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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拜师来着。”
尹洙、范仲淹、欧阳修或是韩琦……
杨浩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头大,这三位怎么来了?
偏生自己刚好在这,也忒寸了吧?
总不至于是冲着自己而来吧?
转念一想,韩、范二位好歹是宰相,在东京城里找寻一个人的踪迹倒也不是难事。
这是唱哪出?
杨浩有些奇怪,但原则是——不见。
朋党论沸沸扬扬,虽说杨浩尚不知今日朝堂风波,却从史籍上看到过“伊霍之事”。
谋逆!
如此大的罪名,谁敢沾染?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华阴县男,宣德郎,不敢涉及朝堂风浪,否则很容易被淹死。
“好生招呼着,别说我在这。”
“是!”
掌柜虽不知杨浩为何要避而不见,但既然东主吩咐,照办便是。
可是没多一会,掌柜便苦着脸回来,无奈道:“东主,不行啊,两位相公指名要见你。”
“你……”
掌柜面露难色道:“小人没说漏,但相公们言之凿凿,确认东主在此,怕是避不开……小人办事不利,还望东主见谅。”
“无妨,不怪你。”
杨浩摆摆手,心中思咐着三位大臣的来意。
来就来呗,心情不好,吃吃喝喝这没错,何必指名见我呢?
整个东京都像避瘟神一般躲着你们,何苦为难我一个少年郎?
杨浩很郁闷,却也无奈。
事已至此,见还是不见,这是个问题。
沉吟片刻,杨浩道:“雪儿过来,去帮三哥办件事。”
“啥事啊?保证完成任务。”平时玩闹时杨浩的口头语,小丫头有样学样。
“你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
范仲淹、韩琦、尹洙三人坐在雅间里,几道精致小菜已经奉上。
掌柜亲自布菜,殷勤招呼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瞧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尹洙笑道:“听闻这是杨三郎从那位洪七公异人处学来,果然不错。”
“师鲁兄你没口福,上次我们去上土桥,可是杨三郎亲自掌勺下厨。”
尹洙遗憾道:“哎呦,那可惜了……而今再想吃到杨三郎亲自烹制的菜肴,恐怕很难。”
“也不是没机会,关键要看有没有这个面子请动杨三郎。”
“首先得见到人才行。”
韩琦抬头看着掌柜,笑问道:“杨三郎人呢?客人到访,主人迟迟不见,这般待客之道可不大好。”
“相公见谅,东主他……”
掌柜支支吾吾,几乎也被迫说实话的时候,杨雪进来了。
“我三哥已经走了。”
“怎么走的?”
韩琦眉头一皱,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能看到门口,并未见到杨浩外出。
杨雪天真无邪地笑道:“后院,翻墙走的。”
呃……
三位大臣险些一口老血晕过去,这叫什么事?
来吃顿饭顺道拜访,结果被主人逼的翻墙逃走。
此事若传扬出去,定又是一桩笑话,成为旁人奚落“新政君子”的典型例子。
杨浩不是普通人,是“神仙弟子”,人气甚高,意义全然不同,杀伤力也更大。
韩琦有些郁闷,是他提议前来的,结果闹出这样一个笑话,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杨三郎,也忒不给面子了,即便不见,也用不着如此吧?”韩琦面红耳赤,显然是生气了。
尹洙劝道:“稚圭,算了,可以理解。”
“我三哥说了,是非之地,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杨雪撂下一句话,转身带着大黄狗便下楼去,杨浩翻墙出去,在外面的路口等着她。
如此一来,韩琦越发气恼。
羞辱,赤果果的羞辱啊!
什么意思?有他们“君子党人”所在之处,竟成了是非之地?
这比直接当面攻讦污蔑,还要让人郁闷。
韩琦愤愤道:“没看出来,杨三郎平素里看起来人模人样,谦逊有礼,心地竟如此刻薄歹毒。”
“相公见谅,我家东主不是那样的人……”
掌柜战战兢兢,小声辩驳,但瞧见韩琦有些泛红的眼珠,不由两股颤颤,慌忙告罪离去,避之不及。
“连这等商贾也…”
韩琦脸色通红,抓起一个酒杯,欲摔杯泄愤,却被范仲淹拉住了胳膊。
“稚圭,冷静!”
