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86读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虚证 作者:刘恒-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轻松,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当时就晕过去了!”
    “一揭橡皮膏,当时就傻啦!”
    “这一下雪上加霜了不是?”
    “他就不该去!真不知道他想干嘛……”
    专修班充斥了这种议论。同学们普遍认为他对相貌缺陷的斤斤计较不像男人干的事,不可思议。刻毒的则认为这没什么,生理有问题的单身汉免不了举动怪癖,追求相貌的完美可能是为了弥补某些方面的不足。大家分析来分析去,却并不注重结论。探讨本身就是有趣的。没有人觉得那块白是一场灾难,设身处地想一想,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可以忍受。他竟受不了,竟晕过去,竟变本加厉地拿死唬人,全是因为他的恋爱和婚姻缺本钱,因为——他的家伙不好使。当灾难没有涉及自身的时候,怜悯是轻浮的,而且不能强求它保持悲哀气氛和一以贯之的严肃性。
    但是许多同学都去慰问他了。他们付出了大量同情,有人可能也想看看那块白。看到的却是纱布,也白,但白得不够意思。郭普云不想给人看,对一切同情和劝慰付之一笑。他只详细地给大家讲解低温速冷是怎么一回事,器械是怎么一个形状,好像他不是它的牺牲品,倒是义不容辞的推销者了。他没有责怪医生,他们都是好样的。他不想打上门去追究责任,不是事故,肯定不是事故!责任在他自己,手术单上印了三条可预见的不良后果,他是签了字的。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让他赶上了,他还有什么说的呢?他原来就不顺。他一向不顺。他从来就没有顺过。他是自讨没趣,他认了!可是,那台机器可真是好机器呀,花了二十多万美元呢!
    郭普云到底也没有解释他遇上了什么性质的麻烦。怕那块纱布掉下来,他神经质地频频去按橡皮膏,压压这条压压那条,好像生怕它们出大问题。同学们让他闹得怪不好意思,不过他们确实想看看那块白究竟是怎么个白法。终于有个冒失鬼憋不住了,郭普云立即把他噎了回去。
    “没法儿看!真的,没法儿看!京剧里小丑什么样儿我就什么样儿,你回家看电视就明白了……”
    “像白癫疯吗?”
    问得越发愚不可及。似乎还不够,一些人又七嘴八舌地提到偏方、提到老中医、提到针刺疗法,有人甚至请他到小汤山温泉去泡一泡。如果遇到相同麻烦他们想必会那样做的,但郭普云不会那样做,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超低温在一瞬间消灭了眼肌上的瘀结,却也杀死了皮肤内不可缺少的物质:黑色素。它存在的时候没人注意它,一旦失去就引人注目而且永久地留下死亡的标记。这是第二次车祸,是他主动接近了这次灾难,尽管他没有料到结果会这样惊人的相似。眼底出血永远不能根治,黑色素永远不能再生,诗歌永远不能写出光彩,生殖器永远不能勃起,命运永远不能把握……难题山一样堆砌在眼前,他可能发现它们之间的强韧联系了吧?他淡然地谈到他无意义的生命,谈到死。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而是因为死亡很有趣。口吻伤感,但仍旧没有达到让人当真的程度。
    “你又来了、又来了……”
    赵昆隔着椅背儿推了他一把。提到死,不自在的同学们反而放松了,谁都觉得这是玩笑话题,谈起来热闹。
    “小郭你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哥们儿陪着你,我早活腻歪了……”
    “你老说死死,你想怎么个死法儿?说出来让大伙听听,好让咱们学两手儿!”
    “你小子一月一百多块钱拿着,死了你冤不冤,咱俩换换得了。”
    “你心太狠了!你一蹬腿颠了,让人家赵昆怎么办?”
    赵昆跳起来打了那个同学一巴掌。她面容不怒不哀,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祥,很平静地给大家斟茶、递瓜子。
    郭普云的母亲推门探了探头,又把门关上了。同学们起身告辞。他和赵昆站在楼前草坪上向大家挥手告别。赵昆偎着他,看来已经死心塌地要做他的好妻子了。既然那块白和别的什么都不能阻止她,郭普云的苦恼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大家对他的前途绝对放心,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来听课的,那时真有不少玩笑好开呢!
    “替我向班主任问好!”
    他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
    “放心,我不会污染城市!”
