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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弯的夏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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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她怕承担责任。因为她喜欢我,所以她不想勾引我。这是她的一次恋爱,她想郑重其事地被人追求,她要享受这种感觉。就像青涩的少女时代,偶尔遇到的一个男孩子,她喜欢他,可是她不说出来。她想等待。
    后来,张伯伯为我介绍美院附中的一个老师,姓陈,我跟他学画,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会是我的班主任。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们去他家拜访,还有娴娴。下午,我们又去美院附中转了一圈。
    一家人走在校园的林阴道上,说一些天真亲切的话。那天,娴娴的兴致似乎特别的好,她穿着连衣裙和新凉鞋,是坡跟的那种,走一会儿路,她就会朝脚下看一眼。她蹦蹦跳跳的,一直在前面领路。她说,这个地方我熟悉。我一小学同学也在这儿念书。她甚至提议唱歌,就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吧,她说,反正小时候都学过,会唱吧你们?她看了父母一眼。
    她父亲笑道,我唱这首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就这样,一家人唱起了歌,歌声断断续续的,不时有哧哧的笑声。我也跟着哼了两句,很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抬头看一眼树叶,微笑了。我知道夏意已经很旺盛了,不远处的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他们接传,奔跑,汗渍淋漓的样子。
    这情景简直就像一场梦,让我浑身酥软,神志不清。我不知道我怎么度过了这些日子,太遥远了,和一个女人的纠缠,从我来到北京的第一天起,整整二十天。这二十天里,我像在做梦。我从一个梦境走到另一个梦境,恍惚觉得其中一个是现实,又恍惚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第二部那一瞬间

    现在,我不太能想起什么。在这种情景底下,什么都不允许想起。一家子人,太平的岁月,歌声,夏天,美院附中……这就是一切。张伯伯说,小晖,这就算开始了,好好学,我对你父亲也算有个交代了。总之,我对你有信心,我希望九月份你能到这里来上学。他看了我一眼,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紧紧地握了一下。
    我点点头,从那一刻起,我下定了从良的决心。你知道,人在这时候难免会触景生情,生发出许多向上、向善的决心来。这是难免的。是结束的时候了,我想。和一个女人的爱情故事,还没来得及开始……只要我愿意,总有一天,它会开始;可是只要我愿意,从今天起它就会结束。为什么不呢,一切还来得及,我们就像风筝和线的关系,线握在我的手里,我放线,她就断了。
    就这么简单。只要我不去找她,是呵,这看上去难了些,二十天来它已成了习惯。可是才二十天呵,我和她的生活是看不见的,而我现在的生活是看得见的,它异常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新鲜,明亮,它如此招摇,引人入胜。
    在其后的一个星期里,我果然没去找她,我实现了我的诺言,振奋不已。可是我也沮丧颓唐,失魂落魄。我常常想起她,即便和娴娴在一起(那时她已放暑假);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也在想我吗?她的伤好了吗?会反复吗?能出行吗?能下楼买饭吗?谁来给她买饭呢?
    有人给她做饭吗?
    她离不了我的,她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我至少应该等她伤好了……伤好了,我才可以离开。我要的不是别的,是心安理得。我要的不是和她在一起,不是的,是我自己搞错了。我以为我爱她,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现在,我也爱娴娴。
    嗯,这个我得承认。我有点喜欢娴娴了,上午我去老师家学画,两个小时以后,我急颠颠地往家里赶,我想看见娴娴,想和她说说话,一起吃中饭。临走之前,她特意问我,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我随口说道,鲫鱼汤。我差不多要笑了起来,是呵,鲫鱼汤。
    我说,你别做,好生在家呆着,也别出门,外头太阳毒,当心晒着。
    她说,你会做啊?
    我说是的,我做的鲫鱼汤鲜嫩爽口,中午做出来尝尝。
    中午,一般都是我和娴娴一起吃饭,那时我们已经很熟了,她成天尽想着弄吃的,自己做,拿着一本菜谱,照葫芦画瓢地放多少盐,焖多长时间。她也会拿起铁锅,把菜掂一掂,煞有介事的样子。有一次,油锅里冒了火,她失声尖叫起来,我赶上前去,把锅往地上一扔,满地的菜,一片狼藉。
    总之,她是很可爱的。她是幸福家庭出生的孩子,天真,单纯,好脾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不像十六岁,她看上去要小一些,在我面前,她破例说很多话,变得喋喋不休。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有点不好意思,稍稍沉默一会儿后又忘了。她跟我讲起她们学校的事,哪个女同学是校花了,哪个人随父母一起出国了。
    其实吴菲长得也就一般,只不过身材好一些。隔了一会儿,她下断语道。
    我问吴菲是谁?
