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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青楼楚馆的门子而已,竟也狗眼看人,真是……
杨浩摇头苦笑,也不多计较,跟着沈放进门入园。
隆冬岁月虽无花草,却也能感受一股雅致气息,尤其此时灯火璀璨,流光溢彩,别有一番精致。
沈放却无心欣赏,喊着杨浩快步走向中间一座主楼,进门便瞧见人头攒动,宾客满座。
一进门,杨浩便发现一个现象,厅中东西两侧泾渭分明。
一侧纶巾儒袍,温文尔雅,似乎都是文人墨客,士林才子;另一边则是锦衣华服,鲜衣豪气,大都是权贵家的纨绔子弟。
更为奇怪的是,士林才子们谈诗品茗,有说有笑。
另一边本该趾高气扬的纨绔子弟们,却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耸拉着脑袋。
或是满脸郁闷,或是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也不知是谁惹了他们……
第三十六章 不祥的预感()
沈放进门,没有任何犹豫,便叫上杨浩走向了右边的纨绔群中。
杨浩有些奇怪,厅中泾渭分明,左文右武的趋势很明显。沈家乃书香门第,宰辅之家,按理应去左边才对。
不过想起当初在陕州,沈放策马扬鞭,号称要行侠仗义的情形,杨浩也便释然了。
但见沈放一过去,一群将门纨绔、权贵子弟便围了上去,纷纷笑着打招呼,似乎很受欢迎。
“发生何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莫不是绿袖小姐不舞了?”显然,沈放也发现了异常。
“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沈放一脸茫然。
“今日是冬至大朝,范仲淹当殿奏请更改荫补法,官家金口准许。”
“荫补法?怎么个改法?”
有人解释道:“往后当朝官员除长子外,其余子孙须年满十五,弟侄须年满二十方可恩荫。
而且…恩荫出身必须经过考试,方可授官,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嘛!”
杨浩原以为纨绔们是争风吃醋落了下风,故而兴致不高。万万没想到,竟是和朝堂有关,和庆历新政有关。
担任参知政事后的第三个月,范仲淹终于发动了,一出手就是个大招,剑指恩荫。
大宋的选官制度是双轨并行,有科举取士,也有恩荫授官。
但凡在朝中担任高官,或是将门元勋,会得到朝廷推恩,家族子侄可以蒙荫为官。
赵宋皇帝的本意大概是通过此举笼络大臣、将门,事实效果也不错,但时间一长弊端也就出来了。
大宋制度宽厚,官员子孙弟侄都在恩荫之列,很容易出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局面。
曾有位官员担任学士,二十年内,通过恩荫出任京官的子侄竟然有二十人之多。
不止如此,大宋朝廷广施仁爱,范围太广,不久前曾诏录前唐狄仁杰、张九龄之后。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拿得出族谱,证明你曾曾曾祖父在唐朝当过高官,那么恭喜,你在大宋也可以做官。
如此一来,大宋的官员越来越多,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冗官。
官员虽多,但大都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白领俸禄者众多,于是加剧了另一个问题——冗费。
冗官、冗兵、冗费!
这是大宋当前极为严重的三个问题,亟待解决,不得不说,范仲淹他们看得很准。
可是他们这个解决方法……看看这些权贵子弟,将门纨绔的反应,就知道——非常不妥。
“这不是坑人嘛?我今年十七,伯父在朝,眼看着今年就要恩荫,这下好了,又得多等三年。”
“等三年你也未必能如愿,考试你能过的了?”
杨浩听得清楚,也瞬间明白为何厅中泾渭分明,左文右武的反应全然不同。
左边大多是文官子弟,其父辈大都是科举出身的士大夫,家教严格,子侄自小大都饱读诗书,恩荫年限固然对他们有影响,但考试基本不成问题。
但这些纨绔子弟,大多是将将门勋贵的三世祖,四世祖,自小娇生惯养,只等长大凭着祖上功绩轻松为官,压根就没几个人认真读过书。
现在突然限制恩荫年限不说,还要考试,等若一下子捏住了他们的七寸,要命啊!
纨绔们言辞之间多有抱怨,若非是公开场合,不能当众辱骂当朝宰相,恐怕早就问候范仲淹等人的祖宗亲属了。
不得不说,范仲淹很有魄力,敢于在这个敏感问题上动刀。
但他们太莽撞,太着急了,只需看看这些纨绔子弟的表情,便可笃定新政必败。
断人财路,毁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是不共戴天之仇。
对于官宦子弟,恩荫就是官路前程,在大宋,官路也意味着财路。
范仲淹等人行此一举,能不招人恨?
