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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点了一下头。
江剑臣思路一开,道:“扈青云不是失踪?”
少夫人又点点头。
江剑臣顺着思路,推测道:“扈青云可能和令姐郭虹裳在一起。”
听江剑臣一口说出姐姐的名字,虽更颇为意外,但也像被触到了痛处,脸色顿显扭曲地哑声道:“你竟能想到他们在一起。”
江剑臣两眼一亮,搓手道:“因为令姐才是扈老驸马府的少夫人。”大片乌云遮住了一弯新月,天空像泼满了黑墨,雨意极浓。
江剑臣断然道:“只要你说出令姐的匿迹处,可以考虑放你走。”
郭霓裳垂泪道:“我再不满姐姐的行为,但也不忍送她上断头台。我用冉公子的囚禁处与我姐姐和成国公勾结的经过来代替如何?”
江剑臣点头答应了。
满满只片刻功力,缺德十八手和小神童押着四个女婢过来了。
江剑臣正愁无法分身,想不到四名女婢这么快就全部落网,也切断了她们和郭虹裳的联系,先令曹玉押四名女婢回朝天宫。
又将郭霓裳透露的消息密告徒儿。
李鸣举一反三地向师父请示:“徒儿认为郭犯可能窝在天妃宫。”
江剑臣先用赞同的目光,瞟了一眼巍峨雄伟的天妃宫,意思是叫李鸣去查看。
李鸣隐入暗影后,郭霓裳接着供出:“为保失败后有条件讨价还价的活路,我姐姐用万历皇帝赏给玉屏公主的那幅百寿图,买通了龙宫之王水东流。”
江剑臣打断对方话头,凛然道:“可是那件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时带回的、用一颗颗拇指大红、蓝、黑三色宝石串缀成的百寿图?”
她默默点了一下头。
江剑臣切齿道:“你姐姐真有胆子偷,水东流也真有胆子要!”
明显看出,郭霓裳的娇躯,在瑟瑟寒风中一个劲儿地颤抖。
江剑臣亲自走去三丈开外,弯腰捡起她甩脱地上的黑披风,回来递给他。
郭霓掌是以极端怪异表情接过披风的,接口再说:“冉公子是在凤阳俘住,押往龙宫的,对付好色如命的成国公,只要有女人……”
江剑臣追问:“那女人也是你姐姐?”
郭霓裳轻摇螓首,更正道:“不!那是我的嫡亲姑妈郭紫云!”
所有线索,统统接连,恶女的所说和她的供词意外吻合,震惊朝野的副主考被杀,神秘怪异的两家老驸马公子失踪,真相大白了。
江剑臣失声称赞:“江某十二岁踏入江湖,扬威武林二十年,掌击数不清的黑道怪杰,刀屠查不完的绿林豪客,令姐是其中狡猾难斗的第一人。”
想不到她再一次摇头道:“不!我姐姐奸险有余,智计不足。”
江剑臣愕然一怔:“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令姑母策划的?”
她还是摇了一下头。
如入五里雾中的江剑臣,骇然后退半步,吃惊地问:“她是谁?”
披上黑色披风,好像获得极大温暖。她竟大胆得有些出格,轻轻扯起江剑臣的衣袖,引他到一块长条石上坐下来,说:“此事说来话长,这得从当今登基一周年大典时说起,江侍卫应该明白。”
江剑臣暗暗咬指惊心,道:“我明白了。当今万岁是在周年大典之后,方才开始清除魏阉余孽的。令尊乃魏忠贤心腹死党,两手沾满血腥,被当今万岁钦笔列为附逆第二名,定罪为本人鞭尸,全家抄斩。”
她借掩面掇泣的机会,靠近江剑臣一些,哽咽道:“我爹的罪孽再大,我们全家也不肯伸头挨刀,特别是我们姐妹刚满双十年华。”
江剑臣插嘴道:“还有你那身居潞王府内总管的姑妈郭紫云。”
她点头说道:“对!就因为我姑妈始终没嫁,按大明律也应在抄斩之列。不料在全家惊慌失措、逃生无望的紧急时刻……”
江剑臣情不自禁地问:“那位智计超绝、心黑意狠者,应该出谋划策了。”
郭霓裳用佩服的目光狠盯他一眼,道:“诚如江侍卫之所言,在那位智计超绝者的策划下,在钦命查抄川陕阉党钦差大臣成国公到达长安的当天晚上,我姑妈就用床上妙术迷住了好色的朱纯臣。”停了好大一会子,郭霓裳才脸红心跳地悄悄补充:“据说,我姑妈是用‘青龙三吸水,黄河九转弯’的床上淫功,让朱纯臣死心塌地的。”
江剑臣不敢再问再听了,只追问:“到底谁是精心策划者?”
