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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1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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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 ”
  “你不用翻白眼,你一点也没有老实广
  “哎呀,大兄弟,· · … ”
  “住嘴,往后不许你这么叫我:”
  “我要是点名道姓的,不礼貌吧?”
  “我是治保主任,就叫我治保主任!”
  “唔,我说高主任,往后您得多帮助我呀口”
  “我这会儿就帮助你哪!管制你,监视你,强迫你劳动.就是帮助你。只要你低头认罪,重新做人,就有出路;要是想使点手腕,钻点空子,占点什么便宜,那是自走绝路。新中国是铁打的江山,谁都不用想动它一根毫毛,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
  “啊… … ”
  “走,回家去干活!”
  歪嘴子拖着腿,朝街里走;他想回头再看看高大泉,可是没敢这样做。
  高大泉盯着那个可恶的背影正出神,忽听对面一阵大笑,抬头一看,街那边站着朱铁汉。
  朱铁汉一手提着一张大红纸条,像张开的翅膀,像挂上了飘带,朝这边飞奔而来,他一边上台阶,一边笑呵呵地说:“我在那边站了好大工夫,这边演的戏,全看见了,真有意思。歪嘴子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骨头都酥了。”
  高大泉说;“对这号人不狠不行。”
  朱铁汉说:“要论狠,我也够狠的了,可是他总不像怕你那样“旧我。”
  高大泉说:“都怪你总爱吹胡子瞪眼。瞪眼解决不了问题,往后得讲究讲究对付这种人的办法啦口”
  朱铁汉举着红纸条子说:“你瞧瞧行不行。这是我和姜老师一块儿编的,”
  高大泉接过一看,上联是“翻身不忘共产党”,下联是“幸福感谢毛主席”,就连声说:“好,好!”
  朱铁汉说:“我觉着也挺够意思的。”
  高大泉说:“我比你在旧社会多活了几年,从水泊梁山到芳草地,一干多里,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有些事情我比你体会得深一点。我们的世世代代,都没有尝过这种幸福。你瑞芬嫂子的爸爸,熬到了解放的大门口,都没有赶上。咱们这一辈人,赶上了新社会,当家做主.扬眉吐气;今天很幸福,远看有奔头,永生永世不能忘了党,不能忘了毛主席。所以我说,这副对联表达了咱们翻身农民的心里话。”
  朱铁汉笑笑说:“你的脑瓜是比我好使,想得深。”高大泉沉思地摇摇头:“光想到这儿不行,还得往深处想。我这回带着家小,从山东回芳草地,光想过过翻身以后的美日子,享享人民坐天下的福气。经过土地改革,入了党,我才决心把自己这一百多斤交给党生这些天,看到咱翻身农民这股子往前奔的劲儿,更给我加了油。咱们一定要按照罗旭光同志讲的那样:干革命不歇气、不停步,接着往下闯 ”
  朱铁汉也激动起来,说:“我的脑瓜没有你机灵,可是,心,跟你是一样热的。.等上级领导的新指示下来之后,你就看我朱铁汉的行动吧!”
