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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 作者:雪夜冰河-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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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好象被一根绳子揪住了,在那里隐隐作痛,而且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痛就是后半生……

    在村委会的工作让老旦开始重新认识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农村新生活。相比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板子村如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板子村农民从心底里感谢共产党和毛主席,感激共产党让他们第一次不必再为土地的得失而焦虑。村子里少有的几户富户都已经过了改造,他们也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新的土地政策。板子村屁大点的地界,自古以来就不是富地,除了出过几个显赫的土匪,以及家破人亡的谢大驴家,就没出过什么豪家大户,土改的时候也没有闹过土豪劣绅——进驻的工作组发现根本没有必要。这些富农和村民的关系都很好,他们一样种地干活,一样破衣烂衫,一样半个月吃一次白面。照二子他爹的话讲,富农们的地以前也是吃苦吃出来的,共产党早来几十年,这个苦就不用受了。

    1952年秋天,板子村眼见就将迎来了少有的丰收。据村子里最老的谢二瞎子说,他的记忆中从没有这么好的收成。袁白先生翻箱倒柜掏出几本破烂的县志,上面记载着板子村短短百年历史里的收成记录,除了光绪年间和民国初年几次象模象样的收成,其他年份大多有谨,尤以民国末年为甚。在乡亲们看来,这丰收来得莫名其妙。前年冬季的大雪并没有给去年带来丰收,只算是个中等,可去年冬天的降雪和温墒并非盛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冬旱。由于各村在忙于互助合作工作组的组织工作,整个地区也没有大规模开展储肥和防寒保墒,这个丰收既无先兆,也无理由,对于担惊受怕几十年的村民们来说,这比北京成立了新中国还要让他们高兴。既然今年的丰收并非天佑,村民们自然就想到了人的原因:这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给咱们带来的福气哩!

    对担任村支书这个职务,老旦原本心里打鼓,这个丰收年来得太及时了,让他免去了很多顾虑。村民们的眉头是舒展了,村委会开展各种工作就很容易落实。合作组的工作在年中终于全部完成,板子村的合作组成了县里面的典型,老旦在县党委工作会议上被当众表扬,在板子村传为佳话。县长储健如今已经升任了县委书记,老旦念着储书记当年对自己和家人的照料,每次去县里都要去看看他,有时聊工作,有时聊曾经的战斗经历。储健对这个戎马半生的憨厚人很有好感,来往的日子久了,二人已经毫不生分,储健教给老旦不少党员工作和村委会管理经验,老旦则和他一次一次描述那场令38军一举成名的辉煌战役,每一次都让储健听得目眩神迷。

    当大雪再一次盖住大地时,就到过年了。老旦一家三口吃着年夜饭,乐呵呵地闲聊着。有盼因为挑灯夜战过多,开始变得近视,说话总眯缝眼儿,显得文绉绉的,说话也有些拿腔拿调:

    “爹,你看了《人民日报》元旦那篇社论了么?那篇《迎接1953年的伟大任务》?”

    “没看,报纸有,俺读起来费劲,就没看。”

    “爹你以后要看报啊,那是国家发出政令声音的主要渠道,你要从上面把握国家的政策哩。”

    “听广播不是一样么?”

    “还是不太一样,听广播容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广播里经常念不全,报纸上写得全,而且这种文章你要多看几遍才有感悟,听一遍不一定明白。爹你搞村委会工作,要注意思想进步哩!”

    “臭小子,这就嫌弃你爹了?你的思想老子看也没进步到哪儿去,戴个眼镜就冒充秀才了?来跟你爹来穷显摆?”

    “爹,你又不对了!我马上要考师专了,必须加强政治学习,了解国家形势。那篇社论里面说了,中央制定了第一个国家经济建设五年计划,国家要开展大规模的工业农业和科技建设了,而且文化教育事业也要适应这个过程——最重要的啊,国家今年要出宪法了!”

    “‘县’法是啥法?国家给每个县都要定个王法么?”

    “爹啊,我说你落后你就不信,宪法是咱国家的根本大法,是用来运行国家大政纲领的,不是县城的法!”

    “你别在老子面前‘我’‘我的’个不停,听着别扭,要那法干啥?咱共产党和毛主席说了算不就行了?费那个劲干球啥?”

    “爹,俺真是拿你没办法了!你可不如俺储健叔叔,他也是打仗出身,文化程度比起你强不到哪里去,可人家好学,能够进步,所以储叔叔当了县委书记。人家在大会上发言,这些事情都门清哩!不和你说这个了,有时间你和他多聊聊吧。爹啊,俺上个月在县里看了场电影,叫《南征北战》,说的是1947年咱解放军转战中原的事情,你知道么?”

