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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 作者:雪夜冰河-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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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鳖怪虽矮,却长了个陕北金喇叭亮嗓,见山唱山见水唱水,见了黄土唱大风,羡煞老旦和一众同龄后生。但鳖怪就是见不得女人,一见女人就瘪了气,任你如何挑逗就是不开口。村里迎亲出丧的都请后生去捧场,鳖怪从不要钱,给口馍吃给口汤喝就能张嘴开唱,唱完就悄悄躲到一边笑嘻嘻地去瞅新娘子的小脚。故他岁数虽小,而村望却已不在老旦之下。这时,他在那边又放开喉咙开唱了:

    “你晓得,

    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唉

    几十几道湾……唉

    几十几条船……呦

    几十几条船……上

    几十几根帆……唉

    几十几个那个艄公号子,

    来把船儿扳……耶!”

    老旦支在镐把上,听着鳖怪那洪亮入云,九转回环的陕北歌谣,望着那慢慢坐下去的日头和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不由得痴了……

    突然一个人从垄下面走上来,一身军装却戴着一个毡帽,脚下趟起黄黄的土。老旦揉一揉满是泥土的眼睛认真看去,那人一脸麻子,正望着自己笑哩!

    “团长……”

    老旦大叫着迎上去,可这一切“嗖”地不见了。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灰暗的天空黑云密布,不断地向后飘去,耳边的风声呼呼掠过。几枝锃亮的步枪支在身边,发出恐怖的黑光,几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原来是美梦一场!

    老旦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在来的那辆车上,车上都是熟人。车后一百多人正在泼命般跑着,带头的是那个王立疆营长,见他醒了过来,王立疆笑着冲他摆手。

    “俺是咋的啦?”老旦问陈玉茗。

    “王营长估计你不下来,派他的兵把你绑回来了,你是被打昏了。”

    “海群哪?”

    “我在这开车呢!”

    “哦,刚才真他娘的想死在那里算球了,唉……”老旦做了一梦之后,平静多了。

    “老哥你可要想开点,弟兄们可都指着你哪!要不是王营长拦着,陈玉茗和大薛就冲到楼上去找你了……那把刀我给你拿着了,算是团长的一个遗物吧……”

    “弟兄们都好么?”

    “都好,就是粱文强在房子外边被楼上的人打了一枪,胳膊上打了个洞,已经没事儿了。”

    “怎么就剩一百来号人哩?”

    “其他人没跑出来,鬼子追来了不少人,现在还在后面撵呢!王营长安排弟兄们在后面埋了地雷。”陈玉茗递给老旦一根点着的烟。

    “到哪里了?”

    “出来几十里地了!老哥,要下雨了!日他妈的,大早晨的,怎么下雨啊?这南方的气候真是没谱!”刘海群喊道。

    几声炸雷从天空炸起,卷地风已经涌动了起来,老旦让海群停了车,下车把王立疆拽了上来。

    “王营长,俺谢谢你了。”

    “咳!老兄你说啥呢?没有你们,我们现在已经和鬼子抱一块睡了。老兄你还要多包涵,怕你不下来,我让弟兄们把你俩打晕背下来,当时鬼子已经发疯了,再不走就都走不了。只可惜我们不能照顾高团长的尸骨了!”王营长诚恳地说。

    到这个时候老旦才认真地打量王立疆营长,此人精瘦,从头瘦到脚,却自有一番刚硬风骨。合身的军服里仿佛包着一副铁打的骨架,举手投足间抑扬顿挫,孔武有力。从派人把自己打晕一事,真看不出这么个瘦人竟然做事那么硬朗。这时雨已经下来,跑在风雨中的战士们已经有点受不了了,纷纷坐在地上喘气,大薛扶着一个断腿的兵,朱铜头背着一个饿晕的兵,两人累得也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后面突然传来几声爆炸,紧接着几驾国军的飞机掠过了头顶。王营长听闻站起身来往后看去,高兴地大声命令道:

