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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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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肃观?”

    破旧的农舍里,面前坐了个老头,约莫六七十岁年纪,他手持唐王爷送来的纸条,喃喃道出了“中殿大士”之名。

    时近午夜,大批乡民窥看议论,瞧着茅屋里的情景。只见八名护卫守在屋外,屋内则站着一十二名无须男,再看桌边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唐王爷,另一个则是房总管了。他俩面前也坐了个姓杨的,他是“阿中”的爷爷,乃是村中唯一识字的长者。

    没人料想得到,密道外有个杨家村,相距不到五里,全村上千个乡民,却找不到一件新衣裳,看此地如此贫苦,若非“杨阿中”等人带,恐怕外人还不易找到地方。

    面前的老者低头探看字条,喃喃地道:“杨肃观?你们要找他?”唐王爷频频颔,自知朝廷里的杨姓必与此间有些干连,忙道:“劳烦老丈了,不知这位杨君可曾在村里住过?”

    “别急…先让我想想啊……”那老者揉了揉眼,喃喃苦思起来。杨肃观官居一,名满天下,历任兵部职方司郎中、五经博士、常寺少卿,目下则是内阁最年轻的大士,如此人物在前,那老者却始终说不出个道理,听他蒙蒙地道:“杨肃观……杨阿肃……杨阿观……”他掐指捏算一阵,忽问孙道:“阿中,村里有谁叫‘阿观’么?”

    “没这个人!”杨阿中咬牙切齿,兀自瞪着门外的杨阿青,十分仇视。唐王爷与房总管对望

    一眼,摇头之中,只得提笔再写字条:“那这个名字呢?老丈可曾听过?”

    “杨绍奇?”老丈眯起昏花老眼,蹙眉道:“杨阿绍……杨阿奇……”他掐指算了半天,却没了声息,想来也没听过这人了。一连碰了几个钉,房总管不由咕哝几声,唐王爷却不气馁,他提起了毛笔,又写了个名字出来:“这人呢?这个年纪长些,老丈也许听过?”

    “杨远?”老人定睛一瞧,不觉啊了一声。唐王爷大喜过望,忙道:“老丈认得他么?”那老者喜道:“当然认得,还挺熟的呢。”说着挥手暴喝:“杨阿远!过来!”听得喊声,人群里走出一名干瘦汉,他伸进了脑袋,朝门里挥手而笑:“小人杨阿远,几位大爷找我么?”

    唐王爷伸手抚面,房总管嘻嘻笑骂,一旁监则是摸起了自己的空胡须,打了个哈欠。

    住在京城的都知道,杨家的家长早就不见了,十年前杨远到水定河边洽公,意外失足落水,就此溺毙无踪。可怜堂堂的大士,却只剩了一个衣冠冢,倘使面前的瘦汉真是“杨远”,那八成是恶鬼附身了。

    眼看此远非彼远,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王爷自是一脸沮丧,房总管凑头过来,细声道:“怎么样?还能查下去么?”唐王不愿无功而返,低声便问:“总管,杨远可有什么别字?”

    杨远若真是本乡出身,平日用得必是小名。便如“阿中”、“阿青”一般,只是时隔久远,杨远字什么、号什么,却是无人想得起来。唐王爷满心愁闷,却也没辄了,他喝了口热茶,正思间,忽听众监催促道:“王爷赶紧走吧,现下已是午夜了,天光亮前咱们定得回宫哪。”

    陡听此言,唐王爷本已起身,却又坐了回去,喃喃地道:“天光亮……天光……”房总管讶道:“王爷,你怎么了?”话声未毕,猛听王爷一拍桌,暴喝道:“阿光!”

