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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不明白-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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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改变主意,还是先找工作吧,如果我和雷蕾有缘,自然还会再见。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于心不忍,不能再坐以待毙,应该干点儿什么,就学车吧,也不难,还算一门手艺。

  我决定学习大货,拿个B本,万一哪天落魄了,还可以去工地开卡车,给人拉水泥送板砖。

 
  我在驾校报了名,先是进行指纹备案,一律左手食指,看来要是没有这个指头的人还学不了车,然后被安排去法培班上课,考试通过后方可上车学习。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怎么听过课,上大学时除了期末复习课上跟着老师划划书,其余上课时间都被我用来坐在教室后排看小说、趴在桌子上睡觉、躲在宿舍打CS,本来我认为自己不会再有上课的机会,没想到今天又坐到课堂上,还真没做好心理准备,特别是上课的第一天,我只带了交规书,除了听警察讲课,别无选择,上课还没半个小时,我已如坐针毡。教室里对号入座,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没到警察一目了然,缺课一节就不准参加考试,再难受我也要忍着。

  我看旁边的女孩正心不在焉地剪着指甲,就问她学的什么车,她说不知道,她来替人上课。

  第二天,我带着报纸去听课,报纸看完的时候快中午了,我突然发现,身边坐的女孩不是昨天那个了,换了一个人。

  第三天,一家公司让我去面试,我打电话让刘子替我去上课,刘子说正好明天没什么事儿。

  当晚我问刘子课上得怎么样,刘子说,坐你旁边的那女孩不错,你和她可以发展发展,我说我旁边的女孩天天换,你说的是哪个,刘子说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女孩,我说肯定又换人了,前三天一个是黑头发、一个是黄头发、还有一个是紫头发,刘子说,反正我觉得这个红头发不错,我说那好,明天是最后一天,我自己去上课,希望能遇到红头发。

  次日我来到教室,见座位旁边坐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女孩,戴着帽子,分辨不出头发的颜色。上课的时候,女孩摘掉帽子,我一看,是个寸头!

  我问你是来听课的吧,女孩说不是,是替人上课。

  已经是法培的最后一天,到底谁才是应该听课的女孩在我眼里更加扑朔迷离。

考试这天,我计划早些到考场,以便充分观察地形地貌,找个稳妥的地方把书藏起来,不会了就看一眼。我九点不到就出现在考场,教室外空无一人,我看时间尚早,就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抽完后,往教室里一看,一屋子人正坐在电脑前答题,一个警察坐在前面看着报纸,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掏出准考证一看,傻了,考试八点半开始,我给记成九点半了。

  我急忙喊了一声“报告”跑进去,警察问我干嘛,我说考试,然后拿出准考证给他看。  
你怎么才来,这都几点了,赶紧坐那答题去,警察指着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空座位说。

  我一屁股坐下,也来不及藏书,便按下开始键,准备答题,还有三十分钟。

  考题出乎意料地简单,四选一,都是书上原题,我屏息凝气,一通狂按,一百道题顷刻间被我搞定,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本想再检查一遍,却不小心碰了“提交”键,屏幕显示出“恭喜您通过考试,成绩100分”,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让我终生难忘 —— 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考满分,估计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一百分了。

  我满心欢喜地正准备离开,凳子却被后面的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刚才答题的时候我就感觉凳子在被人踢,只是没有理会,我转过头,刚要说你丫有病呀,可一看,我笑了,原来是她,雷蕾,一头红发。真是塌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雷蕾也冲我一笑,小声问道:高速公路上逆行扣几分呀。

我做了一个“六”的手势后扭过头,只听后面一声清脆的按键音,然后又传来“车辆在北京市内道路行驶时车速不得超过80公里,对吗”,我点点头,紧接着又是一声按键音。

  三十多声过后没了动静,我将身体尽量向后靠过去,轻声问道:还有吗?雷蕾说没了,正在检查。

 
  一声势大力沉的“回车”后,雷蕾捅捅我说,谢谢,99分。我伸出一个大拇指。雷蕾说,走吧。我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考场。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雷蕾说。

  “我也没想到,你是自己考试还是替别人考试。”

  “当然是自己考试了。”

  “课都是别人替你上的吧,自己从来没听过。”

  “你才没听过呢。”

  “我没缺过课。”

  “那我前天上课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原来刘子说的那个“不错的红头发女孩”,就是雷蕾。

  “我就那天没来,还让你碰上了。”

  “呵呵,我就那天来了。”

  “怪不得那么多题不会,跑哪儿野去了?”