  一伙子青年唱着歌,从村公所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三“示威,;
  正当翻身农民对新的生活满心欢喜,对未来的前途热烈向往的时候,天门区召开了一次特别引人注目的村干部联席会。在这个会上,区委书记王友清亲自布置生产,号召搞起一场“发家竞赛”的热潮。
  这个消息立刻在芳草地传开了。每一个庄稼人都在心里边掂着分量、打开了主意。
  三天后的一个暖融融的上午,芳草地几个当家理事的男人,凑到高台阶下边,兴致勃勃地聊夭。这儿避风朝阳,居高临下,既能看到大街小巷的人来人往.又能燎望野地的风光景致。他们有的靠墙蹲着,有的背着粪筐站着,六七根长的短的烟袋,一齐抽起来;团团缕缕的白色烟雾.在他们头顶上那棵老槐树的枝权间盘旋着,消散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苦辣的味儿。
  他们先是山南海北地乱址一通.逗几句成年人有分寸的笑话,很自然地又扯到区里召开的那个会议上了。在场的大多数是中不溜溜的户,往前奔日子的心很强,“发家竞赛”这个口号对他们很有刺激性。因为一些微妙的原因.他们却把折腾了三天三夜的心事隐藏起来,专门借题发挥,评论别人。他们从东庄谁家盖新房,西庄谁家娶媳妇,谈到在新政策的发动之下,芳草地这一百多个门口,哪一户能发象,哪一户会立业.这个题杖在他们中间引起了普遍兴趣。
  
  这个说:“咱芳草地最有指望的是周士勤。怎么说呢,人家过去有底子,又是村里最全套的庄稼把式,憋了半辈子要发家没有发起来,如今赶上了好时候,他还不干一场。”
  另一个说:“要我看哪,朱占奎比周士勤要发迹得快点儿。论底子虽说不上厚实,人家是翻家户,两口子又年轻力壮,老爷子有计算,来个趁水和泥,一下子就起来了。”
  “我看还是底子重要。过去底子最薄的庄稼院,也是破家值万贯的.两手空空的翻身户,顾了吃顾不了穿,缺这少那的,要过好日子难哪苦”
  “你不知道共产党是专门帮助穷人的吗?他们心气高,腰杆子硬,有人有力,咬着牙闹腾一年,准得翻上去广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几个人推崇周士勤,几个人赞成朱占奎,各有理由,可惜又都觉得这两户有点儿美中不足。
  这当儿,从街里走过来一个人,五十开外,小个,干瘦,黄脸,肿眼泡;他跋拉着鞋,掩着破棉袄襟儿,无精打采地站在旁边听了听,猛地一拍屁股,往前跨了一步说:“诸位,你们别磨嘴皮子费唾沫了,全是废话,没用!”
  人们一看说话的人,是外号“滚刀肉”张金寿。这个不务正业的人.在土改的时候,入农会组织不够格,就痛哭流涕,发誓要“败子回头”,到最后一批才算勉强地给吸收进去了。土改以后,在一些人跟前,他就自称是芳草地的“头号”贫雇农,大事小情,他都想插一手,显摆显摆他的光荣身份.他混了多半辈子.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可是好的东西他吃过,好的衣服他穿过.坏的事情他干过;只要谁惹着了他,不论穷富,他都一齐“划拉”.庄稼人家都讨厌他,又不敢得罪他。所以这会儿他一插言,多数人就没有接话茬。也有几个人为了迎合一下,就装出一种挺注意、挺好奇的神态,想听他的下文,还故意凑热闹,朝他嚷咦起来.“说我们废话,你有什么高见哪?”
  
  “说说吧,给我们开开耳目哇!”
  滚刀肉抹了一把鼻涕,然后两手叉腰,细脖子一伸,大嘴一咧,像吵架似地喊着:“不是吹牛,芳草地谁家柜里锁着能打几斤酒的钱,我全清楚,慢说发家创业.我提两个人,你们准得赞成。第一个是秦富,第二个是高大泉。要论起发家来,谁赛不过他们俩。为啥这样说呢?我听过“三国’评书,看过“三国’戏,那里边讲,创业要靠天时、地利、人和。论起这三条,秦富,高大泉都占着。眼下是比赛发家的社会,上级这样倡导,谁能过好日子,就吃香,这是天时。秦家原来地亩就不算少,土改一分一垅没动他的;高家全是新分的,四口人十七八亩,这是地利。人和呢,更是明摆着的事儿,秦家大儿子跟他爸爸一样,是个楼钱的主儿,二儿子在外边做事,三儿子也顶用了;高家哥俩有打里的、又有打外的,娘儿们能过日子。你们瞧瞧,这三条厉害不厉害?秦、高二位谁先发家,咱们不敢说,反正往后的芳草地,娘儿们爷儿们都得瞪大眼珠子瞧这两家争雄了。这一点我寿二爷要是看错了,张字倒过念,眼睛扒过来让你们当泡踩!”