    众村民咦了一声,面面相觑,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迳自抓起了毛笔,火速写下宇,喝道:“老丈,你来瞧这个名字。”

    “杨刑光?”众人一同探头过来,齐声道出这个名字。

    屋内鸦雀无声,却听那老者“咦”了一声,道:“阿光?”唐王爷大喜过望,喝道:“阿光!”众监不知他俩何以光来光去,莫非要吃光抹尽?正纳闷间,那老者打开了抽屉,翻东找西,慢慢寻出了一张纸条,他低头比对半晌,忽地讶道:“欵,阿光真是叫这名字。”说着擡起头来,道:“这位大爷,你……你怎么识得阿光的?”

    唐王爷惊喜之下,忍不住双手一拍,自向房总管道:“有了!杨远就是杨刑光!”

    杨远,字刑光,景泰十七年皇门金榜进士,说来这“刑光”二字,正是“中殴大士”的表字。唐王爷误打误撞,居然找出了线,他嘘出了一口长气,道:“老丈,我是阿光的朋友,找他十几年了。他以前可是住这儿么?”那老者苦笑道:“您也在找他啊,真不巧,咱们也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哪。”唐王一脸纳闷:“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话声未毕,面前已然送来厚厚一叠纸条,跟着老丈苦笑、孙儿大笑,屋内从上到下,乃至于门外窥看的乡民,全都哈哈笑了起来:“阿光!阿光!花光光啊!”

    房总管咦了一声,听不出所以然来,忙道:“花光光?什么花光光?”众乡民捧腹笑道:“钱哪!不是钱,哪里能花光光啊?”

    众乡民莞尔失笑,房总管也醒悟过来,方知阿光是个穷光蛋,那老者唉声叹气,将厚厚一叠纸片翻了开来,道:“哪,这些就是阿光写的借据,加起来一共六十几两银,抵得上两头毛驴了。”房总管心下一凛,忙来看借条署名,只见上头胡乱画了个押,立书人果然是“杨刑光”。他咳了一声,便附耳过去:“王爷,有点怪。”

    确实有点怪,杨远是前朝五位大士之一,家财万贯,富五车,怎可能在家乡借钱不还?唐王爷怕自己弄错了人,便又翻了翻借据,待见纸张泛黄,立书年份远在景泰初年,沉吟便道:“老丈,这么多年来,阿光一直没回来么?”那老汉叹道:“那是当然了。这小借了一屁股债,之后便躲到外地去了,咱们村里受害的可不只一家一户哪。”

    房总管又道:“老丈,这人以前还做过别的坏事么?”那老者道:“那倒没有,阿光是个游手好闲的,除了偶尔喝醉酒,倒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听得此言,房总管心下了然,当即俯身过来,附耳道:“王爷,不必问了,这人不是杨远。”唐王爷叹道:“何以见得?”房总管细声道:“那还用想么?堂堂的内阁大士,为何要为几两银逃亡外地,不敢返乡?”

    唐王爷一颗心直往下沉,眼看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河北杨家祖源,居然还是一无所获。他瘫倒椅上,呆呆出神,过得好半晌,方才道:“老丈,这阿光为何欠你的钱?可是好赌么?”

    那老者苦笑道:“也算是赌吧,这小于每隔年便要去省城大赌上一场,不过他老是输,慢慢就光啦。”房总管讶道:“每隔年赌一把?这是什么赌局?”那老者干笑道:“朝廷办的赌局。”房总管还待要问,已给唐王爷拉住了,道:“他说得是科考。”

    房总管心下醒悟,这自古科举便是个火坑,引得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望里跳,偏生状元就只有一个,每回放榜出来,总是一家庆喜万家哭,看那“阿光”命运乖离,必也是全家抱头痛哭的一个了。

    想起读书人一穷二白,常为赶考东赊西借,想来这阿光定也是个穷秀才,房总管又道:“那后来呢?这‘阿光’可考上了吧?”话声未毕,众乡民已是嘻嘻而笑,那老者摇头道:“嘿嘿,那小要是考上了举人,咱也可以做状元啰。”唐王爷皱眉道:“怎么?阿光读书不行么?”

