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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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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星期三问。
  “我不想为运气比我还差的人工作,猜猜哪面朝上。”
  “正面。”星期三说。
  “抱歉猜错了。”影子看都懒得一眼,径直说道,“是背面。我抛硬币时做了手脚。”
  “作弊的游戏是最容易被击败的。”星期三冲着影子晃晃手指,“咱们还是看看结果吧。”
  影子低头看了一眼,居然真是正面。
  “肯定是抛的时候失手了。”他有些迷惑。
  “作弊失败,”星期三微笑着说,“而我是个最最幸运的家伙。”他抬起头,“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疯子斯维尼,过来和我们喝一杯吗?”
  “桃子香甜酒加可乐,不加冰。”影子背后的一个声音说。
  “我去和酒保说。”星期三说着站起来,挤开人群向吧台走去。
  “怎么不问问我想喝什么?”影子叫住他。
  “我知道你喝的是什么。”星期三说着挤到吧台前。点唱机里的派特西·塞琳又开始唱那首《午夜漫步》。
  点桃子香甜酒加可乐的家伙在影子身边坐下。他留着短短的姜黄色胡须,穿一件粗斜纹棉布夹克衫,上面缀着亮闪闪的补丁,夹克衫里面是一件脏兮兮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一行字:
  不能吃它、不能喝它、不能抽它、不能吸它——干死它!
  他还戴着一顶棒球帽,上面也印了一行字:
  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是另一个男子的妻子……我母亲!
  他用肮脏的拇指指甲揭开一盒软包装的好彩牌香烟,抽出一支烟,还递给影子一根。影子差点下意识地接过来——他不抽烟,但在监狱里,香烟是相当好的交易品——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狱了。他摇头拒绝。
  “这么说,你为我们那位干活了?”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问他。影子觉得他的神智不十分清醒,但也没有喝醉。
  “差不多吧。”影子说,“你是做什么的?”
  络腮胡子点起香烟。“我是矮妖精。”他笑着说。
  影子没有笑。“真的?”他问,“那你应该喝爱尔兰健力士黑啤酒才对,不是吗?”
  “陈规俗套。你得学会跳出框框看问题才行。”络腮胡子说,“爱尔兰可不仅仅只有健力士黑啤酒。”
  “你说话没有爱尔兰口音。”
  “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他妈长了。”
  “这么说,你的家族来自爱尔兰?”
  “我告诉你了,我是矮妖精。我们当然不是从该死的莫斯科来的。”
  “我猜也不是。”
  这时候星期三回来了,爪子一样的大手轻轻松松拿着三杯酒。“桃子香甜酒加可乐是你的,疯子斯维尼,我的是杰克·丹尼尔威士忌。这一杯给你,影子。”
  “这是什么酒?”
  “尝尝看。”
  酒的颜色是暗金黄色。影子喝了一小口,舌头尝到一种奇怪的酸酸甜甜的味道。他可以分辨出里面的酒精味,还有某种古怪的混合味道。这种味道让他回想起监狱里的私酿酒,那是在垃圾袋里,用腐烂的水果、面包、糖和水酿造的酒。但这杯酒感觉更甜,味道更古怪。
  “好了,”影子说,“我尝过了。这酒叫什么名字?”
  “蜜酒。”星期三告诉他,“用蜂蜜酿的酒。是英雄们喝的酒,也是神喝的酒。”
  影子又喝了一小口。是的,他觉得自己辨出了蜂蜜味道,但那只是诸多味道中的一种。“尝起来有点像腌醋汁。”他说,“酸甜醋汁酒。”
  “味道像喝醉的糖尿病人的尿。”星期三赞同地说,“我痛恨这东西。”
  “那为什么还让我喝?”影子问。
  星期三用他那不对称的眼睛凝视着影子。影子觉得其中一只眼睛是玻璃假眼,但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只。“我拿蜜酒给你喝,因为这是传统。而现在,所有的传统我们都得用起来。喝下这杯酒,我们之间的契约就敲定了。”
  “我们还没有订立契约呢。”
  “我们当然订立了。你现在为我工作。你负责保护我,负责开车送我到各地,负责替我跑腿。在紧急情况下——只有在紧急情况下——你还要负责揍那些应该挨揍的人。在我不幸死亡的时候,你负责为我守灵。作为回报,我可以确保你的所有需求都可以得到充分的满足。”
  “他在骗你。”疯子斯维尼突然说,他摩挲着络腮胡子,“他是个骗子。”
  “该死的,我当然是个骗子。”星期三说,“所以我才需要有人来照顾我,维护我的利益。”
  点唱机里的歌结束了,酒吧里安静下来,所有谈话都暂时中止。
  “有人告诉我,只有在整点过20分钟或者差20分钟到整点的时候,所有人才会同时闭上嘴巴。”影子说。