  好几个人,因为赞成加上奉承,有的拍手,有的顺嘴,连声说好:
  “寿二爷今个没喝多,这几句话挺有见识 ”
  “这两家确确实实像一块有雨的云彩,芳草地的首户肯定让他们了!”
  在这伙人里只有一个人没吭声奋还轻轻地摇了摇脑袋。他叫秦恺,四十多岁,淡眉细眼,清瘦而结实,别看他一副和和气气的神态,头脑清楚,办事认真,有时候好讲几句公道话。他对事情的一些看法.在不少的庄稼人心里边是很占地方的。滚刀肉一见此人不以为然,立刻把两只小眼睛瞪成了三角形,接着一个急转身,冲着秦恺喊起来:“喂,怎么着,你看爷儿们这眼睛没水儿吗?”
   吕
  秦恺微微一笑,说:“你摆的这两家,论实力是不简单,要是拚命干.都能发家,当个首户也不费难· ,· … ”
  滚刀肉忍不住脸一仰,嘴唇一伸,挺得意地说:“这不结了,寿二爷说话,一星唾沫一个钉!”
  秦恺说:“慢着,要紧的不在能,而在成。芳草地的人谁不知道,这两个人对发家过日子一个是不敢,另一个是不千哪!不敢.不干,又怎么成呢?”
  旁边人一听,觉着这话有理,有的又拍起巴掌,顺起嘴唇,有的表示十分的惋惜:
  “秦富这个人计算半辈子、熬了半辈子,盼发家盼个眼红;好不容易赶上新社会,遇到了好时候,能发家了,怎么又不敢了呢?” “高大泉这个人不是更让人猜不透吗?秦富因为打骡子马惊,怕露富,怕再来个土改;高大泉是党里边的人,为啥又不干呢?” 秦恺见滚刀肉不服输,鼻子哼哼着要走开,就用一种又像讽刺,又像开玩笑的口气问他:“我说寿二爷,你自己说是头号贫雇农,如今政府号召发家竞赛,_你得起个模范带头作用啊! ” 滚刀肉并没听出这番话里有什么恶意,反而因为听到“贫雇农”这词儿很舒坦.所以美滋滋地一晃脑袋,说;“我呀,实话告诉爷们吧.发不了,我也不发卫”
  秦恺故意追间:“为啥呢?是像秦家那样不敢,还是像高家那样不干?”
  滚刀肉连连摆手,很认真地说:“都不是。你们想想啊,这个世界东西南北是方的,总得有穷有富;要是大伙都发了家,等到第二次闹土改,谁参加贫农团,谁张罗搞平分的事儿呢?” 这句话本来既可以当笑话说,也可以当笑话听,可是由于是从滚刀肉嘴里蹦出来的,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着都十分别扭口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哑了场,空气变得紧张了。秦恺这个人在一般情况下爱说公道话、爱办公道事)七。可是
  他又很会瞻前顾后,掌握分寸,留有余地,见好就收。.当他发觉滚刀肉对大伙儿的表情有几分要吃心的样子.就故意打岔.逗大家说话:“天气这么暖和,一点风都不刮,是个啥年头,还有点拿不准哪!… … ”他说着,一仰脸.又把话收住;抬起那只拿烟袋的手,遮着眼上的太阳光,朝野地瞧望一阵儿,忽然说:“你们瞧,西官道上那是谁来了?”
  大伙儿一齐往西官道那边看去·
  寒冬的平原,显得又平展又空旷,留着高粱茬子的垅沟,摇着枯草棵子的坡坎上,残存着条条块块银白的冰雪,西官道,弯弯曲曲的像一条土织土染的布带子。就在这黄布带子上,跑来一匹大牲口,虽说离着挺远,看不清是骡是马,却可以瞧见那一榴土烟前边,一闪一闪的乌黑毛色,还有高壮的个头。大牲口背上骑着一个人,摇晃着身子,悠然地甩动着缀绳头;一会儿被丛林遮住.一会儿绕过破砖窑,一会儿又穿过大坑的石桥,进了前街。这边的人没有看出眉目,就又装上了烟,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起来:
  “准是上边来的人。”
  “如今公家人都骑自行车,哪有骑马的?”