“希文兄,对不住,今日是我自取其辱,连累你们了。”韩琦总算是放下酒杯,气吁吁地道歉。
范仲淹摇头道:“不,也许我们来对了。”
“怎么讲?”韩琦与尹洙不由诧异。
“你们再想想小姑娘转达的那句话,杨三郎是怎么说的?”
“是非之地,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尹洙细细品味片刻,突然眼中精光一闪,讶然道:“莫非……?”
韩琦也反应过来,他本是极聪明之人,适才过于愤怒,以至于忽略了重要细节。
“于我们而言,眼下的东京,可不就是是非之地嘛!”范仲淹幽幽一叹,似有所指。
尹洙沉吟片刻,探问道:“希文兄,你的意思…杨三郎话里有话,是让我们…离开东京?”
“他们闹出这些事来,不见得是为了要我们的命,兴许只是为了逼我们走。”韩琦轻叹一句,彻底冷静下来。
范仲淹低声道:“不管敌意如何,眼下只要我们离开东京,是非或许就能告一段落,逐渐尘埃落定。”
“可是,若就这么走了,新政该当如何?”尹洙不禁有些担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范仲淹颇为乐观,但韩琦却情绪低沉,眉头紧皱,眼神格外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吧!”
尹洙无奈点头,旋即苦笑道:“如此说来,杨三郎不仅给了我们建议,连借口都为我们找好了。”
……
杨雪带着大黄狗出门,杨浩已经等在路口。
“三哥,任务完成,你交代的话都说了。”
“好,雪儿好样的。”
“就那么几句话,三哥为何自己不去说呢?”杨雪好奇询问。
“我啊…不想见他们,雪儿把话带到就行了。”
杨浩随口敷衍两句,心情有些复杂。
庆历新政这滩浑水他丝毫不想沾染,所以最好不见,但坐视不理,伤害良臣善意,心里难免过不去。
思来想去,出此下策。
话已经带到了,也算是尽心了。
能不能听得懂,听得进去,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第八十六章 石壕吏、跋扈相()
相公甫登门,郎君逾墙走。
古有石壕吏,今日跋扈相。
穷凶皆极恶,唯恐避不急。
杨记食府的事传开之后,这几句不知从何而来的打油诗立即传遍东京街头巷尾,很快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范仲淹、韩琦、尹洙进店用餐,逼的恰在店中的华阴县男,宣德郎杨浩翻墙逃走,避而不见。
东京最新鲜,最“有趣”的笑话就这么出炉了。
也成为“君子之党”不得人心的重要证据。
“欲行伊霍之事的逆臣,谁敢与他们来往?”
“是啊,华阴县男可是希夷先生的‘弟子’,自然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没准扶摇子他老人家早就叮嘱过杨小郎君,对那些人敬而远之。”
……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说辞甚嚣尘上,杨浩这个毫无关联的局外人,一下子成了推波助澜的催化剂。
范仲淹、韩琦等人彻底被推到了一个尴尬境地,如同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再持续下去,大有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可能。
颜面尽失!
如此情势下,范仲淹与韩琦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待在东京?纷纷上疏,请求外调。
垂拱殿里,赵祯看着面前的几分奏疏,有些发愣。
始料未及!
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的局面,有些太过突然,全然出乎意料。
石介那封书信本就出现的很突然,不是没有伪造的可能。
但身为皇帝,涉及谋反的事情,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是原则,不能因任何人而改变。
伊霍之事!
应该不至于,赵祯不敢说自己绝对识人明辨,但大体不会看走眼。
范仲淹、韩琦不是那样的人,至少现在不是,他们的忠诚正直都能看得见。
可也只能说现在不是,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权力越来越大的时候。
王莽谦恭未篡时!
古训说的一点不错,没有一开始便飞扬跋扈的权臣,野心都是被权力滋长起来的,欲望足以抹杀所谓的忠诚。
身为皇帝,必须警惕。
当然了,事实层面上,赵祯内心更愿意相信,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污蔑,是故意陷害革新大臣。
可是那又怎样?
没有证据,无法证明石介的清白。
而且正如夏竦所言,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能不能信又是又会是。
身为皇帝,考量事情的依据从来不是真相,而是利益。
皇位稳固,是皇帝首要,也是至高至重的利益。
赵祯本就开始有所动摇,这一遭他越发看到了反对的力量何其强大,让他不得不重视,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局面。
新政还能继续吗?
