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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薛倩的表情像是吃了死老鼠一样。当年我将他救回来之后，并没有告诉他我看见了什么，而他那时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可是现在，似乎已经瞒不住了。
阴鬼婆说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当日你在床上，不是很欢喜吗？”
第536章 法相
薛倩看了看我，带着哭腔问道：“老赵，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见他这幅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把他拉过来，说道：“你放心吧，当初我及时赶到，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我指了指阴鬼婆：“她一贯的喜欢胡说八道，你不用在意。”
薛倩感激的看着我，说道：“老赵，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我嘿嘿的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而薛阿姨慢慢的坐在破床上，低声嘀咕了一句：“我们家这是怎么了？”
好在阴鬼婆刚才只是随口调侃薛倩两句，并没有认真和我争辩当年的事，她的注意力，仍然在那一串脊椎骨上面。阴鬼婆看了看我们，然后一甩手，将脊椎骨扔进锅里面去了。
薛倩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捞，而吕先生将他拦住了：“别去，不能碰。”
阴鬼婆看着脊椎骨在水中来回的翻滚，她淡淡的说道：“如果这种方法不能逼出里面的魂魄，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几分钟后，那些骨头渐渐变得很白，像是美玉一样晶莹剔透。而那一锅水，却变成黑色了。我似乎听见有人在水中呻吟，好像经受了什么痛苦似得。
阴鬼婆挥了挥手，几个烧水的小鬼离开了。那锅水渐渐地平静下来，变成了墨汁一样的东西。很粘稠，也很安静。
我不由得说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脏？”
阴鬼婆说道：“这是骨头里面的东西。我猜，它变成妖怪的奥秘，就在这里。”
然后，她把头探进去，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水面。我看见阴鬼婆的身子弯成了九十度，足足有四五分钟，一动不动，不由得感觉很奇怪，我小声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阴鬼婆一言不发，仍然在看着水面。过了好一会，她忽然直起身子来，看着我们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然后她走到空亡屋外面，看着外面的街道，一言不发。
我看了看那锅黑水，与平常的泥汤没有什么区别，很难想象阴鬼婆从里面得到了什么消息。我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阴鬼婆淡淡的说道：“你们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时候，古月低下头，开始向锅里面看，而与此同时，薛阿姨也弯下腰了。她们两个一人一鬼，一老一少，都向里面看去了。
那口锅并不大，被他们两个的脑袋，严严实实的盖住。我看不到锅里面的内容，只能看见她们的脸色不住的变化。
过了一会，她们都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我好奇地问他们：“你们看到什么了？”
薛阿姨说道：“我看到了钟馗。”
这时候，古月说道：“怎么会是钟馗呢？我看到了空亡屋老祖宗。”
薛阿姨淡淡的说道：“你看错了。”
古月忍不住说道：“怎么会？钟馗凶神恶煞，吓人的很，老祖宗虽然威严，却又让人感觉亲切。”
薛阿姨坚持说道：“我的族人，世世代代背负着钟馗，怎么会看错呢？”
古月向来不喜与人争辩，听见薛阿姨始终坚持说看到了钟馗，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能咱们两个看到的景象不一样。”
我心想：“这一锅黑水真是越来也神奇了，怎么还能看到不同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我探出头，也向锅里面望去。而与此同时，有另外的两颗脑袋凑了过来，正是薛倩和吕先生。
我们三个人把这口锅团团围住，只有一点灯光，透过我们的身子，落在锅里面。按道理说，这锅黑水，应该黑乎乎的，什么也不会出现。可是我在水面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们三个人的脸，正是我们的倒影。
我心里面有些诧异：“这光线是从哪来的？”
我还没有想明白投影的原理，忽然看见水里面的影子动了。这一下，我的眼睛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我看见那几块如玉石般的骨头在水中浮浮沉沉，搅动的一锅黑水不住的摇晃。而水中的画面，也开始变幻。不知道过了多久，画面终于停止下来了。