子弟们尚且如此,那些在朝为官,身居高位的家主、大员们又会作何感想?
人都是自私的,哪怕他们明知大宋冗员问题严重,可那又怎样?多我家几个子侄有什么关系?
家族是这个年代最根深蒂固的观念,最重要的社会组织,为官做宰,谁不想提携子孙?
更改荫补法,无疑触动了大宋官员的根本利益,将门、勋贵、士大夫,无一例外……
一开始就这么激进,后面还怎么玩?
明明是一腔热血,满腹才华,为何不讲策略,如此冒失呢?
庆历新政,注定不会长久。
杨浩庆幸自己婉拒尹洙的同时,莫名有些心疼“先天下之忧而忧”范仲淹。
他真的是好人,也是一片好心,可惜用错了方法,注定抱憾!
……
沈放与众人寒暄一圈回来,拉着杨浩在一张几前落座。
“沈公子知交满东京,人气很好嘛!”
“那是!”沈放洋洋自得,不过旋即又讪笑道:“除了我为人仗义之外,也与我阿姐有那么一点关系。”
杨浩恍然:“看来很多人希望成为你姐夫。”
“是啊,我阿姐是东京出了名的美人…”
杨浩会心一笑,沈媛漂亮只是一方面,但权贵婚姻,漂亮是次要因素,利益才最重要。
沈媛才貌双全,乃宰相之后,还有个太妃姑姑,宰相外公,出身高贵,自然而然会成为很多权贵子弟的正配首选。
这些权贵子弟平素见不到沈媛,少不得笼络一下沈放,小舅子路线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不过当着“未来小舅子”的面,逛秦楼楚馆,一掷千金追捧歌伎,这些纨绔子弟也真是心大。
沈放似乎习以为常,甚至笑道:“你是不知道,东京权贵子弟间有个说法。
谁要是能迎娶我阿姐,或是纳绿袖入私房,无论做到哪一件,都能让人甘拜下风。”
杨浩干笑两声,心中不由泛起一个念头,如果有人左拥右抱,两个一起娶,该怎么算?
呃……
怎么会生出这样恶趣的想法?杨浩赶忙摇头清醒。
“你怎么了?”沈放刚开口,看到门口有人进来,表情顿时一变。
杨浩抬头看过去,但见一个十六七岁的锦衣书生,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左边的文士群中。
“认识?”
“岂止认识。”
“有过节?”
“大过节。”
沈放愤愤道:“我去陕州避祸,回家禁足三月,全都是拜他所赐。”
“谁啊?”
“吕公孺!”
很熟悉的感觉,杨浩依稀记得,宋朝曾有一位名叫吕公著的宰相,两人是兄弟吗?
沈放呷了一口茶汤,低声道:“吕夷简的小儿子,我在太学揍过他。”
呃……
看过一些宋史,在大宋又生活了三个月,杨浩当然知道吕夷简的身份,沈放竟然在太学揍吕家幼子,想来这便是他闯下的大祸。
起了话头,沈放也便不再隐瞒,低声道:“数月之前,我外公曾上疏弹劾吕夷简私交荆王,不久后吕老头就称病致仕了。”
“此为长辈们参与的朝堂大事,与你有何关系?”杨浩不解,神仙打架,你一个小凡人掺和什么?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自打去了太学,吕公孺便处处针对我。
你也知道,我不擅读书,这厮便屡屡嘲讽,给我使绊子…甚至公然辱及外公,我忍无可忍,所以……”
沈放叹息一声:“我下手略重,吕公孺被揍的有点惨,累得我爹亲自去吕家道歉…
若非娘亲及时让我与阿姐去了陕州,寻得外公庇护,我爹不仅会捆了我去请罪,也非打死我不可。”
呃……
杨浩全然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深的水。
“多亏了你那个救灾章程,因功蒙官家赏了个承奉郎,若非如此,我爹焉能饶了我?”
杨浩恍然,难怪李迪默许沈放在救灾章程上署名,是疼惜维护自己的外孙啊!
也真是,朝堂大佬过招,两个子孙小辈却大打出手,这事……
咦…
仔细思量,杨浩隐约有种感觉,此事好像不那么简单……
偏不巧,今日沈放与吕公孺又“狭路相逢”,闹不好很容易擦枪走火。
尤其是瞧见吕公孺愤恨的目光从远处瞟过来,杨浩顿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第三十七章 无心八卦,唯恐是非()
明明是风月之地,话题却是朝堂资讯,气氛有些古怪。
偏不巧沈放与吕公孺“狭路相逢”,不祥的预感啊!