  “不就问了你几道题吗,什么叫那么多都不会,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答的。”

  “那你自己怎么没考一百分?”

  “还说呢,就是逆行那道题,你说扣6分,我认为不该这么狠,扣3分就不少了,检查的时候给改了过来,成绩出来后就后悔了。”

  “你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嗨,这东西,过了就得。”

 出了考场大院,我问雷蕾:“去哪儿?”

  “回学校。”雷蕾向车站走去。

  “你在哪儿上学?”我跟着她。

 
  “干嘛?”

  “我找过你。”

  “找我干嘛?”

  “不干嘛。”

  “不干嘛干嘛找我。”

  “找你有事儿。”

  “什么事儿?”

  “衣服的事儿。”

  “什么衣服?”

  “就是上回我在佑丹侬买的那两件T恤。”

  “我早就不在那儿干了,有什么事儿你去店里解决。”

  “这件事儿只有你能解决。”

  “我?”

  “上次我买了两件,其中一件是买给女朋友的。”

  “那怎么了?”

  “可是我没有女朋友”

  “这关我什么事儿?”

  “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车来了,我走了,拜拜。”雷蕾上了车。

  “嗨,你是哪个学校的?”我在车下问。

  “有本事你就找到我。”雷蕾打开车窗,冲我摆摆手,做了一个鬼脸。

漂亮的女人总是招人喜爱,也说不出为什么,甚至对她没有一点了解,但就是情不自禁地喜欢。

  当学生的时候,我和老歪、刘子同时喜欢上一个女老师,不仅我们喜欢,全校男生,无论有几个女朋友的,都对她魂牵梦绕。

 
  女老师教了一门选修课,《英美概况》,每学期学生都要排队选她的课,选上课的学生故意考试不过,以便重修,多一次接触机会。因此她的课堂总是爆满,与多数课堂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对比,让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们自愧弗如。

  我有幸选上《英美概况》,听女老师用英语讲述文艺复兴、迷茫的一代、垮掉的一代,但什么都没听懂,只听到薄伽丘、海明威、艾伦金斯堡和凯鲁亚特等人的名字。

  听课的是清一色的男生,有女朋友的就骗女朋友说去洗澡,以此摆脱女友的纠缠,但下课后还是要和女友见面的,既然说去洗澡,就要有洗过的痕迹,所以,许多男生一下课就冲进厕所,把头发弄得湿漉漉地去找女友上自习,个别男生还要刮胡子、抹大宝、剪指甲、拔鼻毛。

  刘子曾经想尽办法让女老师下讲台来辅导他,企盼女老师在他的课桌前弯腰、低头,这样他的目光就会顺女老师T恤的领口射入里面,看到不该看的东东。那一次他的确是看到了,淡粉色的蕾丝花边包裹着两朵大花蕾,洁白得好似棉花糖,刘子说真想吃了它。这时女老师发现刘子的眼神不对,不是盯在题上而是自己的脖颈以下,好像对什么着了迷,色咪咪的,她忽然想到了为什么,于是挺直上身,将T恤从后面拽了拽,然后问刘子:懂了吗?刘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赶紧闭上嘴,这才没让哈喇子流出来。以后凡是有人举手示意没听懂,要求老师下来讲的时候,女老师都说:不讲了,谁让你刚才不好好听讲的。再后来女老师也下来过,这个时候夏天已经过去,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除《英美概况》外,该老师还教授大学英语,据说她带过的班级英语四级通过率全校第一。她上课的时候,我们就在对面教室上《弹塑性力学》,当时正逢夏天,她穿着超短裙、薄丝袜,伏在讲台上,尽显腰身曲线,玉腿修长,光彩夺目,套着薄丝袜,彰显性感,完全验证了丝袜是女人第二层皮肤的说法,身体散发的气味随穿堂风潜入我们教室,香气逼人,我们已魂不守舍。

  而我们这间教室的老师已是人老珠黄,她知道我们的心不在焉是因为对面教室那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为了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不顾夏日炎热,关了教室的前后门,斩断我们的视线,众人闷在里面四鼻子汗流,眼不见却心里惦记,恨自己的视线不能穿透墙壁。

