儒染得一片涸红。两岸的楼房,江中帆船的
桅杆,都被夕阳牵扯得长长的,斜斜地投在水面上。
文富站在河街往码头走的石梯边,眺望着江水中动荡不安的倒影,还是拿不定
主意,是不是该去看玉秀。
半下午时,当文义带来了玉秀不幸的消息后,立即在他和余忠老汉心中,激起
了不小的涟漪。余忠老汉听了,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却用了幸灾乐祸的口气说:
“该背时,这是天报应!”
文义非常不满意父亲的态度,立即反驳说:“爸,人人都有三灾八难,你咋能
这样去看人家的不幸?”
余忠老汉生气说:“我这样说,还算是客气的。依我的蛮性,恨不得到她门上
去,大骂一顿呢!”停了停,又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有几个忘恩负义的人,会有
好报应的!”
文富却一直没说话,他捧着头,痴痴地望着墙壁。可内心里,却像打翻了的五
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不知是该怜悯她,还是该像父亲一样幸灾乐祸。一会儿,
他觉得她可怜。一个女人,丈夫进了监狱;孤苦伶仃住在城里,实在值得同情了。
这时,他内心的怜悯心就占了上风。一会儿,他又想起她突然不明不白地抛弃自己,
给自己和家庭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又在心里怨恨起她来,觉得上帝的这种惩罚,
一点也不过分。
文义从文富木然的神情中,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矛盾,便借口出去转街,把文
富喊了出去。在街角无人处,文义问文富:“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
文富伤心地、淡淡地回答:“再看……也没有作用了?”
文义反问:“咋个没作用?就算朋友一场,在别人遇难时去看一看,还能给人
家一点鼓励、关怀呢。何况你们那时,还不是一股的朋友!”我还是那句话,难道
不能成亲家,就非得成冤家?”
这话让文富有些心动了,可他还是犹豫着,没回答文义的话。
文义又说:“我总觉得,玉秀突然离开你,一定有原因。究竟是哪样原因,你
不该去问问吗?再说,文英讲,人家提起你,还流泪呢!别人都没这样绝情绝义,
你难道该无情无义,又不是专门进城看她,顺便去看一看还不应该?”
文富让文义说得没法推辞,便答应下来。
可是,等文义一走,文富又动摇了。他承认文义说得对,自己的心也想去看看
这位昔日的恋人。并且,窝棚那天晚上的情景,以及和父亲、文英他们一起去孙家
问理由,最后一次看见玉秀那副痛苦的表情,都走马灯一样晃动起来。犹豫了很久,
眼看大阳都要落山了,也许,这一次错过良机,便再也没有和玉秀见面的机会了。
这时,文富才鼓起勇气,往低矮、破旧、狭窄,被称为城市“穷人区”的河街走来。
但是,当他走进河街时,他的勇气又消失了。他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是觉得脚
和心分离了,心在说:“去吧!”可双腿却仿惶着,不愿前进一步。
文富在码头的石梯子边,望了好一阵。晚霞正在消褪,江面己减少了胭脂的颜
色,而逐渐迷蒙起了一层轻绢般的云烟,天就要黑了,这时文富才最后下决心,转
过身,走进河街里,仔细寻找起那个“望江茶园”来。
很快,他找到了那个挂着一块红字招牌的茶园。这个茶园,也是用两间旧屋改
造和装饰成的,但生意看来很不错,此时已近傍晚,茶客还很多。不过,看样子都
不是一些有钱人。紧挨着茶馆的几间房屋,有的门关着,有的门开着。文富不知玉
秀住哪间屋,想问,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在茶馆附近徘徊起来。一边踱步,一边不
断往开着门的屋子里张望。他希望玉秀能从哪间屋子里出来,突然看见她,叫住她,
这样,他也就会自然多了。
没料到,他这种张张望望的神情,引起了茶馆对面一个卖香烟的老太婆的注意。
这种卖香烟的小贩,在城市的街头巷尾随时可见。老太婆立即喊住他,警惕地问:
“你找哪个。”
文富突然听见问,有点慌乱起来,忙走过去,红着脸反问老太婆、“请问孙玉
秀住在哪间屋?”
