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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这两万多元人民币买的铁货,全部出手后,运气好能赚个三四千块钱;运气不好能赚两千块钱就不错了。
跑这么远的路,担这么重的东西,辛辛苦苦地爬山路、赶场子,风餐露宿,日夜奔波,就赚这点儿小钱?李涵章以前哪里留心过普通百姓是怎么个讨生活的?那个时候,他和朋友去喝一次咖啡所花的小钱,就是这些铁货客跑三五趟赚的钱。
但现在,就算是这样的日子,对他也成了奢望!
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当初打跑日本人,重庆各界欢呼雀跃、满街火树银花、欢庆民族胜利的光景,如在眼前,怎么一转眼才过去三年多,几百万美式装备的正规军就让一帮从山沟里钻出来的泥腿子给打得七零八落了呢?李涵章怎么也想不通,当年淞沪会战、武汉会战、长沙会战……尤其是台儿庄战役的铁血士气,哪里去了?
第十四章 同行
1
“嘭!嘭!嘭!”
李涵章正躺着发呆,突然听到敲门声。
“谁呀?”
“是我们,张兄弟。”
原来是陆大哥和胡二哥,李涵章快速扫视了一遍房间,见没有什么破绽,忙掀开被子过去开了门。
“张兄弟啊,觉得陆大哥的堂妹家没啥子好耍,我们来找兄弟摆龙门阵。”胡二哥脚还没进门,就嘻嘻哈哈地说,跟刚才在饭馆里生陆大哥的闷气时判若两人。
陆大哥进了门,扫了一眼,看到李涵章已经把明天上路的所有东西都归置好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兄弟,没想到啊,过惯了阔日子的人,干起这些粗活来,也挺有章法的嘛。”随后,陆大哥脸色一变,厉声说,“兄弟,哥子要骂你了,你这人不够朋友!”
李涵章懵了,自己刚花钱请了客,怎么就不够朋友了?正发着愣,陆大哥指着李涵章扔在地上的几个烟头儿说:“这一路上,哥子看你抽的可都是旱烟啊。居然藏着洋烟,自己躲起来享受!亏得我和老二还把你这个黄昏子往生意道儿上带,我俩算是看错人了!老二,我们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我们走!”
“别别别,哥子。兄弟不是吃独食,兄弟实在是怕啊。你也知道,我们在青坪镇见面时,我是刚被棒老二追杀过的。从那以后,就吓破了胆,再也不敢露白了,不是兄弟不把两位哥子当朋友啊!”李涵章一看陆大哥是因为这个翻了脸,赶紧拉过来背篼,把破衣服包裹着的“哈德门”拿出来一条,往陆大哥手里塞。陆大哥不接,眼睛直往背篼里盯着看。李涵章心里顿时一沉:他相信陆大哥和胡二哥不会黑他的那些银元和人民币,他担心的是里边藏的手枪、子弹和急救包,万一陆大哥非要看,自己该怎么解释?
好在陆大哥只是看了一眼李涵章的背篼,然后转过脸说:“不是哥子稀罕你的洋烟,是哥子想给你说一句话:做人,要有做人的道儿;哥子既然把你当兄弟待了,别说你有洋烟,你就是有金砖银锭,哥子也不眼红。但背着兄弟做事儿,这就不拿哥子当兄弟了!”
李涵章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那条“哈德门”硬塞到陆大哥手里,又把自己口袋里的半包烟拿出来,抽出两支,给陆大哥和胡二哥一人递了一支,拿出火柴,划着火,燃上后,这才说:“哥子说得是,说得是。以后兄弟跟哥子学的东西多得很,还要哥子多敲打着点儿。”
胡二哥却进了门就一屁股坐到了李涵章的床上,看着他俩在那儿争。看了一会儿,顺手拿起李涵章胡乱扔在床上的衣服说:“天冷,兄弟先穿上衣裳再好好摆龙门阵,别冻出病了。”说完这句话,看了陆大哥一眼。
陆大哥朝胡二哥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又盯了李涵章一眼,看他三五两下穿上了夹祆,接着说:“兄弟,说实话,从青坪镇那个小饭馆里,我看你顺手拿出了一盒洋火,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铁货客。做铁货这生意,又苦又累,还赚不到几个钱。看今中午我们去吃饭,花了那么多的钱,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晓得,你这铁货生意,肯定做不久。不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兄弟究竟是干啥营生的,你不说,我们也不问。哥子只是劝兄弟一句,不管做啥营生,都得是正经营生。不然,就会把自个儿给毁了!”