    “弟兄们,我们安全了,咱们的飞机炸了鬼子的追击部队。不要停下,岳阳离这里只有八十里地了,再跑一跑才能休息,大家赶快走。”

    战士们挣扎着站起来,又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赶路。望着身后那惨遭日本人蹂躏和荼毒的城市,老旦悲伤而茫然。这一走,离家又远了一步,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家?家还在么?和家乡之间又相隔了多少座这样不可逾越的城市,它们纷纷成为日本人新的领地,成为鬼子继续进攻后方的根据地了。想起在城里看到的那一幕幕惨状,老旦禁不住又落泪了。粱文强见他流泪,以为连长是挂念团长,忙站起来安慰道:

    “连长,团长走得也算痛快,没遭什么罪,你要放宽心些。回了长沙黄老倌子那里,咱们给他搭个灵位,等打完了仗,再到他家里去照看一下,也算咱们没白跟团长一场。”

    “打完了仗?啥日子才能打完这仗啊?”

    老旦感叹着擦去眼泪,恢复了些许平静。他宽慰地拍拍梁的肩膀,这番生死经历又让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海群停一下,俺先下来,铜头!把受伤的几个兄弟带上来,粱文强你和车一起走,先到岳阳等我们去。海群你开得稍快一点,到前面去联系一下部队,来接应大家。”

    老旦说罢下了车,和大家混在一起,艰难地走路了,被营救的弟兄们见这位连长如此厚道,不由得心里都热乎乎的。朱铜头骄傲地对身边的兵说道:“看见了吧!这就是咱们连长。”

    “是哩!难怪你们敢跟着他闯进来,不过我们连长也不比你们连长差!”

    “我看不能比!你看看我们连长那一身伤疤,吓死你,知道斗方山机场不?咱们跟连长干的!”

    朱铜头居然已经学会了用河南话吹牛。旁边的赵海涛听他满嘴跑叫驴,插进来一嘴说:“拉鸡•;巴倒吧!我们打斗方山的时候,你不定在哪个医院瞅护士妹子洗澡那?斗方山在哪儿你知道么?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朱铜头被海涛抢白地一脸不自在,恨不得拿螺丝拴上他的嘴,忙作势去帮大薛了。倏地,伴随一道道闪电炸雷,大雨瓢泼一般落下,他们身后一片黑压压的,已分不清天地。这或许是老天爷给刚才死去的弟兄们,包括麻子团长,在唱着丧曲儿吧?老旦心想。

    一日后,岳阳城外的国军工事已经遥遥在望了。

    让大家惊讶的是,城里百姓对此早有准备,几百人迎出来几里地,把他们当成英雄一样地欢迎。所有人都用赞赏和钦佩的眼光看着他们。几位长衫老者,手捧热酒,眼含热泪,长篇大论地夸耀着这些破衣烂衫的士兵。老旦和王立疆被簇拥着走上街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些记者,拿出一些老旦从没见过的机器,哗啦啦一阵狂闪,吓得老旦以为是鬼子扔下的什么新式炸弹,抱着头就直往地上蹲,慌忙中只见各色人腿,在自己身边前拥后呼的乱碰……

    岳阳城远不如武汉那般大气繁华,却也灯火璀璨,颇有几分大城气派,还多带了些脂粉味。城外坚壁清野,城里仍然是一派祥和,挎着胳膊遛街的女人随处可见。老旦一行决定在岳阳住一宿,战士们受到了很好的接待。晚饭后,大家被安顿在一个大堂庙休息,当战士们都酒足饭饱的陆续睡去时,老旦和王立疆意犹未尽,还在月下喝酒谈心。

    “老旦,你和高团长交情不一般啊!”

    “嗯,是他提拔的俺,俺当兵打仗虽才不到一年,要没他关照,俺早就死球的了!”