“哦,”老太婆上下把文富打量一眼,半天才说:“她不在,刚才出去了。”
然后又审视地问文富:“你是她啥子人?”
“我、我……”文富一时嗫嚅了。这个不会撒谎的庄稼人,真不好具体回答他
是玉秀的什么人了。
“你们这些人呀!”老太婆立即大义凛然地教训起文富来了:“都不是东西!
一个个像见不得荤的猫儿。告诉你,人家的男人虽然犯了事,可到底是有主儿的人,
你们少来纠缠人家!”
听了这话,文富头脑“轰”的一声,脸臊得鲜红。他既为老太婆的误解感到不
好意思,同时,也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从石太刚犯了案以后,来纠缠玉秀的男人,
也肯定不少。
老太婆见文富发窘的样子,更深信不疑自己的判断了,最后下了逐客令:“还
不快走,等玉秀回来,不一顿笤帚疙瘩把你打走才怪!”
文富被说得无地自容起来,好不容易才坚定的信心,此时像漏气的皮球,一下
子消失光了。他返过身子,真像被人追赶的小偷,一口气跑回了“西门旅馆”。
文义见他回来了,急忙把他拉到一边,问:“见着了?”
文富闷着头,不开腔。
文义有点生气了:“你咋成了三锤子砸不出个屁来的闷鸡公?”
文富这才把老太婆的话说了一遍。
文义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你这个人啦,老实得过了头!这有啥子?各
人大大方方去问不就行了,何必像个缩头乌龟?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正好找人,
走,我和你一块去!”说着,不等文富答应,牵起二哥的手就往河街走去。
兄弟俩这次来到“望江茶园”前,茶客已散去了不少,卖香烟的老太婆也收摊
了。文义并不去向人打听,而径直从茶园左边第三间关着的门敲起。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伸出头。文义忙说:“对不起,我找人,敲错了门。”
接着过来敲第二个门。门开了,正是玉秀。霎时,三个人,六只眼睛,都惊呆
了。
半天,文义把文富往屋里一推,还是像过去一样,有点调皮地说:“玉秀姐,
我哥来看你!”
玉秀听说,才回过神,抬头招呼文义:“进屋坐嘛!”
“不必了。玉秀姐。”文义说:“我还有一件重要事要做,你们好好摆谈。”
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玉秀掩上门,把文富带进里面临河的屋子。这时,文富的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
猛烈地撞着,发出“咚咚”的响声,他不敢正眼去看玉秀,眼光拘谨地落在屋里几
件普通的家具上。
而玉秀,此时的心也几乎慌乱得不能控制。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嘴唇
发抖,眼睛潮湿。见文富局促的样子,她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却又不知怎么样
说好。过了一阵,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临河的窗户,不小心,又碰翻了自己坐的凳子。
凳子倒地的声音,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过了一会,玉秀终于用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你来啦?”
“来啦。”
“赶场吗?”
“不。家里水稻遭了病虫害,没钱买农药把去年替……我们打的家具,拉来卖。”
“卖家具?”玉秀瞪大了眼,吃惊地望着文富。
文富抬起头,迅速瞥了玉秀一眼。这时,他才看清坐在对面的玉秀比过去清瘦
多了,脸上也泛着像是大病后的苍白,眼睛中露出忧郁、痛苦的神情。
“嗯。”文富点了点头。
“就你一个人?”
“还有爸爸、文义。”
“住在哪里?”
“西门旅社。”
仿佛话说完了,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文富也觉得该说点啥,想了想,便安慰似地对玉秀说:“你的事……
我们都晓得了。你……不要难过。”
玉秀苦笑了一下,说:“不难过,我不难过!”说着,两滴泪珠却倏地夺眶而
出。为了摆脱这种伤心,她忽然站起身,对文富说:“你还没吃夜宵吧?我去给你
煮面条。”
文富忙站起来推辞,说:“不要去煮!我马上就走,回去和爸爸他们一起吃点
东西。”
玉秀听文富马上要走,立即回过头来,抹了一把眼泪,瞪着双眼,很生气地对
文富说:“你马上要走,又为啥子要来?我煮的面条你就吃不得?”
