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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疑、愤恨、嘲讽、解气
想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甚至恨不得能够将简白活吞下去。
“简！”
周鹏未尽的话却被余富的干咳声打断，顿时他一口气只能憋在那不上不下，快把他怄死了。
余富是他们的物理老师，也是六班的班主任。他已经年逾五十，和周鹏不同的是，他并不是什么本科出身，他当初读完初中就出来教了初中，到在现已经从教三四十年了，可以算是这个学校里资格最老的老师。
他和周鹏的关系一般，也就面子上过得去。主要是周鹏不爽余富总是倚老老。而余富也看不惯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过因为余富脾气好，在学校也是个公认的好老人，所以就算他再看不惯周鹏，也不会故意去刺激他。
上课铃还没响，但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余富还是早早的就来到了教室，准备下节课的监考。
刚进教室，就觉得气氛很奇怪。周鹏和一个学生站在教室后面，气氛诡异地僵持着，教室里的学生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余富有些无奈的干咳两下，来提醒教室里的人，他的存在。
周鹏一看余富走了进来，之前未说出口的狠话，也不得不憋屈地收回去。
“你给我等着，考完试再收拾你。”周鹏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底气。
因为余富在场的缘故，他担心他和简白的争执，会被传到校长的耳朵里。可就这么走了，似乎显得有些狼狈。但情况所迫，他眼下只能这么不痛不痒的放两句狠话后，找个机会从后门溜走，好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可是简白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么？
“老师，先别忙走，我有话问你”简白喊住了正想往外跨的周鹏，然后转头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对刚进来还摸不清楚状况的余富说道，“正好余老师也在，就让他也来参考参考吧。”
“简白，你到底想干什么？”周鹏背对着余富，咬着牙齿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到。看似凶狠眼神中却飘过一抹慌乱。如果今天这事被余富看到了，再被传出去，那么学校里他之前一直努力维持的名声就真的会毁得差不多。
“不是有句话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简白一副我听不懂你在问什么的样子，装作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探头看向余富，
“余老师，我没记错吧？”
余富摸不清头脑，只能跟着简白的节奏走。见她突然发问，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迷茫地点点头。
“那老师，在考试之前，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吧。”简白抖着唇强作镇定地直视着周鹏的眼睛。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样都是你的学生，差别却这么大呢？”
周鹏咯噔一声，心道要糟。事情发展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想应对之策就已经被简白一字一句的逼到了死角。
“因为我们成绩差？因为我们没给你家送礼？还是因为我们不想参加你的补习班？”简白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带上了哭音。
此时被简白紧盯着的周鹏脑袋却空白一片。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却能看见，简白望向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到最后像是看死物一般
余富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鹏当年从省城三中回到他们琼川中学时，的确引来许多人的非议，觉得他是在省城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但那时候，周鹏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杨校长哭诉，说他真的是因为对母校怀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才回来的。
当时他在一旁听着这人把自己捧得这么高，就觉得很不靠谱。不过碍于杨校长跟他也有几年的师生情分，就没有多言。
可现在？他扫视了下教室里的学生，见他们对简白的话不仅没有疑惑不满之类的情绪，反而还隐隐透出痛快。
六班是整个年级最好的班，平时他的全副精力基本上都投入了他的班级。而对于九班这个班，他是真的不太上心。
