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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瞥了眼蔡京，不满道：“爱卿为何突然语半而止。”
不待蔡京开口，高俅躬身道：“官家，非蔡相故意语半而止，而是后面的话可能大逆不道，故而蔡相才不得不停止。以神制神固然是良策，但无异于饮鸩止渴。”
高俅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
他知道，赵佶会明白其中的意思，更明白以神制神可能会引发的灾难。
显然，赵佶并未让高俅失望，当高俅说出饮鸩止渴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
以神制神固然有用，但也会让神祇对大宋的影响变得更加深沉，甚至再也不可斩断。如果说现在对付全真与正一，还能将之消灭于摇篮之内。
可一旦开始以神制神的政策，必然会让两教的影响力渐渐深入到大宋的方方面面。就好像将本来浮于表面的疾病引入骨髓与细胞，彻底与大宋纠缠在一起。
“可是，我们还有得选择吗？”
赵佶沉默了片刻，露出些许难看的笑容，叹息道。
蔡京与高俅同样面露苦涩，没有回话。
从一开始神祇显圣，大宋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与此同时，皇宫一处精致的小院。
一位小宦官将赵佶与蔡相等人的商议，没有一丝遗漏的禀报了如今在宫中风头无两的茂德帝姬。
半年时间过去，曾经略显稚嫩的茂德帝姬成熟了很多，也变得越发娇艳动人。她慵懒地靠在阁窗前，肩头披着白狐皮制作的袍子，宛若慵懒而又娇媚的狐狸精。
“咯咯，蔡相他们，终究是有些老了。”茂德帝姬妩媚的狐狸眼眺望着漆黑的深夜，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小宦官低垂着脑袋，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也不敢记住这句话。
蔡相老了？
茂德帝姬对蔡相有意见？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会在前庭引发何等轩然大波，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师父说的果然有道理，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本宫有些乏了，也该休息了。”茂德帝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缓缓走向内室。
不待小宦官退下，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吩咐道：“对了，本宫近日听闻慈航静斋的师仙子正在开封，你明日一早就去告诉父皇，本宫想要听禅。”
听禅？
这宫中谁不知道陛下素来不喜欢佛教的那一套？
小宦官满脸疑惑，但也不敢多问，急忙应了一声。
第185章 贫僧自金陵而来（）
佛教虽然受到道家打压已久，但其现在拥有的势力依旧堪称庞然大物。再加上佛教徒遍布天下各地，所以消息渠道丝毫不比大宋朝廷的差。
就在大宋接到金陵的八百里加急的时候，两位衣衫褴露的僧人也已经趁着夜色来到了开封附近。
其中一人面容沧桑，脸上满是橘子皮般的褶皱。另一个人高马大，脸上满是憨厚之相。
“师父，前面就是开封了。”人高马大的和尚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城池，露出了欣喜之色。
“好，好。”老和尚声音有些虚弱，但难掩脸上的喜色。
他虽然有着不俗的武功，但终究是年岁太大，不能与年轻人相比。
此番从金陵一路疾驰而来，为了能够尽快赶到开封将消息送给佛教各大禅师。他们师徒一路近乎没有休息，吃喝全在马背上进行。
纵然是再强的高手，如此一路颠簸下来也难以忍受。
老和尚看着尽在眼前的开封，终于松了口气。
“师父，这个天色距离开封城门开启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怕是要在城外过夜了。”大和尚略显苦恼道。
“无碍，禅师们大多并不在城中，我们直接前往金波寺面见五台山方丈。”老和尚目光看向开封东侧昏暗的天地，本来已经耗尽的身体凭空多了几分气力。
金陵天变，三宗合一。
不论是哪件事，都堪称震动天下的大事。如今佛教大事在即，他必须尽快将这些消息传给禅师们，让他们做好准备。
金波寺。
金波寺位于开封府东北方向二十里外的地方，平日里算是比较幽静之所。因为此次前来开封的和尚太多，而佛教高僧大能又另有打算。
在不想挑战大宋朝廷敏感神经的情况下，大多数的和尚都没有选择进入开封等待盛会，而是分散在了开封附近一带的寺庙中。