“做正经营生,做正经营生。哥子说得对,说得对!”李涵章看着陆大哥,边说边不住地点头。
三个人从青坪镇说到龙水镇,又摆了一会儿龙门阵。李涵章看看天快黑了,提出要请两个人去消夜。陆大哥一口拒绝了,说:“兄弟你再阔,哥子也不能总让你割肉啊,那哥子成啥子人了?‘哈德门’你也自己还留着抽,哥子抽不惯。还是抽旱烟过瘾啊!”说完,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嘱咐李涵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好赶路。
陆大哥和胡二哥走了之后,李涵章望着床上那条“哈德门”,越来越觉得这个陆大哥不是单纯的铁货客,但也绝不是邪道上的人。至于他们究竟是吃那路子饭的,李涵章一时还真想不出来:看他们的样子,的确是铁货客,但听他们说的话,“不管做啥营生,都得是正经营生”,却跟祖父和父亲当年教训自己话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个人离开了龙水镇,一路向南走。
三个人中,虽然李涵章买的铁货最少,昨天还临阵磨枪练了一会儿,但肩上的担子,还是让他吃尽了苦头。开始,他还东倒西歪地忍着,只是不停地换肩膀。可没有走出二里地,他就实在撑不住了,扒开小祆一看,两边肩膀都肿了。胡二哥看不过去,把他担子里的铁货分了一些到自己的担子里。李涵章几乎担着两个空篓子,才勉强能够继续走路。
“乡下人的活计,你这省城跑出来的嫩身板,咋做得来?兄弟,别看你拳脚打得好,要真的想做正经营生,往后需要学的活计还多着哩。”陆大哥借着机会,又给李涵章摆起了“道儿”。
李涵章是行伍出身,有以前的功夫底子在,担担子,只不过是技术上的问题,不消两天下来,他就掌握了技巧。到了第三天,肩膀已经适应了,怎么平衡担子两头的那两个竹篓子的问题,也彻底解决了,所以,一路上,他们先去赶了永川县南的几个场子,又折向西走,赶了荣昌的几个场子。五天后,到了泸县地界,他已经是个担子客的行家了。
这五天里,尽管有时陆大哥和胡二哥跟李涵章在一起,有时他俩说要走亲戚、看朋友,一走就是大半天,但李涵章已经确信他们俩是真正的铁货客了:他们不但对大足、永川、荣昌和泸县的每一个场子都熟悉得很,到处都有亲戚、熟人,而且,做起铁货买卖来,那“低进高出、随买随卖”的精明劲儿,更让李涵章大开眼界,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生意经。
进了泸县地界,又赶了几个场子后,一路往南走,三天后,他们到了泸县城。路上,陆大哥对李涵章说:“兄弟,我和老二有点儿要紧事要办,估计得两天才能办完。你口袋阔,先花钱找个店住下,我和老二的货,就暂时寄存在你那里。烦劳兄弟替哥子看两天。”
2
果然,在泸县城找到一家客栈,陆大哥和胡二哥把担子放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这一走,就是两天,真的把李涵章一个人撂在了客栈里。这一路上,李涵章已经熟悉了陆大哥的脾气,他要去做啥子,给你讲,你就听着;不给你讲,就莫要问。所以,李涵章也习惯了他经常挂在嘴巴上的那些“道儿”,俩人不说去做啥,他也就不问。住在店里,安心地等。
沱江在这里汇入长江,这里又有将近400年的川酒“老窖子”,李涵章尽管不喝酒,但他也知道,除了贵州的茅台,“泸州老窖”的名头怕是不沾酒的人也都知晓的。所以,虽说陆大哥和胡二哥这两天去办他们的“要紧事”了,李涵章却整天躲在店里,不敢出门,即使是吃饭,也是在那家客桟里,不出店门一步。
他时刻没敢忘记,自己现在是亡命之人。
第二天的晚上,都快半夜了,陆大哥和胡二哥才回来。两个人一进门,李涵章就看到了他们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劲儿,看样子,他们那“要紧事”办得很成功。
“让兄弟久等了,”陆大哥进了门,只客气了一句,就接着说,“明天早上,好好吃顿饭,然后在南门外过江,去叙永,接着赶场。”
第二天上午,在南门外等渡船的时候,渡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李涵章跟着陆大哥和胡二哥上了船,放好担子和背篼后,问船老板:“往常这渡口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天咋这么冷清?人都去哪里了?”