想不到她答出:“我姑妈的私生女儿朱岫霞。”
江剑臣霍地站起身来,自语道:“原来是她,真让人想不到。”
可惜武功盖世、聪明绝代的江剑臣,却把真郡主当成了朱岫霞。更可叹的是,又阳错阴差地把身边的恶女,当成了正牌郡主朱岫烟。
蓦地,身前人影一晃,缺德十八手早把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纨挎子弟扈青云,狠狠地摔在师父江剑臣和郭霓裳的脚跟前。
江剑臣急问:“郭虹裳不在天妃宫?”
被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的扈青云,抢着说:“天黑前跟她姑妈走了。”
江剑臣暗吃一惊,情知郭紫云是追来杀人、夺取四件珍宝的,趁着身傍的郭霓裳不提防,猛出一指点倒她,百忙中只向李鸣说:“先把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囚起来!”就向自己存放马匹的地方扑去。
江剑臣纵马狂驰,马腹几乎贴地。
好在夜静无人,拐过一道街,就可回到朝天宫,狂跳的心方才见缓。
忽从前方拐弯处,闪出来一条黑影,施展的是一气凌波身法。
江剑臣的心又狂跳了。
因为,一看身法,江剑臣就知是小神童曹玉,朝天宫肯定出了大事。再联系到天黑前,郭氏姑侄二人的失踪,心头哪能不跳!?真是怕啥有啥。没等江剑臣的马放缓,迎面扑来的小神童早弹地蹿起,拿捏得时间准极,一个云里翻,正好飘落在师祖身后。
没容他在身后坐稳,江剑臣就火烧火燎地问:“朝天宫出事了?”
从来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的小神童,悲声说:“禀三师祖,小倩遭人暗算了。”
一听马小倩惨遭暗算,再听曹玉那悲哭声,江剑臣几乎跌下马来。
并不是江剑臣经受不起打击,因为这个打击太大了。
可怜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和终南樵隐马慕岱老哥俩,膝下只有马小倩这一根独苗,原是让曹玉入赘马家,藉以延续马家的后代香烟。
马到朝天宫前,江剑臣跳下马来,飞身进入宫内后,先不忙着去查马小倩的死因,竟首先扑往那处座落极为偏僻的静室。
这可不是江剑臣轻马小倩而重恶女,他是急于查看恶女的生死凶吉。恶女如果一没遭毒手,二没有充足的原因,应列入头号嫌疑。
此时,乌云早就退去,弯月重挂碧空。
江剑臣来到静室前,刚抬腿跨上台阶,静室外间就火光一亮。
江剑臣推门进入,发现点燃烛火的,却是古道热肠的古今同。
古今同打着哈欠,埋怨道:“江老弟,我古今同再官小职微,若不看在你是贾老西的盟兄弟,犯得上伺侯你们两口子吗?你倒好,甩手一走大半夜,而你那位有伤的小妻子,又胆小不敢一人在屋内……”
心乱如麻的江剑臣,毫不理会古今同的瞎抱怨,一把夺过烛火,闪入内室。迎向江剑臣目光的,是双目灼灼、抿着樱唇、暗暗偷笑的恶女。
所有的一切,无不争着替恶女洗清嫌疑。一是身上有伤,二是外间有古今同睁眼替她打更值夜,三是她脸色自然,屋内也极为平静。
饶是那样,江剑臣还是先将蜡烛放好,假借安慰,握住恶女的纤腕。