一个是因为的确他的精力有限，第二个则是他也不太瞧得起这个自视甚高的周鹏。外加周鹏控制欲极强，隐隐透出一种所有科任老师都要听他的意思，他就更为不喜了，连带着这个班，他也是爱管不管的模样。
比如今天搞得这个什么模拟考，之前他们什么消息都没听到。今天早上才突然来跟他们说要搞个考试，让他们配合。当时他也满心不爽，不过却同样懒得跟这种人计较。
不过今天这情况，可能是城府如此之深的周鹏，打死都预料不到的。
“这位同学，你先别急，过来我们慢慢说。”
简白面上不显，心里却一笑，上钩了。
余富和周鹏不和，早就现了雏形。此刻有抹黑周鹏，让他失了面子的机会，余富又怎么能放过呢？
周鹏不是最在乎他那层皮么？那她还非得把他皮扒下来踩踩看。
“余老师，我在管教我的学生，你这样”周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装出一副气恼的模样，想要让余富知难而退。
可余富才不管他，他还不相信周鹏能把他怎么着了？转头看向简白，“别怕，你继续说。”
“余老师“简白看向余富，眼里透出满满地信任与依赖，似乎终于找到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了。
“余老师我们家没钱，不能给周老师送礼，也不能参加周老师课外的补习班，你能跟他说说不，让他别因为这个针对我不？”
“这不都是自愿的嘛？老师也不能强迫啊。”余富皱眉，这有点过了吧。虽说老师收礼的情况屡见不鲜，可像周鹏一样吃相这么难看的却也少。
而且他之前还在杨校长面前把自己吹嘘得这么高尚，这要被捅破了，可就真好看了。
周鹏气急，指着简白的鼻子骂道，“我什么时候强迫你了？”
简白装作被吓得一抖，侧着身子就往余富身后躲去。
余富安抚似拍拍她的手，“别怕，你说就是。余老师会为你做主的，如果我不能，那我们就去找校长。”
简白红着眼，嗫嚅着小声道“他没有说，可我们都知道，如果不送礼不补课的话，就会像宋成一样，每天都要做值日，作业也会被老师撕烂，更会被周老师责骂的。”
“周老师，是这样吗？”
“我”我tm是因为这事为难宋成的么？周鹏心里气得发颤，可他现在要怎么解释这种情况？他如果将他为难宋成真正的原因说出来，他不仅会在这个学校混不下去，他甚至会在这个城市都混不下去。
余富一看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谁是宋成？”余富偏头去寻找当事人。
角落里的宋成颤颤巍巍地举了举手，“我”
周鹏拿余富没办法，不代表他对宋成也没办法。
周鹏也不说话，就狰狞着脸恶狠狠地盯向宋成。他知道，通常只要他这么看他，宋成就会害怕到只会发抖，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宋成也没让他失望，果然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吞吞吐吐，一句话半天都抖不清楚。
余富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简白才明白，何谓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了。她知道不该怪宋成，宋成年纪还小，而且又被周鹏压迫得太久。可不管心里怎么为他开脱，都忍不住有些失望。
宋成无助地看向简白，却见她略显失望的移开了目光。
是对他失望了吗？对他的懦弱？
简白已经为他做了太多了，可他连这一步都跨不过去吗？
第二十二章（）
仿佛看出了宋成的犹豫，周鹏深陷的眼眶透出毒蛇般阴冷的目光向宋成扫去。
他逼视着宋成，恶毒的眼神一寸寸地切近宋成的肌体。其中浸漫出的恶意将他层层裹住，令他胆寒。
在周鹏的注视下，宋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寒意深入骨髓，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动一动小拇指都费力。
“宋成同学？”余富蹙眉。他这是算白忙活了一场吗？心里隐隐有些悔意，早知道就不应该跟周鹏撕破脸。现在可好了，这两边都不讨好，到最后传出去，指不定还成了他多管闲事。
看到这样不争气的宋成，灰心当然是有的。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知道当务之急是稳住余富。
早在前世近三年的接触，她早就知道余富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说得好听些是中庸之道，其实不过就是一个都不想得罪，能够让他平平顺顺的当个老好人。
但老好人也总比伪君子好多了。虽然余富总是拎不清，但他比周鹏好的是，至少他还有人性，还知道什么叫师德。
外加她早就知道周鹏和余富之间有嫌隙，所以她才能肯定余富会出手相助。可如果宋成一直不说话，就他们两个“太监”在这里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正当简白打算出声，让余富避开宋成这一环，直接像杨校长反应时，却被一个微小却坚定的声音打断。
“余老师，事情就像简白所说那样。”
听闻这话，简白吃了一惊。她也没料到，事情在这一刻又峰回路转了。她转头仔细的打量了宋成后，却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宋成的眼睛里，
有了活气。
不过与简白欣慰相反的是周鹏因为难堪到极致而扭曲的脸。他怎么敢？怒火在胸中翻腾，只觉得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一把火燃烧殆尽。