船老板一蒿杆把船撑离岸,说:“去广场了,今天在审判一个国民党大官,听说审判完了就要镇压。”
胡二哥看了陆大哥一眼,笑了笑,问船老板:“你咋不去看呢?”
船老板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去呀?我去了哪个给你们撑船?”
要是自己被抓,免不了也是这个下场。李涵章听得心惊胆战,心情一下子像是癞蛤蟆吃豇豆——悬吊吊的,生怕船上的人注意,忙别过脸去看江上的风景。
陆大哥却像没有听到船老板的话,站在船头,望渐渐远离的泸县城墙。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扭过头来,问李涵章:“张兄弟,泸县城景致这么好,这两天,你咋没出门去看看?”
李涵章正在看着江上的风景,突然听到陆大哥这一问,心里一紧,马上找借口说:“别提了,泸县的凉豆糕,好吃是真好吃,但我的肚子没那福分,一天不停地往茅厕跑,到现在腿还软,哪个有心思去逛泸县城哦。”
陆大哥盯了他一眼,说:“肚子坏了没啥大事,脑子坏掉,那就糟了。
陆大哥怎么会知道自己两天都没出门呢?这个问题让李涵章心里忐忑不安,越来越觉得陆大哥不是一般的铁货客。但这两个人,究竟是做啥的呢?
过了叙永,李涵章又想起这个问题,不知不觉竟掉在了后面,直到胡二哥站在山口转弯处喊他,才忙撵了上去。
转过山口,李涵章看到陆大哥和一个背着一个大褡裢的老爹走在前面,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便问胡二哥:“那是谁呀?”
“黄老爹,叙永本地人,女儿在毕节坐月子了,赶去送礼。”
胡二哥答应着,和李涵章一起撵上了前面两个人。四个人于是结伴儿一起走。
黄老爹是话痨,那张嘴巴一会儿都不消停。摆了一会儿龙门阵,就嚷嚷着他晓得哪里有土匪,哪里很安全,倚老卖老,非要李涵章他们三个跟着自己,捡有解放军的地方走。李涵章一听黄老爹的话,心里一阵紧张,背心都湿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好的一路三个人,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多事儿的?非要往有解放军的地方走,那不是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哪知道,陆大哥一听黄老爹的建议,竟开心地说:“哎呀老爹,这可真是想瞌睡的人遇到了枕头,我们正愁没有人引道儿呢,咋就遇到了你这个‘及时雨’?这下好了,我们去毕节,跟着你走,一路有解放军保护,啥都不用怕了。”
“就是嘛。”黄老爹边走边给他们讲,“从叙永到毕节,这么远的路,老汉我为啥子非要去看看我那外孙子?”
“为啥子嘛?”胡二哥伸着脑袋问。
“嘿嘿,”黄老爹要紧处开始卖关子,边走路边装了一烟袋子烟末,慢悠悠地打火镰,燃着,抽了一口,这才续上了话,“因为我那外孙子,是解放军团长的儿子!”