    她说,咦,你怎么就忘了?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校花呀。
    我微笑了,在这样的女孩子面前,人真是会变老的。你会不自觉地生出某种角色感,就像她的兄长,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人模狗样的像个兄长。
    隔了一会儿,她又问,你说国外是什么样子?我爸说,只要我能考上大学,他们就赞助我出国留学。嗨,不去也罢,在哪儿不是活呀。不过我希望去巴黎,那儿是时装之都。
    她成绩中等,也不爱学习,她父母整天为她焦虑。她说,我不爱学习,可是我热爱生活。——对了,你爱学习吗?我想了想说,爱。可是这么多年来,全错过了,自己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没说话。我想,我的情况她已经知道了。她抬头看我一眼,我们对视了一下,目光当即闪过了。很多年后,我还能想起这一幕,这一幕里所包含的微妙的东西,只能属于那个年纪的。
    那是多么好的年纪啊,青涩,害羞,和任何一个少女单独相处,你都会觉得很微妙。娴娴也是微妙的,我猜想。她本不是个多话的孩子,她想靠说话来压住那微妙。父母一回家,她就
    恢复了常态,她变得一如既往地安静,自然。她成熟多了。看得出来,她烦他们,她不希望他们回家。
    有一次,她不经意地说,他们要是出差就好了,两人一起出差。我微笑了,我是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了。她也笑着,大约很吃惊自己竟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她解释说,我的意思是——
    我说,你别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我们在家里能自由一些——说到这一句,我也脸红了,真是越解释越麻烦。最后我只好说,这也是我希望的。
    这就是我和娴娴的全部,大致如此。我们只这样相处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和一个少女在一起,说话就像珠玉一样,很精致的,必须小心翼翼地从嘴里吐出来,怕不妥当,怕伤害她,怕害羞。那是像湖水一样碧蓝的日子,微波荡漾的全是心事,自己也不明了,也不能确定。一个眼神儿,一个手势,一抹微笑……身心里更大的波浪深埋在水底下,永远也不可能翻起来。
    一星期以后,我就去找了阿姐。你听我解释,事情本来已经结束了,只要我不去找她。那你会问,那你为什么又去了呢?我告诉你,我没那么无耻,一星期不见女人就贱得骨头疼。——我也许这么无耻过,肯定有过。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是去还钥匙的。她留过一把钥匙给我,为了方便我开门。你知道,她行动不便。
    这钥匙肯定要还的,面也肯定要见的。这是我做事的风格,我不可能留着一个女人的钥匙,却再也不见她,这算什么事啊?我总得对人有个交代,我不能连招呼也不打,就从此销声匿迹,不了了之。这不是我的风格。
    去还钥匙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忘了她。如果说,刚开始还有点留恋,那么后来呢,一星期来和娴娴的相处——一星期,对一个少年来说已经足够了;而正是这样的相处,让我顺理成章地忘了一个女人。这真是件太轻巧的事。有什么办法呢,我天生就是个薄情郎。
    这个我爱得四肢乏力,恨得牙根痒痒的女人,在一星期以后的那个下午,再也不是那么回事了。我承认,在去时的路上,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我不怕她,温柔也好,暴戾也好,已经与我没关系了。我自由啦。我想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还给她钥匙,落落大方地跟她告别。一切就结束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是啊,她长得很美,可是她长得美于我很重要吗?大街上有那么多的美女,我看不见,摸不着……一星期不见,我就能忘了她,这总是事实吧?
    我希望她能在家,当然,这是肯定的。不在家,她能去哪呢?遍体鳞伤,又不能出门,我想和她随便谈谈,唔,五分钟吧。说一些闲话,告诉她我忙得很,请了一个老师,每天都要去学画,也没来得及跟她说,真是对不起得很。告诉她我还会来看她的,希望她能好好保重身体(唔,这个还是不说为好)。那么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什么也不用说了,她要是不高兴,我还她钥匙就走。她要高兴了,我就再帮她涂一次药膏,再次向她道歉,同时也表示由衷的感谢,就说认识她很高兴,这二十天来,怎么说呢,很高兴。
    我也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不是没担心过,这二十天来,这女人带给我的意外还少吗?她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可是兵来将挡,我凭什么要怕她?再说,此一时彼一时,我再也不是数天前的那个小毛孩子了,可以让她随便捏在手心把玩不已。重要的是,我已经移情别恋了。我移情别恋了她还能怎么着?