    那老者摇头道:“这人其实挺聪明的,可惜就是懒,什么事都是光说不练,尽耍嘴皮……唉……我早就劝他安分守己,专心种地,可惜好话边、连狗都嫌,只由他吃屎去了。”

    听到此处,连唐王爷也不想问了,看这“阿光”不无术,长年科考不中,怎比得上杨远的盖世章、过目不忘?若要说他俩本是同一人,那真要闹笑话了。他叹了几声,叉道:“老丈,这直隶省境里,可还有别的杨家村?”那老丈摇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要说离北京最近的,当属咱们村了。”耳听众监频频咳嗽,都在催促自己走,唐王爷也不抱希望了,正要离去,忽然键心念一动,想起村里颇多俊美少年,忙道:“等等,我还一事相询,这阿光生得什么漠样,你可还记得?”

    “记得吆。”老丈还没说话,后厨却冒出了一个老婆婆,看她眉花眼笑,急急来说:“那阿光是天生的美男,肤色白、嘴巴甜,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眨啊眨的,全村没一个人物比得上他……”

    杨家村多有俊秀人物,众人亲眼所见,房总管更是亲手所摸,看来这位“阿光”定是个罕见的美男。唐王爷久在外省,虽不清楚杨远的长相,可看杨肃观、杨绍奇这对兄弟的风采,想来爹爹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沉吟半晌,正要再问,却听那老丈呸道:“妇道人家没见识!脸蛋俊管个屁用?家里没饭吃,你能拿老公的脸蛋下饭?那姓于的就跟你一般蠢,才会沦得这般清苦……”那老婆婆反讥道:“瞧你酸的,人家于姑娘心甘情愿,却要你啰唆什么?”

    “***!谁啰唆了!”老丈怒吼咆哮,重重一拳敲在桌上,门外乡民则是掩嘴偷笑,当作好戏来瞧。唐王爷听得阿光似有妻,忙问道:“姓于的?这又是谁?”那老丈赶忙收敛怒气,道:“这于姑娘是个江南美女,后来北上依亲,住到了村里,没想便给无赖糟蹋了。”那老婆婆讥讽道:“没嫁给你,那就不算被糟蹋。”

    “***!谁糟蹋谁了!”那老丈大怒欲狂,真要掀桌了,一片胡闹中,唐王爷微微沉吟,忙问老房道:“杨家主母姓什么?”房总管附耳道:“姓于没错。”

    有谱了,唐王爷心下大喜,看杨远的夫人姓于,这“阿光”也有个姓于的老婆,世上岂有这般巧合事?他心中生出希望,反而不敢随口来问,当下取起了杯,喝了口粗茶,细细凝思过后,方才道:“老丈,你最后一回见到阿光……是在什么时候?”

    “景泰十四年。”老婆婆又冒出来了,她掀开布帘,笑道:“那年阿光到家里借钱,说要再拼一次科考,以后就没回来了。”

    “贱婆娘!你到底向着谁?”那老丈怒吼狂叫,将布帘摔了回去,他见众人瞧着自己,赶忙咳了几声,道:“妇道人家,不须一般见识。”唐王爷不置可否,只微笑道:“后来呢?你没去找于姑娘要债?”那老者脸上一红,忙道:“这也没法啊,咱们找不到阿光,怕他卷款逃亡了,便去他家里找人,后来于姑娘把房于抵给我们,便带着孩走了……”

    “等等……”唐王爷讶道:“孩?阿光有孩?”那老者道:“有啊,那孩倒是比他爹爹强多了,六七岁年纪,人静话少,一双眸炯炯发光,那时候咱们赶他母出门,他也不哭不叫,居然还懂得安慰娘……”唐王爷心下一凛,便与房总管对望一眼,忙道:“这孩叫什么名字?”那老者皱眉苦思:“我想想,这孩好像叫……叫什么屁来着……”

    “观管。”老婆婆又冒出头来了,笑道:“我记得,那孩就叫这名字。”

    唐王爷心下震惊,不由坐直了身:“观管?”那老婆婆笑道:“是啊,观管、观管。于姑娘是南方人,给儿取的小名也好听,唱曲儿似的。”

    观观、观管,杨肃观。情节一一吻合,这“阿光”不只老婆姓于,还有个儿天下事有这般巧法,当真让人难以置信。只是说来奇怪,要说“阿光”真是“杨远”,当年他金榜登科,必然得意洋洋、衣锦还乡,怎会逃得不见人影?再说这“阿光”性情懒散、不无术,杨远则是精明内敛,这两人性全然相反,怎能又是同一人?