杨浩暗叹一声,但愿不要出什么事。
他们可都是公侯子弟,互相之间冲突一下,有长辈庇护,也就那么回事。自己可只是个平头百姓,如果被牵连进去,可吃不消。
而且杨浩有种直觉,这件事不那么单纯,涉及两三位朝堂大佬,最好不要沾染。
趁着绿袖尚未出现,在场的公子哥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或许继续吐糟更改荫补法之事,或谈论风月。
有几个权贵子弟过来与耳沈放打招呼,看到杨浩时不禁有些诧异。
怎么说呢?在一群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中间,衣着朴素的杨浩有些“鹤立鸡群”,而且十分陌生。
“沈放,这位是?”
“杨浩,杨三郎!”沈放笑着介绍:“在陕州交的朋友,我阿姐曾遇歹人袭击,多亏他及时相救。”
听闻救过沈媛,几人的神色略微一变,含笑点头。
杨浩心中暗笑,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怎么救的沈媛,恐怕会当场撕了自己……
“杨浩见过诸位公子。”
“不必客气!”
沈放也礼节性介绍了一下几位公子哥,高遵裕、潘孝文、王景元、石俊。
只需听一下姓氏,杨浩便心中有数,与这几位一一对应的是应该高琼、潘美、王超、石守信。
都是大宋开国元勋之后,将门子弟,一个在大宋很特殊的群体。
大宋偃武修文,武将的地位很低,那句“东华门外状元唱名者才是好汉”就是个很好的明证。
一代名将狄青也免不了面刺金印,哪怕官至枢密使,也在文官面前抬不起头,处处被压制为难。
但将门除外,他们都是大宋开国大将之后,祖上功勋卓著。
黄袍加身的宋太祖为了防止有将领依样画葫芦,杯酒释兵权,赐给卸去兵权的开国大将良田美宅,并互为儿女亲家,恩荫厚待其子孙。
作为元勋之后,将门子孙在朝为官,军中为将,是皇族首选的联姻的对象。真宗的第一位皇后乃潘美之女,当今皇帝赵祯的皇后是曹彬的孙女。
皇族公主、郡主下嫁将门者众多,郡王、皇孙之妻也多出自于将门。同样是武人,他们不会受到文官们轻视和压制。
却不代表士大夫不鄙视他们,没错,将门的口碑不怎么好。
凭借祖宗余荫,将门子弟高官显爵,却一代不如一代,牵鹰斗狗,花天酒地很在行,行军打仗的老本行已经快丢光了,鲜有几个能打仗的将军。
石家的石元孙算是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翘楚,结果在与西夏的三川口一战中下落不明,据说是战死了……
然而,在大宋可以看不惯将门子弟的作风,但绝对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
多年下来,将门在朝堂、军中根基深厚,家族产业更是雄厚,而且彼此联姻,盘根错节,实力与影响绝对不容小视,已然是大宋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眼前这几位将门子弟,杨浩不敢得罪,相反若能结交几个“狐朋狗友”,说不定也是好事。
不过杨浩出身寻常,几个将门子弟看在沈放的面子上,勉强客气寒暄两句,便不再多看一眼,更不可能折节下交。
身份有别,完全可以理解,杨浩不介意,也不会上赶着去巴结。
沈放与几个将门子弟四处招呼,杨浩独自坐在几前饮着茶汤四处打量。
这座梁园主楼的面积很大,上下两层,中间是个偌大的天井,从而保证坐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底层的舞台。
二楼还设了不少雅间,类似于后世剧院的包厢,是给一些显贵,抑或是不便暴露身份之人准备。
但是距离舞台较远,无法近距离接触翩然起舞的绿袖小姐,但求一亲芳泽的纨绔子弟反倒不喜。
杨浩注意到,二楼有几个窗户开着,门口还有扈从守卫,显然里面有人,却不知是何方贵客。
不过此刻应该和这些纨绔子弟、名士公子们一个心情,翘首以盼佳人起舞。
说来也是,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了,传说中的绿袖小姐始终不见人影。
久候的纨绔子弟们不免有些不耐烦,开始连连催促,一个徐娘半老的鸨妇出来赔笑致歉。
“绿袖正在更衣,请诸位公子稍候片刻,待会多舞一曲给诸位赔罪。”
闻听此言,众人才逐渐平息,能多欣赏一曲,多等片刻又有何妨?
