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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上,开始了新的一天忙碌。我们的文英姑娘却没有停步,她走得是那么急,那
么义无反顾。
这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姑娘,就这样孤孤单单地离开了生她、养她的黄土地,走
上了告别庄稼人的不归路。
而此时,余忠老汉一家人还不知道文英已经出走。他们是在吃早饭时,才发现
的。
吃早饭时,文义见文英还没下楼来,便上去叫她。他推开文英虚掩的房门,见
妹妹床上的被子叠得工工整整,人却不知哪里去了。他奇怪起来,进去一看,首先
发现了那压了一半在书页里的信。文义急切地抽出那封信看了起来。刚看几行,他
握信的双手发起抖来,脸色也变得铁青。看完信,他忽然像发怒的狮子似的,右拳
猛地击在桌上,把文英一面没带走的圆镜,击落在地。同时,嘴里骂道:“狗日的
林平,老子操你祖宗!”骂着,眼角润润地沁满了泪水,他抬起泪光盈盈的双眼,
望着窗外,似乎想透过树林、丛山,看看他的这个不幸的妹妹走到哪里去了。这样
过了一阵,他强迫自己把眼泪吞了回去,才握着那封信,急步走下楼,对了正准备
吃饭的一桌人,沉重地说了文英出走的消息。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在最初的一瞬间,这一家人立即陷入了一种不期
而至的慌乱中。这种慌乱先表现在文义身上,当他报告完这个不幸的消息后,他的
上腭骨和下腭骨呷呷地磕碰起来,突然觉得身子发软,一屁股就落坐在板凳上了。
文忠这时正义端了一碗饭,听了这话,他突然木了,脸上呈现着一种灰白色,呆呆
地看着地面,不知该干什么。文富一双眼睛惊得像两只小镜子。余忠老汉张着嘴,
满是皱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土铜色,变成了一张土灰的苦相。田淑珍大娘失手将
饭碗掉在了地上,脸上的睫毛先是像掉进了虫子一样,一上一下地眨动,接着,身
子颤抖起来,嘴唇哆嗦得更厉害。这样过了一阵,淑珍大娘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悲
痛,首先放声大哭大叫起来:“天啦,这该咋个办啦!这个死婆娘儿,她身上可是
一分钱也没有哇,出去咋个活命呀
这呼天抢地的哭声,把一家人从最初的木然中惊醒过来。余忠老汉听见哭声,
立即像受伤的狮子,愤怒地踢了老伴一脚,恶狠狠地吼道:“哭你妈个球!你想让
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儿的丑事呀!你妈的个×——”
田淑珍大娘被老头踢得几乎跌倒在地,可她立即停止了哭声。但她的脸痛苦地
扭成了一张僵硬的怪相,嘴唇每颤动一下,就从眼角淌下一串泪珠,好像泪珠是由
嘴唇挤压出来的。
沉默,连田淑珍大娘的抽泣也是沉寂无声的。这一家人,仿佛都跟死去了似的,
一个个低着头,脸上挂着灰黄的颜色,谁也不去看谁,谁也不去打破这种痛苦、令
人恐惧的沉默。
很久很久,余忠老汉才微微动了一下,低沉地对大家瓮声瓮气地说:“站起啥
子?吃饭嘛!”
可是,大家一动也没动。余忠老汉自己去抓了两次筷子,也没抓起。
余忠老汉打开这种尴尬的沉默后,文忠、文富、文义渐渐地鼓起了一些勇气。
他们的眼睛,由灰暗变得发红了。
接着,文义两眼闪耀出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想起了去年冬天文富告诉他
的情况,以及他和文英那次谈话,胸膛就猛烈地起伏起来。他首先勇敢地站了出来,
为文英开脱:“这都是那个狗日的林平,害了文英……”
“就是!”文忠、文富也说。
“不说了!”余忠老汉又大声地吼起来,同时瞪了儿子们一眼,说:“都不是
他妈的好东西!”
文英、文富、文义不知父亲是骂文英,还是将他们一块儿骂了,便小心地不开
腔了。
过了一阵,田淑珍大娘还是忍不住,哭着对余忠老汉说:“你就不想想办法呀?
那鬼母子身上没有一分钱呀……”
这句提醒,再一次激起了文忠、文富、文义对妹妹的爱。文富首先对余忠老汉
恳求说:“爸,我们去把文英叫回来!”
“就是,爸,我们去把她接回来……”文忠、文义也哀求似地说。
“接回来给老子现世呀!”余忠老汉一下咆哮起来,跳着脚对儿子们又骂着说:
“你们还嫌她给我丢人不够是不是?你们哪个杂种敢去找,老子就敲断哪个的脚杆!