    “不知道,俺那会儿还在青天白日那边呢!”

    “哦,片子里说当时解放军打不过国民党部队,硬碰硬不行,就四处转战,寻机歼灭国民党的部队,看了这个片子,俺明白了为啥国民党打不过共产党了?”

    “明白了?你说为啥?”

    “一是咱共产党解放军会运用战术,面对国民党的飞机大炮能扬长避短;一是在战斗的时候有大无畏的革命牺牲精神,勇于为了革命事业献身;三是咱共产党的军队有群众基础。”

    听着有盼的话,老旦猛然想到了自己那八年的抗战经历。那何尝不是南征北战?那何尝不是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不过想到淮海战役时,他又摇了摇头。有盼以为他持否定态度,追着说道:

    “爹你别摇头,你看咱中国人民志愿军去朝鲜打仗,能把武装到牙齿的美帝国主义连同十几个国家的部队打回38线南边,可当年你们几百万国民党部队却连几十万日本鬼子都挡不住?那小日本可是美国人的手下败将哩!这不就是说明你们抗日的时候,缺乏共产党的那种献身精神么?更别说你们在解放战争时期用的都是美式武器,却连‘小米加步枪’的解放军都打不过!”

    “你放屁!”老旦突然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一把将手中的酒杯顿在桌子上,挣着要站起身来。

    “你小子懂个屁!刚上了个小学就教训老子了?咱们当年抗日有多少人战死你知道么?你以为咱们抗日的时候就是飞机大炮坦克车啊?那是后来的事情,抗日的时候咱们的武器装备还不如咱村子里的民兵连!俺在黄河边上,在武汉,在长沙,在常德,身边的战友几乎全部战死了!很多都是和日本鬼子同归于尽的,你知道么?没有他们能有咱们的今天,没准现在咱中国还挂着膏药旗呢?”

    “爹,你说的俺不信!俺只知道抗战初期蒋介石不去打日本人,却到苏区去剿共,说是攘外必须安内,到了抗战后期,统一战线已经建立了,还发动了皖南事变,杀害我新四军将士,这样的政府怎么能带领国民获得抗战胜利?可咱党中央和毛主席为了抗日,在最危急的时候却东渡黄河,主动和日军作战,你知道么?是咱共产党的115师在平型关打的第一个对日军的胜仗,鬼子不管怎么进攻,就是打不下陕北,可你们当时的防区呢?日本人投降前夕发动了一次战役,都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这不是事实么?”

    “真反了你了,平型关俺没听说过,打死多少鬼子?……”

    “一千多个吧!”

    “笑话,老子所在的部队光在常德就杀了上万名鬼子,死在你爹刀枪之下的恐怕都有上百,歼灭个千把人算什么大捷?当年老子抗日的时候,我们哪一场战役不都是几万几万的杀鬼子?武汉战役,长沙战役,常德战役,就连一个小小的白石沟子,都是尸横遍野,你个浑小子知道么?”

    老旦被儿子振振有辞的顶撞气得手脚乱颤,一边吼叫着一边站起身来去用手捉他,翠儿忙拦住了,冲有盼喊道:

    “哎呀,急个啥么!有盼顶你几句你就发火么?你个死小子,咋啦大过年的来气你爹哩?提以前的事情干球啥?还不赶紧给俺闭上嘴!”

    “爹你别生气,这是俺从历史课上学来的,当年国民党部队的确是一退再退,面对日寇的进攻,一个胜仗都打不了,第一场胜仗的却是咱林彪师长的平型关战役创造的,歼敌虽少却意义重大,它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战胜鬼子的信心啊!这是课堂上老师讲的,那还有个错么?”

    老旦强压心中的怒火,儿子说的话重重地刺伤了他,刺到了他心底最为脆弱的地方,他一口气猛然憋在左边的肺里,里面仿佛有几根钢针在刺着他的心脏,让他疼得蜷起了身子。他的手因为这骤来的痛苦而抽搐着,抖动的手沾满了洒出的酒,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伤心,他已泪水盈眶。

    “滚……”老旦重重地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盛夏的一天下午,广播里的那个铿锵的女高音喊道:朝鲜停战了!

    大白天听到这个消息,老旦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这么停了?不往南打了?我的儿子要回来了?怎么他没有写信告诉自己那?