    “那天我们被鬼子围住的时候,他的军衔最高,我们都让他领兵,他也没有推辞。高团长领兵打仗确实有一套,往那里一站,还没说话,大家就服了!”

    “高团长为啥寻短见哩?”老旦问了这个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不好说,你知道他为啥留下么?”

    “听战士们说,他是为了保护团里那几百个伤兵。哦,对了,那些伤兵呢?”

    “说起来难受啊!高团长带着这些伤兵转移时,和鬼子交了火,那些伤兵哪能打仗啊?一路跑得慢,就被鬼子在通城撵上了。高团长几经考虑之后,命令他们向日军投降……”

    “投降?这个……可不象团长做派!”

    “他命令这些伤兵投降,说这样或许能保住性命,否则打下去全得死,他带着其他弟兄们突围。可上面不同意。307团后来补充的几个连队都是学生军,上面说这些伤兵中不少是军校生,很多人曾在部队参谋部门干事,他们要是被日军俘虏,一来党国面子下不来,二来有泄密的危险。嘿,上面这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们全部战死!”

    “这个……高团长后来咋办的?”

    “他抗命了!他和大伙开会说这些伤兵都还是二十出头,也没什么战斗经验,应该活下去,不能因为党国的面子就让他们白白送了命!而且缺医少药的,很多人已经撑不住了,投降过去或许还能得到治疗。当时我们自己内部的意见也矛盾重重,我同意高团长的意见,可有的军官坚持要执行命令。最后高团长火了,说愿受军法制裁也不能让伤兵们送命!”

    “后来哪?”

    “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向上面汇报了,半夜从长沙飞来咱们的飞机,没炸鬼子,一串炸弹全扔在伤兵头上!唉……伤兵们都住在一处,几乎全完了……摆明了就是上面的授意,宁可消灭他们,也不能让他们被日军俘虏。那可真是惨啊!几百个年轻兄弟,大半儿都烧成炭了,只救出来几十个!高团长那天差不多疯了,谁和他说话他就拿枪指谁。后来他本还有机会突围出来,可他就是不走,非要和这几十个伤兵共存亡,而命令我带领大家突围……他那个样子你没瞧见,别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更没人敢去拉他,他的几个卫兵也死活不走,我瞧着他……那阵子就不太对劲了!这下子我们这帮兄弟也没法子独自逃生了,高团长重情义,我们怎么忍心弃他而去?我们带着伤兵突围了几次,都被鬼子堵回来了。这些学生伤兵见连累了大家,十日前的一个晚上,他们几十个人集体自杀了……”

    “啊?老天爷呦……”

    “就是大前天晚上,高团长也……”

    “他跟你说过啥没有?他自杀之前说过啥话没有?”老旦忙问。

    “没说过啥!他整天自己呆在屋里,说全团的人都死光了,最后几个好弟兄也死了,家也没了,父母也没了,再没什么希望了……他是心里堵上了啊!”王立疆已是满脸通红,泪光涟涟。

    “高团长……俺想不明白啊……喝酒吧!老王,他没了……咱们以后就是兄弟啦!”

    老旦拿起酒瓶又给王立疆满上,两人一碰,仰脖就干了。王立疆抹了一把嘴,抬头问道:

    “对了老旦,前些日子,我听到过高团长说想回家。”

    “是么,他咋说的?”

    “弟兄里有个从河南跑过来的,和他聊了半宿,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他说‘真想回家……’”后面的就没有听见了。”

    “那……那个河南弟兄哩?”

    “昨天突围的时候牺牲了!”

    “啊……”

    老旦陷入了沉思,团长是想家了么?他的家在黄河改道时就被冲得无影无踪了,是这个勾动了他离去的念头么?不能啊!

    “王营长你当兵多少年哩?”

    “三年半了吧?一直在武汉。”

    “呦呵,那你是老大哥了,俺才大半年哩。”

    “那不对,你打的仗比我多多了,武汉这一仗是我第一次放枪打人。”

    “怕不?”