    我在楼下买了些水果,又去杂货店带了条烟上楼,天知道我当时怀着怎样的雄心壮志,我就要与旧生活告别啦。我充满了信心。我敲了敲门,里头没人应。我掏出钥匙开门,可是打不开,显然门锁换了。这是怎么回事,真蹊跷。
    是耭,我不还钥匙,人家自然要换门锁。——她有一万个理由换门锁,我能够理解,我被拒之门外了。我心里不好受。
    我木然地站了会儿,掂了掂手里的钥匙,这么说,它已经没用了。我把钥匙丢在门外,与水果和烟放在一起,表示我已经来过了。
    我正要转身离开,这时门开了,她站在门洞里,穿着碎花布睡裙,蓬头垢面。她看着我,习惯性地咬了咬嘴唇,神情疲倦,冷淡,仿佛不认识我似的。我们就这样看了很长时间,也许仅仅是几秒钟,——我觉得时间太漫长了,我受不了那样的逼视,面无表情,目光平静理智,仿佛看穿一切似的。
    我知道她在指责我,仿佛我做了件伤天害理的事,不可饶恕。我指望她会发泄出来,可是没有,她打开门说,进来吧。我刚才正在睡觉,你敲门我没听见。
    我提着网兜进门,把水果拿几个放在茶几上,烟也放在一边。她指了指沙发让我坐。自己提了只矮凳坐在我对面,中间隔着茶几。
    我说,我是来还钥匙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又说,你伤怎么样?好了吗?
    她点点头说,早好了,谢谢你,小伙子。她疲惫地抬起头来,甚至笑了一下。我看得出她很勉强。
    我心怦然一动,这话里的生疏口气谁都听得出来。谁都知道,一个女人,她受了委屈
    ,她就像一个孩子,可是她不能发泄,只能迫不得已地装出这种笑容来。她疲倦极了,她怨恨,可是她不怪我,只怪自己。她有自知之明的。这些天来,她肯定与自己的意志作斗争,所以,她疲倦极了。
    我承认,我早就怦然心动了,从她打开门,站在门洞里凝视我的那一刻起。我当时心潮澎湃,我承认,我一见她就心潮澎湃。不是因为她穿棉布睡裙(以前,她也穿过棉布睡裙,她在我面前很不介意的,以前,她没把我当回事),也不是因为她的倦容……不是的,是因为她的倦容里所藏着的委屈和怨恨,她有委屈和怨恨,可是她把它藏着,不让人看见。
    而那天,我恰好茅塞顿开,这真是件见鬼的事。总之,那天我聪明之极,我突然开窍了,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她已经三十二岁了……她不是娴娴,娴娴要是生气了,她会直接挂着张脸,或者掉头就走,她不会掩饰的。
    可是她得掩饰,她要是不掩饰倒好了,她掉头就走,那我也掉头就走,两结了。况且,她要掩饰得好倒也罢了,偏偏她又掩饰得不好,让我看出了,这真要命。
    那一瞬间,我眼前雪亮,心知肚明。



第二部她笑得很美

    那一瞬间,我已经忘了娴娴,我承认,我很健忘。我看见这个女人,就忘了那个女人,这毛病在我身上至今还会反复。治好这毛病的惟一办法,就是让我终生守着一个女人,每天都看见她,而且要让别的女人都死光光。
    她和娴娴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看见她,你会想入非非。这是难免的,她这样一个女人,很漂亮,你难免会想想她的身体啦,大腿啦,肚脐眼什么的,你只是很好奇,可是这么想的时候,你的身体难免也会跟着躁动起来。你想跟她做一件事情,你爱她,也想做这件事情,这是不相干的,可以分得开的。
    可是你对娴娴,你爱娴娴,哪怕你很爱很爱她,爱得忘乎所以,爱成心肝宝贝,你也很少想起她的身体,她没有身体,她一个小毛丫头,能让你把爱和身体分得很清楚。
    我们面对面坐着,很长时间没说话。她开始抽烟了,我撕开烟盒,抽出一包,递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我说,抽这个吧,这个味淡一些,焦油量小。
    那天我异常镇静,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震荡着,低沉,沉着,那是男人的声音。没错,那天我很像一个男人来着,迫不得已,你在这样一个委委屈屈的女人面前,只能像个男人。
    我说,这两天你是怎么过的,有人服侍你吗?
