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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作品集-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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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就让我们从重新回忆起我们深深怀念过的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开始吧。他们是从战争中期就疏散到我们当地来的天体力学专家。虽然他们不到四十岁的年龄,那拔顶拔得很厉害的脑门和野鸭嘴嘴唇的孪生学者,我们却称他们为阿波老爹、培利老爹。这个称呼的根据是他们为峡谷和〃在〃的孩子们,在儿童会上演了一出说明月亮轨道的儿童剧,我们就用他们扮演的剧中人物的名字称呼他们的。也就是说,月亮离得近地点的是阿波老爹,远地点的是培利老爹。
  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二人帮,至少在宪兵队把他们带走之前,具有峡谷的国民学校校长和邻镇警察局长都无权干涉的自由行动权利,为峡谷和〃在〃的孩子们热心地组织各种游戏,比对于他们那天体力学的研究工作还热心。所以,当孩子们关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很无聊,不是到山腰的树林里转悠,就是到教室的窗前向里张望。远看他俩仿佛复制的一般,体格相同,面孔一样,两人吐沫星四溅地边争论边不停地转悠。
  培利老爹和阿波老爹这二人帮是什么原因从东京的某大学研究室移居于我们当地的,关于这一点,大人们有他们的说法,孩子们又添枝加叶。大致内容是这样的:培利老爹和阿波老爹这二人帮,以他们在天体力学这一专门领域的能力,要计算太平洋之间火箭弹的轨道。在用不着担心遭受空袭的这个山村里,他们日以继夜地进行太平洋之间火箭弹轨道的工作。累乏了走出房间的时候,这两位天体力学专家就交谈了他们的计算和对于未来局面的预测。
  妹妹,关于阿波老爹、培利老爹的事,我们知道别人不知道的许多事。他们租住的峡谷里的一个独家,他们的工作室中央相时地摆着两张写字台,但是那上面却没有一张写有数字的计算纸。有写别的东西的纸,而且都是写稿的稿纸和画画的纸。身为天体力学专家,却给眼前的峡谷和〃在〃的孩子们编写连环画。妹妹,我指的就是那部题为(森林的怪物不可思议)的连环画。
  阿波老爹、培利老爹这二人帮的连环画草稿,宪兵队把他们带走的那一天,可能是作为证物夹在必须带走的文件之中一起给拿走了。不过,那本连环画里要说明的问题,妹妹,我们早就知道了。因为,我和你都是被写进去的人,与此有关的几个场景,我们都听过阿波老爹、培利老爹预先作的说明之后,他要求我们再用儿童语言而且是我们当地的方言说一遍,然后由他们描写。虽说连环画的情景是根据相对性理论并包括了宇宙终极的概念。本来每一场情景的主题都是很难的,但不论多么难我们都没有拒绝。因为,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二人帮教给我们的内容,我们都能准确理解,如实反应,所以从不要求我们作第二次。他们对于我们的错处亲切地改正,我们更改的话让我们自由地选定,而且他们为此而高兴。
  故事说的是一天早晨,一个进山干活的〃在〃的大人说,森林中的洼地,从树木稀疏处看得见天的地方,发现了腐叶土上有蜘蛛窝那样发光的东西。那是一个不定形的东西。说是不能单纯地看作一种物质。因为他不具备用言语表达它的能力。但是尽管如此,那也是一个奇怪的生命体。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而是变成别一种东西而不停地改变着自己。对于这个说明我们回答说,如果让阿波老爹、培利老爹特别高兴的说法,就称它为水一样的东西吧。不得已给它起了个不可思议这个名字的东西,并不是地球上而是从别的天体到来的存在。人们都怕它。人们都说不可思议只要总是那么离奇古怪没有固定形状,那就说不定给人间世界什么时候带来什么样的毒害。其次,不可思议如果被别处的人们看到之后,他们就难免对于这离奇古怪没有固定形状的东西采取敌对行为。随后是把不可思议送到这个行星上来了,也许是为此而扩大和另一个行星的战争。
  于是注意到森林的不可思议的少数几个人,对于有接受语言能力的这个东西、离奇古怪没有定形的东西,谈了人的问题给它听。因为它知道人,所以就从宇宙规模之大到原子之小,一切等等,用最基本的语言,也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们的语言说给它听了。因为它听懂了话,不断地改变自己形状的这个东西,终于有了人化的意图……
