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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四九回忆了一下,的确看见李阎从房间里出来。
“记得,是411。”
“一定唔会搞错?”
“九哥,你放心,一定唔会。”
……
“你获得了古小说钩沉录本残篇*1”
“你入手了画有姑获鸟的录本残篇!”
姑获鸟昼飞夜藏,盖鬼神类,衣毛为飞鸟,脱衣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钩星,一名隐飞。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今时小儿之衣不欲夜露者,为此物爱,以血点其衣为志,即取小儿也。故世人名为鬼鸟。
钩沉录本残篇:姑获鸟
类别:阎浮信物
品质:特殊
尚且留有一丝残魂的阎浮信物,她渴望着一缕留恋子女驻足人世,不愿离去的母亲魂魄来补完自己。
备注:世上的每一次邂逅都绝非偶然,我想,你知道你要做什么。
李阎手中的烫金宣纸,似乎还留有温度。纸上十八翼霍霍的姑获鸟,似乎的确比其他三篇多了几分灵性。
他从胸口内衣兜里掏出其余三张残篇。
一连串的信息也跳了出来。
钩沉录本残篇:夔牛
类别:残余物
品质:特殊
由姑获鸟吞噬之后,可在结算时获得更为强大的传承或其他奖励。
其余两篇如上。
“是否吞噬?”
“是。”
“姑获鸟吞噬了夔牛,媪,奇肱氏的魂魄残余物。你将在结算时获得更为强大的传承或其他奖励。”
李阎手中的烫金宣纸顷刻间燃烧起淡金色的火焰,却不烫手,烫金的纹路在火焰中逐渐曲卷,空气当中,李阎听到了龙虎一般接连不断的沉闷吼声。
李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有隐隐的沉重。
世上可曾有鬼神?李阎不大敢说,他只是觉得,即使世上真有鬼神,最多就是敬而远之。
李阎活了二十五年,不多,也不少,他能分得出,什么是鱼腥味,什么是尸臭。
今天他在阿秀家里闻到的,是尸臭……
是那个声音沙哑,形容枯槁,望向自己女儿的眼神却无比慈爱的妇人身上的尸臭。
如果当时他还有几分探究下去的欲望,当他离开411号公寓房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管闲事的欲望。
但是现在,阎浮的提示很明显,用阿秀母亲的魂魄,来补完残篇中的姑获鸟!
……
九龙城寨的夜,李阎蹲在路灯下的角落里默默不语,灯光昏暗,脚下是零落的烟头。
李阎脑海里是那个叫阿秀的女孩洁白的脚丫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是女孩时不时给自己端来的夜宵。
这个来到阎浮当中,为了活命杀伐决断的男人第一次有些许不忍。
不忍打破女孩已然支离破碎的梦。
怔怔的他眼神忽然一动,黑暗中隐约露出一张苍白,却有严重黑眼圈的中年男人面容,正直勾勾地看着李阎,手脚哆嗦,一看就是犯了毒瘾的老道。
“滚。”
李阎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十足的火气。
那人的眼光在李阎的身上转悠了一圈,似乎在权衡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慢慢退走了。
李阎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竟然觉得有些晕眩。
“对不起,她已经死了,但是我得活。”
……
福义大厦
李阎走进房间里,迎面是兵器架上摆着一把冷气森森的兵刃,
剑铭“气生万景环成屈龙”。
八面汉剑。
他摘下剑来,转身要走,门口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这么晚拿了我的剑,要去哪儿?”
“太岁?”
李阎挑了挑眉毛,没有丝毫慌张。
“有些私事要处理,跟拳台冇关系。”
“讲国语吧,大家都方便,不着急的话,聊聊?”
李阎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好啊。”
余束走了进来,找了张椅子坐下,有些头疼地说道:
“你跟茱蒂,怎么回事?”
“额……”
“女人这种东西啊。”余束接过话来,语重心长,“上了床就容易摆不清位置,你得让……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阎眨了眨眼睛:“我,有么?没有啊。”
余束也没在意,接着说:“我操持拳台不容易的,你体谅一下我,逢场作戏你也不吃亏对不对?”