老子只当没生她!只当当初把她生在了尿桶里!只当她短命死了!从今往后,老子
已经没有这个东西了!让她滚得远远的,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哪个今后要去
看她、找她,就跟老子滚出这个门——”
“你就这样狠心呀!”田淑珍大娘没等余忠老汉说完,就伤心地对着丈夫又哭
又诉:“我一泡屎一泡尿,带大个女儿,不容易呀,天啦,你让我也死了吧——”
“你再哭老子一刀宰了你!”余忠老汉听了老伴的话,硬着心肠,恶狠狠地瞪
着田淑珍大娘吼着说。可是,没过一会,他的脸渐渐露出凄楚的悲痛之色,一层稀
薄透明的泪水也慢慢地溢满了眼眶。他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痛苦了,眼帘跳动一下,
两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的皱纹,蠕动着落下来。接着,他伏在桌上,头埋进双手
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自己:“天啦!我前辈子不知做了啥
子孽,老天来报应我呀……”
这嘶哑、苍老的哭声,击在文忠、文富、文义心上,像有针扎一般难受。他们
不知该如何办了。
这个不幸的早上,余家人谁也没吃早饭。而且整个白天,一惯勤劳、不偷懒的
余忠老汉,破天荒地在家里睡了一天。
隔了一天,从余家便传出了文英姑娘进城打工的消息。余家家风严谨,为人正
派,文英姑娘一向又羡慕城市的生活,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后,都认为是一件很自
然的事,谁也没把这个可爱的姑娘,同一件伤风败俗的事联系起来。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文英姑娘进县城打工的消息,在余家湾传扬了几天以后,
那个住在小学校破屋里的代课教师朱健,忽然辞去了令农村人羡慕的一份清闲职业,
也两手空空地离开了余家湾,进县城找活干去了。
32
在一连过了十多个晴朗的日子以后,庄稼人终于盼来了一场“贵如油”的春雨。
雨是从下午开始落的。先是一股儿一股儿湿润的凉风,吹得一片片正扬花的小
麦,掀起层层碧绿的波浪,掀起油菜肥大的叶片籁籁摇动。一些没脱落的最后的花
瓣,也纷纷被摇落枝头。风声中,天上的云彩越来越阴,越来越低。后来,在不经
意间,人们感到有一种凉凉的粉末似的东西,扑到脸上。眼前到处都弥漫着轻飘的,
潮湿的烟雾。过了一阵,人们一抹头发,发觉头发湿沥沥的,眼睫毛上也有了米粒
一样细碎的水珠。四周的麦苗、草叶上,都湿润地发着油一样的光芒,并且不时从
上面掉下一滴晶莹的雨水,人们方才知道下雨了。
到了晚上,雨下得大了起来。雨点落到竹林、树木、庄稼上,发出了均匀的浙
浙沥沥声。不久,从房顶上开始滴屋檐水,滴滴答答,不紧不慢,不大不小,优雅
地响个不停。
这清爽、温柔、及时的春雨,如果没有忧愁、烦恼和痛苦,会让每一个庄稼人
感到高兴。他们的心,会像畅饮这春雨的麦苗、花草、小溪一样,默默地对上苍表
示感谢之情。
文英出走己经是十多天了。对于余忠老汉一家来说,每个晚上,都几乎可以说
是不眠之夜。虽然人人都没说出来,可人人都表露得很明白——希望文英能浪子回
头,希望在某个夜晚的某个时刻,能听见她的敲门声,能看见她像从天上降临一样,
突然出现在亲人们面前。
这天晚上,余忠老汉靠在床头,两眼失神地望着账顶,手中捏着不知啥时候熄
灭了的旱烟袋,又一次陷进了对女儿的思念中。自从文英走后,老汉常常像失魂落
魄一般,做事丢三拉四。人也整个瘦了一圈,肝火也莫名其妙地旺盛起来。文忠、
文富、文义和老伴去找文英,甚至连他们说话提到文英,他都要吹胡子瞪眼,可他
心里,一刻也没忘记女儿呀!有人说,儿女是娘身上的肉,对于父亲来说,儿女却
是他心头的肉呀!有好多晚上,他都梦见文英,一会儿是襁褓中胖胖的婴儿脸和甜
甜的笑;一会儿是张着两只小手,口里喊着爸爸,向他跑来的淘气的小丫头;一会
儿又是他背着她去上学,在溪水中摇摇晃晃地走;一会儿又是她在医院里发着高烧,
说着胡话……每每从梦中醒来,老汉便再也难以入睡,他多盼望女儿能回来呀!他
靠着床头痴痴地想着,外面一阵春风刮过,吹得门窗一阵“窸窸”的响动,老汉猛
地从床上跳下来,黑天摸地地在床前找鞋。田淑珍被余忠老汉怪异的行动弄醒了,
也呼地从床上坐起来,问:“你咋的了?”