大宋的积弊确实存在,范仲淹等人也确实有心有力革除弊政,富国强兵。
可是……
眼下这个局势,新政恐怕难以继续,否则恐怕就要动摇国本了。
放弃?
赵祯有些不甘,也不忍辜负了一帮心怀赤诚的老臣。
就在官家危难之际,这几份奏疏摆在了御案上,那几句打油诗也传入了垂拱殿。
杨三郎?!
为何会牵连到他呢?
“韩、范二位相公和尹师鲁不知为何进了杨记食府,指名要见杨浩。”
王守忠道:“杨三郎避而不见未果,逾墙而走,至于打油诗从何而来,尚不确定,仍在追查。
可以确定的是,此事让两位相公颜面尽失,算是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不走怕是不行了。”
“杨三郎,他何至于此?”
赵祯心中终究不忍,对范仲淹等甚至有些歉疚,也有些许不满杨浩的做法。
王守忠小声道:“官家,杨三郎纵然有错,也是小过,散播流言蜚语,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才真正可恶。”
“这倒是,不过这小子也是,他一向行事稳妥,怎地此番如此莽撞?”赵祯对此甚为不解。
“官家,据老奴所知,杨三郎虽然逾墙而走,但着其幼妹给相公带了话。”
“嗯?”
王守忠轻声道:“是非之地,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这句话很私密,街头巷尾的传言中并没有,但王守忠知道,并且留意到了。
赵祯神情微微一滞,显然有所悟。
“大伴言下之意,杨三郎一语双关,提醒范希文、韩稚圭?”
“有这个可能,杨三郎虽然年轻,却不是浅薄之人,他的话……老奴觉得应该往深了想。”
王守忠悠悠道:“老奴甚至怀疑,韩、范、尹三人去杨记,本就是有意而为之,兴许……”
“他们都是宰执重臣,能听信一个少年的说辞吗?”
“前次与西贼谈判,便是杨三郎的主意。而至于听不听劝,要紧的不是年龄,而是有无道理。”
王守忠小声提醒,赵祯顿时记起,韩琦被贾昌朝激将,豪气应下与西夏谈判的苦差事,也是去过杨家小店之后。
今次,如出一辙。
赵祯低声道:“如此说来,杨三郎不仅没有无礼,还是一番好意。”
王守忠道:“八九不离十,不过他应该没料到有人推波助澜,让情势到了如此地步。”
“这小子真是…”赵祯有种再度刷新认知的感觉。
过程与原因已经不重要,木已成舟,该如何解决才是关键。
盯着面前的几分请求外调的奏疏,赵祯有些沉默,有几分犹豫。
“大伴,你怎么看?”
“官家,论理老奴掺言朝政。”
赵祯摆摆手:“无妨,大伴不是外人,权当与朕闲聊。”
“是,老奴以为,杨三郎所言不无道理。
范、韩、尹、富诸位想必本身就心有不安,上疏请调,想来是为避嫌,亦为自保。
也许,他们走了,东京的是非也就平息了。”
王守忠语重心长道:“若他们继续留在东京,波云诡谲,风起云涌,老奴担心…官家安危,社稷安危。”
赵祯确信,王守忠绝对是普天之下对自己最忠诚的人之一,或许不懂朝政谋略,但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自己好。
大伴能这么说,显然已经嗅到了危险气息。
新政改革,富国强兵固然重要,但前提是坐稳皇位,江山稳固。
守旧势力太强大了,他们如今算是给面子,针对的只是负责新政的臣子。
如果自己坚持不让步,一意孤行,后果会怎样呢?
他们会不会针对自己呢?
赵祯盯着殿角,原本悬挂珠帘之处,默默发呆。
他想起了母后刘娥曾经的叮嘱——莫忘社稷根基。
大宋的根基是什么呢?
赵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突然有些不寒而栗,盯着奏疏又瞧了片刻,提起朱笔写下一个“准”字。
不久之后,中书便传出旨意:范仲淹宣抚河东、韩琦宣抚陕西路、富弼宣抚河北路,防秋固边。
第八十七章 赤诚少年()
范仲淹、韩琦、富弼都走了。
新政中坚力量,核心要员被迫外调,黯然离开东京。
防秋固边,只是个借口,辽夏在河套大打出手,大宋边疆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何须重臣宣抚防秋?