  斯维尼指指吧台上方挂在一大堆鳄鱼脑袋中间的钟表。上面的时间恰好是23:20。
  “看到了吧?”影子说,“见鬼,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为什么,”星期三说,“先喝完你的蜜酒。”
  影子一口喝干剩下的蜜酒。“加点冰块就好了。”他抱怨说。
  “加了也一样,”星期三说,“这玩意儿难喝得要命。”
  “没错。”疯子斯维尼也跟着说,“请原谅我离开一会儿,绅士们。尿憋得慌,急需方便。”他站起来匆匆走开。这家伙居然个子高得惊人,差不多有七英尺。
  一个女侍擦干他们的桌子,拿走空酒杯。星期三告诉她给每人再上一份上一轮点的酒,影子的蜜酒里加上冰块。
  “总而言之,”星期三说,“我要你干的就是这些事。”
  “知道我想得到什么吗?”影子问。
  “没有什么比知道你的要求更让我高兴的了。”
  女侍者拿来他们的酒。影子喝了口加冰的蜜酒。但冰块并没有起作用,只是加重了酒的酸味,而且喝下去之后让味道在嘴巴里徘徊的时间更长。不管怎么说,影子安慰自己,至少喝起来没多少酒精味。他不想喝醉,至少现在不想。
  他深吸一口气。
  “好吧。”影子说,“对我来说,过去的三年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我的人生突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变得更加糟糕。现在我还有几件事必须料理:我想赶回家参加劳拉的葬礼,想对她说声再见,还要处理她遗留下的东西。如果你坚持要雇佣我的话,我希望开始时能拿每周500美元的薪水。”这个数字是他瞎蒙着说的,但星期三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如果合作愉快,我希望在六个月内将薪水提高到每周1000美元。”
  他停了下来。这是他这几年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你说你或许需要揍什么人。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会去伤害他们。但我绝对不会为了好玩或是牟利而去伤害别人。我不想再回监狱,一次已经足够了。”
  “你不会再回去的。”星期三保证说。
  “不,不会了。”影子喃喃说,一口饮尽剩下的蜜酒。不知是不是蜜酒的力量让他的舌头活泛起来——但这只是他脑子深处某个地方的念头。话从他口中滔滔涌出,像夏天里破损的消防栓往外喷水一样,就算他想控制自己的舌头也控制不住。“我不喜欢你,星期三先生,不管你的真名叫什么,我们不是朋友。我不知道你怎么溜下那架飞机而没有被我发现,也不知道你怎么跟踪我来到这里。但我现在反正走投无路。替你把事情办完以后,我就要离开你。如果你把我惹火了,我也会离开你。在那之前,行,我为你工作。”
  “很好,”星期三说,“这么说,我们之间的合同就算定妥了。双方达成一致意见。”
  “随你怎么说吧。”影子说。在酒吧一角,疯子斯维尼正往自动点唱机里塞硬币。星期三朝掌心啐了一口,向影子伸出手来。影子耸耸肩,也朝自个儿掌心里啐一口。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星期三加大手劲,影子也用力握回去。几秒钟后,影子的手开始疼起来。星期三多握了片刻,然后松开手。
  “很好,很好,”他说,“非常好。再喝一杯该死的臭哄哄的蜜酒,算是敲定合同,我们就算完成了。”
  “我也再要一杯桃子甜酒加可乐。”疯子斯维尼蹒跚着从点唱机那边走回来,插嘴说。
  点唱机开始播放“地下丝绒”乐队的《谁热爱太阳》。在点唱机里居然能找到这种摇滚曲子,影子觉得真他妈的怪。实在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晚上就有这么怪,而且越来越怪。
  影子从桌上拿起他玩硬币戏法用的硬币,手指愉快地感受到真实硬币的花纹边缘。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硬币,然后将硬币放在左手手心,动作轻柔流畅,但实际上硬币仍旧夹在右手指间。他左手迅速握拳,握住并不存在的硬币。他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又拿起一枚硬币,假装将硬币塞进握紧的左手中,却让原先就藏在右手指间的硬币落进右手掌中。两枚硬币相击的叮当声让人错以为两枚硬币都在左手中,但它们实际上都乖乖待在他的右手里。
  “硬币戏法?”疯子斯维尼问,扬起胡子拉茬的脸。“喂,要玩硬币戏法的话,瞧我露一手。”
  他从桌上拿过来一只空玻璃杯,然后一伸手,从空中拈出一枚金光闪闪的硬币。他把金币丢进玻璃杯,又从空中抓住另一枚金币,丢到杯子中。两枚金币碰在一起,叮当作响。他从墙上蜡烛的火苗中取出一枚金币,从自己的胡子里掏出一枚金币,从影子空着的左手中拿出一枚金币,一枚枚地投进杯子里。他把手放在杯子上面,用力一吹,更多的金币从他手中掉落到杯子里。他把杯子里湿漉漉的金币倒在自己衣袋里,然后翻开口袋——不出所料,金币消失了!
