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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姻嘿然道:“弱有弱的好处。”
叶韵听得一怔,这要在平日,这主子定会说些“要加强锻炼,你看我多好”之类的讥讽之语,如今却来了这么一句,这又刮的哪门子风?
“走吧。”叶姻抿了抿嘴,带着丫头婆子走到老太太的文礼苑前,门前的婆子见竟是叶姻,惊地“哎呀”地道“大小姐?”
叶姻点了点头,转过影壁,进了垂花门,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见姐妹两个都站了起来,叶韵还好,那位大小姐可是希贵,老太太身边大丫头萍儿忙过来施礼道:“大小姐,二小姐”说着,过去亲自打门帘道:“大小姐,二小姐。”
叶姻进了门,见一屋子花红柳绿,中间坐着叶母,六十岁的年纪,鬓发如银,嘴角带着厉色,见了叶姻,不经意里皱了皱眉,道:“大丫头好些日子不来了,可是病好了。”
叶姻前世里跟这位老太太是最不对付的,每每见了都会在心中暗骂“老顽固”“老封建”“老古板”,只是叶母顾忌大儿子的面儿,叶姻顾忌她那老太太的地位,好歹没正面对上,不过相看两厌罢了,如今听老太太明嘲暗讽,不知为甚,却没了先前那激烈反感,只是一味低着头,淡淡道:“给老太太请安是应该的,姻儿先前不懂事,让老太太操心了。”
“咦?’叶母眼眸中闪过惊奇之色,心道这疯丫头怎么突然正常起来,是装的还是……面上却嘿然道:“大丫头这么想是最好了。”
“是哩,是哩。”站在叶母旁边的是二房太太陈氏,陪笑道:“大小姐也是将近及笄的年纪了,人长大了,自然懂事了的。”
叶姻微微一笑道:“谢谢婶娘夸奖。”说着,看着椅子后面站了那一遛的姐妹,走了过去,站在她们的末尾。
因为老太太还在,叶家并未分家,叶家三房一女,女儿叶淑远嫁,大房叶源官至二品礼部尚书,前妻苏氏皇商出身,多年前早世,仅留下叶姻一女,现任乃叶母外甥女沈氏,膝下有一子名唤叶信,此时不过六岁,府内称三爷,另有婢生女叶韵,今年十三岁,府称二姑娘。
叶家除了叶源出息,竟无其他人支撑局面,二儿子叶泉身子弱,不过养病过活,娶妻陈氏,膝下有一子刚刚九岁,名唤叶曾,府称二爷,已入学就读,另外两名妾室各生一女,与叶韵仿佛年纪,大的叫叶然,称三姑娘,小得叫叶灵,称四姑娘;三房叶理今年不过二十岁,因叶母偏宠,竟成了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子,刚娶一个员外郎的嫡女为妻,如今还未有子女。
陈氏的娘家不过是个六品通判,嫁给叶家病秧子全是看在那位礼部尚书的面儿,因此在老太太与叶姻之间颇肯周旋,如今见老太太神色缓了,对站在那边的两位庶女使了个眼色,三小姐叶然接了眼目,抿着嘴对叶姻道:“大姐姐今儿好早。”她比叶韵差几个月,长挑身材,鸭蛋脸面,平日举止娴雅,罕言寡语,被从前叶姻称之为“闷葫芦”。
因为性子不相投,叶姻前世与之交往并不多,此时见其那温柔娴静的神色,忽然觉得十分顺眼,正要说话,忽地手被捏住,一抬头,见一个圆眼睛的小姑娘拉住了自己,悄声低语道:“大姐姐,你的鸡蛋树怎样了?”正是四姑娘叶灵。
“鸡蛋树?”叶姻一愣。
“是啊,前日你说的,说既然都要哄着老太太高兴,便趁早让大家都乐和一下,说要准备什么鸡蛋树……”叶灵在府里的小姐中年纪最小,今年不过十二岁,性子活泼,聪明俏皮,与从前的叶姻颇合得来,因此说话也十分随意,秀眉一挑道:“不过两日的功夫,大姐姐竟给忘了不成?”
叶姻怔了许久才想起来,十四岁那年,府里都在预备老太太的整寿,自己作为穿越女自然不甘落人,准备弄了个大新闻让府里的人刮目相看,指挥婆子们挖了一棵松树,在面挂满了各色的礼物,说是送给老太太的“圣诞礼物”……
那时候……
叶姻仔细回忆着……
竟没什么印象了,仿佛那些古人的反映全不在自己心里,当时似乎心心念念记挂着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叶姻皱着眉正忖度间,忽听外面丫头传唤道:“大太太。”
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带着丫头婆子走了进来,肌肤微丰,合中身材,容貌丰美,上穿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面带微笑,神气和善——正是叶姻的继母沈氏,眼见她对叶母施礼低头道声“老太太”,抬头正要说话,侧目忽见叶姻,不由一愣。
“母亲。”叶姻笑道——即使心里已经开始心存了戒备,她也不想把这面儿撕破,沈氏前世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才……可自作孽去爱上一个和尚,能怨得了谁去?