  《森林的怪物不可思议》这个连环画最后一页的图,表现的是围绕这一主题,实际上许多孩子到森林进行一番探险之后的事,全是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决定的。它知道关于人的信息,人对于从宇宙到基本粒子,对于这些所掌握的信息,连环画上也出现的天体力学专家二人帮,如此等等信息,听懂我们孩子们语言的这个不可思议,在一天傍晚,从诞生这个东西的原始地方的银河系回到另一个行星去了。不可思议每接受一项信息语言,就从不定形的东西朝着定形的东西变换它的姿态,于是终于在它出发之前变成一个心型的透明固体。这样,不论是天体力学专家的孪生兄弟,也不论孩子们,无不很清楚地知道人是应该怎样表现他的形状的。原来那是一滴巨大的眼泪……
  回头要说的是梦中出现的我们当地受歧视的人们站着迎候占领军的吉普。这实际上是一九四五年夏季一个悄悄传来的风言风语,给峡谷和〃在〃带来的动摇与不安,在梦中的形象化。创建以来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的全部领域里,的确是久远以来就一直过着逆来顺受的每天每日的被歧视的人们,认为现在可得一下子算清多年老账。悄悄传开的风言风语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个。他们想对占领军告密,告发的内容是说村庄=国家=小宇宙是独立于大日本帝国的根本原理之外的共同体。曾经有过完全独立的〃自由时代〃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现在虽然在大日本帝国天皇的权力之下,然而那不过是表面如此而已。当地居民内心深处,村庄=国家=小宇宙依旧是独立的。大东亚战争期间,村庄=国家=小宇宙完成的任务,只是向大日本帝国输送士兵,所谓以同盟国参加战争。现在大日本帝国对联合国接受波茨坦宣言,只要涉及村庄=国家=小宇宙,这小小的独立国就不表示战争终结的意思。告发者们全是村庄=国家=小宇宙创建时当了俘虏,一直遭受压抑的人们的子孙后代……
  这个传说从发生到消灭的全部时期,我之所以强烈希望知道它,是因为我非常渴望得知,村庄=国家=小宇宙创建过程中,这些俘虏们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被俘的。其次,这个时候的我,还没有主动要求承担写作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任务,只是作为一个孩子希望解开这个疑问。但是一旦得知这个传说全是子虚乌有,峡谷和〃在〃的大人不须多说,就是孩子们之间再也没有提过受歧视的人们如何如何了。传说的高峰是占领军的吉普到达峡谷前后三天这个时期,三天过后立刻冷了下来,人们再也没有提过受歧视的人们那些事。关于他们突然叛逆的疑心暗鬼,或者实际上也许是确有其事的阴谋诡计,就从占领军士兵微笑着走下吉普车的时候开始,烟消雾散了。
  所以,我曾经对于那些俘虏们的后裔有过的一切想法,大多属于少年儿童的想象和另外自己任意添枝加叶,大致的情节是这样的:在破坏人带领之下的创建者们,爆破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的时候,同时下起大雨,污水库里的污水从大墙一般的堤上一下子漫出来。流出来的带有恶臭的污水,以及随着一声爆破而下个没完没了的大雨,把为了建设新世界溯行而来开拓的道路,也就是沿着河的道路和这条河,全都置于水底了。由于这次大洪水,追杀创建者们而赶来的人们全都死了,于是,村庄=国家=小宇宙达到了继承古代的锁国式和平。可是,我却超越这个说法,充分动员我的想象力,直到父亲=神官所告诉我的话的深层部分。
  有无可能洪水即将开始泛滥时,破坏人和创建者们的身后就有追杀者的先遣队赶上来了?有无可能因为他们后面的大部队被洪水冲走了,所以这些先遣队的人只好向他们的追杀对象投降?
  有无可能由于洪水以致追杀部队全遭灭顶,而创建者们救出了他们之中的一部分?那样,这些被救起来的岂不成了俘虏?但是,我却有另外的更带有几分阴惨的想象。
  传承说,破坏人和创建者们爆破了那大石块和黑硬土块之后,发现了那大石块等等后面便是从无人烟的辽阔土地,于是便在那里开拓了新世界。对于这既有肥沃土地又有深厚森林包围的峡谷为什么一直渺无人烟,是有这样说法的。即:因为大石块和黑硬土块挡住了进出口,它的前方一带是一片特别恶臭的湿地。湿地本身不仅因其恶臭使人和野生动物不能接近它,而且湿地涌出的强大的瘴气,使它周围的树木和草地无法生长。这样,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的爆破和大雨,把散发恶臭的一切东西全都冲洗干净,只剩下后来成了肥田沃土的平地和能够生长草木的斜坡,流出去的淤积残渣覆盖了整个下游的河流。
  这个传承本身使我理解到,村庄=国家=小宇宙创建时发生的这些事之中,有足以引起罪恶感的因素,因为,那个大石块和黑硬土块背后深处如果有原住民,事态将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那一定是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的队伍成了入侵者,动用火炮在内的所有武器,与原住民展开一场血战,而这场战斗一定是原住民们遭到血腥的屠杀。创建期的神话要素之一说湿地一带的恶臭,难道它不就是这次血腥事件的暗喻式的表现吗?