我看见那是一片荒野，荒野中没有人烟，只有枯黄的草，他们成片成片的，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地面上有一团一团微小的火光，正在向远方蔓延着。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就把里面的世界照亮了。
我看见地面上躺着几具尸体，只不过距离太远了，我看不太清楚。
我心里面有些好奇，这个地方，明明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好容易出现了人，怎么会是尸体？他们是谁？又是怎么死的？是饿死的吗？
我想要看清楚他们的样貌，而黑水中的画面，就当真受我的控制一样。很快，我看到了这几具死尸的脸，我看见他们三个躺在地上。正是我、吕先生和薛倩。
我惊讶的看着我们三个的脸，忍不住想要叫出声来。然而，我的思维像是被画面控制了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三个人好像刚刚死去一样。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满足，又像是平淡。我看了自己的表情一眼，那种感觉，好像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然后坦然面对死亡一样。
三具尸体正在风中腐烂，他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白骨。神奇的是，即使是通过白骨，我也能认出来，哪一具是我的，哪一具是薛倩的，哪一具是吕先生的。
从我看见尸体，到他们变成白骨，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已。但是但是周围景物不断地变化，它们像是在提醒我，实际上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一样。
我盯着那三具白骨，想要把眼睛收回来，可是我的身子却不受控制了。这一段时间，周围的荒草绿了又枯，枯了又绿。等他们变得枯黄的时候，总是会有野火自燃起来，将地上烧的黑一块黄一块。可是每次它们又会重新发芽生长，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荒草重生了十几次，大概意味着过去了十几年。荒野中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而这几具枯骨，也要彻底的烂掉了。
忽然有这么一日，天边佛光普照，飘来一朵祥云，云彩上是观世音菩萨。观音手持净瓶，看了看地上的三具枯骨，似乎于心不忍，然后在上面撒了些杨枝净水。
那三具白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皮肉来，变成了我、吕先生、薛倩。他们的模样动作与真人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目光中却有一种凶戾。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不拜谢观音。反而自顾的走掉了。观音看着他们，似乎有些后悔，又有些犹豫，然后按低了云头，化作一只白鹿，跟在这三人后面。
三人在荒野中走了很久，似乎在寻找水源。他们找了一会，没有什么发现。然后低声商议了些什么。三个人忽然向三个方向走去了。白鹿似乎拿不定主意，要跟着谁。这时候，那三人又慢慢的出现了，他们呈品字形将白鹿困在了中央。
白鹿很快被这三人抓住。然后他们张开嘴，要把它生吃掉。白鹿马上化作观音的模样，喝止他们。
这三个人犹豫了一会，似乎想要退却，但是几秒钟后，他们重新扑了上来。再过了一会，观音变成了一副枯骨。
我猛地打了个哆嗦，从画面中回过神来。刚才的一幕实在可怕，让我有些后怕。我看了看吕先生，说道：“我看见了观音菩萨。”
吕先生勉强笑了笑，说道：“我看到了三清。”
第537章 阴魂不散
三清是道家的始祖，吕先生看见三清，一点都不奇怪。我冲他笑了笑，说道：“吕先生，看来你对道门很虔诚啊。”
吕先生也笑眯眯的说道：“我对道门确实很虔诚，不过你小子可不大对劲。你早就拜我为师，当了道士，现在居然看见了观音菩萨，你这是要背叛师门吗？”
我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毕竟我还没有怎么学过道术，一时间有些错乱。很正常，很正常。再说了，你师兄不是和尚吗？”
我们两个说说笑笑，而薛倩却一言不发。我问道：“老薛，你看见什么了？”
薛倩抬起头来，疑惑的说道：“我只看见一个背影。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
我瞪了瞪眼：“没了？”
薛倩点点头：“没了。”
我奇怪的说道：“那你看见的东西，和我们都不一样啊。”
我向周围张望了一番，发现古月、阴鬼婆和薛阿姨都在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们三个人觉得奇怪，也都走了出去。
我对阴鬼婆说：“你看到的是什么？”
阴鬼婆说道：“我看见的是阴间的人。虽然人物不同，但是发生的事都是一样的。我看见我自己躺在地上，化作一堆白骨，然后有阴间的人过来，在我身上撒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就活了过来。”