“哦?这么说,你女婿是解放军的首长了?”胡二哥像是闲得发慌,故意逗着黄老爹夸女婿。
“那是哦。团长是多大的官,我也不晓得。前些日子,带兵路过我家,来看我,四个跟班的哩,还是我女有眼光。当初,她要去当兵,我还不同意,要打折她的腿,她硬是夜里翻窗子逃走了。哪晓得,一到部队上,就成了卫生员,学会了治伤救人,当上治病先生了。再后来,就被团长女婿娶了去,成了团长的婆娘。现在是新社会了,我是军属哩!我不管走到哪儿,一提二野,一提我女婿的部队,谁不高看三分?”黄老爹说到这里,翘起脚,把烟袋里的烟灰在鞋底上敲出来,又装上一袋烟末,燃着,抽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烟,这才讲出了他为啥非要捡有解放军的地方走,“解放军是我们穷人的队伍,我是解放军团长的老丈人,都是一家人嘛。我带你们走路,就放宽心吧,保证顺顺利利到毕节。”
黄老爹终于打住了话,一口接一口地抽起了烟,陆大哥这时才找到一个空当,搭上话:“老爹,你女婿是二野那个部队的团长?”
“我也不晓得,就知道他们最大的首长叫‘刘瞪’,你说说,那么大的大司令,叫啥不好,非要叫‘刘瞪’,天天瞪着眼睛训人!我女婿那日子可咋过?”老爹这番话还没说完,天天板着脸的陆大哥笑得路也走不成了。大家于是干脆把担子搁下来,坐在路边,各自抽出旱烟杆,就着黄老爹的火捻子,抽起烟,歇歇脚。
3
屁股一挨地,黄老爹的嘴巴又闲不住了,“你们来叙永做铁货生意,晓得不晓得叙永这地界儿,过去还是个国家哩?”
“啥子国家?给我们摆摆。”胡二哥说。
“叙永啊,不知道在哪朝哪代,是夜郎国的地盘。现如今,是个鸡叫听三省的地界,四川、贵州、云南三个省,就从这里划地盘儿,长江和赤水河都从这里过,川盐和云烟也从这里过,一年前还是老蒋的天下时,还属四川省第七行政督察专员公署。”
黄老爹最后这句话,把李涵章听得心里酸溜溜的。这改朝换代的事儿,在一个乡下老汉嘴里,也就是几句话的龙门阵,但他哪里知道,这几句龙门阵背后,有多少人马革裹尸,又有多少人的命运一朝过去,天上人间——他的女儿成了团长太太,他成了军属,笑得合不上嘴;而自己,妻离子散,改名换姓,四处逃命。
黄老爹当然不知道李涵章在想什么,只顾抽着旱烟,满面红光地冲壳子。胡二哥听得入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夸他:“老爹看样子是个有文化、有见识的人哦。”
黄老爹这下子劲头更足了:“不是我冲壳子(吹牛),我们黄家祖上也是出过大人物的。远的不说,川南军政府总司令你们晓得吗?可惜死得早,不然,我们黄家不光能出团长婆娘,也能出像朱总司令那样的大人物!”
李涵章想了一下,估计他说的是黄方,这个人1907年加入的同盟会,辛亥革命后当过一年的川南军政府总司令,在重庆的菜园坝被滇军伏击,死得很是壮烈。李涵章原本以为,跟了黄老爹,自己会提心吊胆,哪知道却真的跟着沾了光。过一个路卡的时候,守卡的解放军看了黄老爹的证明,不但对他很客气,还给他敬礼,又关心地问他:“黄老爹,你们去毕节,要小心土匪。有了情况,赶紧就近找我们的部队。你们几个这一路走来,有没有遇到土匪?”