说到底,不过是体面的流放罢了!
要不了多久,宣抚使之职就会被撤销,然后贬谪边远州郡,当个知州或通判。
他们之中,除了韩琦、富弼等少数人,大多数人都再难回东京中枢,甚至客死他乡。
尤其是范仲淹,在原本历史上,未来八年历任五地知州。
不断的调任奔波,耗尽了这位心忧天下,胸怀抱负老臣的全部心血精神,最终油尽灯枯,于调任颍州途中遗憾去世。
一想到这些,杨浩心里便不是滋味,甚是不忍。
那日他暗示让几位早日出京,远离是非之地,是一片好心劝慰。
但打油诗、以及满城风雨的流言,完全出乎意料。
诚然自己翻墙,不愿沾染是非是一点私心,却被人不断放大,成为攻讦、羞辱范仲淹等人的凭据,由头。
生生让忠直干臣被称之为“跋扈相公”,与杜工部笔下的“石壕吏”相提并论。
赤果果的羞辱,让相公们颜面尽失。
请调宣抚外地,除了是远离是非,留得青山在的权宜之计,恐怕也有自己的责任。
杨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于是乎,他一早便找了个理由出了封丘门,在城外胡乱转悠一圈,在回城的路上“偶遇”出京宣抚河东的范仲淹。
马车在城门外略微停驻,范仲淹探头出窗,看向即将远离的东京城。
今日一走,何日能归?
或者,还能不能归来呢?
满心抱负,一腔赤诚,难道就这样无疾而终吗?
范仲淹长叹一声,满心惆怅,前程一片昏暗。
往日也算故交众多,今日离京远行,却鲜有人来送行。
唉!
然而,就在他叹息一声,准备放下窗帘,怅然离去时候,他看到了道旁的杨浩。
杨浩正好瞧过来,几日不见,往日意气风发的范公神色黯然,好似苍老了好几岁。
被迫外调,新政岌岌可危,名存实亡,对这位革新大臣的打击可想而知。
也许他之所以早早溘然长逝,除了不断调任折腾外,也与抑郁有关。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胸怀经邦济世之才,腹有辅君安民之志,却不得施展,绝对是一种折磨。
庆历新政,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用错了方法。
范仲淹,是个好人,一个值得尊敬的好人。
今日一别,或是永诀。
杨浩整理衣冠,隔着道路,恭敬一礼,表达心中深深的敬意。
范仲淹看到了。
从杨浩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此子心怀赤诚,那天的无礼言辞确实是“金玉良言”。
此子一直避而远之,并非没有道理,或许真如韩琦所言,他早就看透了什么。
革新没有错,或许是方法不对吧!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范仲淹其实心里清楚,新政已经名存实亡。
所以,他开始反思。
哪怕不成功,也要弄清楚错在哪里,为后来者提供经验教训。
一时尚恐怕难有结论,但范仲淹隐约有种感觉,杨浩或许看出,看懂了什么。
那么……
自己已经老了,多半再也没有机会了,大宋的未来就指望这些英姿少年了。
范仲淹心中泛过一个念头,远远朝杨浩点点头。
彼此各一个动作,没有任何的言语,但一老一少似乎都从对方的神情里看懂了什么。
窗帘放下,马车启程。
目送车马消失在道路尽头,杨浩怅然转身回城。
他不知道,城头之上夏竦、贾昌朝同样盯着出城的马车。
“范希文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绝不能让他回来。”
“也是,唯有范希文走了,新政才能彻底灭绝,不至死灰复燃。”
“可惜啊,他们走的够快,否则……哼哼!”夏竦冷笑一声,显然还备有尚未来得及使出的后招,杀招。
贾昌朝劝道:“罢了,子乔勿要贪多,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大宋素来讲究仁慈,赶尽杀绝并非好事。”
“也罢!”
虽有不甘,却也无奈,夏竦笑道:“此番也算让他们知难而退,一帮只会做梦的书生,太自以为是了。
好叫他们知道,东京的这片天,不是谁想变就能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