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梨树,皆已结果。两人坐在一棵树下,久久不言语。这地方是斜坡,前面树上的沙
梨弯弯的垂在她面前,青青肿肿的。宁静把它撷了,用衣衫抹抹,“嚓”的咬一口。
她望着林外远远的地方,悠悠地说:“我爸爸告诉我,这地方本来叫北大荒,
没有人烟。因为那对山东常常发生旱灾,连年饥荒,许多人便扶老携幼,大箩筐小
布包地来了。看见这里沃野千里,无边无际,便决定留在这儿。因为土地并没有主
人,谁第一个铲下锄头,那片地就是谁的。所以我祖上这儿种种,那儿种种,留下
这大片大片的田和大座大座的山给俺们后代。”她想那真是伟大的年代,山东人迁
移到北大荒,开垦土地,生儿育女;一犁春耕,百谷秋成。渐渐地立地生根,成了
东北人,这里就是他们老家。那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喜欢她说话时的表情,单薄而没有名堂,担着梨忘了吃,梨肉上都泛锈了。
千重拾起一根树枝,在一小片秃地上写起字来。宁静也拾一根写着玩。她写
“千重”,他就告诉她平假名是这样的“ちえ”;她写“宁静”,他也写道:“ネ
イセイ”。他又教她“早安”的平假名是:“おはよろ”,“山”是“やま”,
“我”是“わんし”,“他”是“かれ”……
宁静拄着树枝听他讲。他写得非常专心.她觉得他不大讲话,可是做什么都专
注一致,无论什么事,只要他一做,他就全心力都在那上面,整个人整个魂都在里
头,甚至吃黄豆,吃萝卜,或者恋爱。
宁静呆呆地望着那满地海米似的字。她学过日文,日本人来了有多久,她就学
了有多久,可是从来没有用心学,因为她不肯。最熟的自然是“国民训”,还有康
德皇帝的诏书。每天上学在广场升旗时就要背,师生俱穿着划一的“协和服”,向
着红蓝白黑满地黄的国旗背,向着康德皇帝的相片背,朝着天照大神行礼,朝着东
方行礼……宁静突然不耐烦起来,“喀拉”一声,树技竟让她压断了。他约莫觉察
了些,一声不吭,撂下树枝,牵她下山去。一路上更是无话可说。
第四天,客人皆告辞回奉天,临行鞠躬行礼的甚表谢意。千重抓空儿问宁静道:
“什么时候再见你?”
宁静咬咬下唇,想说:“我再也不要见你了。”又舍不得。万一他信以为真呢?
万一他真不找她了呢?
千重脸上打个问号,深深瞅着她,她还是说:“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严,大雪江河凉,冬至不行船。小寒在三九,太
寒就过年。”
东北冷得早,八月节过没几天,泰半已加上毛衣华丝葛夹袍;北风一起,大大
小小俱换上棉袄棉袴乌拉鞋,男的戴毡帽,女的围围巾,炭火盆儿烘得一室暖烘烘
的,纷飘的炭灰沾得头脸皆是,一抹一撇黑。
赵家的院子积雪盈尺,萤白的雪铺在树丫杈上、屋檐上、梯阶上,好像不知有
多少思凡的云,下来惹红尘的。
宁静懒懒地歪在炕上看《红楼梦》,是第七十八回晴雯刚死。贾政却把宝玉召
去为林四娘作挽词…… “独宝玉一人凄楚,回至园中,猛见池上芙蓉,想起小丫
鬟说晴雯做了芙蓉之神,不觉又喜欢起来。乃看着芙蓉嗟叹了一会……”宝玉拟至
灵前一祭,“……因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鲛彀一幅,楷字写成,名曰芙蓉女儿诔…