  “瞧见没有?”他说,“这才是硬币戏法呢。”
  影子一直侧着脑袋,专注地看着。“告诉我你是怎么变的。”
  “反正变出来了。”疯子斯维尼神秘兮兮地说,一副怀揣着特大秘密的表情,“漂亮、有格调。这就是我变的戏法。”他无声地笑起来,身体前后晃悠着,咧开牙齿稀稀拉拉的嘴巴。
  “对,”影子说,“确实漂亮。你得教我。我在《密瑟梦幻魔术》上读过所有的魔术手法。你一定是把金币藏在你拿杯子的那只手里,变戏法时让它们落下来,又用右手把金币变走。”
  “听上去,这一套可够忙活的,”疯子斯维尼说,“把它们直接从空气中取出来更简单一点。”
  星期三突然说话了,“这是你的蜜酒,影子。我还是喝我的杰克·丹尼尔威士忌,还有给这位爱吃白食占便宜的爱尔兰人……”
  “我要一瓶啤酒,黑啤酒。”斯维尼说,“吃白食的?”他举起自己喝剩的酒,向影子祝酒。“愿风暴早日离去,让我们健康平安不受伤害。”说完,他喝干酒,放下杯子。
  “祝酒词不错,”星期三说,“可惜不会应验。”
  另一杯蜜酒摆在影子面前。
  “还得喝?非喝不可吗?”
  “恐怕是这样。这是契约订立的仪式,连喝三杯才有效。”
  “该死的。”影子说着,一连两大口灌下蜜酒。蜜汁腌醋的味道弥漫在嘴巴里,久久不散。
  “好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星期三先生说。
  “那么,”斯维尼说,“你想知道那个戏法是怎么变的吗?”
  “当然。”影子说,“你把硬币藏在袖子里,对吗?”
  “根本不在我的袖子里。”疯子斯维尼说。他得意地咯咯笑着,又蹦又跳,好像他是一座瘦长的、长着胡子、不断喷发着洋洋得意之情的人型火山。“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戏法。你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影子摇摇头。“我弃权。”
  “嘿,这里有件好玩的事。”疯子斯维尼突然对整个酒吧吆喝起来,“老家伙星期三给他自个儿找了个保镖,可那家伙是个懦夫,连举起拳头都不敢。”
  “我不会和你打架的。”影子坚定地说。
  疯子斯维尼摇晃着身体,一身大汗,躁动不安地拨弄着棒球帽的帽檐。他从空中变出一枚金币,把它放在桌子上。“别怀疑,这是真金的。”疯子斯维尼说,“不管你是输是赢——你肯定会输的——只要你和我打上一场,金币就是你的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大家伙,谁会想到你居然是他妈的一个懦夫?”
  “他已经说过不会和你打。”星期三说,“走开,疯子斯维尼,拿着你的啤酒走开,让我们安静一会儿。”
  疯子斯维尼走近一步,凑到星期三身边,“你管我叫吃白食的,是吗,你这注定该死的老怪物?你这冷血的混蛋,没心没肺吊在树上的老家伙。”怒火让他的脸变成了暗红色。
  星期三伸出手挡住他,平静地说:“你太愚蠢了,斯维尼。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居然说这些话。”
  斯维尼瞪着他,然后用喝醉之后的低沉语调说:“你雇了一个懦夫。如果我伤害你,他会怎么做?你说呢?”
  星期三转向影子,“我受够了。”他命令说,“摆平他。”
  影子站起来,仰头凝视着疯子斯维尼的脸。他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高。“你在打扰我们,”他说,“你喝醉了,我想你应该回家去。”
  疯子斯维尼脸上慢慢浮出笑容。“看拳!”他突然一拳挥向影子。影子向后一仰。对方的拳落在他右眼下方,影子眼前顿时冒出无数金星,同时感到一阵剧痛。
  就这样,斗殴开始了。
  斯维尼出拳没有招式,没有任何章法,除了对战斗本身的狂热之外什么都没有,他那双来势凶猛的大拳头往往落空。
  影子保持防守的态势,小心地避开疯子斯维尼的拳头。他发现人群聚拢过来,桌子也被搬开,好给他们腾出地方。影子还注意到星期三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脸上挂着星期三特有的露齿微笑。很明显,这是一次测试。但到底是什么的测试?
