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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妍没有回答，黑暗中，虽然看不到章蓉蓉的脸，可她可以感受得到章蓉蓉心里的悸动。这一世，她不再是整个寝室里最穷、最节省，穿得最差的小可怜了。所以，章蓉蓉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15。赚钱（）
第二天早上起来，庄妍在整理皮箱里面的衣物时，顺便把身上的一百多块钱也拿了出来，准备放进夹层，拉开拉链时，竟然发现里面放了钱。她数了数，一共五十块钱。
一定是姨妈给她送皮箱时塞进去的，庄妍心头升起了一股暖意。再想想她那个父亲，只觉的讽刺，她说不让他管，他就真的不管她了。
锁好了皮箱，庄妍换上一条的确良碎花连衣裙，背上自己的小布包就要出门。布包是她买了扎染布自己缝制的，很有民族特色。眼下，城市里背这种小包的还很少见。
孙小琴眼睛一亮：“庄妍，你的小包好漂亮，你们大城市的就是洋气！”
“洛阳也是大城市，还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呢！”
孙小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家不是城市的，我家是洛阳下面农村的。”
在孙小琴说出自己家是洛阳农村的时候，庄妍明显地看到章蓉蓉不屑地撇了撇嘴。她一下就被恶心到了，故意说：“农村的怎么了，往上数，谁不是农村的，不敢正视自己出身的才更可悲呢！”
看到章蓉蓉露出略显尴尬的表情，庄妍好心情的和孙小琴招呼一声，背着小包出了门，她和小舅约好了去城隍庙吃南翔小笼。
等她赶到学校招待所的时候，小舅已经退了房。小舅东西不多，只背了一个黄军包。休息了一晚上，整个人精神奕奕。他今天穿了一件短袖白衬衫，下面黄军裤，活脱脱一个在校大学生。
从学校到城隍庙距离不算近，现在还没有通地铁，坐公交车要四十多分钟。
到城隍庙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两人都饿的不行了，尤其是严晖，21岁的大小伙子，正是饭量大的年龄。
点了两笼小笼，两碗油豆腐粉丝汤。等了二十几分钟，服务员端上了小笼和粉丝汤，小笼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两人说了声谢谢，直接开吃。
几个小笼下肚，两人空空的胃总算舒服了。严晖喝了几口汤，说道：“这个小笼真不错，油豆腐粉丝汤一般，比咱们的鸭血粉丝汤差远了。”
“那是当然，咱们的鸭血粉丝汤，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了，金陵鸭肴甲天下可不是浪得虚名。”
“没想到，你对吃还有一套，等小舅有钱了，带你吃遍天下好吃的！”
庄妍肯定地说：“小舅，你以后一定会有钱的，而且还是非常有钱的那种。”
从店里出来，两人开始逛城隍庙，一路看到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严晖想要买给庄妍，可她总是兴致缺缺的摇头。
严晖纳闷，这丫头明明才十七岁的年纪，怎么就对这些女孩子的玩意丝毫不感兴趣？还有，他总觉得他这个外甥女有点像个老人精。
他想了想，将外甥女一切不寻常的举动，都归咎于她从小不被重视，久而久之，就失去了小女孩的天真无邪了。
逛了两个多小时，严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该去火车站了。从城隍庙到火车站有直达的公交车，很方便。
庄妍突然觉得有些依依不舍，她上前拥抱了小舅，声音闷闷的：“小舅，我会想你的！”
严晖猛地一愣，外甥女一向内敛，什么时候这么外向了？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温和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放寒假就能见到了，几个月很快的！”
小舅坐上公交车走了，庄妍见时间还早，不想回学校，就坐上公交车，去了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
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是最早的服装批发市场，也是最大的服装中转站。广州一直走在服装潮流的前沿，广州的服装先是到七浦路，再由七浦路辐射到全国各地。
一进批发市场，庄妍就看到了一片热闹的景象，扛着大包的商贩们穿行在批发市场内，每家摊位旁都围了好几个进货的商贩。
市场以女装为主，只有几家经营男装的。经过观察，庄妍发现，服装款式基本都是喇叭裤，蝙蝠衫，开司米的线衣。