其中金波寺因为较为幽静，被选为诸多佛教圣地高僧的居所。
天色昏暗，唯有残月高悬。
灵梦梵身着白衣，立在死寂的寺院内眺望苍穹。
银白色的月华倾撒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飘渺的仙气，以及几分超然物外的气息。
“哎，多事之秋。”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偏殿响起，却见五台山方丈缓缓走入小院。他眉头紧皱成一团，似是有无数的忧愁难解。
“了然禅师也睡不着。”灵梦梵侧首望去，行了一礼，声音柔和。
“不知为何，近日总感觉心绪难平，但愿不要有事发生吧。”了然禅师无奈苦笑。
随着越来越接近盛会的时间，他的心反而越发难以平静。
水陆法会的成败，关系到佛教的未来。面对这般重要的时刻，纵然是得道高僧也放不下。
“哎，各宗各派多有自己的打算，佛教的未来谁又能说得清楚。”灵梦梵也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感叹道。
虽说因为悟名禅师之故，天下大部分的禅宗得以联合起来，但这并不表明佛教各派就是一条心，没有丝毫的分歧。
事实上，现在的佛教已经因为此事分成三派。
其中两种为极端思想，一派想要如同道教般全面改革佛教，以应对未来可能存在的变化。虽然支持此类观点的人并不多，但也算是能够站得住脚。
另一派则是完全不接受乌巢禅师之说，想要全盘否定悟名禅师的计划。虽然这种做法看似有些愚蠢，但意外的颇有市场，在现在的佛教有着相当数量的吹捧者。
至于最后一派，则是选择接受乌巢禅师点化释迦说，借用古神陆压来为佛教诸佛正名。支持这类思想的人最多，而且也是当今的主流思想。
至于这样会不会有所不妥，则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年佛教为了融入华夏，能够顺利在中原传道，佛教祖师以老子化胡经攻破了人们的防线。
对他们来说，乌巢禅师点化释迦的典故，不过是重走老祖宗的路。
稳妥，经验丰富。
“虽然我佛门现在多有分歧，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了然禅师眼眸深邃，缓缓道来：“吾等借用古神威名固然能够暂时缓解道门对我们的压力，但未来怕也是极大的隐患。存在分歧，何尝不是一条出路。”
灵梦梵沉默片刻，道：“禅师以为，古神。。。。。”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前院忽而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在幽寂的黑夜显得极为刺耳。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满是意外之色。
现在已经是深夜，为何还会有客人到访？
难道出事了！
两人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莫名生出些许的不安。
灵梦梵率先开口道：“禅师可有兴趣去瞧瞧。”
“深夜到访，来人怕是有急事，我们且去看看。”了然禅师并未拒绝。
金波寺并不大，两人行不过两分钟就已经来到了金波寺的前院。当他们到来的时候，金波寺中的负责接待客人的知客还没有从沉睡中爬起来。
“两个人，一个粗通武道，气息急促。另一人气息绵长功力不弱，但现在明显喘息粗重，似是经过长途跋涉疲惫所致。”灵梦梵感知到门外的情况，小声道。
了然禅师闻言，确定门外并没有危险，道：“开门吧。”
咯吱！
庙门打开，当了然禅师看到来人，不由惊讶道：“妙海禅师？”
妙海禅师？
灵梦梵随之望去，也认出了来人。
妙海禅师是金陵一带有名的得道高僧，其威望就如同悟名禅师在开封一带，堪称天下少有的佛门高僧。
灵梦梵疑惑道：“禅师何时来的开封？”
“贫僧自金陵快马加鞭而来，路上耗费了大约十天的时间，今夜才刚刚赶至开封。”妙海禅师说话间呼吸沉重，显然已经颇为疲惫。
自金陵而来，快马加鞭未曾休息！
灵梦梵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妙海禅师为何而来，但也能从他的话中感到大事不妙的气息。
金陵，难道与符篆三宗有关？
第186章 佛门大佬齐聚（）
妙海禅师不待两人询问，稍作喘息之后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
灵梦梵两人听着妙海禅师的来意，神色先是震撼无比难以置信，而后渐渐变得麻木与呆滞。
符篆三宗合一，成立正一教。
古神陆压在金陵显圣，赐福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并赏赐正一教延绵数里的飘渺天宫！