    老旦掐着指头算计着,双方签署了停战协议,驻守防线的部队往往是第二梯队级的部队,38军作为两次入朝的主力部队,必然是要撤回国内休整的,从准备到动身,有个把月的时间,应该就回来了。翠儿问他儿子啥时候回来,老旦不敢乱讲,说还是去县里问一下吧。

    在储健的办公室,老旦拨通了38军驻地的电话,几经周折找到了宗亮干事,急切地向他打听部队何时回来、儿子何时回来等等揪心的问题,与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同,宗干事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淡漠,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是在B师吧?我们还没有接到部队回来的通知……嗯,怎么说呢?你还是先别问了吧?咱38军第二次入朝的部队,尤其是A和B师,伤亡非常大,我们已经接到命令,集中一切精力处理烈士和伤残官兵的政策落实问题,你在这个时候急着问,我也不能专门为你去找他。再等一阵子,他要是平安回来了,自然会给信给你们……如果没有回来,部队也会给你信儿的。”

    “那,宗干事?咱们部队在哪次战役里有这么大的损失的?啥时候?”老旦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头,小心问道。

    “这是军事机密,不能说,部队的纪律你懂吧?”

    “是白头山么?”老旦急切地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你怎么?……你还是先别问了吧……”宗干事一把挂了电话。

    老旦拿着电话愣了足有五分钟才慢慢放下,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储健看到他面色苍白,就安慰到:

    “解放,咱们都是老革命了,你咋了心思还这么重?不象个身经百战的人哩。把心看开点,有根那小子那么机灵,不会有事的……再说就算有事,哪怕牺牲了,你也要有一个老革命者的气魄,不能哭天抹泪地稀松啊!”

    老旦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咽下一口苦涩的砖茶,叹口气说:

    “有根还小,一上战场就遇上这么大的仗,这么厉害的敌人,唉……咋能不担心呦?儿子来信说他们要攻打白头山,可是咱们的电台里没提这事,俺刚才追问宗干事,他就把电话挂了。有根在的B师据他说死伤很大,俺怕就是有根说的那次战役啊!俺千算计万算计,把儿子安排到38军,满以为不会有什么闪失了……我不是怕他牺牲,上了战场就有这个可能,唉……俺是晓得当年他们是咋惦记俺的了,揪心啊……”

    “解放啊,说句实在话,你不能老这么想了,也别把精力老放在儿子身上了,儿子们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当年你的父母要都健在,能让你去当兵打仗?儿子们的事情,你尽到力了,后面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而且你要注意看看如今的形势,你是党员,要有带头性,让村里的群众和你的同志们知道你不情愿儿子去保家卫国?还把儿子调来调去,怕儿子有闪失,你这个党性就有人会质疑。解放啊,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半路出家的党员哩,要牢记这一点啊,你虽然功成名就了,可是你的出身不踏实,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这话俺不爱听!咋了?俺为了新中国打成这个样子,俺的党员和战斗英雄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俺出身咋了?俺当年是打过解放军,可俺哪里知道解放军是个啥?俺原本还以为是土匪那。俺打鬼子的时候连共产党是个啥都不知道球的,是土匪还是正规军?是骑驴还是骑大马?俺都不知道,俺有什么错?而且俺打鬼子打了八年就没人问了?俺打鬼子流了多少血?这笔帐算在谁的身上?算在新中国还是台湾那边?俺家有盼儿前些日子也这样挤兑俺,这些天俺的心里憋的慌!”

    储健被老旦一通没头没脑的牢骚惊出一身冷汗,忙去把门掩了,低声对老旦说:

    “你犯了疯病么?大白天你乱叫个啥?俺的话你咋就听不进去哩?亏你还是个党员,俺看你不配入党,也不配当村支书,你的思想有问题!咋了?你稀里糊涂的打解放军,你还有理了?有多少原来在国民党部队的都起义过来,你当年为啥就没想想?说你脑子不够使你还跟俺犯倔?你是战场上被解放军俘虏的,不是主动起义过来的!你明白这之间的差别么?打鬼子有了功劳就要跟党和国家算帐了?老子当年在伏牛山打鬼子也打了六年,身上也是一身疤,老子向谁要功劳了么?你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变成了残废,你身为共产党员这是应该的,你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真奇怪?是谁批准你入了党?还说你儿子挤兑你,我看是你家有盼思想觉悟已经比你高了!你要是在县委会上敢这样乱说,说不定明天就会被当成肃反对象收了!而且俺第一个不放过你!你这个笨鳖!