沈氏立时反应过来,笑道:“你这丫头,前儿说不舒服,今儿就巴巴来给老太太请安,这暖春时节最是冰寒,老太太也不拘这个,可别真冻着了。”
“不妨事。”叶姻听了这话,心中暗惊——沈氏把自己不给老太太请安的事情,说得如此理所应当,若是从前的自己,说不定明日就偷懒不来了……
“给老太太请安是应该的,我必是日日要来的”叶姻迎着满屋惊异的眼目,波澜不惊地笑道。
沈氏眸光一闪,正要说话,忽听叶母道:“月钱可放了?”叶家自是由大房主持,沈氏点头道:“早就放了,这大喜的日子,自是要下人们沾沾老太太的福气哩。”叶母笑着点头,又道:“信儿呢?”叶信是叶母最疼的宝贝孙子,每日必是要见的。
“信儿啊。”沈氏抿嘴笑道:“这孩子听说祖母寿辰,说是要给祖母连夜写帖子,竟是拖也拖也不过来的。”
叶母听了笑不拢嘴,转念又心疼起来,埋怨道:“这孩子不过六岁,你们就逼着他写字认书的,我早就跟老大说了,孩子太小,身子骨弱,还是养得大些才好的。”
“老爷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沈氏忽然显出淡淡的羞色,噘嘴道:“姑母,要说你说他好了。”
叶母嘿了一声,摇了摇头,却听陈氏陪笑道:“老太太,这信儿是学大老爷的摸样哩,勤学苦读,老太太该高兴才是。”
叶母听了,心中高兴,笑道:“就你小嘴甜的。”——叶家从前不过低等官宦人家,多亏有了大儿子叶源的连连晋升,这才成为京都权贵,大儿子长得好,学问好,做官好,除了苏氏那事,几乎无一不让叶母骄傲和满意,如今听二媳妇夸奖,心花怒放,想起她那儿子叶曾,道:“曾儿可是下了学?”
“还没呢。”陈氏摇了摇头,偷偷瞄着沈氏的脸色,想说几句,忽然又止住了口,她进了门一年就有了儿子,沈氏却是嫁了很多年才有了叶信——府里人人皆知大老爷对先妻情深意重,当日苏氏去世的时候,竟要辞官出家,削发为僧,把老太太急得头发都白了,后来不知怎么娶了这位远房表妹,好歹安稳住了,却是多年无子无女,据说大老爷竟是整日在书房里歇息,偶尔会到苏氏丫头闻姨娘那里,这位沈氏竟做了活寡妇。
可又不知怎地,似乎大小姐出了次事故,多亏这沈氏出手,才让大老爷回了心,好歹有了这儿子,看得如同宝贝似的,如今她自己的儿子叶曾入了学过了童子试,人家孩子牙还没长齐,陈氏想了想,还是不作死了,闭上了嘴。
叶母见陈氏只简单答了声“还没”,不像往日在她面前那么夸奖,不由一怔,又见陈氏小心翼翼看着沈氏的脸色,心中恍然,也不再提,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丫头道:“三太太。”门帘一挑,进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妇人,正是叶家三房夫人徐氏,眼见她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躬身向叶母行礼道:“老太太。”
叶母嗯了一声,拧着眉道:“听说三儿这几日都没回来?”
☆、第4章 天雷滚滚
徐氏身子一颤,摇摇欲坠,被身边的丫头一把扶住,泪水眼堪堪就要流了下来,却死死咬住嘴唇忍住,拼命低着头,睫毛不断抖动,那张如玉的脸苍白得几乎透明,袖子因握成拳头的摸样,一下下抖着,映着阳光成了片片……
叶母见了她这等摸样,脸色更加铁青,森然道:“我不过问了一句,你便做出这等摸样给我看?”——小三是她的心头肉,好歹哄着成了亲,谁知依然留不住,自然要怪在媳妇头上。
“不敢。”徐氏噗通跪下,眼泪流了下来,道:“都是媳妇不好……”说着,一下子把袖子捂住脸,那眼泪终于无声地蜿蜒了下来。
满屋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沈氏脸上淡淡,嘴角弯弯,一霎不霎地研究着自己手里的帕子,陈氏同情地望了徐氏一眼,欲言又止,低下了头,其他的主子都是姑娘份上,在这种夫妻事上更没得话说。
若是从前的叶姻,一定会蹦出来给徐氏打抱不平,与老太太斗上几句嘴,如今却没有说话,只溜溜地望着窗外,见人影闪动,忽地指着外面道:“老太太,外面好像有人。”
这话转了叶母的兴致,叶母抬起头,呵道:“谁?”