    唐王爷越想越怪,始终找不出一个道理,便道:“老丈,我想看看阿光的祖坟。”

    众人微微一惊,都知唐王爷要上查代了,唐王爷不愧是精明人物,说话间便夹带了一张银票,兀自道:“老丈行个方便。我想给阿光的先人烧点纸钱。”都说有钱好办事,那老者不敢怠慢,一边盯着银票,一边陪笑道:“多了、多了。”正假意推辞间,那老婆婆已将银票夹手夺走,笑道:“几位爷台,这就请吧。”

    一行人准备了香烛纸钱,便朝杨家祖坟而去,行不多时,眼里已能见得一处家庙,看庙后一座大土丘,方碑黄土,洽道林立,不知葬了几几千人。那老婆婆解释道:“这是他们杨家的祖坟,男葬左、女葬右,夫妻死后不相往来。”那老丈怒道:“什么叫不相往来?银钱往不往来?”说着举手喝道:“把银票拿来!”老婆婆杨高哼,掉头而去,那老丈怒从心中起,便又追了上去怒骂,众儿孙看在眼里,一个个都来排解,连房总管也凑起了热闹。

    正吵间,众人行到几座孤坟前,眼看那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老婆婆便又笑道:“这两座墓葬得是阿光的父祖辈,他爷爷叫做杨契,是族里的六叔,他爹叫杨辛,和我那口是平辈,咱们都叫他四哥。”她拉拉杂杂说了一串,拉过了孙,便道:“阿中,烧纸钱。”

    众监唉声叹气,想今夜本是元宵,谁知却成了清明大祭祖,四处拜死人,一会儿东厂老前辈、一会儿杨家老祖宗,当真晦气之至。众人胡乱烧了些纸钱,唐王爷便俯身下来,细看墓碑,只见上头刻着寥寥数语:“君讳契……关西杨氏,永乐年生,武英元年殁……享寿五十又七……”

    眼看碑潦车不堪,唐王爷不觉愕然:“这墓碑是谁立的?怎就如此草草了事?”那老者冷冷笑道:“还会有谁?不是阿光那不肖孙,谁会省这个钱?”

    墓碑刻字,至多不过五两,看这阿光真是能省则省了。那老婆婆笑道:“好啊,最好阿光

    立个天塔高的大墓碑,搁在村口给大家瞧,也好教你们多几个‘丁’字。”听得此言,全场姓杨的都脸红了,想来目不识丁之故。

    所谓墓志铭,铭者似诗,志似,一刻死者的爵里姓氏,一为记人之正,分言、四言、七言,有一句一韵、两句一韵之分,为讲究,看这杨家村本是穷乡僻壤,若真要立个天大的石碑在此,反而显得突兀。

    唐王爷情知如此,便也不多言,转朝另一处墓碑瞧去,读道:“君讳辛,关西杨氏,隆庆年生,武英元年卒,享寿二十。”读到此处,不觉微微一凛:“武英元年卒?怎么父俩都是同一年死的?”