刚刚改革开放，人们对美有了更高的追求，色彩上不再是单一的灰蓝黑，款式上也不再是清一色的黄军装。喇叭裤，的确良布料的上衣和裙子，已经在大城市里风靡。
庄妍记得，随着明年一部电影的上映，红裙子就要在全国流行起来。明年洛杉矶奥运会的举行，三连冠的女排姑娘又将掀起一阵颜色鲜艳的运动装热。
还有，广州那边已经有极少的人穿起了巴拿马西裤，等这款修身的西裤风靡全国，要到85年。
看了一圈，庄妍的目光停留在前面的一个摊位上。
这家的生意看起来要比别家冷清得多，十几分钟了，她没见到一个顾客。她仔细看了看这家的衣服，虽然也是喇叭裤，蝙蝠衫，可怎么就觉得比别家的土气呢？
庄妍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于是，她快步走到了这个摊位前。
正坐在摊位后面百无聊赖的女老板，眼睛倏地一亮，连忙起身招呼庄妍：“小姑娘是带货还是买了自己穿？”
“阿姨，我想和你合作！”
女店主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熄灭，露出失望的神情：“合作？合作什么？”
“阿姨，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家的生意看起来比别家的差。当然，你们肯定还是很赚钱的，但您难道不想赚的更多吗？看着别家的生意这么好，您不会无动于衷吧？”
“你有什么办法？”女老板有了些兴趣，就连店里面正在点货的男老板也凑了过来：“小姑娘，到里面来说！”
庄妍进了店内，男老板给她拿了个板凳，她说了声谢谢就坐下了：“二位老板，你们家的衣服虽然看着和别家的没什么不同，都是喇叭裤蝙蝠衫之类的，可看着就是有点土气，还有，您不能总跟在别人后面，您要走在别人前面。”
男老板和女老板相视一眼，男老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俩都是五十多的人了，眼光比不上年轻人，本来这铺子是租给别人的，可眼看着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我们看了眼热，租金才能几个钱啊？一年合同到期后，我们就自己干了，可生意马上就不行了，也就比租金赚的多点。”
“大伯，阿姨，你们看这样可以吗？这不马上就是国庆节了吗？你们去广州进货的时候带上我，你们负责我的食宿和来回车票，我帮你们选货，如果卖的好了，一件给我提成两毛钱。你们放心，我选中的衣服，一定在这个市场很畅销。”
男老板提出了质疑：“那要是卖得不好呢？”
“如果卖得不好，我不要提成，你们只要负责我的来回车票和食宿就行。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卖得好。何况，秋冬的衣服也要上市了，你们总要进货的。”
“我们怎么相信你呢？”男老板有些心动，可还是不太放心。
“你们做这么大的生意，应该不会在乎我的这两张车票吧？我叫庄妍，F大的新生，这是我的入学通知书，还有我刚发的饭菜票，都能证明我的身份。”庄妍从包里拿出了通知书和印着F大名字的饭菜票，递给了两人。
“咦，你这通知书怎么撕烂了？”女老板诧异地问。
“是我后妈生的女儿撕的，继妹嫉妒我考上F大。我也是没办法，我家里不负责我的开销，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
女老板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着庄妍，眼睛里的疑虑终于消失了。
男老板的注意力却停留在庄妍的小包上，他指着庄妍的小包问：“小姑娘，你的小包很好看，在哪买的？”
“我自己用布头缝的，几乎没花多少钱。”
男老板和女老板目光交流了一下，最后，女老板点了点头：“行，那就说好了，29号晚上的火车，我带着你一起，30号你能请假吗？”
“可以，我请一天假，加上国庆节放假三天，去趟广州的时间足够了！”
最后，男老板递给了庄妍一张名片，上面有他们的电话、电报挂号和市场的摊位号，她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放进了小包里。
从批发市场出来，庄妍的心情好极了，她终于可以赚钱了。虽然赚的不多，可是积少成多。以后，她不但要自食其力，还要攒下钱，为路扬铺路。
16。融入（）
接下来的军训，让庄妍吃尽了苦头。这个时候的大学，还保持着军队管理模式，军训是实打实的训练。
尽管已经是九月中旬，但中午的太阳还是狠毒，第一天站军姿，半个多小时以后，庄妍就第一个晕倒了。
被人抬到医务室以后，女校医给她用凉毛巾擦身敷额，又给她服了几粒仁丹，庄妍总算了缓过来了。她醒来后只休息了一个中午，下午又继续训练。
接下来的训练，庄妍无论怎么辛苦，都咬牙坚持。她知道自己身体弱，如果不好好锻炼增加营养，以后很难养好。