外面有人道:“老太太,是赖大家的。”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婆子并两个小丫头,正要向叶母行礼,忽见三房太太跪在那里,唬了一跳,旁边的丫头赶忙把徐氏搀扶到一边,婆子这才装出恍然未觉的样子,喜气洋洋地笑道:“老太太的正寿,我们家主子想着主子恩典断断是不能忘了的,昨日他们得了个戏班子,竟是从前瑞王府的班底,想请老太太改日过去赏脸……”
叶母平日最爱看戏,听说这赖大家竟得了瑞王府的班底,心中一喜,方才被徐氏气着了的心绪终于一缓,点了点头道:“难为你们费心。”
那婆子嘻嘻笑道:“谢谢老太太赏脸。”说着,又让一个小丫头奉上了一个一尺长的锦盒,大丫头云儿接过去呈给叶母,叶母打开盒子一看,见是一根南海漆木做成的拐杖,黝黑亮泽,一看便是上上等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道:“难为你们主子费心了。”
婆子笑道:“我家主子时常跟我们说,若不是主子的恩典,哪里有他这么一日,便是肝脑涂地,也报不了这恩德的,只愿摆个长生位,祈求主子们万福金安……”他们主子赖大乃是大老爷叶源从前的伴当,后来竟也中了举,依仗着叶家的权势做了个通判,虽然不若叶源那般显赫,却也呼奴唤婢,富贵盈门,如今记挂着叶家恩典,常有来往。
那婆子十分会说话,说了半晌,便把叶母哄得高兴了,让另外一个大丫头叫莺儿给了赏钱,这才告辞而去。
经过这么一闹腾,叶母也乏了,大家便预备走,沈氏主持中馈,原是府里最忙的,今日见嫡女有异,本想多问几句,可接连二三有丫头婆子过来找她回事,只得先去了,其他人无话可说,纷纷告辞而去,叶灵拉着叶姻的手道:“大姐姐,走,去看看你的鸡蛋树去?”
叶姻却怕徐氏又被叶母留下为难,迟疑了下,遂道:“我今儿有事,改日吧,四妹妹。”
叶灵见叶姻竟没有了玩头,诧异地望了望她,只是她庶女身份,不敢在老太太房里耍强头,只点了点头,撅了小嘴,被叶然拉着走了。
叶姻故意留在后面,果然徐氏辞别的时候,叶母神色不善,正正要开口,忙一个箭步挡在徐氏前,对叶母笑道:“老太太,如今姻儿改了,便有改的摸样,上次老太太的寿辰胡闹,如今再也不敢了的。”
叶母一听,想起去年那忽然从盒子里跳出纸人的怪东西,气道:“不用了,没有你那礼,我还多活两年。”
叶姻从前听了这话,早就遛开了,如今却笑盈盈走上前来,娇嗔道:“老太太,人家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嘛……”叶母见叶姻居然跟她耍赖,顾忌着她是大儿子的心头肉,也不好太过,只哼了一声。 便听叶姻又道:“老太太这次放心吧,姻儿这次再不这样了。”说着,余光瞥见徐氏已经辞别出门,对叶母笑了笑,也告辞而去。
她是变了,可不好变太过,让人看出端倪,在没有回忆起前世所有事情之前,还是谨慎些好。叶姻带着月儿并李嬷嬷走出了叶母的文礼苑,眼见阳光万丈,晴天日朗,春意展露,暖裘毛毡,只有体验过死亡的人,才明白这样的生机是如何的珍贵,就这样恋恋不舍地望了许久,才道了声:“回了吧。”
越过穿堂,向东向北绕厅后是西花墙,出西角门拐过游廊,是叶家花园,忽见一女遥遥站桃花树下遥遥张望,正是刚刚辞别的徐氏,此时脸色比方才倒是好了些,初露那朝华年纪的艳色来,只是眉目之间依然深含愁意,见了叶姻才微微露出喜色,道:“大姑娘,我等你许久了。”
叶姻以为她是要感谢自己在叶母面前的帮衬,笑着道:“三婶娘,不用了。”
“不用了?”徐氏一愣,道:“大姑娘,你说什么不用了?”
叶姻一听,知道徐氏必另有其意,可是她偏偏想不来前世的此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转了话头道:“三婶娘找我什么事?”
徐氏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叶姻旁边的月儿并李嬷嬷。
叶姻回身道:“你们先在这里。”月儿深深地望了徐氏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答了声“是。”
徐氏拉着叶姻向前走去,叶府虽不是那豪族大户,却也是鼎盛人家,朱栏白石,绿树清溪,许多花儿不等春天便艳艳绽色,徐氏见左右再无旁人,终于出口道:“大姑娘,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叶姻问出口,马上又后悔,可是她实在记不起这段了。
果然,徐氏诧异得望着叶姻道:“大姑娘竟不记得?”