余忠老汉一边穿鞋一边回答:“文英好像回来了!”
田淑珍一惊,忙问:“在哪儿?”
余忠老汉说:“在敲门!”
田淑珍听说,急忙跳下床,去拉电灯开关。谁知用力过猛,灯绳拉断了,灯却
没亮。接着,就在桌上摸起火柴来。
余忠老汉没等老伴点上灯,摸黑走到大门边,打开了门。
屋外漆黑一片、春雨籁籁有声。
田淑珍端着油灯走了过来。四处照了照,然后问:“哪儿有人?”
余忠老汉又朝外面看了看,嘟哝似地说:“这就怪了!我真的听见有人敲门呢!”
田淑珍说:“你怕是又犯糊涂了。”
余忠老汉没答话,他倚在门框上,良久,两滴清泪滚了下来,喃喃地说:“走
了,真的走了,不会回来了!这短命的鬼女子,向我讨了半生的债,不会回来了!”
田淑珍听了,也倏地滚下泪珠,说:“说去把她找回来,你不让呢!不回来,
你又要难过……”
余忠老汉在昏昏的油灯下,狠狠地瞪了老伴一眼。要是在白天,他准又会发火
的。然后,耷拉着头走回到床边,重新躺了下来。可是,夫妻俩都圆睁着眼,想着
心事,不时发出伤心的叹息。直到很晚很晚了,他们才睡过去。
他们没想到,就在他们睡过去不久,果真响起了敲门声。然而,他们都没有听
到,听到这轻微、胆怯、犹豫的响声的,是睡在楼下的文义。他像一只机灵的兔子
似的,立即翻身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扑过去就开大门。
站在门外的,却不是文英,而是浑身淋得透湿像一个流浪汉似的朱健。
“是你?”文义惊讶地问:“你从哪里来?”
朱健垂着头,任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往地下滴。过了一会,才小声地回
答:“我从城里回来。”然后抬起头,对文义迟疑地、恳求地问:“我想……在你
这儿,借个宿,行不行?”
文义又把朱健打量一遍,见这个昔日的伙伴,此时一张清瘦的脸煞白,嘴唇已
被风雨冻得发青,头发和衣服,被雨水淋得紧紧贴在了皮肤上。本来瘦弱的身子,
这时仿佛风雨中的一棵纤弱的禾苗。文义不觉对他充满了同情,忙把他往屋里让,
说:“咋不行?快进屋吧!”
文义把朱健让进屋,又找出自己的干衣服给他换了,才关切地问:“你咋不回
家去?”
朱健一边擦着头上的雨水,一边神色黯淡地回答:“我回去过!喊了半天,他
们都不开门。”
“哦!”文义应了一声。他马上想起朱健也进城里打工去了,想问一问他知不
知道文英的消息,可一见朱健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又忍住了。
两个朋友都不说话,屋子里一下静谧下来。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催眠的柔
板,优美柔和地响着。
过了一会,文义催促朱健说:“睡吧!”
朱健坐在一只方凳上,刚刚擦了雨水的头发凌乱地蓬松着,脸色灰白,嘴唇紧
闭,一只胳膊肘支在文义的小桌上,手掌托了头,眼珠直直地翻着,盯着屋顶,似
乎沉浸在了一件久远的往事中。听见文义的话,他头也没抬一下,半天才懒懒地回
答:“你睡吧。”
文义惊奇地问:“你不睡?”
“我?”朱健苦笑了一下,随即又淡淡地回答:“不想睡。”
“这就怪了!”文义说:“这么大一晚上了,你还没有瞌睡?”
朱健没回答文义的话,他仍那么呆呆地、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
塑。可文义发现,他那停止了转动的眼瞳里,分明镀上了一层亮闪闪的泪光。
文义看见,又不安地问:“你咋啦?”
朱健这才觉得对不起朋友似的,冲文义摇摇头,说:“莫得啥子,你先睡吧,
我坐一会。”
文义感到疲倦,只好先躺下了。可是,没过一会,朱健又过来摇着他说:“把
你的纸和笔给我用用。行吗?”
文义翻身坐起,不解地看着这位深夜间来的不速之客,疑惑地问:“深更半夜
的,还写啥子?”