李阎有些古怪地看了余束一眼。
“你不要看我,你说话嘛,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谈一谈。”
“太岁。”李阎有些气闷,不止是因为阿秀母亲的事。
“他们都说,九龙城寨最能打的不是红鬼,是你,不如大家带上护具,切磋一下。”
余束闻言,歪了歪头,瀑布一般的长发倾泻下来。
“呵,你火气蛮大的嘛。”
“遇到一些不太开心的事。”
“没关系,帮人家去火这种事我擅长。”
还算宽敞的房间里,二人对面而立,李阎持八面汉剑,寒光潋滟,面容肃穆。
余束持青黑色厚背大刀,宽五指,刀面斑驳。马尾垂落至腰间。
八卦门,战身刀。
“八卦,余束。”
“河间,李阎。”
第三十二章 鬼与虎!()
“我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不会。”
茱蒂穿着高领的紫色睡袍,唇边带着酒迹,高脚杯子里空空如也。
丽在旁边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像那个男人这种三更富贵五更死的家伙,见到茱蒂哪有不死死缠上来的道理。
不过,这对于茱蒂绝不是一件坏事就对了。
”夫人,您的电话。“扎着辫子的女佣走了过来。
茱蒂拿起电话筒,嗓音低沉而具有磁性。
“喂?查理斯先生,咁晚了,有乜事么?案子?案子唔是结了么?”
茱蒂静静听着那边律师的话。
“好的,查理斯,我会考虑。我有点累,改天联络。”
茱蒂挂断电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点回事,茱蒂?”丽看到茱蒂神色不对,张嘴问道。
“古董被劫的拍卖会想私下见见那个冚家铲。说清点追回来的古董,少了几张民国大师珍藏的孤本页。如果是他拿的,愿意出高价买回来。”
丽知道,她说的是李阎。
“那种人哪里会有这种雅好,偷古董?”
丽哑然失笑。
“不对……”茱蒂摇了摇头,似乎回忆着什么:“有一次换衣服,我见到他放在身上。”
“你看着他换衣服?还是你在换衣服?”丽睁大眼睛。
茱蒂瞪了她一眼,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
“丽,待会联系一下拍卖会的人,搞清楚这东西的来历,还有,你帮我找渠道查一查,最近哪里出手过这种东西,要快。”
……
寅虎年六月三十日,宜安葬,合寿木……
天色朦胧。
男人手里拿着长条状的物件,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埋着头,避过脚下的污水,推开了苏庙街22号公寓的大门。胸口处的残篇越发滚烫,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公寓的墙上充斥着粉笔的涂鸦,还有大片的龟裂的墙皮,一个个号码牌子越过李阎的眼帘,有些房间还亮着灯,有些则没有人迹。
直到面对门上411的号牌,李阎握紧了拳头,用手轻轻去推,门竟然开了。
恶臭也掩盖不住的浓郁血腥味道扑鼻而来!
李阎瞳孔一缩,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清冷微熹的光洒下来,让屋子不至于一片漆黑。
妇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正对着李阎,面容看不真切。
“呵,伯母,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李阎的眼神锐利如同鹰隼,大步往里面走。
一直走到妇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抽了一张椅子坐下。
“……”
“伯母?”
李阎歪了歪头,对面椅子上妇人依旧一动不动,李阎一咬牙强忍着恶臭走了过去,借着微熹的天色终于看清了妇人的脸。
大块大块的黑色尸斑触目惊心,几只绿头苍蝇落在她已经开始腐烂的脸上,身上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流出尸水。
“丝~”李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蓦然,妇人紧闭的眼皮猛地睁开,枯槁恶臭的手爪袭向李阎的脖子!
匹炼一般的剑光划过,一截枯槁漆黑的手臂高高飞扬在空中,发黑的腐臭鲜血洒落一地。
李阎双目圆睁,潋滟的剑刃在空中旋舞出一个迅猛的弧度,斩向对面这狰狞恐怖的尸鬼头颅。
那矮小干瘦的尸体毫无征兆地向后缩去,剑刃最终只堪堪抹过它的脖颈,一缕发黑粘稠的血迹粘在剑尖。
“死!”
李阎毫无退缩之意,一个猛虎跳涧贴近尸鬼。剑刃如同离弦之箭凶狠刺进它的心口,将之捅了一个对穿!手腕用力一搅。腐臭的黑血喷涌出来,溅满了李阎的胸口。
李阎意图抽回汉剑,却发现手上的劲道如泥牛入海。
眼前是他前所未见的诡异凶险之局,其果断凶狠也尽露无遗,竟然毫不犹豫地松开剑柄,左小腿向后蹬地,右脚狠狠踹在剑柄上面,让整把汉剑刺穿尸鬼的身体,只剩下一个剑柄露在外面。之后毫无凝涩,抄起一边的折凳,猛地轰在尸鬼的头上!