  我们的老师还故意拖堂不下课,因为下了课我们就要趴到对面教室的门口,再回来上课时心都散了,所以我们总要等到对面女老师下课十分钟后才得以休息——这个时候她已经走出教学楼,但我们还会追出教学楼甚至校门口,亲眼看着女老师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才放心,更多时候我们是失望的,因为女老师经常被停在校门口的小汽车接走。

  后来,没等我们毕业,女老师就远走高飞,先于我们离开学校,去了哪里,无人知晓,但无论身在何处,如果她还教课,听她讲课的学生总会络绎不绝,如果嫁了人,婆家一定不错,如果出国了,肯定更新了老外对中国女性的认识。

北京的学校多如牛毛,找到雷蕾实在不易,但北京的驾校不多,而在这个法规培训点上课的驾校更不多,所以找到雷蕾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原来她和我在一所驾校,而且我们约了同一辆车。

  “看见了吧,都不用我找,你自然会出现在我眼前,把抹布洗了。”我和雷蕾学车前的  
第一项工作是帮师傅擦车,师傅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干点儿活是应该的。

  “我怎么这么倒霉,接着。”雷蕾递给我抹布。

  “怎么能叫倒霉呢,这是缘分,你不觉得咱俩准能好吗?”我在驾驶室里擦着车窗。

  “笑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没有,也不会和你好的。”雷蕾在车下擦着车灯。

  有男朋友了,这点我怎么没想到呀。“发什么呆呀!”雷蕾泼了一盘凉水在挡风玻璃上。

  师傅走过来摸了一把车身,说:“行,擦得挺干净,你俩都上车。”

  按规定,除司机外,车内只能坐一个人,但师傅还是让我和雷蕾一同坐进驾驶室,他说你俩看着点,前面有警察巡视你们就低头。

  驾校规矩繁杂,不让干的事儿多了,没几个师傅完全遵守,上面规定出车时禁止听音乐,可这个师傅偏听,好几盘磁带换着听,连席琳迪翁都有。

  上午结束时,我和雷蕾已经熟练掌握摘挂挡,师傅让雷蕾去食堂领三份饭,雷蕾看我一眼说,干嘛不让他去,师傅说我找他有点事儿,雷蕾瞟我一眼,悻悻而去。

  见雷蕾走远,师傅把我叫到跟前,蹲在地上说,我看你对人家挺有意思呀,我问我对谁有意思,师傅说你跟我装什么傻呀,你上午一个劲儿地套磁,以为我看不出来,跟你说,我都撮合成好几对学员了,从我这毕业的学员,不但拿了驾照,没过几天又领了结婚证,我说我还小,不到结婚年龄,师傅说你先谈着呀,就跟开新车似的,且得磨合一段呢,我说我是想和她好,可是她没有那层意思,师傅说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帮你约她,然后给你俩找个地方谈谈,我急忙从兜里掏出“中南海”:师傅,您抽烟。

  这时雷蕾拎着仨盒饭回来了,我接过饭,笑嘻嘻地说,噢,吃饭喽,雷蕾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至于嘛,没吃过饭呀。

下午开始练杆,雷蕾在车上练,我和师傅在下面看。师傅说一会儿你去趟厕所,回避一下,我把事情和她说了,你在人家小姑娘不好意思,我说行,我去大便,您慢慢说,没想到您经验还挺丰富。师傅说那是,退休后我就开一婚介所,牵线搭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雷蕾将车贴回库里,我上车撕了块手纸,冲雷蕾一笑,然后下车奔厕所走去,没屎也去蹲会儿,我需要冷静。

 
  快到厕所的时候,我回头一看,师傅正坐在车里,唇齿翕动。没想到都这么大的了,我的心跳还是踩了一脚油门——加速了。

厕所里,我捂着鼻子冥思苦想结果会怎样,无外乎两种结局,一是雷蕾把我撅回来,二是我们好得不能再好,至于如何好得不能再好,我想谁都清楚。之所以产生如此极端的两种想法,是因为在驾校的厕所解手,没办法不思想偏激。

  这里的厕所,让人充分加深了对屎的认识,过目便会不忘,砖垒的厕所,流水的学员,加之司机师傅长年累月工作于此,使用者虽多,却不见人打扫、收集,但并没有爆满四溢,  
那么大便去了哪里?我认为,一部分被屎壳郎滚着上了大街——冒充了迷彩小吉普,还有一部分被苍蝇和它们的孩子吃掉了,余下部分被来此一解的人不慎踩走。