鸨妇陪着笑脸退去,匆匆出了侧门,显然是去催促绿袖尽快出场。
兴许是先前百无聊赖喝多了茶汤,杨浩竟然有些内急……
左右舞蹈尚未开始,沈放也忙着应酬,杨浩便起身出了侧门,向伙计询问茅厕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衣着过于寒酸的缘故,伙计很敷衍地朝后院指了一下,便端着酒水匆匆而去。
你大爷!
偌大的后院,到底在哪啊?
无可奈何,杨浩只得自行寻找,可是两面房舍倒是不少,却没瞧见茅房。
服务场所,竟然也没个标识,实在无力吐槽。
无意间似走到了梁园边缘之处,眼见前方一道月亮门,似有一片竹林,其后掩映着一排低矮房舍,杨浩便信步走了过去。
不想刚走到月亮门口,却听到竹林之后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这是公子给小姐的信…”
“可有问过公子,我还要在此间待多久?”
“小姐眼下正是当红之时,想要隐退怕是不行…”
“你可知整日被那些公子哥觊觎,我的日子多难?”
“烦请小姐忍耐,暂时虚以委蛇,公子会想办法的,至多不过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
女子悠悠叹息一声,低声道:“到时候,真的可以吗?”
“公子已经让谭爷在安排,如果顺利,说不定能提前让小姐自由。”
“但愿!替我问候公子。”
简短的对话,杨浩已经脑补出一段苦情戏。
必定是青楼俏姐儿爱上一个少年公子,私定终身,可惜碍于现实阻力无法在一起,私下书信传情,以期早日跳出火坑,长相厮守。
听其言下之意,这位公子似乎在想办法,只是事情似乎不好办啦……
这位俏姐儿还要在火坑里熬上三年五载,着实不容易,不过…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倒也罢了!
这是人家的私隐之事,杨浩无意多听,正欲转身离开,俏姐儿却已回身走出竹林,恰好瞧见了杨浩。
“你是何人?怎在此处?”一个有些惊慌的女声从黑暗处传来,颇为紧张。
也是,与男子私下书信传情可能被撞破,紧张害怕完全在情理之中。
“啊…抱歉,吓到了姑娘了。”
杨浩往前一步,作势刚到此处,讪讪道:“在下初至此间,不巧内急,遍寻茅厕而不见,冒昧请问姑娘,可是在后面?”
“不在后面,往回走,右手的穿堂过去便是。”
“哦,多谢姑娘!”杨浩一溜烟便跑开了。
但愿适才的遮掩奏效,否则女子该疑神疑鬼,心生忐忑了。
不过黑暗中两人不曾照面,女子不曾泄露身份,倒也不必担心。
可是……
当杨浩刚走进所谓的茅房,便听到先前的鸨妇急匆匆道:“我的大小姐,你怎在此处?还不快些更衣,公子们都等急了。”
啊?
难不成适才私信传情之人是绿袖?
我去!
撞到了一个天大的八卦新闻啊,不过曝人隐私这等下作事,杨浩向来不屑而为。
而且曝人隐私有风险,尤其是绿袖这等与权贵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知名歌伎,很容易惹祸上身。
只是骤然泄露身份的绿袖小姐,恐怕要心有不安了,指不定还在想着如何封口呢!
不过还好,她也没瞧见自己,杨浩刚松了口气,便听到远处有人惊喜呼喊。
“绿袖小姐…在下沈放,这厢有礼了。”
这厮怎么来了?
不就是见个漂亮女子嘛,有必要如此激动吗?
“沈公子且在前厅稍坐,绿袖换身衣服,即刻就来。”说话的却是那位鸨妇。
“好!”
沈放满心欢喜,歉然道:“只是…在下有位朋友出来如厕,他初次到访梁园,恐不熟路径,在下得去找上一找。”
老子撒泡尿而已,你找个毛线啊!
这下好了,全暴露了!
第三十八章 是祸躲不过()
如果不是沈放突然出现,杨浩这泡尿一定撒的很舒坦。
梁园的如厕之地,完全颠覆了他对大宋茅厕的认知。
虽然与后世的冲水卫生间无法相提并论,但在大宋,绝对算得上星级茅厕了。
里间马桶刷的很干净,并且点了香薰,毫无异味。外间的铜盆里盛了清水,放着胰子和质地上乘的毛巾,方便净手。
只差在里面配上一个侍女,为客人更换衣服,服侍如厕,东晋的石崇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