  妹妹,我到墨西哥之后,曾经接触过屠杀过阿兹台克原住民的人们的后裔,他们是和混血人们生活在一起的,当我每次听到他们所谈的深刻的罪恶感时,我就再次回到幼年时代这个类似幻觉一般的思绪中来。如果把这个和那天夜里的梦联系起来思索和解读,那么,我梦见一些士兵在戒严令下拘捕我,就足以说明所有的报应都集中于我的深刻恐惧感所导致的。而且,从梦的表现具有多义的性格来说,在士兵占据之下,必然对语言世界也有所干预,因此,写作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事也就办不到了。我这种惴惴不安,也是出于这种想法:如果把现在刚刚开始的写作神话与历史的重大责任摆脱掉该多好,这也是从儿童少年时代起就有了的潜在祈求的表现……
□ 作者:大江健三郎
同时代的游戏
第一信 寄自墨西哥,向时间的开始前进
(六)
  第二天早晨就要离开旅馆,可是我在床的周围怎么也没找到房间的钥匙。不过我想,天亮之前这个旅馆总有妓女活动,而且住宿客人也不会一大清早就走,这样的旅馆,前厅柜台的人也不可能起得来,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实际上没有找一找破地毯上或者脏兮兮的床罩、卧具等等是否有钥匙。我想悄悄地从昏暗的前厅穿过去,没想到有个汉子从磨沙玻璃屏风后面开了腔,他要我交还钥匙。雷切尔认真地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去找。对于我和哥伦比亚人研究家的泥醉事件,雷切尔表现的甚至到了愤慨程度的批判态度,如果说那是源当地的伦理观念,那么,这样的姑娘在外面和日本人过夜之后,受深夜值班看大门的指责,可能是难以忍受的耻辱吧?妹妹,过了一会儿,找到钥匙的雷切尔回来了,她把钥匙送到那屏风的窗口,依旧以诚实的口气向那墨西哥人道了歉,泰然自若地大步来到我身旁的时候对我说:
  〃但愿昨天晚上对于教授来说不是一个坏的回忆。〃
  我走出这座被九重葛的红花和鲜绿藤蔓覆盖整个建筑的旅馆门厅,妹妹,这一瞬之间,我这日本人的脸不知道往哪里搁。因为我对于雷切尔的如此日常作风的细节,不能不承认她比自己档次高的品质。现在我们从因斯亨特斯大街朝北拐去,我想到,我这年长的男人,不仅没有保护一个异国姑娘,而且相反,居然和她共度一夜,我明明知道雷切尔住的公寓就在附近,但是不送她回去,而是自作主张地往自己的公寓方向走,这样,雷切尔自然就跟来了。
  雷切尔沉默地走过两三个楼群之后,一个拧腰大转身就停下了,用驯服的家犬一般的眼睛盯着我,和她整体之大有些相称的可怜巴巴的小小下巴上,浮现着葡萄色的毛细管,在大清早的寒气中,预示着她的脸即将通红。道别之后走出一段回头看了看,只见雷切尔已经越过因斯亨特斯大街,像个成熟的农妇走路姿势正走在旁边的一条小街上。那神态,甚至平常小型聚会时眼睛望着虚空只顾咀嚼的样子,都使我感到对她的重要之处有所理解。
  我开了自己的公寓房的房门,我走进并非纯粹是自己的而是只要有日本人生活的地方就一定有的,和墨西哥人的生活截然不同的气味之中。我不拉开窗帘,站在昏暗之中,也不开灯。不论在肉体上或者情绪上我觉得此时此刻陷于羞耻的境地,在我们当地的人中我始终是属于打加号的那一类,然而现在却是打减号那一类的,我自己就是这房间里的臭味之源。渐渐地习惯了房间里的昏暗之后,分清了周围的轮廓,抓起小圆桌上的芒果,手指甲简直就要把它穿破似地剥下皮来,吸它的果汁,权当喝水。
  然后我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在昏暗的室内,我听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墨西哥城大清早的市声。妹妹,墨西哥城天亮之后马上就一涌而来的市声有多少种,以及这噪声的高峰有多大的规模,肯定超过你的想象。以我住的公寓来说,噪音源就是公共汽车。隔音性能微乎其微的玻璃窗面对着坡道,从因斯亨特斯大街拐过来的公共汽车,要爬向努埃波·劳奈大街,汽车爬坡的发动机声,虽然我躺在床上,但是我感觉上好像泡在这噪声里一般。我还记得一到墨西哥城报到之后立刻从旅馆迁到这座公寓房那天的情况。天亮的时候,我弄不清发生地震了还是叛军的坦克开了进来,总而言之是被必须赶快躲避起来的事态惊醒而跳下床来。但是我从窗帘缝看到的却是只有一辆公共汽车冒着黑烟正在爬上坡道。公共汽车里挤满了和我在大学里见到的截然不同类型的人,无一不是满脸油烟愁眉不展的小个子墨西哥人。他们是起大早干活的人,把大量的这种人运到市郊,才能保证墨西哥城白天干活的人,也就是城区中心的安静。我是被噪声弄得无法睡下去以致情绪不安,所以才有这样气极败坏的想法。汽车发动机那么轰鸣,天刚刚亮就挤在公共汽车里的工人吵吵嚷嚷地喊叫,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为达到什么目的的一种伪装。