…”读至此处,宁静心中凄惨,掩卷一掷,牛皮靴咯噔一声落地。她想就只为此,
晴雯也非是芙蓉之神不可了,先有意后有名,名后又有无限意,这番却怎样都命不
了名了。
宁静唏嘘一声,来至厅前,只见院中梅花开放,一朵枝头肥,绽绽吐馨香,也
不管外面天寒地冻,踏雪来至梅前,殷殷观赏起来,不觉痴了,又愈发思念千重。
没见面有四个月了,倒像天天都见到他。总有那么些东西叫她想完又想,想之不尽,
落得惆怅而已。
痴想间,正在扫雪的二黑子迎进尔珍,宁静才醒过来。尔珍放寒假回乡下,三
天两头就往宁静家跑,两人窝在炕上咔嗒牙。
房里的炭火盆儿旺盛地烧,一枚枚炭红得透明,像永远不会灭。宁静拿着火钳
子拌拌拨拨,尔珍看她今天分外沉默,不便先开话匣子,只愣愣地一旁瞅着。宁静
腮颊亦红彤彤的,眼眶像汪得出水,只一手托腮无情无绪地搅,身子控得低低,以
至两只椅脚老不沾地。她着黑底缕金牡丹袄儿,黑直裙,黄牛皮靴,靴带从脚尖起
交叉穿行至膝下,靴跟为轴,脚板一径画着半圈。尔珍不禁入神。宁静是最使她着
迷的女孩儿,然而总是待她淡淡的。
宁静撂下大火钳,轻声说:“饿了。”衣柜里取出一袭黑绒狐狸皮小翻领斗篷
披上,拨帘而出,顷刻即返,托着两个土豆儿,埋在炭灰里煨着。她静静地做着这
些,把尔珍憋得闷闷的,再也忍不住,于是问道:“小静,你啥事儿闷不溜丢儿的?”
宁静头微摆着,两根辫子花裙子上左拂右拂的,想起张贵元不久前请她吃水豆
腐,倒要回请他女儿才好,便道:“你明天来好了,我做小豆包你吃,今儿心里不
痛快,老想躺着。”
下午宁静还是歪在炕上读《红楼梦》,盖上黑斗篷,一只脚提登着吊在炕侧,
浪荡荡地曳着,读至黛玉指点宝玉祭文该修改处,为咒紫鹃事纠扯一阵,“宝玉道:
'我又有了,这一改恰当了,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
'黛玉听了,陡然变颜,更有无限狐疑……”忽听得窗上噗的一响,骇了一跳,等等
并无声息,正要读下去,陡的又是噗一响,只得起来,一看窗纸上印上两剪雪影。
窗纸是窗槅外糊的,因天寒落雪,若糊在里面,雪水容易滞于槅缝,把窗纸霉
坏。因此那两剪雪影正慢慢往下滑。
宁静以为是小善淘气,搘窗外望,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来,墙头上露出一个人
头,戴毡帽的,她吓得缩了手,窗户砰地闭上,仍不安心,好奇地又揭起看,这一
看看出是千重,真是惊喜万分,更觉诧异,一颗心乓乓乒乒撞起来,忙披了斗篷出
去。
千重看着她及地斗篷鼓胀如帆地浮雪而来,真觉恍如隔世,白皑皑的雪是他们
相逢的边际。他一时百感交集,跑着迎上去,百感只化得一个喜字。两人相笑不语,
他凝进她眼里。
半晌,宁静道:“怎会来的呢?胆子真大,也不怕炮手看见打你。”
千重独笑。
两人又叙片刻,才发觉都站在雪地里,好在这儿地段偏僻,没什么人,欲邀千
重进屋,又觉不便。宁静说:“这么着,你搁这儿走,到村后河套等我,要躲着。”
她回家到门房找老伙儿生福,说要坐爬犁,生福不以为异。依令把马儿系上坐
箱,拉到河套,就坐预备驭马。
宁静道:“我自己来,你回去吧!”
生福耳背,宁静大声重复一遍,他便蹒跚回去了。
千重打石后出来,宁静笑着招他,不料飕地人影一掠,小善已端正正坐在坐箱
上,嘻嘻猴笑道:“我也要玩!”
宁静急怒攻心,吼道:“小挨刀的,你给我下来,当心我揍你,你下来不?”