  “还许是谁家买了牲口吧?”
  “眼下就能买得起牲口的主儿,谁有胆子开头一炮哇!”
  … … ,。 -…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听见那个从南街通向这边的小胡同里响起一片乱哄哄的声音;随着声音,一群孩子和几个成年农民拥着一个牵大黑骡子的人走出来。高台阶下正观望着的这一伙,看到那个牵骡子的人一露脸,几乎全都大吃一惊。
  牵骡子的人五十岁的样子,块头不小。他头戴一顶破毡帽头,两个护耳朝外张着,上边还缝着两片被虫子咬光了毛的兔皮;身穿一件老羊皮袍,腰间束着一条蓝色搭布,撩起皮袍的前襟儿,掖夕O
  在搭布上;脚上是一双纳着云字的“老头乐”式的大棉鞋。他走着,故意挺着胸脯子,那张像老窝瓜一样的脸.七.还有那两只又圆又小的眼珠里,显示着又自得、又有胆识的神气。他一手牵着牲口缀绳.一手不住地摸索着大骡子肩上的鬃毛,一边走一边在人群里左瞧右看,笑着对那些向他提问价钱和岁口的人答话儿。滚刀肉站在一旁,眯缝着两只三兔眼,有几分疑惑地看了看,忽然一拍屁股,“嘈”的一声跳上前去,一边推开挡着路的孩子,一边高腔大嗓地喊起来了.“冯少怀,是你呀! 这大骡子贵姓啊?借来的,还是哪儿的?”他说着,翘起脚尖儿,抱住骡子的脑袋,假充内行的样子,一手抓住骡子的上嘴髻,一手瓣开骡子的下嘴唇,他的脸几乎都快贴在那骤子的牙上了;看了一阵儿,撤开手,往破裤子上蹭着沾在指头上的粘沫子,顺着舌头说:“六岁口,正当年。好牲口,好牲口,咱芳草地还是独一份儿!”
  冯少怀大模大样地说.“管它好坏,反正对付着使吧。”
  滚刀肉故作吃惊的样子说:“噢,听这话音,大骡子是你买来的了?”
  冯少怀向他含蓄地一笑,又吃喝两边起哄的孩子:“靠边点,靠边点。先说下,踩着谁我可不管哪]”
  滚刀肉在牲口和冯少怀的屁股后边追着,一连声地说:“真是船破有底儿呀互说用牲口,就像变戏法似地拉来了。少怀,你那院子里又是骡子又是肥猪;我呢,我那院子里,除了墙窟窿里边的老鼠,没有带毛的。这可太不平等了。咱爷儿们先说下,用牲口使的时候,我可到你那儿去牵!”
  冯少怀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住脚步,眨了眨眼,话外有音地拉着长声说:“这要看怎么讲啦!要像有的人那样,恨着我,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凑条件.要把我提拔到富农的爵位上才解气,这种人要使我的牲口,哼,对不起,没门儿;要是论乡亲哥们儿,咱们不错,只要你看得起我冯少怀,行啊,有急事儿,我不用也济 -一,; 。 。 。 。 。 。 。 。 。 。 。 ; “口叨月叨口口目..叭.禅峪币侧,…
  着你!”
  上改运动初期,以高大泉为首的“伙贫雇农,主张把冯少怀划成佃富农.滚刀肉也是跟着喊的一个。别人这徉主张,是根据冯家的剥削量,还有他一贯的政治态度;滚刀肉却是怕地富划少了,自己捞着的油水少。因为这一层关系,滚刀肉对冯少怀刚才这番话的反应,一会工夫变了两次:听到前边那句,他把脸皮绷得像鼓,听到后边的,又把嘴乐得咧成瓢。他拍着冯少怀的膀子,说;“天下是无奇不有,咱芳草地怪事最多:应当上场的偏偏不上场,不该上场的倒抢先登台了。又佳怪人家说你是个敢闯险的贼大胆。名T 。 ’虚传,我算服啦!”