满腔的怒火遮掩住他心底的惶恐。不！不应该是这样，所有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全都变了样，而且还脱离了他的掌控。
周鹏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今早规规矩矩打好的领带，此时却勒得他快喘不过气。早上特意做好的发型，此时因为汗湿，也黏在他的耳旁，狼狈之状尽显。
他知道了，这是阴谋。这一切都是这三个人早就设计好想来害他的，一定是这样。
周鹏眼里燃烧着火光，但面上却褪去了怒色，复而又平静了下来。
这么就想推倒他，简直可笑。
围观的人看到周鹏的变化，都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周鹏现在面无表情的脸比之前暴怒更加的可怕。
一直关注着宋成的余富倒没注意到周鹏情绪的转变，宋成的话早已将他全副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说什么？”余富当然不是没听清，他只是有点惊讶宋成前后的转变。
宋成没回答余富的问题，脸上也木讷讷的。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余老师，如果我没记错。前年华…国颁布的教师法里第八章第三十七条中明确规定了，教师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所在学校、其他教育机构或者教育行政部门给予行政处分或者解聘：
1。故意不完成教育教学任务的。周老师从开学到现在，已经临近期末，教学任务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到。并且周老师根据成绩和一些外在因素选择性地批改作业，也是没有完成教学任务的表现。
2。体罚学生。教育法中对体罚一词有明确的规定，指的是只要使学生身心受到痛苦，皆可判定为体罚。周老师在担任我班班主任期间，暴力体罚10余次，涉及学生4名；变相体罚高达百次之多，仅针对我的都有33起左右。
3。品行**，侮辱学生，造成恶劣影响的。周老师在上学期的班会中，不止一次的明示暗示了送礼的问题，并根据礼物的贵重程度来划分学生等级，足以证明其品行堪忧。并且多次使用语言暴力，甚而动手殴打学生，这也对学生的心灵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第三十七条规定上指明，教师有前款二三项所列情形之一，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也将会被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也就是说，周老师的行为已经可以上升到了刑事案件的高度了。而这种情况一旦处理不好，被传了出去，我们学校今年的评级”
话里的未尽之意，或许在场的学生不懂，但余富却是很清楚的。这件事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不能私了，他必须告诉杨校长。否则到时候出了差错，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是什么情况简白讶异地不是宋成对律法条款的熟悉，而是他对周鹏每次暴行的熟知。通常情况下，人们对他特别害怕的人，会有种回避心理，这让他们会下意识地略过有关这个人的信息。而宋成却不同，他明明这么怕周鹏，但他能够获知周鹏的所有举动而且所有涉及的相关数据都是准确而不模糊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成在开口之前，其实脑子一片混沌。他甚至都没听见余富的问话，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说点什么来缓心中的紧张与沉闷。
可从他吐出第一个字开始，他却惊奇地发现，简白居然在回望他。
没有人知道宋成发现简白的关注后，内心有多么地沸腾。他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除了简白。
从一开始又轻又急还带着颤音的语调，在简白鼓励的眼光下，语速逐渐放缓，声音也逐渐放了开来，变得沉稳而坚定。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之前所有的害怕和犹豫，都显得是这么的可笑。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宋成的心却是真的松了下来，很多事情在没做之前，恐惧会在心底被无限放大。大到最后，自己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宋成轻笑一声，眼神中透出愉悦的光芒。
在这场无声地战役中，他已经赢来了漂亮的开局，不是吗？
宋成自己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在其他人眼里有多么的耀眼。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简白在内，都是第一次看见宋成这么笑。不是以往因自卑而显得羞涩的笑，而是一种轻快而自然的笑。
宋成整个人仿佛刚从污泥中挣脱，撕掉了身上固有的卑微和软弱，这让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清俊的风采。
早在开学的时候，他们便知道宋成长得还行。可这次真的是第一次他们直面“还行”这个词。