小善瞥瞥千重道:“姐真不够意思,跟人家玩不跟我玩,看我回去告诉去。”
宁静气得把头一梗,有点紧张,语音都抖抖的:“王八犊子,你不下来是不是?”
小善闷着头直摇,宁静拽出马鞭,“唬”地一往小善身上抽,抽在厚衣上并不
痛,她唬地又抽一鞭,辣辣地扫过他腮颊须,他捂着脸“哇”地放声大哭,宁静要
再抽,却让千重挡住了。小善下来哭哭啼啼地回家去。
宁静雪地上怔半天,最后噗嗤声,坐到坐箱上。千重强笑,踢坐箱道:“没有
毂辘呢?”
宁静一张脸冷冷拉拉的,不接碴儿。
坐箱西边贴幅大红对子:“车行千里路,人马保平安。”千重念着,不知是什
么感觉。
河面结冰,像一条长长晶晶的白玉带,两旁树林簌簌后退,树上叠雪,如白珊
瑚,有那常青的,则透出湮远的一点绿意。宁静策马驰骋,及出微汗方止,挨在千
重怀里,随马匹骀荡而行,坐箱在冰上缓缓滑翔。
千重揽紧她的肩膊,心里绞痛着,忽听得嘤嘤哭泣,低头一瞧,宁静脸上早已
爬满泪痕,眼眶红红的,眼睫一扇一扇尽是芭蕉雨露。
他揽得更紧一点儿,道:“你不用担心。”
她微微摇摇头。
宁静头微仰着,雪花飘飘,在她眉间额际淅淅溶溶,仿佛许多的冬季,到处留
痕。
千重看着她这一身装束,像大漠草原上的部落小郡主,楚宫腰,小蛮靴,心里
喜爱,又拥紧一些,他要自己永远不忘记此刻偎依的感觉。
宁静捻着他棕色袄上的算盘疙瘩,捻得起劲,一面说道:“你怎么来的?”
“坐火车到营盘,订旅馆,然后骑驴垛子来。”
“驴垛子?”
“唔,跟一个庄稼人打商量,付他钱载我一程。”
宁静想他费这许多周折,为来看自己一眼,可知这份心了,不觉甜丝丝笑起来。
接着问:“怎么跟家里说的呢?”
“跟朋友合计编谎,说到他家里住。”
千重的右手食指抚巡着宁静的鼻梁,抚着抚着,说:“我最喜欢东北人的鼻梁
骨,突出那么一点儿。”
“那才难看呢!”她说。
“不,它有它的作用。好比两人吵架,一方孤掌难鸣。一方却有很多人帮着呐
喊助威,这鼻梁骨,就有那群人的作用。”
她噗嗤笑道:“哪儿来的这许多理论……”
千重不等她说完,俯低轻吻她额角,一片雪花在他唇间溶解,像一整个雪季,
化于唇温。
两人玩至天晚方回。雪已停了,宁静把爬犁泊在家后门附近,向千重道:“你
驾这爬犁到营盘好了。”
千重摇头道:“不,我驾它到营盘没法儿安顿,你在家也没法儿交代。我走路
去好了。”
“不行,这儿到营盘得两三个小时路,现在漆老黑的,怎么可以?”
千重下来拍去身上的雪糜说:“不可以也得可以。”
“你要是真要走,我宁可你住到我家里,事情闹大了也由它。”
千重拉着她的手,凝住她的险道:“小静,你别跟我僵(读降),你让我永远
记得自己是从这儿走回去的,好不好?”
宁静听出他的话有别意,好不辛酸,遂道:“那,我去替你拿盏灯笼。”
她不愿惊动屋里人,由千重帮着攀上墙头,再拣一处有树的下去。千重在墙外
听见啪的着地声,和唏唏擦擦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里很怕她再也不回来。
宁静找着一盏留作过年用的油纸灯笼,点燃烛火,飞快赶回去,半路却碰见厨
子祥中。
祥中道:“咦!小组,回来了,老爷二太太问起你呢。”
宁静心虚,忙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大概晚饭吃过了你还未回来,有点着急呗!”