这两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简直不亚于天崩地裂般震撼。
如果只是符篆三宗合并立正一教，他们虽然感觉压力会更大一些，但也还能接受。
毕竟对正一教而言，最大的敌人肯定是全真教，而不是现在的佛教。
可古神陆压显圣，并且重赏正一教，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其一，说明古神始终在关注着这方世界，也代表佛门的盛会极有可能引起古神的注意。这对佛门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如果能够讨好古神陆压，那就是斩向敌人的无上神兵，可如果恶了古神陆压，必然是毁灭自己的利刃。
其二，正一教有古神陆压庇佑，全真教有紫霄老祖庇护，而且他们同出道门。这对始终没有佛陀现世的佛门而言，完全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天下百姓闻之，定然会怀疑佛教是不是江湖骗子之流。
毕竟人家正一教与全真教都有真神庇护，而且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神迹。你佛门如果有真材实料，倒是召唤出来两位菩萨佛陀不是？
百姓从来都是盲目的，一旦有人开始怀疑佛门，并以此为由攻击佛门，他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其三，正一教已经提前获得了古神陆压的庇护，如果佛教此次表现的不尽人意，是否还能得到眷顾？
如果没有古神眷顾，佛教又该何去何从？
无尽的困惑与难题瞬间涌上两人心头，让他们陷入了死寂般沉默。妙海禅师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并未打扰陷入沉思的两人。
半响，了然禅师苦涩道：“麻烦大了。”
灵梦梵同样苦笑不已，心头就好像被人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万分难受。
佛门何止是麻烦大了，根本就是被逼上了绝路。
“即刻召集诸位禅师前来金波寺论事，但愿还来得及吧？”了然禅师声音沉重。
天色微白，金波寺，一处禅房。
十数位来自九州各地的高僧齐聚一堂，大多满脸的疑惑与不解，不知道了然禅师突然急匆匆的召集他们有什么要事。
不过因为了然禅师等人尚未到来，众禅师虽然心有无尽疑惑，但也无人可以解答。
在沉默中，一位面容略显阴沉的高瘦禅师冷声道：“了然禅师到底什么意思，急匆匆将我们唤来却不见他的踪影。”
“了然禅师自有他的道理，道需禅师又何必如此急躁。”一位宛若弥勒佛般的胖和尚满脸笑容，不急不缓地说道。
“哼，一群佛门叛逆，谁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道需禅师冷哼一声，言语中充满了对了然禅师的不满。
其他人皱了皱眉，但最终没有人开口。
道需禅师正是坚决反对将乌巢禅师纳入佛教体系，认为必须维护佛教纯洁性的领头人。他对于了然禅师等人想要将乌巢禅师纳入佛教体系本就万分不满，只是因为大部分禅师都同意此事，才不得不勉强忍耐下来。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让他对了然禅师等人颇为不待见。
胖和尚笑眯眯的反驳道：“若是佛门不存，又何来叛逆之说。当年达摩祖师等人自天竺入中原传教，尚且可以以老子化胡经来融入中土。而今天地大变，乌巢禅师点化释迦为何不可？”
“哼，可笑。我佛门弟子何止百万，天下佛门信徒又何止亿万。佛门不存，我看你是妖言惑众。”道需宛若火药桶一碰就炸。
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一道沉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却见了然禅师与少林寺方丈、九华山方丈、慈航静斋斋主等佛门大佬同时出现：“阿弥陀佛，我佛门弟子虽有百万，信徒数以亿万计，但不止可能挡住仙神乎？”
众人看到几人联袂而来，纷纷皱起了眉头。
他们还以为了然禅师只是召集了自己等人，没想到居然连佛教各大圣地的主持方丈都在。
同时，众人心头微沉，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
如果不是发生事关佛门生死存亡的大事，了然禅师断然不会召集这么多高僧禅师。可又是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让了然禅师做出这种决定？
了然禅师与众人走入房间，不待众人开口询问，直接道：“贫僧召集诸位前来有两事，一是妙海禅师从金陵带来了一些消息，想要与诸位禅师分享。第二件事，则是重新评估关于乌巢禅师点化释迦的事情。”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更加疑惑。