    “闭上你的臭嘴!再胡说八道我们都不理你了……你有完没完?好好休息,过两天我们还来看你,真是的……”
    一位年龄大一些的女同学往回跑了几步,在大家的嘻笑声中朝郭普云边喊边挥舞拳头,似乎真动气了。转过身来她问谁跟她去农贸市场,那儿的黄瓜倍儿嫩倍儿便宜,来的时候她就瞄上了。没人去,她自己去了。剩下的人继续走路,扯了些关于白癫风、关于美容危害性,关于男人为什么越来越娘们儿气的闲话,然后四处散开,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小小角落。庞大的城市笼罩着热腾腾的活力,死亡在它面前是荒谬的,人们都在疯狂半疯狂地寻找活得更好一些的办法。郭普云是这人欲横流中的一个泡沫,他不会沉下去,他也不会消失,他会老老实实随大溜儿一块儿漂下去的。他离死还远呢!
    没有人注意警报已经拉响。那次探望离五月一日不到半个月。对于等待急救的病人来说半个月是太漫长也太充裕了。郭普云没有遇到一点儿像样的阻拦,直达目的地。自始至终,他没开一句玩笑。
    “我是小丑儿。”
    “我的确是个小丑儿!”‘
    他念念不忘那块白纱布,好像生怕失去这个特征,不停地给它以关怀,使它与他的面孔牢固地合为一体,并一直把他带到水中。铁道线上的铺路石将他坠到水面以下,他两手抓到湖底淤泥的那个慌乱时刻,大脑神经下意识输送的恐怕还是这个念头。
    “我是个该死的小丑儿!”
    他重复这句禅言到了令人烦感的程度,他的思想已经容纳不了别的内容。这是为什么?他凭什么认定自己充当了生活的滑稽角色?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对此人们没有疑问,至少在他生前人们没有疑问。谁都有办糟了事情骂自己混蛋的经验,消沉的时候不来几句自嘲是说不过去的。他未必真把自己当做小丑儿,大家更不会把他当做小丑儿,严格说来谁不是小丑儿呢?谁没有干点儿阴差阳错、弄巧成拙的难堪事!他硬充小丑儿未免太牵强了。仅凭医疗事故、器官缺陷可以哀叹倒霉,却没有必要把一些过份的贬低强加给自己。
    但是,郭普云偏执狂似的自嘲不能不让人疑心。如果他对自己的审判是周密而严肃的,他手里一定攥着别人不知道或被外人忽略的重要证据吧?小丑儿所干的是与身份相适的勾当。
    他,一个公认的善良人,一个交口称赞的品德高尚的人,曾经干过些什么呢?难道真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使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诅咒自己吗?
    我几乎感到躺在驹子峰下的郭普云的不安了。我的朋友,请你息怒,不要担心一个活人的胡思乱想会伤害你。伤你最重的是你肩上的那颗头颅。疼痛对你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来日黄泉,欠你的账将加倍还你。安睡吧,这些肆无忌惮的思索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
    我想说的是——郭普云的母亲在一九七二年才正式成为他的母亲,她给郭普云带来一个不同姓氏、不同血缘、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家庭成员,按照坚定的传统信念,他称这个曾经毫不相干的人为:妹妹。这个从天而降、发育成熟的姑娘转眼问做了他的妹妹!那年他不到二十三。她,十八岁,多变的十八岁。她有了一个伤感、漂亮的哥哥。她的生父故去,他的生母故去,一对新婚的老夫妻趋使一对青年男女共同在百万庄那套三居室的单元里会合了。十四年以后,郭普云平静地离开这里,使这个近乎完美的家庭崩掉了一角。他缓缓走下楼梯的时候听到妹妹活泼的笑声了吗?那是笑声还是催促死亡的钟声?
    专修班第一学期开学不久,他曾经漫不经心地提到过这个女人。他的描绘只给我留下一个印象,那姑娘似乎相当固执,固执得有点儿不尽情理。她放弃了攻读博士学位的良机,从吉林大学毅然杀回首都,以硕士身份钻进了响当当的物理所。理由很简单,东北入冬太冷,一年也熬不下去了。
    “我写信劝她不能因小失大,她答应考虑,可没几天就拖着行李自己跑回来了!你说这人多幼稚……”
    “她挺开放的吧?”
    “大大咧咧的,娇气。”
    “从小就这样儿?”
    “嗯。”
    “那可跟你正相反,不过脾气不一样的兄妹多的是……她漂亮吗?”