    老旦眯着眼问他。王立疆左右看看没人,把嘴巴凑到老旦的耳朵边上小声地说道:

    “第一次尿了裤子!”

    “不瞒你说,俺第一次放枪也尿了!”老旦笑道。

    “啊?哈哈哈哈……”

    两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老旦笑着笑着,又想起有关麻子团长的一幕幕,鼻子一酸,一面还在大笑,一面眼泪就唰唰地下来了。他用手掩住脸庞,可是走珠似的泪水仍哗啦啦地从指缝里喷涌而出,终于,他用一声长嚎代替了大笑,一头顶在石桌上大恸起来,把个王立疆吓了一跳。

    “老旦兄弟,你这是咋说的?啊呀?咋了笑着笑着就嚎起来了?好兄弟,都怪我,啊?别哭了,我自罚三杯行不,你瞧着了……”

    王立疆说罢,拿起酒壶一杯一杯斟满,一口气,三杯烈酒就下了肚,最后一杯酒放在桌面上的时候,老旦看到王立疆也已经是泪如雨下。他双目紧闭,咧着干裂的嘴,眼泪流进了嘴里却哭不出声来,老旦一把握住王立疆冰凉颤抖的手,王立疆终于也放声大哭:

    “老哥啊……我的弟兄们哪!都死啦……上个月大家还这样喝酒,今天……就剩下这十几个人啊……我连个尸首也没法子替他们埋……我……我想起来……有时候真他妈的恨自个……咋就活下我这么个人那?咱就没和他们一道走啊……老旦啊……我三年来的好弟兄们啊……我心里也苦啊……”

    二人酒到酣处,酣到痛处,头顶着头齐声痛哭。几个战士被外边这撕裂一般的哭声吵醒,出来看到哭得象泪人一样的两位长官,也不由得伤心落泪。

    院子里月光如水,微风拂地,弥漫着酒香和悲伤的气息。几盏破灯笼在房粱上摇来摆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战士们落满了泥土的武器堆在墙角的棚子里,有的还粘着殷红的血迹。门口的两个哨兵象桩子一样立在那里,刺刀上泛起雪亮的光,映着他们泪光盈盈的双眼。一个老汉一边咳嗽,一边敲着梆子踯躅而来。

    “小心灯火,家家好睡喽……小心灯火……家家好睡喽……”

    老旦哭了一阵,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拿起酒壶,发现里面的酒都被王立疆喝光了。王立疆哭嚎了一阵倒头便睡,老旦让几个战士把他扶进去,自己穿上军大衣,揣上酒壶走了出来。抬眼看看街道两旁若明若暗的灯火,他抬脚就奔着光亮走了过去。岳阳城里这一带都是高低长短不一的青石板铺路,房子大多低矮,都伸出一个微微卷起的檐。街旁的门板上贴着各色图案,俱都是老旦不大认识的神鬼。在漆黑的小巷里走了好一阵,老旦看到远处一盏红色的灯光若明若暗,一把黄色的雨伞斜挂在房檐上,一缕柔曲飘将过来。心下大喜,紧走两步就到了跟前。

    “桃花岂是怜怜物,

    红杏难得片片舒。

    锁鬓愁云青丝拧,

    玉灯翠伞窗影孤。

    湘江水畔湘江月,

    岳阳楼下岳阳都。

    莫言他乡千里好,

    只洗风尘情关度。

    ……”

    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女子,身材修长,皮肤白嫩,一张鹅蛋小脸,精描的细眉下,一对晶亮的秀目在灯下烁烁发光。她穿着一身黄色粗布旗袍,左手擎着一块红色丝绸方巾,右手斜斜地搭在门边,模样甚是喜人。老旦见她冲着自己笑,就掏出酒壶问道:

    “妹子,有酒卖么?”