  冯少怀又朝他笑笑.
  高台阶下边那几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用不同的眼光旁观了一阵儿,也凑过来欣赏这匹确实惹人喜欢的大牲口。当时这r 一带农村由于解放前夕国民党抢掠,反动地富的滥杀和拍卖,畜力非常缺乏,大骡子大马更少有。添置这么重要的产业本来就是大事J 匕,何况添产业的又是这么一个特殊人物呢
  冯少怀在芳草地的确够上一个“冒险家”了口二十五年前,当他从山东逃荒到这儿,光杆一个,拳头里摸着两把指甲。他有胆子,敢大包大揽地一气租下地主的一百多亩地.他会耍手腕,专有一套剥削短工、克扣亲戚的办法口这样,不几年他就成了一个有根有底的庄稼院的主人。这个冯少怀,为了捞点“外快”,又敢跟歪嘴子争夺一个有家私的地主小寡妇,打了一场没头没脑的官司.虽说使他伤了筋动了骨,家业败落下来,在芳草地仍然能够硬棒棒地立着。同时,他像一个输了大赌注的赌棍,越输,跟别人竞争的心思越强。
  土地改革运动中,工作队和农会的内部对于把他划成佃富农还是富裕中农有争论。他闻到讯以后,立即发动了全面的攻势,找这个哀求,找那个讲理,软的硬的一齐使;他还跑到西官道上截
  住下乡巡视砚作的县长谷新民坐的吉普车。凭着他敢胃风险的胆子,多弯善变的脑瓜,还有那条如同安装着滚珠轴承一般的灵巧的舌头,最后使一部分工作队员和土改积极分子都成了“被告”; 他成r 主时良多人意想不到的胜利者口经过这场大惊大险之后,芳草地那些知道底细的人都以为他往后会安分守己地过日一了,没想到,区里的大会刚开过三天,“发家竞赛”的精神刚一贯彻,他又用这样一种惊人的气魄、难以捉摸的神态,突然间出现在庄稼人面前!
  这些小庄稼院的主人们.围着大骡子观看着,议论着。那骡子在人群里摇头摆尾,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它哪里会知道,在目前这个特殊的时刻里,它突然出现在芳草地,撩拨了多少人的心哪!与其说人们在品评牲口,不如说在品评牲口的主人。有的人用手摸着骡子,眼睛却偷偷地在冯少怀的脸上察颜观色.揣摸着他的用心。
  忽然,一个壮年人站在远远的地方,大声地喊着一个青年:“走吧,走吧,牲日就是牲口,你去看它干什么?”
  青年一面朝人群这边走,一面说:“我想看看他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壮年人说:“没什么好药,全是耗子药、脚气药,外带着狗皮膏药 ”
  一阵轻蔑的嘲笑声,爆发在路边上。
  冯少怀扭头一看,那边站着一伙子翻身户;心里不由得一沉,赶紧回过脸来,那副得意的神气已经减了大半。
  就在这个时候,从村子东头走来一个人。他细高的个儿,微红的脸膛,鼓鼻梁,两只角膜上带着血丝的眼睛,左右地看着,好像在审视着一切口他披着黑棉袄,里边那件破旧的粗布褂子被汗水贴在胸上,裤脚扎着鞋护扇,上边站着黑泥巴;一只胳膊下挟着一卷报纸.一手捏着一封拆开的书信,急急匆匆地往前跨着脚
  步。
  一个在街上推碾子的女人,有几分讨好地招呼他:“张村长,没出门呀?”
  接着,一个抱孩子的老太太隔着半截子墙头喊他:” “金发大侄子,屋里暖和暖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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