    众人满心讶异,全数朝那老者望去,只见他叹了口气,道:“走水了。”众人愕然道:“火灾?这火这么厉害?”那老者叹道:“这就是命啰。咱们六老爷这支原本挺兴旺的,在村里开了间大染坊,攒了不少钱。结果一年家中大火,不只把六老爷烧死了,还把庄院烧成了白地。”

    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叉道:“那阿光呢?他是怎么逃过劫数的?”那老者叹道:“那几天他和他娘回娘家去了,便留了性命下来。不过他娘的命也短,几个月不到,便淹死在河里,唉……说来这家人真是多灾多难,活像给谁诅咒似的。”

    听得“诅咒”二字,唐王爷自是心下一凛,今晚穷心竭力,众人由宫廷入密道、再由密道至小镜湖,慢慢找到了刘敬政变之地,之后抽丝剥茧,又来到了杨家村。这一切苦心意旨,便是要寻出“隆庆皇帝”挖掘密道的用意。此时乍然听得“诅咒”二字,众人心里都有不祥之感。

    想起那个皇家诅咒,房总管心里有点害怕,便试探道:“老大爷,这……这杨契一家人,不会是住在小镜湖畔吧?”此问一出,那老头儿不觉讶道:“是啊,那谷仓以前就是他们老家,您是怎么晓得的?”房总管一问就中,不觉苦笑两声,便与唐王爷对望一眼,两人都见到彼此眼中的不安。

    当年隆庆皇帝深掘密道,工事庞大,却无人明白为什么,只是更让人惊奇不解的,这密道居然一通往乡野姓的祖宅?当真让人思不得其解,房总管心里犯了怕,附耳道:“王爷,先别问下去了,这事有鬼。”房总管怕,唐王爷当然也怕,他心下又是惶恐,又是骇然,便只在坟边踱步沉思,直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明白。

    走着走,忽见墓旁有个小土堆,荒烟蔓草,无碑无记,唐王爷微微一愣,当即停下脚来,道:“老丈,这是什么?”那老者神色犹疑,迟迟不答,一旁老婆婆便说了:“这儿葬着六爷爷的闺女。阿光喊她姑姑。”唐王爷讶道:“闺女?怎会和爹爹葬在一起?”那老婆婆面露怜悯之色,道:“这闺女没有出嫁,那年六爷家里失火,便把她一块儿烧死了。”

    众人哦了一声,颇表惋惜,却听房总管道:“等等,杨家女人不都该葬在山麓右边么?怎会

    埋在这里?”这话一语中的,自让众人留上了神,只见老婆婆摇头叹息,不愿言语,那老者则是干笑道:“老实跟你们说。咱六爷爷的闺女没出嫁,可也没守贞,你们……咳……懂意思吧?”众人啊了一声,方知此女有辱门风,若非是大户人家的姬妾,便是未婚生、无名无份、也难怪她要永远陪在父亲身边了,若非爹爹庇荫,谁想收留她?

    一片片叹息中,那老婆婆好似有话要说,那老头却又拼命使着眼色,房总管为把细,一见他们眉来眼去,便已瞧出异状,忙道:“怎么?还有事?”那老婆婆满面犹豫,过得半晌,低声便道:“过午夜啦,我先回去了。”

    众人上过了坟,也把阿光的代查得清楚了,看他的祖父名叫“杨契”,父亲叫做“杨辛”,另还有个做侍人妾的姑姑,全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可说来说去,到底阿光是不是杨远,却无人知晓,纵以唐王爷的敏锐、房总管的机警,却还是不见端倪。

    今夜的云朵很怪,一会儿遮荫元宵明月,一会儿飘飘分散,乍然望去,好似是一张巨大鬼脸,只在监看人间动向。房总管仰望天顶,心里自是隐隐发毛,忙道:“王爷,我看该查的都查了,咱们可以走了么?”

    唐王爷沉吟良久,慢慢把眼光转向了山顶,瞧到了杨家祖庙。他心中隐约有个感觉,当年刘敬之所以找出密道,当与杨远有些干系,而这位“中殿大士”身密诡秘,必与那位“阿光”有些牵连。蛛丝马迹,环环相扣,若想破解全数谜团,必得再查访下去。

    唐王爷打定了主意,便向那老头作揖,道:“老丈,我想再去你们杨家的家庙看看,劳烦您带。”那老汉还未喊累,众监已是叫苦连天:“大王啊!您连人家的祖宗代都查了,您还要抄他的族谱么?”众监忙碌一晚,自是归心似箭,唐王爷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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