    “呦!兵爷,您可找着地方了,我们这里什么好酒都有,妹子我陪你喝几杯……”

    老旦还没有回过神来,房里又出来一个艳丽女子,身材略高了些,一样的肌肤如雪,那张瓜子脸狐中带媚,一双杏眼带笑,挑眉间顾盼神飞。她穿着一身绛红旗袍和身边那女子的颜色对映鲜明。两人一人抓着老旦的一只胳膊,连哄带拽的就把老旦拉进了房里。黄衣女子推着老旦的屁股让他上了楼。那楼梯分外窄小,老旦的日军翻毛皮鞋踩在上面咚咚作响,房子里一股脂粉香气熏得他直欲晕倒。两支大红蜡烛跳闪着暧昧的火焰,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副没穿衣服的女人图,再看看这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老旦一下子清醒过来。

    “莫不是窑子?”

    正转身要走,一双小手已经按在他肩上。另外一双手拉着自己的胳膊,就到了椅子上坐定了。红旗袍女子一边抚摸着老旦的粗手一边说道:

    “兵爷,辛苦了一大天了,我们妹子两个陪你喝喝酒,解解乏,啊?阿香,赶紧把好酒给兵爷端上来呀!要热的!”

    老旦被女人温暖的小手和浓浓的粉香挑逗的心头乱跳六神无主。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地方,以前只是听袁白先生说过,说这种地方乃是销魂之地,是无数读书人向往的去处,男人进去便会躺倒。再看这眼前这红旗袍女子,长的太过喜人,她的面皮象刚出锅的饺子皮般细嫩晶莹,眉眼儿都象是画中人物,朱唇未启兰香已现,莺声未闻笑口又开。见黄衣女子已经端出了两个酒壶,老旦忙站起身来,一边挣脱女子的手一边说道:

    “妹子,俺就是想买点酒喝,第一次来这地界儿,不知道俩妹子的意思……俺对不住了,这酒卖给俺,俺给钱给你们,成不?”

    “呦?兵爷不是瞧不上我们姐妹俩吧?在这两条街里我们俩可是有牌有面儿的。兵爷自个喝闷酒有啥子意思?你们前面带兵打仗,我们姐妹俩陪你喝杯酒解解乏,就这么不给面子?”

    “是啊兵爷,这兵荒马乱的,难得你有雅兴到我们姐妹俩这儿来,既来了,喝杯酒再走,也不误你的大事啊。”

    说罢,黄旗袍女子竟然把两条白嫩的胳膊围在了老旦的脖子上,美丽的脸庞也凑到了离自己不到一根烟的地方。女子温热的体温袭来,让老旦感到一股热血象冲锋一样直奔下面去了。还没等自己说话,红衣女子又斟满了一小杯酒端到了眼前,她的小手只用两个如葱的玉指捏住杯身,另外三个手指翘成了花,一对柳眼光彩神飞,小方巾半遮住红嘟嘟的嘴儿。老旦哪里见过这等世面,只觉得头脑一阵嗡嗡作响,下面硬梆梆的开始支起帐篷,不由自主地已经把酒接了过来。闻到酒香,这心反而定下了半分,略一踌躇,一仰头便干了。

    “啊呀,军爷可真好酒量,来呀阿香,再给爷敬上,酒菜呢?后面那小厮赶紧的,别让军爷喝枯酒啊?”

    这时,缠绕在脖子上的一条胳膊开始从大衣缝里钻进来抚摸自己的胸口,那温柔的感觉险些让老旦浑身酥软,碰巧一个酒嗝儿打上来,老旦按捺住上涌的热血,再不迟疑,一把将她的手抽将出来,起身正色说道:

    “两位妹子,俺对不住了,俺只想讨碗酒喝,不想扰你们扫兴。酒是好酒,但是俺不想和两个妹子戏耍,俺原本是个种地的,家有老婆孩子,也没胆气消受这福分。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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