江剑臣现在的功力,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放诸平实,还我自然,反虚生明,潜移默运的至高境界。触腕就能觉察出她的脉搏平稳,毫无起伏现象。心中对她抱愧的江剑臣,竟主动吻了她一下。
恶女是借用双臂环紧江剑臣的脖子,藏起粉面偷偷暗笑的。
可惜江剑臣没法看得见。
迅疾脱出恶女那宛如灵蛇似的两条玉臂,江剑臣快步赶到云海芙蓉马小倩出事的地点时,更知自己怀疑错了朱郡主。
因为,和马小倩一起惨遭暗算的,还有成国公府内的侍卫海东青,更能促使他往刚刚失踪的郭紫云、郭虹裳二人身上想。
接着来的怪事,是查验出马小倩、海东青二人身上,既没有一星一点伤痕,也没有丝毫中毒的现象,更让江剑臣茫然不解。
没过多久,武凤楼、李鸣、小秦杰,也闻讯相继分别赶来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听完小神童的禀报,就颓然跌入身后的座椅中。
反映灵敏的曹玉脸色一变。
江剑臣早轻叹一声道:“来不及了。”
后来经过证实,果没出江剑臣师徒二人所料,俘自扈老驸马府中的四名女婢,也中曹玉离开时被人灭了口,死状和马小倩一样。
目睹三师叔的脸色惨白如纸,既是徒侄、又是本派掌门的武凤楼,不能不抢先挑重担。转脸先吩咐秦杰,连夜带人买几具棺木来。
再请准三师叔,马上打发小神童前往石城岛去请女魔王。因为除了女魔王侯国英,谁也不敢去南五台报信,江剑臣也不敢。
最后,武凤楼才拉着李鸣,一齐跪在江剑臣面前,请求道:“五毒神砂郭云璞的余孽再狠辣、狡猾,终会被我一网打尽。死者已矣,悲哀何用!为解师叔忧伤,一切由李鸣师弟主持,请你老人家养尊几天。”
江剑臣强自苦笑道:“身为武林中人,刀头舐血已惯,我不会放在心上。只恨从没栽过跟头的我,反而栽在姓郭的几个女流手上。”
瓦罐不离井沿破,大将难免阵前亡。谁也保不住一辈子不栽跟斗,包括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更要命的是,那个让他江剑臣栽了大跟头的人,正是他江剑臣日渐不加防范、日渐改变观感,甚至日渐发生好感和信任的恶女。
江剑臣扶起二人后,除令徒儿李鸣去注意加强扈青云和郭霓裳二人的安全外,并把冉伯常目前被囚的地方告诉武凤楼。
武凤楼何尝不知道三师叔的意思!更知道在整个先天无极派中,受老驸马冉兴恩德最重的,应该数他武凤楼。
而被郭虹裳握在手内打算讨价还价的冉伯常,恰恰又是老驸马冉兴的独生子。自己拼死也不能让冉公子死,可惜自己又实在不放心三师叔。
江剑臣见暗示不成,干脆直截了当地下令说:“楼儿,救人如救火,何况去救的又是我们全派的大恩人,我要你现在就动身。”
武凤楼不敢违背了,只好再次跪下,说:“孩儿遵命,师叔也须宽怀。”
目送武凤楼离开了朝天宫,江剑臣方才无精打彩地来到住处。
刚刚跨进所住静室的跨院门,就听见朱郡主的刁蛮吵嚷声。
江剑臣实在怕老好人古今同再埋怨自己,赶快飞快回到屋内。
这一回,古今同倒没抱怨他,只愁眉苦脸地对江剑臣说:“我手下满打满算一个厨师俩差役,你夫人硬逼我喊四人来抬她。”
恶女一见进来是江剑臣,瞪了古今同一眼,道:“你也不要再诉苦,更不必再去喊人。我要你老老实实去睡觉,快去睡,听懂没有!”
听说让自己去睡觉,六品司仪古今同恨不能跪下磕头谢恩。
江剑臣送走他,眉头悒结走向床前,说:“你让我省一点心好不好!”