黄老爹说:“老子是解放军团长的老丈人!我女婿带着一个团,只用了三天,硬是把大足县的铜鼓山荡平了。铜鼓寨,听说过吗?比梁山泊都难攻,硬是让我女婿给端了锅,把那个啥子霍司令的脑壳子敲了。他土匪打劫,也要看看我是谁!不过,我倒是听说登高、落窝、滴水那边有好多土匪,还经常出来打家劫舍。”
李涵章一听黄老爹说铜鼓山上的铜鼓寨被黄老爹的团长女婿给“端了锅”,暗自吃了一惊。等他们过了关卡,忍不住问:“老爹,你那团长女婿真的把铜鼓山上的棒老二给斩尽杀绝了?”
黄老爹一看李涵章不相信自己的话,脾气有点儿大了,嗓门也高了:“那还有假?都上了报章了。我们村里能识文断字的教书先生,拿着报章跑到我家里跟我念。说是有个叫李德生的司令,硬是跟诸葛亮一样厉害,摇了摇羽毛扇,就想出了一条锦囊妙计,像孙悟空钻铁扇公主的肚子里那样,命令我那团长女婿,派一帮解放军混进铜鼓寨,钻到了那个土匪司令的肚子里,山下边大炮机枪一顿揍,那个土匪司令就成了铁扇公主,跪地求饶,铜鼓寨就让李德生李大司令给拿下了。”
李涵章听了,低着头没再说话。估计陆大哥看出了李涵章的神色有变化,凑过来问:“咋了?兄弟,你不是在铜鼓山被棒老二追得差点儿丢了小命吗?这下子,黄老爹的团长女婿给你报仇雪耻了,还不赶快谢谢黄老爹?”
“那是那是。谢谢黄老爹带畜我的好消息。有机会见到黄老爹的团长女婿,我一定要当面再感谢!”果然没出自己的判断,铜鼓山到底还是被李德生手下的共军给剿灭了。
李涵章心里虽然五味倶全,但他此时最先想到的却是周云刚。霍金寿、朱彪只要被李德生干掉了,周云刚那天穿的是共军的军服,即使没消息,最起码会更安全,不会再受朱彪追杀。
想到这些,李涵章心里轻松了,也跟黄老爹开起了玩笑:“老爹,要是我们遇到了土匪,你一报‘团长的老丈人’的名号,那些个土匪真的就不敢惹你吗?”
黄老爹瞪了李涵章一眼,说:“老弟,‘团长的老丈人’土匪不敢劫,是跟我那个小伙子冲壳子。这名头要真是真那么管用,我走这么些冤枉路做啥?不过,我后面说的话可一点儿都不假,那边真的有土匪。不摆了,不摆了,我还急着去看我那外孙子哩,赶路要紧,赶路要紧。”黄老爹说着,把旱烟杆往腰里一插,站起了身。
从叙永到毕节之间,大都是盐道,蛇一样盘在山上。平的地方有石头砌的保坎,陡些的地方有石条砌的梯子。石头上一路石窝,那是背盐的人手上的拐杖杵出来的。李涵章听黄老爹说,贵州不产盐,贵州人吃的全是川盐,毕节和叙永之间没有水路,吃的盐全靠人背。
李涵章他们担着铁器,山道又那样难走,身板再硬朗的汉子,不消二里地,就得坐下来喘口气,所以,他们一路走一路歇。黄老爹肩上就背了个褡裢,两手是空的,他这个“团长的老丈人”看女儿和宝贝外孙心切,一开始,还唠唠叨叨地嘲笑他们年轻人不如他这个老汉脚力好,说他年轻时别说担担子,就是背两三百斤的川盐包,二百里地,一天一夜,翻山越岭,都能打个来回。
黄老爹又跟着他们走了一天,肚子里的龙门阵掏空了,没啥可摆的了,干脆拱了拱手说:“跟着你们这样转山,我啥时候能看到我外孙子哦,对不住了三位兄弟,我先一步了。三位兄弟要是遇到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