    “……还可以。”
    以后他就没有提到过这个妹妹了。他没有告诉我她元旦举行了婚礼,更没有告诉我母亲是他后母,妹妹也不是他亲妹妹。这些情况是他死后我才从别人那里陆续听到的。不知他为什么要隐瞒这种没有特殊意义的事实?别人还提醒我注意,与他一贯的表白相反,他的家庭并不和睦,他和后母之间有一道捉摸不定的很深的裂痕。
    我曾经参加过那次集体拜访,吸引我的除了郭普云脸上那块白,便是他母亲不寻常的冷淡态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
    面孔非常慈祥,保养得很好,然而皱纹不多的脸上笑容也不多,表面的客气后面藏着一种谈然的疏远。她推开郭普云的房门,探探头又缩回去,好像不小心进错了房间似的。我从那动作上读到一个暗示:差不多了吧。同学们也都是有心人,片刻之后便告辞恐怕不能说与老太太的表现没有一点儿关系。这恰好应和了我的想象,肯把儿子甩在医疗器械厂宿舍里而又不闻不问的,确实应当是如此这般的一个母亲。
    她没有参加郭普云的追悼会。她的老伴儿,也就是死者的生父,同样没有参加。兵工厂路程崎岖遥远。不来是可以理解的。郭普云的父亲患有脑溢血后遗症,行动言语皆不便,不能看儿子最后一眼就更可以理解了。为了防止肿胀的肉体从骨头上松落,郭普云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只留下两只似睁未睁的眼睛。大老远赶来看这副惨景,确实没有必要。工厂在电话里也是这样劝两位老人的。不管他们的劝阻是否真诚,追悼会上看到郭普云孤零零地躺在那儿,他们一定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头。死者旁边似乎缺了点儿什么。至少在我不幸过早离开人世的时候,我不希望身边没有我的母亲。不能没有生我、养我而爱我的人。
    以后我知道那是后母。我觉得我该明白那些事了,细想反而更加糊涂。依郭普云的为人品性来看,他不会阻挠父亲再婚,也不会由于眷念生母而故意把自己与后母的关系搞得很紧张。此外,后母刁难丈夫前妻之子的可能性也不大。即便是个泼妇,在郭普云的善良和忍让面前也会有所收敛的。老太太看上去绝不像挑畔成性的人。她很文雅。
    但是裂痕确实存在。
    我带着班主任到百万庄那个单元探访过一次。他的目的很明确,要找到郭普云生前的笔记,借到教导处好好研究一下,看看学生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则想以公谋私,躲在班主任身后捞取些意想不到的材料。
    郭普云的父亲打开门,但没让我们进去。他拄着拐杖,嘴角有点儿歪斜,两只迟钝的悲伤的眼睛在门缝里瞪着。他嘟囔的什么无法听清,但神态却告诉我们休想再往里迈一步。笑容可掬的班主任顿时尴尬得要命。
    “我是郭普云的班主任,来看看……”
    “没有人!里面没有人……”
    这次听清了。门也关上了。班主任不甘心,拉我在楼梯台阶上坐下来,一边吸烟一边等郭普云的母亲。他说老太太可能买菜去了,我说老太太肯定在屋里,不愿见我们,故意让老头子出来搪塞。他不相信,还说不该用这种愤世嫉俗的语言指责一个让悲哀笼罩的家庭。
    他说:“我们应该体谅人家。”
    班主任是个很可爱的人。他猜得很对,当我们失去耐心来到楼门口时,郭普云的母亲拎着菜篮迎面走过来,她认出了我。寒暄之后没有往楼里让的意思。三个人便站在草坪旁边的空地上讲话,那样子一定很怪。
    “你们校领导前些日子来过了……”
    “是的、是的。我是班主任,我代表全班同学再一次……”。
    班主任老往身后瞧,似乎想给大家找个坐的地方。但老太太没有坐的意思,挽着一篮蔬菜直挺挺地立着,目光平静而专注。
    “是这样,为了加强对学生的思想工作,便于掌握学生的思想动态,我们想把一些事物彻底剖析一下。我们过去了解情况太少,现在的困难是……”
    “我能帮什么忙?”
    “我们想借郭普云的笔记看一看。”
    “他记笔记吗?”
    老太太反问我们,班主任一下子愣住了。郭普云有个谁也不让看的日记册,连赵昆都说没有读过。他平时公开的是个写诗的草稿本,里面记了不少格言,有些可能是他自己杜撰的。
    借不到日记,借到这个草稿本也将就了。我骗老太太:“他经常记笔记,他让我读过其中一部分。我们保证对笔记内容严守秘密,看完马上还给您……”。       “没必要了上个星期六他爸爸一直躲在屋里烧东西,不让我进去看。烧了不少书,连灰都捣烂了,里面可能有普云的日记……请你们原谅。”
    “……太可惜了。”
    “就是没有烧,他爸爸也不会借的,我也不会借。普云的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你们做思想工作用不着打他的主意……”
    “对不起……”
    班主任有点儿不自在,摇了摇头。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菜篮子夺到自己手里了,大概很沉,不胜拖累似的歪着一只肩膀。
    我问了郭普云五月一日离家前的一些情况,老太太很耐心地回答了许多细节,似乎没有多大忌讳。这种局面没有维持多久,大概是因为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很后悔。问过之后就后悔了。
    “郭普云平时跟家里有矛盾吗?”