他看宁静提着灯笼,紧接着问:“怎么,小姐,又要出去呀?”
宁静含糊道:“路上拉了东西,去找去。”
“用得着我吗?”
“不,不用了。”
她打后门出去,见到千重,已冷得牙格格的,千重道:“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把灯笼递给他,两行泪已流了下来。
千重望她半晌,为她拭去,又为她拍拍发上肩上的雪花,不知道该怎么好,惟
有说:“你回奉天我找你。”
宁静点点头,千重始离去。才踏出一步,又回头道:“小静,那么久,你还没
喊过我。”
宁静低下头,又抬起来定定瞅着他,轻轻唤道:“千重。”随即微笑起来。
千重亦笑笑,安心走了,每一步深深嵌在雪地里。宁静一直目送他,一直牢牢
地盯着他不放。北风唬唬地摇动天地,把她的斗篷卷起高高,远远的红灯笼也晃呀
晃的,上面黄的“吉祥”二字仿佛在朝她笑,愈笑愈远,愈远愈模糊。灯笼偶
尔会转个角度,是千重朝这边眺,然后又飘飘萧萧,飘飘萧萧,像小萤火,在独自
飘归。
次日清晨,宁静感到喉干舌燥,四肢无力,知道不妙,稍清醒些,便千头万绪
都涌了上来,想起昨天的乍喜乍怒,骤聚骤别,真是恍若梦魂中。她眼睁睁地瞪着
屋梁,不禁惴惴难安,小善是见过千重的,想必认得,果真讲了出去,岂不全家都
已知悉!而且他那样哭着回来,不讲才叫稀奇呢,这种把柄落在玉芝手里,更是没
完没了了。宁静愈发早毷氉起来,合上眼再睡片刻,却头痛欲裂,无论如何睡不着,
她又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病了,惟有强撑起身换衣去吃早饭,顺便探探玉芝的口气。
玉芝问她怎样脸红红的,她只说屋里闷,一顿饭吃得辛苦艰难,其他倒没什么
异样,也没有人问她昨天的事儿。
吃完早饭,还未踏进房间,宁静突然觉得反胃想吐,慌忙飞奔到茅楼儿,路上
已经吐起来,用手硬接着。吐完人就虚飘飘的,晕眩难受,勉强撑回房躺下,不觉
睡熟。
差不多晌午光景,珠帘乍响,宁静是醒着的,便翻身坐起。却是尔珍,宁静这
才恍然记起请她吃小豆包的事,她压根儿忘得干干净挣的了,心里抱歉,嘴上调笑
道:“哟,给个棒锤当个针,果然来了,我还把这事儿忘了呢……”
她原是开玩笑的意思,正要解释,不料尔珍愀然变色,大声道:“你拿大,你
尽熊我,我以后都不信你了,没的白让你穷钻登,你就对周蔷一个好,那么喜欢她,
死了投胎做她女儿好了。”她跺跺脚,两只乳峰一颠,像啄木鸟的喙。
宁静老是昏昏的,哪有闲心抬这杠儿,索性不搭理,倒头朝里便睡。一会子听
得门帘一阵噼里巴啦乱响。
元宵节过后,赵家才回奉天。冬春之交,李茵蓉就去世了。
宁静记得母亲死前几天,一直握着她的手求她嫁;茵蓉怕自己死后,唐玉芝扶
正,宁静会受欺。宁静以前也这么想,如今却多了一重牵绊,想想真恨自己回三家
子,要不回去,可多陪陪母亲,又可了无挂念。可是花事递嬗花事换,还是什么都
要过去的。
千重仍旧常来找她,两人总到较远的地方去,比如东陵、大清官、柳塘、黄寺
和古塔。自从八月节那次,千重再也不敢讲自己国家的事,但宁静最敏感不过,有
什么拐弯的字眼就要犯疑心,有时简直存心调歪。千重想想觉得灰心,处处谨慎处
处不得意。宁静又易怒,就不约她了。可是没过两天到底忍不住,就又去找她,攀