  离开的时候,我看了看鞋底,还好,什么都没有。

  以上描写有伤大雅,姑且不表,离开厕所,言归正传。

  我回来后,师傅冲我挤眉弄眼,雷蕾同意了。

收车的时候,师傅把我叫到一边,说我给你约好了,你俩在我车里谈,给你钥匙,回头把门给我锁上,我可事先说好了,只需聊天,不许干别的,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你们想什么我都门儿清。

  我说师傅您放心吧,不会发生您想的那种事情,师傅呵呵一笑,说我想什么了。我说您什么也没想,是我多想了。

雷蕾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室里,我尴尬地打开车门,坐在司机的位置,不知从何说起,刚才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全忘了,只好干咳了两声,掏出烟问雷蕾:“抽吗?”

  雷蕾笑了:“你要是没话说我可走了。”说完打开车门。

  “别走,有话,特重要。”

 
  “那你说吧。”雷蕾又关上车门。

  “今天师傅和你说什么了?”

  “我倒想知道你和师傅说了什么。”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我告诉过你,我有男朋友了,我们感情很好。”

  “那没关系,有了可以再换,好了可以再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什么意思?”

  “即使你天天吃鲍鱼龙虾,也会有厌倦的那一天,不如换个口味,哪怕是拍黄瓜、拌腐竹。”

  “你是什么?”

  “尝了才知道。”

  “我要是不想点你这道菜呢。”

  “如果你想在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碌碌无为而悔恨,就……”

  “我还没到保尔?柯察金那份儿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我没关。”

  “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机会已经给你了,看你怎么把握了。”

  “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一棍子打死。借我手机用用。”

  “你没有?”

  “我的没电了。”

  雷蕾掏出手机给我。

  我拨了自己的电话,然后手机在我身上响起,雷蕾一把抢过她的手机:“讨厌吧你!”

  就这样,我搞到了雷蕾的电话。

师傅可够大意的,居然把钥匙留在车里,到底是公家车。

  雷蕾见我打着车:“干嘛你要?”

  “带你兜兜风。”

 
  “你行吗?”

  “把吗字去了。”我放下手刹,准备启动。

  “等会儿,我下去,我还年轻。”雷蕾不放心。

  “你在车上我才安全,快撞上的时候还能帮我踩脚刹车”教练车在副驾驶的位置安装了刹车,便于师傅操控。

  雷蕾忐忑地把脚放在刹车上,自言自语:“连安全带都没有,唉!”

  “坐好了!”我踩油门,松离合,汽车晃荡晃荡地启动了。

  车被我开出停车场,像个酒鬼在训练场里东跌西撞。

  “把稳方向盘,眼睛往前看,别东张西望,尽管你身边坐着美女。”雷蕾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脚搭在刹车上时刻准备着。

  原本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就这还觉得眼睛不够用,让雷蕾这么一说,反倒觉得没必要如此聚精会神。“美女能来点儿音乐吗?”我说。

  雷蕾打开收音机,音乐台播放着梁咏琪的《短发》,伴随汽车前行。这时雷蕾对着室内反光镜,用手拢住头发说,“你说我留短发好看吗?”

  “不好,太傻,别学梁咏琪装天真。”我一边看效果一边评论。

  “看前面!看前面!”雷蕾指着前方突然喊道。

  我转过头,一个猛打轮,车身与路旁的一棵杨树擦肩而过,真他妈险。“我算明白交通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了,出事儿的时候车里肯定都坐了女人,跟装了炸弹没两样。”

  “行!那我下车!”

  “下吧,我没拦着你。”

  “停车!”

  “不停,有本事就跳下去。”

  “别以为我不敢,我可真跳了啊!”雷蕾打开车门。

  “跳啊,用不用再快点儿。”我加大油门。

  “我才没那么傻!” “嘭”地一声,雷蕾又将车门关上。

几圈下来,我已经相当熟练,各种障碍也能随心所欲地通过。这时雷蕾的脚从刹车上抬开,她说:“能再快点儿吗。”

  我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挂了五档。

  月亮升起,天色渐渐黑下来,我把车停在路边,鼓捣了半天,终于找到车灯开关,前方  
道路被照亮,我重新启动汽车,将油门踩到底,瞬间就已风驰电掣。

  突然,我一个急刹车,车熄火了,四周安静寂静,月光透过挡风玻璃洒下来,照在我和雷蕾的脸上,她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一把搂过雷蕾,强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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