    “……什么矛盾?”
    “他一个人住那边,很乱很脏……我觉得他是不是跟您……或者……”
    “那是他自己闹的!他从来不和家里人说心里话。我们不知道他整天想什么,他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问,三十多岁的人了,自己完全可以管好自己,他自己不想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办法……”
    “他脾气很好。”
    “你什么意思?”
    “他好面子,您要用刚才那种口气批评他,他会受不了的……他跟您吵过嘴吗?”
    “我是他母亲,该怎么批评他是我的事,做了错事就该批评……”
    “他做了什么错事?”
    老太太脸色苍白,班主任在背后扯我袖子,但我看到机会就在眼前,我得把它抓到手,不论自己将表现得多么愚蠢。
    “大妈!普云做的错事跟他的死有关吗?他做了什么错事?”
    “……我累了。班主任老师,请以后不要打扰我们,他爸爸身体不好,你们都知道,把菜篮子给我吧,我要上去了。”
    “大妈,对不起您了!”
    “别客气,我知道普云有许多朋友。家里待他一直很好,不信你们问问周围的邻居,你们可以随便敲开一家问一问……”
    当然,这是完全用不着问的。
    “普云……是个好孩子。”
    老太太看看我,看看班主任,抱着一篮菜踱进了楼门。我们不怀疑老太太最后这句话。任何认识他并且有良心的人都会这么说。郭普云是个好孩子。这个评价的真理性是明摆着的。
    对此表示不信任的只有他自己。他恶狠狠地把自己叫做小丑。
    班主任惋惜那个被烧掉的笔记本,他一本正经地认为它是开展学生思想政治工作的生动教材。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样充分地利用死者是否妥当,是否有悖人情。我比他强不了多少,也许更可鄙。我触了老太太的疼处,用郭普云缺乏照料的生活情景使她难堪。我还硬从她嘴里拽出一条线索,试图证明郭普云曾经做过难以被人接受的错事。我总感到,郭普云曾经十分狼狈地抗拒过一种来自异性的吸引力。与他和那位舞蹈教员的交往有别,这次朦胧的经历——很可能只是视觉上的心理上的经历——使他陷入了更深的罪恶感。
    他的死离妹妹由东北归来半年多,离妹妹完婚刚好四个月。巧合不能说明问题。但是,他七五年在与吴炎的艺术竞争中突然转入颓唐,那时距他父亲再婚恰好三年,这期间难道没有发生一些别的事情吗?他与众不同地淡视恋爱问题,当时已经表现得很突出了。
    郭普云的朋友之一,那位兵工厂党委办公室副主任对我讲过一件事。事情本身像笑话,但是他讲得很严肃。我也觉得这个笑话不简单,它的趣味非常深奥。
    一九七六年春节前夕,休假的郭普云到菜市场办年货。售冻鸡的柜台前人多手杂,他抢到一只鸡之后便被挤到或主动撤到人群后边。他站了一会儿,这时有人揪住了他的胳膊,不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粗暴地拥进了柜台后边的办公室。工人民兵们指责这个文弱书生企图偷窃一只三斤二两重的母鸡。
    他们抓住了他!他跑不了了!说,为什么偷鸡?不说送你到派出所去!胜利的喧嚣压没了郭普云的申辩。他说他是准备去交款的,但没有人相信他。最后菜市场通知兵工厂保卫科来领人。
    郭普云?
    偷窃?
    母鸡?
    兵工厂没有谁认为这个指控可以成立。郭普云的饭票是公用饭票,谁都可以抽几张,想还就还不想还拉倒。他经常几十块几十块地周济修建队生活困难的老师傅,大都是白给。这样善良的好心人会偷一只不值一提的母鸡吗?真是笑话!
    兵工厂说服了菜市场,事件总算平息了。但工人民兵们直到最后还在坚持自己的理由:他站的地方离门太近离柜台太远,他们以后见到这种人还是要抓的,他们从来就没有抓错过。他们是内行,他们十分清楚一个胆怯的偷窃者的种种表现。
    兵工厂虽然保护了他,但他已经饱受了人格上的侮辱和打击。他一蹶不振,好长时间没有缓过来。
    “他脸色惨白,人都傻了,谁劝也没用,以后我们都不跟他提这件事。”
    “他肯定没有偷的意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