他们又不是死心眼，自然明白将乌巢禅师纳入佛门体系的重要性，也明白这是唯一能够缓解来自道门压力的办法。而且此事原本也是了然禅师提出，怎么突然又要重新商议。
而且金陵那地方，好像符篆三宗最近在那里闹得颇为热闹。
“禅师有话不妨直说，吾等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宛若弥勒般的胖和尚微笑道。
了然禅师等人相继落座，与诸位禅师围成了一个圆形。
了然对着弥勒般的大和尚微笑颔首，而后看向神色各异的众人，沉声道：“符篆三宗正式合一，立下了正一教道统。他们以古神陆压为主要祭祀神祇，欲重整道家经典。”
什么！
众人神色大变，终于明白了然禅师为何如此着急。
符篆三宗正式合一，对佛门而言无疑压力大增。现在前有全真教，后有正一教，佛门若是不尽快有所行动，必然形势越发艰难。
只是不待众人开口，了然禅师神色凝重，继续道：“一月十五元宵节，正一教在金陵郊外公开祭祀古神，引得古神显圣赐福众生，并且赐予正一教重宝——天宫！”
轰！
众禅师齐刷刷地站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向神色凝重的了然禅师，心头一片空白。
第187章 佛门分裂（）
“古神显圣，赐下天宫！”
半响才有人满脸失神，充满了不敢置信地呢喃道。
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但神色变幻莫测，无不显露出震惊无比的心情。更有人嘴唇微微颤动，似是想要说什么，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哎，晚了，晚了啊。”好似弥勒般的胖和尚满脸懊悔之色，突然大声叹息，其中满是后悔。
其他人眼神闪烁，有人同样出现后悔之色，有人则神色阴沉透着气恼，更多人则是满脸沉思，似是在猜测了然禅师的想法。
了然禅师也并未卖关子，在给众人一定的时间缓解心情之后，直接道：“如今外面的情况诸位已经了解，贫僧与诸位禅师经过彻夜讨论之后，决定重议关于乌巢禅师纳入我佛门体系的相关事宜。”
大多数人露出明悟之色，已经猜出了了然禅师的想法。
正一教祭祀古神，并且获得了古神的赐福。
而佛门一旦借用了古神的名号，极有可能引起古神的注意。
如果佛门对古神表现的不够尊崇，别说是获得古神的赐福，甚至可能引得古神暴怒。
这也就意味着单单将乌巢禅师点化释迦添加入佛经并不足够，还需要给古神陆压以更加尊荣的地位，能够让对方满意的封号，否则极有可能引得古神的怒火。
而能让古神满意的封号，不用想也知道必须是诸佛中最尊荣的封号。
虽然很多人对此颇有异议，但在正一教与全真教的巨大威胁下，大部分人表现的非常平静，唯有道需面容微微抽搐，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正是猜到了了然禅师的打算，才更加的气恼。
胖和尚满脸笑眯眯的神色，温和道：“了然禅师有话不妨直说，现在的形势已经如此，贫僧相信不论禅师做出什么决定，大部分人都会理解禅师的苦心。”
其他人没有说话，大多微微颔首做出了表示。
事已至此，纵然有人心中不满，也只能选择向现实妥协。毕竟与面子相比，当然是佛门的传承更加重要。
了然禅师见众人大多还算平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为古神加封称号，他本已经做好了遭遇阻力的准备，否则也不会提前知会少林寺等佛教圣地，就是想要提前做通他们的工作，到时候万一遇到阻碍也不会太过麻烦。
了然沉吟道：“经过讨论，我们有意加封古神为乌巢大日如来。”
道需禅师听到这里，顿时满脸怒色地跳出来反对道：“什么，加封如来称号，不行，绝对不行。最多只能加封佛号，但绝对不能加封如来。如果了然禅师要一意孤行，贫僧只能先行一步。”
其他人也大多眉头紧皱，没想到了然禅师居然要将古神捧为如来。
如者真如也，乘真如之道从因来果而成正觉之故，名为如来。是真身如来也。又乘真如之道来三界垂化之故，谓之如来。是应身如来也。
很多人都以为如来就是指释迦摩尼，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误的概念。
如来是佛教的一种职称，类似于凡间国家的皇帝、总统，而不是单指哪一位佛陀，又或者指哪个人。
而这也是有人跳出来反对的原因，如果古神陆压加封了如来果位，则代表整个佛教都已经臣服于古神。这对一些思想比较守旧的禅师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故而当道需禅师跳出来反对的时候，这次多了几位支持者。
“阿弥陀佛，加封如来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