恶女一把握住江剑臣的手腕,嫣然说:“剑臣,光听古老头那句‘你夫人’,再看你对我这表情,我忽然觉得自己真变成你的小妻子了。”
江剑臣气得一甩手。她不仅不气,反倒柔声细语地幽幽说:“剑臣,请你不要发火好不好?现在我也想开了,只要在你气头上,我一定乖得像小猫。”
江剑臣听她说得可怜,也只好忍下气来,道:“我哪能那样对待您!刚才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我的心情实在不太好。”
恶女一面招手让江剑臣近前些,一面怯生生地说:“我是听古老头说朝天宫内刚被杀死六个人,才想让他们抬我去看看。”
江剑臣唇边肌肉牵动道:“没有什么好看的,你也最好藏严点。”
恶女硬是咬牙忍痛,自己爬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好怕人,玉齿狠错,冷声说:“如此说来,我更不能不看了,我可跟吸血郎中学过医。”
江剑臣思索一下,还是轻轻抱起她。
恶女无限怜惜地伸出手,爱抚着江剑臣的脸腮,道:“时近丑正,你快一天一晚没喘一口顺气了,验完尸,我要你好好睡一觉。”
恶女的心机和城府,确实超过冷酷心,甚至超过女魔王。明明是来卧底对付江剑臣,硬能说出这种脉脉含情的语言来。
江剑臣当然不愿再让马小倩的尸体裸露,所好四名女婢的死因和她相同,江剑臣一直抱着恶女来到四名女婢的停尸处,方才放下。
江剑臣先令跟随李鸣前来南京的锦衣堤骑脱除一具女尸衣服,再抬到恶女身前,让她一寸寸肤肌、一处处骨节地查验。
恶女也真能狠下心来熬受痛楚,四具女尸几乎用去了一个时辰,冷汗沁透了她的衣襟,樱唇也咬出了鲜血。江剑臣看着不忍,几次伸手阻止,愣是拦不住她。最终还是让她发现了死者的隐秘,是被人用薄如纸片的小刀扎入要害,鲜血流入内腑致命的。
江剑臣看她实在支持不住了,安排提骑勇士去抬四具棺木来,好和马小倩一起盛殓。然后,指定两名勇士,用座椅抬起恶女。跟随自己,回到所住的静室,并令他们送些热水和开水。
过度疲劳的恶女,不需借用任何理由,也能得到江剑臣的同情怜惜和细心的服侍。从而,也消除了江剑臣的所有疑虑和猜测。
最能吃透欲擒故纵真谛的恶女,反倒不再纠缠他江剑臣了。如此一来,江剑臣更相信恶女只为寻求保护而绝无其他用意。
看来,江剑臣注定要遭此大劫。等那两名勇士按吩咐送来热水和开水时,他一反常态、变为耐心、细心地泡好茶水,轻轻给恶女换药包扎,而对凝霜冻雪般的白嫩肤肌,也不觉得射眼刺目了。
最要命的,是江剑臣亲手喂过她茶水后,她把脸贴在江剑臣的手上,幽幽道:“剑臣,原谅我得失之心太重。
大概是我太了解你,了解你心硬肠软,了解你不近女色,了解你一诺千金,了解你不畏权势。像我这私离王府、携带国宝、遭人追杀的小女孩,除去死皮赖脸、软磨硬沾地贴靠你,世上没有人敢收留我。剑臣,你说是不是?”