我们几个人都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们都看见自己死了，然后被什么东西给救活了。”
阴鬼婆盯着远方，说道：“看来，这条脊椎骨能够化为骨妖，是遇到了一个力量很强大的东西，将他救活了。至于他具体遇到的是什么，我们却又不知道了。”
我说道：“为什么我们的景象，各不相同？在你看来，那个力量强大的东西是阴间的人，在古月看来是空亡屋的老祖宗，在薛阿姨看来是钟馗，在吕先生看来是三清，在我看来是观音菩萨。”说到这里，我看了看薛倩，然后嘀咕了一句：“至于薛倩，谁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阴鬼婆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了。”
吕先生轻声说道：“赵莽，你还记得咱们在颠道人的山洞里面，看到的那些壁画吗？”
我点点头，说道：“记得。颠道人画了很多阴间的人，各不相同。好像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阴间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这种力量的来源。那口锅里面的魂魄描述不出来，所以他只好向我们表达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叫做强大。你觉得什么东西最强大，它就是什么。”
我说道：“照这么说的话，咱们不可能知道是谁让枯骨活过来的了？那我们看到的画面又是什么意思？”
吕先生苦笑了一声，说道：“谁知道呢？”
这时候，薛倩忽然问道：“你们为什么都站在大街上？像是举行什么仪式似得。”
阴鬼婆说道：“因为那边有一个人，我们从河边回来的时候，他就在尾随我们，一直跟到这里，既不现身，也不离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随后，她向那个方向大喝了一声：“给我出来。”
那边忽然砰地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团火球朝阴鬼婆迅速的飞了过来。我看见火球里面似乎有一条黄龙，正在急速的转圈。我猛然醒悟过来了：这是一张道符。
阴鬼婆看见这道符，咦了一声，说道：“有些本事。”然后一伸手，将道符捏住了。
以前吕先生曾经向我描述阴鬼婆很难对付。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我从小到大的感觉都是，邪不压正。再弱的道士都能斗得过厉鬼。
现在眼看着阴鬼婆捏住了道符，我这才信了吕先生的话。
道符被阴鬼婆捏住之后，像是在挣扎一样，急速的震颤起来。这时候，从阴鬼婆身上冒出一缕黑气，蔓延到符咒上面，那张符迅速的变成了黑色。然后就不再动弹了。
阴鬼婆将废了的符咒扔在地上，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探出手来，在那个方向抓了一把，然后揪出来一个道士。
在路灯下面，我一看这个道士，不由得就咧了咧嘴。他不是别人，正是马道士。
阴鬼婆揪着马道士，笑道：“小道士，你年纪轻轻，刚才那道符咒，力量可不差啊。称得上是年轻有为。至少比那边姓吕的那一个要高明一点。”
我看了看吕先生，笑道：“马道士怎么比你还厉害了？”
吕先生断然说道：“这么短的时间，有这么大的进步？肯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那边阴鬼婆揪着马道士，还在絮絮叨叨的说道：“当年如果薛家人请的不是姓吕的，而是你，我恐怕就要费一番功夫来对付你了。说吧，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
马道士却没有答话，而是悄悄的摸出来另一张符咒，一下按在了阴鬼婆身上。
阴鬼婆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手，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就像地上倒去了。而马道士则趁机逃跑。
阴鬼婆在地上大声叫道：“快点拦住他。”
我和吕先生想也没想，飞快的朝马道士跑去了。
吕先生身形很快，一下截在马道士身前，只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就将他制住了。
吕先生微笑道：“马道士，刚才那两张符，应该不是你的吧？我看你的本事，好像也没什么长进。”
马道士双目圆睁，怒道：“你要帮着厉鬼抓我？”
吕先生犹豫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不少，然后问道：“你这一趟，来做什么？”
马道士还没有回答，我们身后就传来阴鬼婆的怒吼声：“小道士，你敢暗算我？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
从我认识阴鬼婆开始，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勾魂摄魄的柔媚神态，这时候忽然露出凶狠的怒容来，倒把我吓了一跳。吕先生不由得叫道：“别伤他。”
然而，阴鬼婆的爪子已经到了。吕先生伸手将我的大刀夺去，挡住了阴鬼婆，与此同时，我感觉脸上挨了一拳，摔倒在地上了。