朱健没回答,却对文义露出了乞求的固执眼光。
文义没法,只好又起来替他找了纸和笔,然后回被窝里躺下。可是,文义却怎
么也睡不着了,他为这位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的怪异神情弄得不安起来。难道他
仅仅是因为叔叔、婶娘,不为他开门而难过吗?不,绝不是!看他那副形相委琐、
消瘦的样子,那一对黯淡无神的眼睛,以及刚才那种木然呆坐的姿势,都说明这位
朋友,此时正遭遇着一场重大的打击。可是,是一场什么样的打击,让他这样痛苦
呢?文义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他在被窝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翻过身来,用充满迷惘
的眼睛,像要弄个明白一样,去观察这位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的伙伴。
这时,文义看见了伏在案上的朱健,他的头几乎埋到了纸上,不但握笔的双手
在痉挛地颤抖,而且两只瘦削的肩膀,也像风中的树叶一样,在一上一下地颤动。
一种痛苦的抽泣,经过强烈的压抑,发出的声音像喘息一样涩重。这只有在绝望中
的人才有的痛不欲生的抽泣,让文义刚才那份同情心更重了。霎时,他决心要尽一
切力量,去安慰、劝解自己的朋友,弄明白朋友痛苦的根源,帮助他走出绝望的深
渊。
想到这里,文义像有一种力量推动他,猛地跳下床,两步就走到朱健身边,一
只手把着朱健的肩,一只手夺过他正在写着的纸说:“你有啥子事信不过我,也不
对我说?”
朱健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文义,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他要来夺文义手中的纸,却被文义一把压住了。
半天,朱健哆嗦的嘴唇发出了模糊的抽泣声,同时,泪水断线般地从那呆滞的
眼睛流了出来。哭着,他把身子伏在了桌上。
文义迫不及待地看起他写的东西来:
我心爱的文英:
当你接到这封信时,我也许早已做了阎王殿前的小鬼!
此时,我感到周围是一片漆黑。我的身子,仿佛是掉进冰河中一样发冷。我无
法对你说清我此时的心情。我只能说,我的心在淌血,一滴一滴殷红的血!
我爱你,爱得比大海还要深。尽管遭到你的拒绝,可我仍然没有死心。我觉得,
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回心转意的。所以,当听了你进城去打工的
消息后,我毅然辞去了代课教师的职业,进城来寻找你——我心爱的人儿!我也想
在城里找份粗活,好经常看见你,和你在一起。但是,没想到……
你不知道我最初是怎样寻找你的。我像一个流浪汉一样,在街头踟蹰,又像一
条狗一样,在茫茫人海中四处望你。直到三天前,我才在县皮鞋厂前碰着你。并且
知道你已经在这个厂找了份临时工做,我真替你高兴呀!然而,你连理也不理我,
像一个高贵的公主似的,昂首挺胸地就走了过去。以后,我又来找你,可你连面也
不愿见我。那时,我心里虽然在哭泣,可并没有完全绝望。
在后来的三天里,我忽然发现,你在悄悄地和那个叫林平的人幽会。你们在一
起,有说有笑,亲热得像一对夫妻似的,我还是不相信你们中间有啥事。可是,在
今天晚上,当我看见你独自一人,走进县报社那幢办公大楼时,我悄悄地尾随了你,
你在楼上敲了一间办公室的门,那门打开时,我看见林平把你迎了进去。接着门关
了,屋里也没点灯。我以为你很快就要出来,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家家窗里的灯都熄灭了,你还没出来。我把耳朵贴到那扇门上,听见了你们亲昵的
说话声,还听见了一种怪异的声音。霎时,我的心一阵绞痛,仿佛是被钝刀子割着。
我知道我完了,彻底地绝望了。我跑出来,疯了一般在雨中空旷的大街奔跑。然后,
我不明不白地跑回了家。
文英,我现在啥也没有了。失去了职业,叔叔、婶娘也不愿收留我了,把我拒
在门外。我没处安身,只好到你们家借宿一夜。这封信,就是在你三哥的房里写的。
文英,我决定去自寻短路。在死之前,我仍要对你说:“我爱你!永远爱你!
不管你做错了啥事,我都爱你!我是为你而死的……”
文义看完朱健这封和着眼泪写就的信,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既为自己妹妹做出
的事感到羞耻,同时又为这个痴情的汉子对文英深深的爱而感动。他没有想到,这
个性格内向,平时不大言语的伙伴,早就默默地爱上了文英,并且,爱到了要为她
去死的程度。他被朱健的深情感动了,这时,他一把抓住朱健的肩,把他提起来,
然后,瞪着一对迸射着炽热光芒的眼睛,摇晃着朱健问:“你为啥子要这样?你说,
为啥子要这样?”
朱健仍旧淌着泪,惶然地看着他,不知该怎样回答。
文义见朱健惶然的样子,口气温和了一些又问:“你真的还爱文英吗?”
朱健听明白了,深情地点了点头。
文义又摇晃起了朱健,同时有些发怒地斥责起来:“那你为啥子要想到死?你
还像个男子汉吗?你死得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