在他往常佝着的背猛然挺直后，才让人惊觉他其实并不矮，甚至比他们班最高的体委也差不了多少。之前大家也从来没有细看过他的眼睛，因为宋成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从来没和谁对视过。可现在当他自然地平时着你的时候，你才会看到他那双漂亮又深邃的桃花眼睛。他的眼睫毛也很长，忽闪忽闪的睫毛尖还时不时地打着颤，让人心都跟着揪起来。
因为他的话，整个教室都陷入一片静默。直到坐在后面的王乔，不怕死地率先出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天啊，他这是把华…国律法大全给背了下来吗？”
“不可能吧，你说他是不是瞎诌的？”
“瞎诌个屁，你看看周鹏脸上的表情恨不得嚼巴嚼巴把宋成给吃了，这至少能说明应该有这么回事。”
“快告诉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天啊，宋成好厉害，之前我怎么没发现？”
“我眼睛是不是出现问题了，我怎么觉得宋成在闪闪发光？”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们还有华…国的律法保护。”
“那周老师的行为真的是触犯法律了吧。”
“你胡说！周老师才不会犯法。”
学生在低下争论不休，周鹏却只觉得脚有些发软。作为老师，他当然知道这三十七条法令的存在。毕竟当时文件下来的时候，老师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可宋成一个学生，怎么会知道？
而且这种条款，看过也就算了，谁又真的放这个放在心上了。大家还不是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就校长在开会时提了两句，其他人谁去管了？
可周鹏不放在心上，并不代表不存在。如今这条条款款不仅被翻了出来，还被附上了他一系列的罪责。
周鹏只觉得无力感袭来，之前佯装平静的假象也被彻彻底底的撕破。他近乎讨饶似得看着余富，希望他能看在同僚已久的情分上，能帮他说点什么。可余富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周鹏心底暗恨，如果不是宋成，他怎么会这么难堪。
想到宋成，他又想到之前那个人的交代。
如果让那个人知道宋成的变化
周鹏不敢深想，脑子里飞速运转着怎么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周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力感。明知自己此时不做点什么，局势会越发堪忧，可脑子里像一团浆糊，用棍子搅都搅不动。
慌乱，慌乱，越慌越乱。
周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思索着如何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如果宋成的话出口之前，他都有七成的把握来将余富稳住。可现在却连一成都难说。
周鹏有些悔恨，早知道下手就松一松，哪至于闹到这种程度。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周鹏浆糊一般的脑子，突然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一件事。余富的小儿子可马上就要从那个三流大学毕业了，临到头工作却依旧都还没着落。
想到这，他隐下心底的恼恨，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谦微。将声音放低，放低了姿态对余富说着软话，“余老师，我们借一步说话？”
简白眼睛一眯，也看出了周鹏想要拦住余富的打算。不过她也没打算阻拦，毕竟她还要借周鹏的手来做一些事呐。
余富本不打算答应，但周鹏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注视着自己的几十道目光，余富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家不争气的小儿子，只能咬了咬牙，视而不见。周鹏虽然做得过了，但毕竟也是老师，以后他多注意点也就是了。
不过在他跟着周鹏快走出教室的时候，良心上的不安令他鬼使神差地对坐在原位，表情依旧懵懂的孩子说了句，“如果周老师再这个样子，你们可以来告诉我，我一定会上报校长的。”然后就紧步走了出去。
大部分学生都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宋成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所以这意思是这次就算了吗？不过他内心也没多大失望，大人本来就不可靠。不，应该是除了简白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可靠，不是吗？
反倒是简白担心他会难过，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却还是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吧。想到这，她还走上前安慰似的摸了摸宋成的头，柔声道“没关系的，你已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