上墙头朝她房间的窗户扔石子,窗户是镶玻璃的,太猛力怕扔破,太不用力怕听不
见,非常吃力。宁静这边,觉得两人做贼似的,恨不得断了才好。今天想明天要断
了要断了,明天想明天要断了要断了,始终是枉费。两人就这般消消停停,殷殷勤
勤,也明知是挨日子而已。
一次,两人在太元街上碰见张尔珍,远远的,然而她看见他们了。宁静回来十
分不安,掂掂掇掇,千思万考,好在千重那天并不是穿马裤。直到后来,她才猛然
记起躲警报那天,张尔珍也在,偏偏过年前把她给得罪了,她倒未必会传出去,可
是宁静总有一种可怖之感。
交了春,遍地积雪开始溶了,又该是梨花开的时候。宁静坐在偏厅阶上。对面
江妈咪着眼,抱着棉袄在掐上面的蚤子,一掐一个,一掐一个,棉袄约是小善的。
因为两筒袖口蜡蜡亮亮擦鼻涕擦的。一阵阵凉风缠缠绵绵,穿梭院子里真是废院深
深。这里可以听到外面巷里人家的母亲在推摇车:“摇呀呀摇摇呀宝宝睡觉呀
”唱不尽的瞌睡的催眠曲;有算命瞎子打门前走过,手里一面小锣,噹、噹、噹
出天机来;卖小吃的仿佛在千里外吆喝着:风糕凉糕卷切糕,风糕凉糕
卷切糕所有市声都在高高的围墙外,因此是另一个人世,墙内的逍遥岁月与它不
相干,只有后院里永庆嫂在捶衣服,两根棒棰“的的笃笃”捶在捶麻石上,开了春,
许多冬天里的被面被套浆洗好了,就总听到这种捶衣声。
宁静想起母亲教她的“断续寒砧断续风”,想起母亲与李后主一般的悲凉岁月,
死后只有一个妹妹来送葬,另一个住在抚顺市的表哥因久未联络,无法通知。她不
要像她母亲一样。
好些日子没去看周蔷,她饭后便去一趟。院里有浣浣洗衣声,和日光日影重重
叠叠。隔着窗户,她看见周蔷在哄孩子睡午觉,一触一触地推着摇车,东风无力;
嘴微张开,不知道是不是哼着歌。短发披颊,把脸庞掩得很瘦很清癯。
宁静走进去,看见孩子绑带绑得直直地瘫睡那儿,摇车角插支蝇甩子,动不动
阴住他的脸。
周蔷有点奇怪地望望她,宁静吃了一惊,道:“喳的啦?怎么眼睛肿得老大的?”
周蔷侧着头,让头发垂泻肩上,说:“你还不知道吗?”
“啥事儿呀?”
周蔷唏唏嗦嗦哭起来,边饮泪边说:“小宋让' 什么' 人捉去勤劳奉待了。”
宁静瞠目盯着她,她抹抹泪说。“尔珍没告诉你吗?”
宁静想摇头,周蔷又道:“她说可以找你爸想办法,你爸爸认识人多,我本来
要亲自去,她说我跟你爸爸不熟,反而害事,叫我在家等消息。我还以为你早知道
了呢。”
宁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两三天了吧!”
宁静气得浑身发抖,一声不响地反身冲出去,本要先找尔珍算帐,踌躇一下还
是先办周蔷的事要紧,使气促促地跑回家,砰砰砰地敲大门,一股劲儿直闯到书房。
书房门紧闭着,她感觉到里面有人语,走近些以为玉芝在讲话,再听认出是尔珍,
虚飘间一句话入了宁静耳中:“您老要是为难,小静也可以……”
宁静很震动,一掌撞开门跨进去,一时大家都僵住。她狠狠地斜眼睨着尔珍,
尔珍瑟缩那儿,两条肥腿夹着一双手,挺着大而无当的肚子衣褶都堆堆拢拢挤到
肚子和乳房间了。
宁静当面质问道:“你说了什么歪话?”
不等答复,书桌后的赵云涛撑桌而起道:“尔珍,你先回去吧,我会尽量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