  威胁着我们清晨睡眠的人是新大陆被征服的时候,对于庞大数字的印第安人,尽管他们的身体虚弱,照旧不免给抓去让他们干苛酷的活,以致他们遭到灭亡。怀着对这一历史的情思的就是挤满公共汽车的混血工人。这件事也使我曲折地联想到,我们当地在创建时期成了俘虏的人们,以及而今仍遭岐视的他们的后裔。
  据传说,我们当地在创建时期,曾经把〃在〃的人和峡谷的人当作两个蕃族而把他们分开。非常明显,只有在这两个集团之间确立通婚制,才能达到在这封闭的地区分割蕃族的目的。从这两个蕃族生出来,也就所谓的第三种族,就是受歧视的人们。但是,这第三种族和其他两个蕃族如果是开头就没有血缘关系的另外的人,那么,他们和其他两个蕃族之间的通婚就不能禁忌。这么一想,我们当地的居民之中,和这第三种族之间生的混血者甚至占全人口的多一半了。就像墨西哥全人口中占最大比率的,不是别的而是混血者一样。而且,如果回想起关于那些受歧视者的传说,那就可以断定,他们更多的是继承了第三种族的血统吧?战争结束之时,暗中被指出的几家受歧视者,不论是大人、孩子、男人、女人,我曾经看过他们,一见之下,连我都有些发怵,我观察的结果认为他们都是肉体与精神的虚弱者。实际上新制中学第一次实行结核菌素液反应检查时,发现四个学生是结核患者,这四个学生全是暗中定下的对象家庭的孩子,其中两人没过几年就夭折了。联系这关于这三种族的罪孽感,还让我想起另一个,也是与现实和梦都有关联的对于我迫害的企图。
  妹妹,我曾经从我们当地的峡谷穿过耕地,进入果园和杂木林的树林,登上人造的杉树林。这个回忆,我是屡有反复的。我去那里的目的是回想起把原生林的森林和我们的生活圈区分开来的那个〃死人之路〃,为了看看它而去的。我去墨西哥的蒂奥蒂瓦堪时,当我从太阳的金字塔前走过去,直奔月亮的金字塔而去的时候,那条大道就是也称为〃死人之路〃的石板路。从规模上说,当然小得无法比较,但它毕竟是石板路,是我们当地的〃死人之路〃,幼年和少年时代有人对我们说过它的地形,我记得那是很可怕的。
  那还是战争期间,我那时还是个孩子,有一天我一个人登上了〃死人之路〃,在那石板路上前进。妹妹,这事,我看峡谷的孩子和〃在〃的孩子们都想干,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冒这个险。我知道〃死人之路〃是在森林和峡谷世界的交界处,便朝森林右边的方向走去。左边可以俯瞰峡谷,但是灌木丛生,就像绿色的墙一般。右边就是参天大树,等于罩在头上的罩子。我们怀着特别的感情称之为森林的这座原生林,树木全是高大的,树冠既高且厚,所以我称它为罩子,比它低的那些,可以看到树下有黄光,个个就像粗的廊柱一样。我的视线不朝那个方向看而是照直前进。但是好像有个巨大的磁力发生作用,把我的心扭动得不能不朝那边看。然而又不能直线地看清楚那里,所以只好让视线从自己视野的右边一点一点地靠近,这时,发现了黑色的大家伙。我终于认清,那是濒死状态的〃大猴〃群。虽然吓了一大跳可是没有喊出声来,本想拔脚就跑,但是顾不上顺着〃死人之路〃往回跑,赶紧跑进那道绿墙。然而那里的灌木低矮,又立刻爬上削壁,靠在密生的交趾树老干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看到站在半空中的我这小家伙而爬上来救援的还是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二人帮。我的动机连我自己也不明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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