和玉秀订婚的一年多中,文富从没见玉秀发过气,这时见她为挽留自己而动气,
心里就过意不去了。他不好意思辜负玉秀的一片好心,想了想,便又坐了下来。
不一会,玉秀端了一大碗面条上来。碗底还卧了一只黄澄澄的油煎鸡蛋。
“快吃吧,也没啥子好东西招待你!”玉秀把面条放在文富面前,催道。
文富感激地抬起头。这时,他看见玉秀的眼里,又闪烁着一种温柔、期盼和甜
蜜的光彩。猛地,文富想起去年冬天他为她家犁冬水田时,玉秀给他送汤圆的情景。
那天,她眼里也是流露着这样的光芒。可是,如今——想着,文富痛苦地摇了摇头。
“快吃吧,你还等谁?我己经吃过了。”玉秀在催促中解释说。
文富再不敢去看玉秀的眼睛了,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条来。
玉秀在一旁,这才放心地打量起自己过去的心上人来。她看见,文富除了比过
去黑了一些外,还是那么的健壮、憨厚、老实。他穿的这件白的确凉衬衣,就是过
去到她家常穿的那件,现在已被汗渍浸染得发黄了,而且胸前的第三颗扣子已经没
了。看着,这个善良、不幸的女人,心里又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来。
“你……订婚了吗?”半天,玉秀又忍不住忐忑地问。
“没。”文富从面碗上抬起头,眼光迅速从玉秀脸上掠过,幽幽地说:“没人
看得上我们。”
可是,玉秀却分明地捕捉到了文富眼光中那种凄苦和艾怨的内容。
“你们……一家人,一定还很恨我吧?”玉秀接着问。
“不!”文富慌乱了一下,急忙抬起头,辩白似地说:“如果恨你,我就不会
来看你了!”
这个老实人,终于说了一句非常聪明的话。
“是不是?”玉秀眼里立即闪出两道惊喜和感激的光芒。看见文富在直直地看
着她。便急忙掩饰地说:“快吃面吧,冷了,不好吃。”
文富又低下头去。可过了一会,玉秀又忍不住地问:“你们明天走吗?”
“看家具能不能卖出去。”
“我这儿有他的一些旧衣服,他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你明天来取去穿吧。”玉
秀看了看文富那件衬衣,突然想起了似的说。
“不啦!”文富说:“给他留着,出来了再穿吧。”
“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玉秀眼圈又红了。过了一会,才转换语气说:“这
样,我明天给你买一件衬衣,你走以前,来取吧!”
“不!”文富吃惊地看着玉秀,他不知道玉秀为啥还这样关心他、体贴他。他
既感激,同时也觉得不应该接受玉秀这样的关怀。
“啥子不?”玉秀这时又生起气了,说:“刚才还说不恨我,难道我的东西就
不能穿?这又不是我偷的,抢的,是我在城里干零工挣的!”
文富被玉秀生气的神情和这番连珠炮似的责问击懵了,他怔怔地看着玉秀,不
知该怎么解释。
“就这样!”玉秀不等文富回答,就下了结论。“你们不可能上午走,因为现
在家具都没有卖。如果下午走,你就中午来;如果后天走,你就明天晚上来,我在
家里等你。”
文富望着玉秀,觉得玉秀结婚以后变得比过去泼辣了。他没法拒绝她的热情关
怀,和她眼睛中期盼的神情,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玉秀知道这个老实憨厚的汉子,一旦答应,便绝不会改变,心里高兴起来,可
还是叮咛了一遍说:“可说定了,一定要来哟!”
文富说:“我来!”