上一世，因为大学发的饭菜票足够她吃的，学校饭菜比她以前在家吃的还好。一年后，她不光身上长了点肉，就连身高都窜了四公分，终于不再是庄丽和丁小曼嘴里不到一米六的小矮子了。
谁知，大二开始，庄大柱就连一个学期五十块钱的零用钱都不给她了，除了放假来回的车票钱，就给她十块钱零用钱，李秀琴说是要省钱给没有考上大学的庄丽买户口。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了更为节省的模式，她用节省下的饭菜票去学校小卖部买平时的日用品，几年下来，身体还是大一结束时的水平，让她大学四年养好身体的希望破灭。
因为身体弱，她结婚怀了孩子后，被一个想要傍上卢俊峰的文工团小演员推了一把，跌了一跤就流产了，从此再也不能生育。没有做过母亲，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半个月的军训，终于结束了，庄妍已经融入了新的集体，也适应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今天是第一天上课，大家都有些兴奋。306寝室的六个人分成了两拨，物理楼和经济系大楼是不同的两个方向。
物理做为自然科学的带头学科，孙小琴和李平这两个物理系的学生，课程比她们经济系的紧，两人抱着厚厚的一摞书最先下了楼。
四个经济系的两两走在一起，陈晗快步走在前面，还是不怎么说话，庄妍紧跟着她的步伐，也保持沉默。一路上，只有林清华和章蓉蓉在后面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上一世这俩人就走的近，林清华被章蓉蓉耍的团团转，被章蓉蓉当枪使，也没少欺负庄妍。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让林清华看清了章蓉蓉的人品，她还不知道怎么犯蠢呢。
庄妍正在前面走着，后面的章蓉蓉突然追上了她，凑近她身边小声说道：“庄妍，一会咱俩坐一起！”
“不好意思，我已经和陈晗说好了，我和陈晗坐一起！”庄妍淡淡地说。
章蓉蓉哦了一声，像是有些失望，而陈晗则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庄妍，没有说话。
到教室时，学生已经到了一大半，在四个人走进教室的那一刻，里面的学生齐刷刷地将目光对准了四人。
军训时大家都穿着军装，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一穿上自己的衣服，气质一下就出来了。四个人里，除了带眼镜的林清华长相穿着有些普通，其他三个，无论是外貌和穿着，都算得上出挑了。
庄妍和章蓉蓉，比整个教室里的人白了一圈，尤其是庄妍，更是白得发亮。十几天的军训，大家都黑成了炭，更是显得她们皮肤白。
四个人在瞩目中找了个座位坐下，刚刚透过余光，庄妍看到章蓉蓉像个骄傲的公主，昂首挺胸。
大学和中学时一样，每堂课也是四十五分钟。大多由老师来做演讲，而且上课的形式是单一的，即教师清一色的演讲，学生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上完了，随着资本论老师的一声下课，早就饥肠辘辘的同学们，一窝蜂地出了教室。现在的人肚里没有油水，饿得极快，尤其是男生。
因为庄妍体验过一次大学食堂的壮观，所以她早早地就和室友们讲好，寝室六个人合作，派出一个人挤在前面，大家从后面把饭菜票和缸子传过来，再把饭菜从头顶上传过去。
上一世，她也是因为人瘦灵活，就是被派出的那个人，记得有一次，她正传递着缸子，被后面的人猛一挤，一茶缸子热腾腾的汤就呈天女散花状撒向了人群，现场那叫一个狼狈。
经过军训的刻苦训练，加上她每天专检最好的菜买，米饭也比其他女生吃得多，庄妍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好了不少，跑起来更快了。
庄妍拿着自己的饭盒，一出教室，就犹如百米冲刺一般，不断地将别的学生甩在了身后，她是最早到的几个学生之一，“四两米饭，一份糖醋小排，一份蛋花汤！”
这个窗口的卖饭师傅，是一个非常爱笑的帅气小伙，每次看见他笑，庄妍都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
小伙接过了饭菜票，先用铲子在蒸盘上，给她盛了一块四两分量的米饭，又给她打了一份糖醋小排铺在了米饭上，最后给她打了蛋花汤，放入了饭盒最下面，并帮她扣上了饭盒。
“找你七分钱！”小伙将找好的菜票递给了庄妍。最贵的糖醋小排加底菜两毛八，汤五分钱。
这时候，食堂里的人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庄妍把打好的饭菜递给了后面的陈晗，再由陈晗转给孙小琴，就这样，一个一个传了过去，总算将六个人的饭菜都买好了。