折凳一下子断裂开来,木屑纷飞地到处都是,只剩下李阎手上的半截木板露出新鲜的茬儿来。
也许李阎太过用力,也许是折凳的质量太差,总之,一个让李阎心里一沉的意外发生了,一颗尖锐的木屑好死不死地冲着李阎的眼睛飞射过来,以李阎的反应速度,在木屑飞进眼睛之前就合上了眼皮,可他也因此失去了那只尸鬼的视野。
木屑划破了李阎的眼皮,当李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右眼帘已经被血色染红,而原本在李阎眼前的那头尸鬼,竟然消失不见了!
李阎想也不想拧腰转身,背脊蛟龙一般扭动,拳背如同钢鞭,锤向了自己身后!
身后什么都没有……
“哈~哈~”
李阎大口喘息着,四顾之下,没有看到房间里任何能动的事物。他平稳了一下呼吸,开口大喊:
“阿秀!你在么?阿……”
李阎忽然感觉腰间一阵剧痛,一柄剔骨尖刀不偏不倚,刺进了他的腰眼!
男人之迅捷堪称可怕,在刀尖接触到他衣服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反手去扣对方的肩膀,却再次摸了一个空,惊寒之余,只得捏紧刀柄,却发现这把刀居然是活的一般,狠毒地往自己的腰眼里钻去!
李阎只得拔出尖刀,左手捂住不断淌血的腰间,身子贴紧墙壁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眼前的一切。
这几个回合下来,不像是猛鬼对凡人的悬殊碾压,倒像是一只敏锐凶狠的野兽和恐怖诡异幽灵之间旗鼓相当的交锋。
“嘿嘿,伯母,你火气比我还大嘛。”
李阎这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眼神中的冰冷气焰却几乎喷薄而出。
“我要就这么死了,怎么想也比你凶,怎么着,下了地府咱俩再碰碰?”
“叮当叮当叮当……”
屋子里的锅碗瓢盆一阵晃荡,李阎右手握尖刀,眼睛眨也不眨,任由眼皮的鲜血把眼前的一切染成血红色。
屋子里一片静寂,似乎那只尸鬼已经离开。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李阎的眼睛酸涩无比,却丝毫不敢眨动,汗水从额头流到鼻尖,再滴落到唇边,浸透进嘴里,味道咸腥无比。
终于,李阎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皮,眼前黑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一张腐烂滴淌黑血的狰狞面孔猛地贴紧了他的鼻尖!
“噗!”
李阎竟然一口鲜红色的舌尖血喷了出去,正喷了尸鬼一头一脸!
第三十三章 跟我走()
很多人都说,舌尖血驱鬼有奇效,只是这种事向来真假难辨,可今天李阎可以负责任地说,用舌尖血驱鬼是真的很疼……
穿心不死,隔空御物,瞬移。如果这是李阎和张明远两个人就可以对付的,李阎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凄厉的尖啸刺得李阎耳朵发疼。鬼尸痛嘶着后退,周身蒸腾出阵阵白烟。男人毫不迟疑,蹬地进步,手中尖刀猛劈向它的头颅。
这时候传来一阵惊呼。
“妈!”
李阎心尖一颤,一脚踢在尸鬼胸口,将之踹飞出去,有些纠结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赤着脚的阿秀脸色苍白,裙摆和双手沾满血污,更让李阎惊讶地是,女孩手里颤巍巍地举着一把手枪,正红着眼眶指着自己。
阿秀的声音沙哑:“别打我妈。”
“惊鸿一瞥,发动!”
姓名:张昌秀
状态:阴蚀(长时间接触阴物所导致的精气寿命流失。)
威胁程度:白色
“你哪来的枪?”
李阎面无表情,往阿秀的方向走过去。
“别过来,我会开枪的。”
李阎似乎听不到女孩的话,脚下不停,眼看就走到了女孩身边。
忽然,李阎感到左耳有一阵风声袭来,想也不想下腰抬腿,高鞭腿抽过尸鬼的脸颊,将之踢到了一旁。
这一脚,李阎明显感觉对方虚弱了很多。
阿秀凄凉地闭上双眼,发白的手指按向扳机,却发现扳机像是焊死了一样,她怎么用力也扣不动。
“你的保险没拉。”
李阎捏着女孩的手腕夺过手枪,拉动保险,朝空处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吓得阿秀一个激灵。
“放开我阿女!”