谁都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世上谁也招架不住,甚至连独步当代武林的江剑臣,都被她说动了心。
心机用尽,火候已到。两眼贼亮的朱岫霞,自动放开江剑臣的那只手,强迫江剑臣在另一头睡下盖好,她反而面壁躺下睡了。
江剑臣确实疲乏了,他几乎从打汉口上船就没睡好睡足过。加上恶子把话说开了,看样子不会再来纠缠他,也就安稳地睡去。
一觉睡醒,时间已近中午。江剑臣张目一看,她仍然贴壁而卧。唯一不同的是转过身来了,一见江剑臣睁开眼,冲他苦涩地一笑。
江剑臣忽然悟出,她为何笑得那样苦涩了。
原来,恶女的伤处在右胯下,三间静室的卧房在东头,恶女本来只能脸朝外,甚至连仰卧都困难。昨晚,大概是想让江剑臣能安稳睡,她才强忍伤痛面壁而卧的,笑得哪能不苦涩。其实,恶女早就转过身来了。
目前的江剑臣,不光集感恩、怜惜、抱愧于内心,并还加上一层负疚。
差役敲门,送来精美的午餐,也是恶女吃得心情最舒畅的一餐。
偏偏好景不长。伤愈随后赶来的女屠户,在李鸣的陪同下,找到了朝天宫。
说也可叹,以李文莲那样凶横、刁蛮的一代娇屠,听江剑臣说,养伤的就是冒死偷药救她性命的朱郡主,马上极为感恩地盈盈下拜。
按恶女原来的计划,第一批刺杀的三人名单中,就包括李文莲。另外两名,一是已遭她杀害的马小倩,二是李鸣之父李精文。
可眼下的她,伸手扶起床前的女屠户,反到消除了恶念。原因是,见被烧之后的女屠户,确已丑怪不堪,不配与美艳绝伦的她比高低。
晚上的一餐饭,是李鸣亲自为文莲师姑操办的(其实应该喊师娘)。掌勺的厨师,也是李鸣从江南按察使衙门里挑来的。
缺德十八手李鸣,为想弥补以往重女魔王轻女屠户的过失,坐在女屠户的身边,既介绍每道名菜,又亲手为女屠户斟酒布菜。
赋性恶狠。又最不能容人容物的恶女朱岫霞,内心又妒嫉冒火了。
深知恶女生性为人的江剑臣,早窥出她内心嫉妒。原想拼着跟恶女闹翻,自己也和女屠户同室而住,哪怕会火上再浇油。
不知内情的女屠户可并不这样想,她既感谢恶女冒死偷药救自己,更感激恶女在灞桥救了丈夫。又知恶女无时无刻不遭人追杀,加上马小倩的刚被害,反正静室是三间,不如分住两头,既能保护恩人,又能不使江剑臣失信恶女。女屠户的坚持是胜利了,但却引出一片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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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弯月冷挂,西凤夜啸。
自西头房门关闭后,恶女原本美艳的俏脸,马上罩满了冷厉的青霜。随后,她陡觉浑身燥热,喉干舌涩。
她不禁暗吃一惊,私下忖道: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真的爱上了江剑臣!造化实在会戏弄人。偏偏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西头屋内又传来女屠户那形似撒娇的咯咯低笑,江剑臣的咦咦唔唔声。
她美眸之中煞芒隐现了。
也不知是股子什么样的力量掀得她,没感觉痛楚就坐起下床了。
恶女先是久久地注视桌上那只御窑烧制的茶杯,那只江剑臣天天端给她的茶杯,娇躯顿像凝结很久的冰块,神情又是那样的寒森冷峭。
她悄悄举步,慢慢移动,无声无息地启开内室的小门适巧听到江剑臣说的一句:“还不赶快熄灭桌子上的烛火。”
女屠户说道:“在华山的那晚上,你不是不让我熄灭烛火吗?”
恶女像听到旱天惊雷似地堵上双耳。
悄悄掩门躺回床上的恶女,周身都在散发着凛冽阴森的凉气,哪里还有丝毫睡意!整整一夜不阖眼地盯着那只御窑烧制的茶杯。
倘如次日一大早,伺侯恶女洗漱的仍然是江剑臣,或可推迟、缓解,甚至可以避免一场巨大的惨祸。
偏偏碰上名虽号称女屠、实则恩怨分明的李文莲,为想报答恶女的救命大恩,硬跟丈夫争着抢着服侍最讨厌她服侍的恶女。
一桶油正好浇在烈火上,自会暴然燃起。
尽管如此,当恶女见到女屠户时,愣能净扫笼罩脸上整整一夜的冷酷之色,绽出春花怒放般的笑靥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