吃了面条,文富觉得不应该再逗留了,免得旁人说闲话,便告辞要走。玉秀流
露出明显的挽留的意思。可想到明天还会见面,也就不再挽留,让文富走了。
文富走出来,城市已是万家灯火。
39
文义对玉秀说:“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这是真的。为了妹妹的幸福,他决
定今晚会冒一次险——到林副县长那里去,为朱健争取一个氮肥厂工人的指标。
中午,文英对他说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深思。是呀,文英现在已成了一名正式
工人,而朱健仍是一个农民,他必须面对这个现实。不管朱健在城里打工,能挣多
少钱,但他和文英之间的差距,总是存在的。只要存在这个差距,要文英心甘情愿
地接受朱健,都会是沙滩上建楼房,有些靠不住。而一旦文英身边缺少一个真心实
意爱她的人,她和林平的关系就会藕断丝连,难以彻底割断。文义把这些道理在心
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应该想办法,把朱健和文英的地位拉平。当他
刚一冒出这个念头时,好像有神灵暗示他一样,在头脑中立即形成了这个决定。
当然,这个决定也不是文义凭空想起的。在去找文英之前,他去老同学杜伟的
预制场里找朱健时,就听说了氮肥厂招工这件事。并且听见了人们不满的议论,说
现在有钱能当工人,有权也能当工人。议论的人都是城里无权、无钱的待业青年。
他们还举出了县上哪些领导,利用这次带资进厂的机会,把农村哪些哪些亲戚弄进
了工厂。文义是聪明人,对社会上这些年的不正之风,不是不了解。听了这些议论,
他觉得不奇怪,也便没往心里记,可脑海里一旦冒出把朱健和文英拉平这个想法后,
先前听到的议论,在这时就起作用了。或者有了先前听来的议论,激活了把朱健和
文英拉平这个想法。因此,他做出了这个不寻常的决定。
下午,为了使自己这个决定更有实现的可能,文义又去找了一次文英,详细询
问了她被招工的经过,和她近段时间与林平来往的情况。已经决心痛改前非的文英
不敢对这个关心着、爱护着她的哥哥撒谎。把招工的经过和与林平继续保持关系的
情况,都对文义一五一十地讲了。当文义听说文英招工,并没经过林平的父亲时,
文义对自己的行动更有把握了。既然一个林平就能办到的事,他的父亲为啥不能办
到呢?几百号人的工厂,不管招工名额满没满,一个主管的副县长,要塞进一个把
人,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当然,文义也怕遭到林副县长的拒绝,但是他不怕。他
觉得自己有理由,去为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妹妹,争取到幸福。
当文义觉得有充分的把握,去实现自己的计划时,他立即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
的激动中。整个下午,他不知疲倦地来来去去,在心里推敲着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细
节,甚至连林副县长将要怎样回答他的话,他都一一做了设想。为了不在晚上唐突
地去向人打听林副县长的住处,下午,他装着有事的样子,来到县政府家属院,向
人问明白了林副县长一家住的单元和门牌号。为了保险,他还到这个单元的四楼一
号看了看。一切准备就绪,他只等待着傍晚的来临。
终于,黄昏降临了。这时,正是机关工作人员下班吃晚饭的时间,也正是找人
的最好时候。因此,当他把二哥文富送到玉秀那里后,便迫不及待地匆匆告辞出来,
直奔县政府家属院了。
但这毕竟是文义第一次干这样的大事,第一次去见县太爷这样的大人物。过去,
不用说县长,就是区长,他也没见过。当他走进县政府家属院这幢环境优美、装饰
豪华的建筑物时,不由得又有几分心虚起来,膝盖骨还有点微微颤抖。可是,他很
快又镇静下来。他想,没啥可怕的,大家都是人,况且,林家就好像是欠了债的,
而自己是债主索债。哪有债主怕欠债的呢?事情即使办不成功,他也不会把自己咋
样!想到这里,文义胆子大了,大步大步地走上了楼。
举着手指,文义不轻不重地叩响了那扇关着的木门。
“谁呀?”随着一个妇人的问话声,那扇漆成紫色的木门打开了一半。
文义立即先将脑袋伸进门里边,说:“我找林县长。”说着,没等妇人回答,
早已一步跨了过去。
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儿,见文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
度,跨了进来,就迅速抬起头,对文义不快不慢地问:“有什么事?”
文义估计他就是要找的人,忙回答:“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林县长说!”
“你说吧!”干瘦老头啜了一口茶,说。
文义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又见林副县长虽然对自己漫不经心,可眼里的光芒却
是柔和的,与自己下午想像中的冷峻刻板的官僚面孔截然不同。进屋时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