    老旦沉默了,储健的话让他无法反驳,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儿子所言般思想落伍了,该如何才能去掉自己心里面的那层忧虑呢?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看看现在是啥时候?镇压反革命的过程你看见了么了?去年肃反还是好的,我们处决的都是真正的反革命!可现在那?我发现不但是敌特,就连那些早就向政府坦白、自首、早就有了结论的人,甚至都在咱们县政府部门中安置工作的,都被重新找出来枪毙。这里面就有不少原来是国民党的文职人员。咱们这边还好,穷乡僻壤的没有那么多肃反对象,上个月我去开封,你知道公安部队在开封杀了多少人么?一个小小的开封,就枪决了上千人,这一千多人每一个都是罪有应得么?有那么反革命么?大量尸体就暴尸在城外,野狗叼着人的肢体跑来跑去,我经历过最残酷的反扫荡,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我还是觉得不寒而栗!这是政治!是残酷的政治!你懂么?你这点子英雄历史,放在变革的政治社会里不值一提,你懂么?

    俺知道你心里面有时候委屈,也惦记儿子,可你不能不进步啊,你刚才说的话俺只当没听见过,你要是和别人乱讲,俺可不认你这个朋友!”

    储健说罢欲摔门而去,突然又转过身来说:“昨天省军区政治处来了个电话,说你的一个老首长要来看你,所以我才叫你到县政府来,他没说名字。”

    “老首长?奇怪了……”

    当肖道成身着一身呢子军服出现在他面前时,老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身后是同自己一样遍体伤痕却依然孔武的陈岩彬,老旦几乎要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他伸出单臂扑向他们,而后就被这两个亲密的同志搀扶住了。

    “你个死老旦!我一直以为你光荣了,原来你躲在这里作威作福哪!”

    “陈岩彬你个球的!老子在医院就不知道你的下落了,你也不回东北医院去看看老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那时候都在医院里躺着哪,只不过他在平壤的医院,你却在东北的医院,后来岩彬得了严重的血液感染,被转回了北京的医院才保住命,阎王爷都饶了他,你老旦还不饶了他?”

    老旦用左手一会儿摸摸老肖,一会儿抓抓老陈,高兴得嘴咧成了瓜瓢。肖道成惊讶于老旦的衰败的样子,想起当年——也就是六七年前那个威风凛凛的老旦,心里一酸,眼泪早就掉了下来,他一哭,老旦和陈岩彬要靠互相对骂才能硬撑住的悲伤再也忍不住了,几人终于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老首长啊……老高,俺还能活着见到你,高兴哪……”

    “俺也高兴,这不咱们又见面了么?俺调到河南军区任职了,岩彬被我找来当政治处主任,开车来你这儿才一天不到,以后见你的时候多着呢!”

    “是啊老旦,咱们不容易啊,侦察营从朝鲜回来的军官就咱们两个,王皓兄弟,唉……不说了,他为国壮烈,死得其所!”

    “不说这个了,老旦……咳……你看我这记性,老解放同志!今天俺两个可是来找你喝酒的,你这身子骨……还成么?”肖道成关切地问道。

    “哪还有个不成的?俺老解放身子残了,这仗打不了了,可俺这酒量还见长哩!他陈岩彬原来就不是俺的对手,今天照样不成!”

    “你就吹吧!好在今天还有个大公道人作见证……”

    当晚,老旦把他们拉回了板子村,在自家的炕头上宴请这二位亲密的同志。翠儿见男人的老首长亲自登门了,也收拾起想念儿子的焦虑,精精心心地给他们料理酒菜。老旦早知肖道成认识村里的鳖怪,就把他也请了过来。肖道成和鳖怪十几年没见面,也曾经有过一段际会佳话,见了面自然是激动不已。四人杯盏交错直至深夜,酣畅谈心,却仍无醉意。翠儿看着他们,打心底爱惜自己的男人,居然有这么一帮铁心杆子的汉子做朋友的,想着想着便怜惜他如今的样子了。陈岩彬见翠儿眼圈泛红泪光映起,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便对老旦说到:

    “解放啊,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么?”

    “啥话?”

    “你当年答应过我,全国解放了,我的女人要由嫂子来帮我解决,今天我来了你们村,这话你可不能不认帐,我就要找象嫂子这样的,能一等你就等十三年的好女人!”

    “嗯,俺还记得,翠儿,这话俺是说过,你看看咱村有没有好女子,帮俺兄弟说一个?”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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