章蓉蓉和李平早就占好了位子，六个人端着各自的饭菜吃了起来，李平看着庄妍面前的饭菜直咋舌：“庄妍，没想到你个子小小的，吃这么多，四两米饭一份菜，每次还都打汤，也没见你长肉啊！”
庄妍咽下嘴里的汤，笑了笑：“遗传，吃不胖！”
“真羡慕你，我吃的还没你多呢，你看我的腰！”孙小琴自嘲地说。这时候的女生，虽然不像以后那样人人追求以瘦为美，但身材苗条总是让人向往的。
吃了午饭，六个人结伴回寝室，一路上，陈晗和庄妍还是默默地走在最后。两人虽然都不怎么说话，但庄妍能感受到，陈晗的心已经慢慢地向她敞开，两人即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感到尴尬。
中午短暂的午休，下午还要上课。
在上两天课就是国庆节了，庄妍一直记着和两位老板的约定。只是不巧的是，30号正好是星期五，星期五是政治思想学习，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缺席。
庄妍有些犯愁，该怎么请假呢？她好不容易和人谈好了，决不能变卦。她想了想，还是去找了指导员，就是开学报到时给她发饭菜票的那位短发女老师。女老师姓蒋，是非常和气的一个人。
“蒋老师，我想星期五请一天假，趁着国庆放假回宁城看我奶奶！”庄妍压抑住自己心里的羞愧，嗫嚅着说。她上一世从不说谎，这一世说起谎来竟是张口就来。
“非回去不行吗？这是第一次政治学习，对你的思想教育很重要，是要评估的，对你一年后能不能拿奖学金也有影响。”蒋老师和颜悦色地说。
“蒋老师，对不起，我担心我奶奶，她身体不好，我二叔二婶老气她，我想回去看看她，她住在乡下，时间短了来不及。”庄妍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这倒不是演戏，说到了奶奶，她是真的被触动了。
蒋老师拍了拍庄妍的肩膀：“好吧，我和系里说一声，回去时路上注意安全！”
指导员做着学生的思想工作，学生一入学，指导员就要逐个和学生谈心，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她知道庄妍的情况，这个女孩是被奶奶养大的，和奶奶感情很深。
“谢谢蒋老师，我回来后会借同学的笔记看，再找您汇报思想！”
请到了假，庄妍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17。进货（）
29号晚上九点多，庄妍和室友说了一声，背着提前收拾好的背包就出了门。凌晨一点多的火车，她要提前赶到火车站，再晚公交车就没了。
到了火车站，时间还早，她准备去候车室里睡会觉。
刚刚经历过严打，现在很安全。她一个女孩子进去，连个搭讪的都没有。于是，她很放心地找了一排椅子躺下，把包枕在头下睡了起来。
睡了一会，她感觉有点冷，就从包里掏出了外套穿上继续睡，她和女老板说好了，在候车室对应的车次候车处等着，不怕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庄妍被冻醒了，她坐起来，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候车大厅的大挂钟，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她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等了一会，就见女老板拎着一个旅行包，身上又背着个小皮包，急匆匆地过来了。一见庄妍，女老板就高兴地向她招手。
庄妍起身，也朝着她招了招手，又快走几步，接过了女老板手里的旅行包：“周阿姨，您是怎么过来的啊？”
周阿姨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车票，笑道：“我家那一口子骑摩托车送我来的，小姑娘，看见没，我女婿帮咱们买的卧铺，省的受罪了。”
庄妍也禁不住高兴起来，从临海到广州将近一千五百公里，慢车要二十五六个小时，要是坐硬座，确实是遭罪。
很快就开始检票了，旅客们蜂拥向检票口，检票员大声喊着：“别挤，排队检票进站！”
两人到了卧铺车厢入口，列车员站在车门口，正仔细地验看每一张车票。庄妍和周阿姨一前一后将车票递给列车员，列车员看了以后，说了声进去吧。
两张车票，一张下铺，一张中铺，因为是始发车，车上很干净，行礼也不是很多。
车上很安静，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这个时候能买卧铺的，不光要有钱，还要有人。因此，卧铺车厢的人，无论穿着和言行，相对要好得多。
列车启动了，庄妍上了个厕所回来，便爬上了中铺开始睡觉，不一会儿，周阿姨也躺下睡了。
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广州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