  在监狱里的时候,影子知道一共有两种殴斗模式:“别来招惹我”式的殴斗,其过程一般都很慢,目的在于尽量给人留下不好招惹的深刻印象;还有一种私底下的搏斗,这才是“真正”的斗殴:出拳快、用力猛、非常凶残,常常几秒钟内就结束战斗。
  “嘿,斯维尼,”影子气喘吁吁地叫道,“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为了战斗本身的乐趣。”斯维尼说,现在他不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了,“为了战斗那该死的邪恶的快感。难道你没有感到血液中流动的快感吗?如同春天的树液一样迅速流动的活力?”他的嘴唇在流血,影子的指关节也一样。
  “你到底是怎么变出金币的?”影子问。他身体向后一晃,本该击中脸部的拳头落空,打在他的肩膀上。
  “刚才已经告诉你是怎么变的了。”斯维尼哼哼着说,“听不进真话的人——哦,好拳——是最瞎的瞎子。”
  影子猛地挥出一拳,打得对手向后撞到桌子上,空酒瓶和烟灰缸滚落在地。影子完全可以就此结果对手。
  影子瞄了一眼星期三,后者点头表示同意。影子低头看着疯子斯维尼。“就到这儿?”他问。疯子斯维尼犹豫片刻,然后点点头。影子放过他,后退了几步。疯子斯维尼喘息着,突然一撑,站了起来。
  “还没打完呢,”他咆哮着,“除非我说结束才算完!”他咧嘴一笑,整个人猛扑上来,扑向影子。他的脚踩到一块冰,一脚滑开,咧开嘴巴的得意笑容一下子变成了张大嘴巴、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向后摔倒,“轰”的一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酒吧地板上。
  影子膝盖顶住疯子斯维尼的胸口。“我再问你一次,我们之间的战斗是不是结束了?”
  “我们可以结束了。”疯斯维尼从地板上抬起脑袋,“战斗的快感已经从我身上离开了,像大热天里小男孩在游泳池里撒的一泡尿。”他抹一把嘴巴上的血,闭上眼睛,轰隆隆地打起鼾来。
  有人把影子从地板上拉起来。星期三把一瓶啤酒塞到他手里。
  啤酒的味道比蜜酒好多了。

  影子醒过来,在车子的后座上伸个懒腰。清晨的阳光很刺眼,他的头开始疼起来。他笨拙地坐起身,揉揉眼睛。
  星期三在开车,嘴里哼着不知其名的曲子。杯架上有一杯纸杯装的咖啡。他们正沿着州际公路向前开,助手席空着。
  “多么美好的早晨,你觉得怎么样?”星期三没有回头,径直问他。
  “我的车呢?”影子问,“那辆车是我租来的。”
  “疯子斯维尼帮你开回去还了。这是你们俩做的交易的一部分——打完架以后。”
  昨晚谈话的记忆令人不快地涌进脑中。“你还有咖啡吗?”
  星期三的手伸到助手席下,掏出一瓶没打开过的矿泉水。“给你,你都快脱水了。这个时候,水比咖啡更管用。我们在下一个加油站停车,给你弄点早餐吃。你还需要洗漱一下,你看起来好像被山羊抓过。”
  “被猫抓过。”影子纠正他。
  “山羊。”星期三坚持说,“长着长长牙齿,浑身直冒臭气的大块头山羊。”
  影子打开矿泉水瓶盖,开始喝水。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在他口袋里叮当作响。他伸手一摸,掏出一枚半美元硬币大小的硬币。很重,金灿灿的。

  在加油站,影子买了一个清洁包,里面有一把剃须刀、一袋剃须膏、一把梳子,还有附带牙膏的一次性牙刷。他走进男洗手间,在镜子里查看自己。
  一只眼睛下面有瘀伤,他试探着用手指戳了一下,瘀伤隐隐作痛。下唇也充血肿胀了。
  影子用洗手间里的洗手液洗脸,然后在下巴上涂满泡沫,开始刮脸。他还刷了牙,把头发打湿向后梳拢。清洁之后,他看上去仍然很糟糕。
  不知劳拉见到他这副样子会怎么说。然后他才想起,劳拉再也不会说什么了。他发现镜中自己的脸颤抖起来,但只颤抖了一会儿工夫。
  他走出来。
  “我看上去糟透了。”影子抱怨说。
  “当然。”星期三说。
  星期三拿着一份快餐走到收银台那边,和汽油钱一起付款。他两次改变主意,拿不准到底是用信用卡还是用现金付帐,直到坐在收银机旁嚼口香糖的年轻女人开始发火。影子冷眼旁观,看着星期三慌乱起来,向她道歉。他突然显得很苍老。女人把他的现金还给他,把购买的商品价格打进信用卡,把收据给他,接着又接过他递过的现金,然后又把现金还他,收了另外一张信用卡。星期三一脸快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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