    她说,我丈夫。——我已经好了,只是暂时还不能出门,有时我会打电话叫他过来,帮烧点饭菜。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她还有个丈夫。她跟我提起来着,只提了两句。第一,她丈夫是老实人,无业,靠她供养。第二,他们分居了,平时不来往,也互不干涉。偶尔她会叫他过来,修个马桶、装个灯泡什么的。
    人家有丈夫,我觉得不愉快了。关键时候,人家有丈夫来照应,我他妈在这瞎起什么劲啊?
    我也点支烟抽上,我承认我有点难过,我火烧火燎,无聊,又没话可说,我差不多想走了。
    她说,你呢?你最近在干什么?——你还好吗?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刻我不想说话。我烦得要死,我想回家。
    她说,我把门锁换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可是不来,你也应该告我一声啊,一天等,两天等,后来我就把门锁换了,这样我就不等了。死心了……她突然抬起头来,我看见她哭了,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她抿了抿嘴唇说,我想你已经讨厌我了,可是我想不明白,我真有那么讨厌么?你已经嫌弃我了么?
    我说没有。我急忙站起身来,把烟头掐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真的,事情急转直下,我吓坏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突然一个急转弯,哭了。我从未见女人哭过,又是因我而哭,这却如何是好?我那时没有经验,我不是没想过握住她的手,或者趋身摸摸她的头,然后顺手再把她搂过来。或者我应该走到她身后去,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抱住她,跪在地板上,抱紧她。可是我不敢,我从未碰过女人。我想安慰她,可是我不敢碰她。
    她说,娴娴还好吗?看了我一眼,突然扑哧笑了,她说,你站着干吗?谁让你站着了?
    我只好又坐下了。我不能听她提起娴娴,一提娴娴,我就羞愧,我觉得对不住她。我跟她说过,半小时以后回来,现在,她一定在家等我。我对不起她们两个。我说,你告诉我,你还好吗?
    她惨笑说,你看呢?
    她笑得很美。她让我揪心。她说,你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呢?你最起码应该吱一声,我从来没这么等过人——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我要是死了,躺在这屋里一动也不能动,疼死,或者饿死,谁来管我?你把我打成这样——她站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指给我看她身上的伤痕,胳膊上,腿上,脖子上……从来没人这么打过我,她说,你怎么就忍心?——你怎么能忍心?
    现在,她站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茶几。我站起身来,我知道下面我要做一件事情,这事情迫在眉睫,非做不可。这事情我已等了很长时间……是的,我要抱住她,抚慰她,总得有个开头,那么就是现在吧。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只恨自己那么清醒,我第一次抱女人,而且是在这种情境下,可我那么清醒。我当时很紧张,可是抱住她以后我就踏实了,我抱住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的身体,她蓬头垢面,她有很多委屈,她穿着睡裙,她的身上有暖香。
    她几乎是伏在我的身上恸哭,她说,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她砸我的肩背,掐我,咬我……她快疯了。我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茶几也不知怎么就被挤到了一边,在什么时候,是谁踢的,我也不知道。
    我当时有点迷迷糊糊的,脑子处于休眠状态,可身体是清醒的……我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我感觉我的身体在发胀,它胀得疼,它在撕裂,它发出只有我自己听见的尖叫声。我开始吻她,其实不是我在吻,是她在吻我,她早已把嘴唇找上了我,她贴紧了我,她把舌头伸进来,在里面搅儿搅的,她发出呻吟声。
    我开始有一点点快感,其实也不是很多,尚且也不明确。我的快感不是来自她的舌头,不是的,那时我还不会接吻,也不懂得技巧。我的快感是来自身心里的某种撞击,是来自想象,我抱住了一个女人,我和她接吻,这已够了,我觉得满足。
    底下的事,你也许能想象得出,是的,我们做爱了。自从抱住她以后,底下我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也容不得我来做,都是她在做,这方面她经验老到。我已经大功告成啦,只需抱住她,要宰要割全由她了。
    我第一次做爱很失败,糊里糊涂的,可是又看得特明白。我眼见她把我拉倒在地板上,剥开我的衣服,我伏在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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