那狰狞的尸鬼干哑的嘶吼着,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阎的脸色有些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松手女孩的手腕,开口说道:“阿秀,你先进里屋待一会儿,我想跟伯母聊一聊。”
女孩咬着下唇,没有丝毫动作。
“乖阿女,进去吧。”
那女人狰狞丑恶,语气却格外的温柔。
女孩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喉咙使劲往下咽了一口带着哭腔哀求道:“阎哥,我求求你别杀我妈。”
“阿秀,进去!”
妇人语气严厉了一些。
李阎拉起女孩的胳膊把她扯回屋子里面,他面对着妇人,背靠着里屋的门板摸索着拉上门栓。阿秀哭闹着拍打门板的声音震得灰尘簌簌而落。
“为乜你们都要来打扰我?我只是不想我阿女可怜冇人照顾。”
李阎对妇人的质问报以沉默。但神色却坚定无比。
“伯母,我今天一定送你上路,阿秀我会托人照顾,信唔信由你。”
“你点照顾?把我阿女送进保良局咩?”
妇人厉声喝问。
“这个唔用你操心,阿秀就是进保良局也比跟着你等死强!”
李阎冷冷地回答。
“不过……”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也只是为了活命才来淌这趟浑水,没资格对你说教……”
他从胸口掏出那张炙热的姑获鸟残篇,轻轻吐出一口气:“说到底,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妇人的浮肿可怖的眼睛注视着那张勾画着九头十八翼姑获鸟的烫金宣纸上,眼神里开始还带着几分惶惑,过了一会儿,就转化为释然。
“你想要我的魂魄?”
“不是我,是它。”
妇人桀桀怪笑着。
“都一样……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个要求。”
“呵,再斗下去,似乎我的赢面比较大。”
李阎皮笑肉不笑。
“的确。”
妇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帮我照顾阿秀。我要你发誓。”
“我唔会发誓,再讲最后一遍,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照顾阿秀,信唔信由你。”
男人依然拒绝。与其答应一些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李阎情愿拿命拼出一条路来走。
人的选择与际遇和性格相关,李阎明知道可能会见鬼,却选择去拿一把自己如臂指挥的汉剑而不是去求黄大仙,就是这个道理。
妇人冷冷注视着李阎,局面一下子僵住了。
过了好久,李阎腰间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他往前踏出一步,刀尖直指妇人。
“记住你的话!”
妇人深沉地看了李阎一眼,竟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下,姑获鸟残篇骤然间散发出金红色的炽烈光芒。
随着一只似泣似鸣的尖唳,一点淡红色的血点从妇人的额头渗出,旋舞着飞到残篇当中,接着一团血红色的火焰将残篇连同李阎的右手臂都包裹了进去!
李阎神色镇静,那血色火焰燃烧了大概七八秒的时间,就自然熄灭了,李阎毫发无伤,他摊开手心,残篇静静地躺着,原本淡金色的纹路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尤其是八双眼睛,竟像是活的一样,缓缓流动着光芒。
“你唤醒了姑获鸟的残魂!”
“你已经完成本次阎浮事件的最关键部分。”
“你获得了结束本次阎浮事件的权利!请在十分钟内决定是否结束。一旦拒绝结束,则只有在完成所有阎浮事件要求之后才能能回归现实世界。”
“你当前未完成要求为:在九龙拳台打至第七擂。未完成此项会影响你的结算奖励。”
现在还不是结束的时候。
李阎心中默念。
“拒绝结束!”
“祝你好运,行走大人。”
与此同时,庙街某家ktv中。
“对方目标已经完成阎浮事件最关键部分,获得了结束本次阎浮事件的权利,一旦对方选择结束,则判定你事件失败,即刻回归!”
“对方拒绝结束本次阎浮事件。”
“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是最愚蠢的,行走大人。”
粉红色的灯光当中,那人的脸色难看,猛地把手里的玻璃杯子甩了出去。
李阎一点点走近倒下的妇人,失去某种执念的尸体此刻已经腐烂发臭,气味让人作呕。
李阎解下衣服,盖住了尸体的上半身。转身打开里屋的门,阿秀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双眼空洞。
让李阎大吃一惊的是,屋子里横七竖八,躺倒五六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血还没干,有冲洗的痕迹。
李阎低头端详了一下地上的拖动痕迹。这些人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