真得不记得了,叶姻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道:“三婶娘有话就说吧,我最近……咳咳,身子不大舒坦,因此……”
徐氏“哦”了一声,迟疑了下,终于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姑娘那日的话真真醍醐灌顶,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要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什么?”
叶姻听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的话,以为自己又穿了?
难不成……眼前这位也是穿的?
可看她对老太太的神情也不像……正忖度间,听徐氏继续道:“与其与那个浪荡子这么做活寡妇,不如……我已经给表哥送信了。”
叶姻脑袋“嗡”地一声,道:“送信?”
徐氏诧异地抬起头道:“大姑娘不是说了,没有真爱,这辈子就白活了,我从前活得糊涂,遵了父母之命得了这么个结果,如今再也不能这样了,便是跟着表哥挨饿受穷,也是快活的,我要……”说着,紧紧咬住不断颤抖的嘴唇,苦笑道:“姑娘说得好,什么荣华富贵,哪里比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好……”
“等等,等等”叶姻截住她的话,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自己曾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仔细去追忆前世里徐氏的结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她已经本能地嗅到了那危险的气息——私奔,三婶娘要与她表哥私奔!
艾玛,要出大事了!
叶姻的心砰砰乱跳成一团,只觉眼冒金花——私奔是家族最可怕的丑闻,不仅徐氏娘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连叶家也会大大的蒙羞,虽然给那浪荡子戴绿帽子是活该,可她很清楚,徐氏是绝不讨不了好去的,以后的生活决不是所谓“跟心爱的人一起的幸福日子”,自己前世作为在室女犯了这等大错,还是依仗着父亲的疼爱才没被秘密处死,而徐氏……叶家决不会放过她的!
一瞬间,被赶出家门的种种耻辱浮现眼前……
“三婶娘!”叶姻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紧紧抓住徐氏的手,眸光烁烁地望着那娇艳而毅然的脸,心中的话转了几遍,定了定神,才徐徐问道:“三婶娘,你派谁去给你表哥送信?什么时候的事情?”
徐氏见叶姻的神情十分古怪,与那日劝她时的慷慨激昂大大不同,怔了怔道:“昨日,昨日我派乳娘张氏送的信。”
“你表哥……在京都?”叶姻又问道。
徐氏点了点头,奇道:“大姑娘不是早知道了,那日还说自己要亲自要给表哥送信呢,只是我不好连累了你,才找了奶娘……”
“亲自要给你表哥送信……”叶姻咀嚼这话,不知为甚,忽然想哭。
“你奶娘……她同意了?”自己从前依仗“穿越”犯二也罢了,徐氏年轻不知事也罢了,她奶娘却是积年的老世故,自家小姐做这等事,她也不拦着,还去给她送信?难不成“二”这种病是传染的?
徐氏咬了咬嘴唇道:“我没有告诉她真正原因,因为她定定是不许的,说不定还会跟父亲告状,我只是让她给表哥送点东西,她……又不识字,应该没关系的。”
☆、第5章 面见三叔
叶姻怔怔地望着徐氏,她个子高挑,徐氏正矮了半头,又爱低着头,那睫毛挂着的晶莹映着夕阳的金色,竟刺得她睁不开……
她终于想起来了……
或者说,她其实只想起来隐隐绰绰的一点——前世,徐氏惨死……
至于怎么死的,她记不得了,但是她却记住了那种感觉,那与月儿同样的感觉,那时候自己应该同样伤心,同样难过,同样不知所措,和同样的愧疚……
叶姻眯起眼,她竟还记得自己在全家人忘记这个女人时,如何长情地去给她上坟烧香,只是那缘由并不是因为怀念,而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伤口密密地缝合起来,以免去面对那不敢去揭破的现实——她同样是被自己害死的!
“三婶娘……”叶姻脸上神情变幻莫测,许久才缓缓道:“你奶娘回了吗?”声音淡定,平静。
或许是这样的语气镇定了徐氏的心神,徐氏咬了咬嘴唇道:“还没呢,今早儿刚刚出去。”
“嗯……”叶姻点了点头,猛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三婶娘,你听我说,你与三叔若是真的合不来,有很多法子可以离开,千万不要选择你方才那种!”
“为什么?”徐氏忽地抬起头,秀眉轻蹙。
因为……
叶姻脸上显出苦涩的笑容,她已经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那礼教的力量,宗族的法则,与失去他们支撑之后的凄惨荒凉,只有从死亡终点走回来的人,才明白那种可怕,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怎么说,徐氏也不会明白的——徐氏何尝不知道是失贞之妇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