等我爬起来再看的时候，马道士脚底抹油，已经飞快的逃走了。
阴鬼婆看着吕先生，怒道：“你为什么来坏我的好事？”
吕先生也气呼呼的说道：“我已经抓住他了，正要逼问消息，你一定来搅局，现在好了，让他给溜了。”
随后，他们两个瞪着我，说道：“赵莽，你怎么回事？连个人也抓不住？”
我百口莫辩，只能苦笑着说道：“我正打算给你们两个劝架呢。”
马道士已经跑了，我们三个人也就只好回去了。在路上的时候，吕先生说道：“这个马道士真是一个心腹大患啊，居然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们。”
我们正连连感叹，忽然发现薛阿姨和薛倩倒在空亡屋门口。我惊呼一声：“坏了，他还有同伙。”
我们三个连忙跑过去，这时候，我发现古月躺在空亡屋里面，而那口锅里面煮着几个烧火的小鬼。
我们把他们几个都救醒了。且喜对方并没有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只是打晕了罢了。
阴鬼婆把那几只小鬼提出来，喝到：“怎么回事？”
小鬼们说道：“来了一个人，本领大的要命，把锅里面的东西取走了。”
我向那口锅望了望，原本的黑色果然不见了。里面变得清澈见底。
阴鬼婆揪着小鬼问道：“那家伙长什么样子？是道士还是和尚？”
小鬼们犹豫地说：“都不太像。这个人梳着大背头，身体有些微胖，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做官的。”
第538章 沉醉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接触的最多的官员就是王书记。我听见那几个小鬼说，偷袭他们的人是一个当官的，我马上就想起王书记来了。
可是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王书记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可是碰上与道术相关的事，他可就一筹莫展了。
这时候，古月说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当官的，但是他的手法明显是会道术的。”
我和吕先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李羔。”
实际上，李羔已经死了。另有一个凶狠的角色占据了他的肉体。所以他看起来像是当官的，又对道术很精通。
吕先生叹了口气，看样子似乎有些发愁：“这个马道士快要成气候了，先是联络到了大公子，然后又和李羔串通一气。再过段时间，我担心他组成一个反赵同盟，大举攻入到槐城空亡屋来。”
我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吕先生，你可别咒我，怎么马道士不组织一个反吕同盟呢？当年他师父死了，多半是由于你，就算要反也是反你。”
薛倩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们，说道：“你们两个都跑不了，谁先谁后，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他看着我们两个笑了一会，忽然又看见了那口锅，估计是想起自己的父亲来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感觉这骨妖还不错，几天相处下来，我有点感觉我们家像家了。”
薛夫人点点头，说道：“是啊。如果他不会害人就更好了。死了的人可以活过来，安慰还未死的人。”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看薛倩，说道：“你跟着赵莽和吕先生，走南闯北，要留意着点。万一再遇见那个力量强大的人，求他再出手一次，在你爸的骨头上撒些什么东西。咱们把他救活了，就算不跟他住在一块，经常见见面，也挺好的。算是留了个念想。”
薛倩认真的答应下来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心里面默默地想道：“那个强大的人，仅仅是在骨头上撒了什么东西，就可以让白骨生出血肉来，变成活生生的人。这种技艺，可是高明的很呐。”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强大的人，或许能让死人复生，甚至抓起一把黄泥，随手造人都有可能。
我越想越玄，思维就再也禁止不住了。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想法既荒诞又可笑，但是总是忍不住去想。
过了一会，薛阿姨叹了口气，随后从我床上扯下来了一块破布，然后把锅里面的遗骨捡起来，用布小心的包裹好了。她做完了这些之后，又向阴鬼婆说道：“我丈夫的遗骨，能不能还给我？”
阴鬼婆笑了笑，在身上掏了一会，也不知道她从哪就拽出来一颗头骨。她轻佻的把头骨递了过去。而薛阿姨郑重的接了过来。
她朝薛倩招了招手，说道：“咱们回去，把你爸的遗骨供奉上，明天的时候，好好葬了。”
薛阿姨和薛倩离开了空亡屋。古月看了看那口锅，问道：“里面的东西没有了，咱们怎么办？”
阴鬼婆皱着眉头说道：“那东西看起来像是魂魄，但是又与魂魄大有区别，好像少了一点灵智。我忽然有一种感觉，魂魄也不是天地间自然而然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