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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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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施利仁如何回答,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回    掩耳偷铃不搜自己房帏 吹毛求疵只觅别人破绽


  《西江月》:
  惯会说长道短,专工批少评多。返躬自问竟如何,处世谁能无过。
  逞我自家识见,谈人别个差讹。谁知公论不偏颇,也有人来笑我。
  话说钱士命的妻子,母家姓习,乳名叫做妒斌。那时,拖住施利仁辱骂了他几句,施利仁道:“将军夫人,且请息怒,房下造府的事,这是将军的意思,与小的全无干涉。将军在外,不信,但问将军。”妒斌道:“且唤他进来。”施利仁连忙溜出,向钱士命道:“将军,请进去,夫人有话。”钱士命心中想了一想,身边取出金银钱,拿在手内,战兢兢同施利仁走进自室。那妒斌坐在称孤椅里,看见钱士命进来,厉声问道:“你于得好事,你知罪么?”钱士命道:“愚夫知罪。”妒斌道:“你知罪为何不跪?”钱士命疾忙跪下,妒斌道:“你叫轩格蜡到我家中,施利仁说你的意思,你有什么意思?”钱士命道:“没有什么意思,只为轩格蜡娘娘身上出金银钱的,所以特地请他到此。夫人请看。”便把金银钱献上,妒斌笑道:“这个金银钱是他身上得来的么?”钱士命道:“正是。”妒斌道:“如此,我也在这里想金银钱。施利仁,你再去唤你妻子到我家里来,但不许与将军同炕,我端正几样小吃,还去叫那沸情里内这一班小娘儿来,唱几只曲儿下酒。”施利仁十叩,又是兴匆匆的去了。钱士命看见妻房如此,他便把金银钱仍旧藏好库内。那库房在自室旁边,门上挂着一个铃儿,若开门时,这铃儿自响,提防最密。那妒斌见他把金银钱仍旧藏好,不见与他,他心中懊恼,暗暗打算,早想下一个计儿。正是: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不多时,只见轩格蜡娘娘已到,同妒斌相见了。随后施利仁领了一班小娘儿也到。那小娘儿都会唱曲,一班共有七个,小名儿唤做喜娘、怒娘、哀娘、惧娘、爱娘、恶娘、欲娘,各样打扮,都进自室中来,各相见坐下。里面和盘托出,端着几碗枣儿汤出来,他们都是吃惯的,枣子都拣赤边咬去。随又拿出几碗空心汤团,大家吃了。然后又是四个碟子,只见:一碟斜七雄鸡,一碟臭肉,一碟怪肚子,一碟金鲫鱼缸里上鱅鱼。
  妒斌吩咐守钱奴,把前日送来的一大坛枣酒开了。两对夫妻,七个小娘儿团团坐下饮酒。欲娘起调,六个小姐随声附和,一齐弹唱。但见:九调十三腔,听去尽是拘腔别调。歪嘴吹喇叭。
  不晓得是铜嘴铁嘴。敲蔫锣敲也破锣,打边鼓打也破鼓。弹老弦,好像老古班的脚色:做腔调,装出老腔别的声口。吹着七眼笛,碰起大铙钹。一个吹笛,一个捺眼,一吹一唱押腔押板。转了瞎籁脚,不在板眼上。这一个出调,那一个走板。一会儿吹一套二犯江儿水,一会儿唱一只单调桂枝香。
  妒斌道:“如今要请教轩格蜡娘娘唱一套老调了。”轩格蜡娘娘扳腔做调,拣几只好曲子,唱了三遍。妒斌道:“娘娘且敬将军一盅。”妒斌叫轩格蜡娘娘一盅一盅灌得钱士命烂醉。
  正在欢呼畅饮,忽听得传说单八姐到了。施利仁道:“不要睬他。”钱士命道:“怎么不要睬他。叫他进来,我们正好同吃。”施利仁领命出外,叫了单八姐到自室中,各各相见。钱士命道:“没有什么吃了。我们有好吃果子,快些去拿。装好的赤豆果子出来,与单八姐吃。”口内说,伸手便去扯单八姐,推倒在称孤椅里。单八姐凭他戏弄。妒斌见了,忙上前扯去单八姐。钱士命在醉中错认了,用手就把妒斌推倒在称孤椅里,欲要动粗,妒斌怒道:“你眼儿都瞎了,我不是单八姐,岂是好惹的,你要欺我么?”说未完,立起身把钱士命转推在称孤椅里,沉沉的睡去了。单八姐见他们这般光景,只得先自回去。
  施利仁同妻子、一班小娘儿也辞了妒斌,出孟门而走。谁知错了道儿,领到一条独木桥边,小娘儿脚小伶仃,不能过去。施利仁无奈扶了这几个小娘儿过了桥去,他与妻子仍回走热路去了。
  那妒斌看见众人都散,钱士命仍在睡梦中,轻轻的把他耳朵掩了,将库门上的铃儿偷了下来,开了门,取出金银钱拿去藏在自己房中。钱士命迷迷朦朦睡在称孤椅里,一些也不晓得。
  忽听见眭炎、冯世进来报道:“外面有个人,手中拿了一件东西,牵着一只走兽,要见将军。”钱士命朦胧问道:“他是什么样人?”眭炎、冯世道:“他姓贾,自号斯文。”钱士命道:“又是什么贾斯文,可厌,可厌。且着他进来。”眭炎、冯世忙传进这个贾斯文。他见了钱士命,就双手捧了一只殷琴,恭恭敬敬献上将军。钱士命道:“你手中是什么东西?”贾斯文道:“这是一张古琴,还是殷朝留至如今,名曰殷琴。晓得将军是个知音,所以特来献上。闻得将军府上的金银钱,真是人间至宝,欲求将军赐与学生一观。”钱士命道:“听得说你还有什么走兽在外。”贾斯文道:“正是。学生久闻将军爱吃带角水牛,寻常走兽,恐不合将军之意,觅得一只蛮牛,敬送将军。”钱士命道:“牛在那里?”贾斯文道:“不便牵进,现在梦生草堂中。”钱士命同贾斯文踱出自室,到了梦生草堂,坐在有主椅上,看了这牛,说道:“此牛泰性如何?”贾斯文道:“此牛不比凡牛。”
  生头出角,推摇不动。虽然毛面畜生,脚力实大。
  不脱四脚爬踅,肩膀却硬。牯牛身上拔根毛,本来易事。此牛一毛不拔;揿牛头不肯吃草,原难勉强,此牛不吃好草。强头白脑,也有人来拔头截角,旁若无人,也要被人牵来了鼻头绳团团转。
  钱士命道:“此牛甚合我意。但是有些毛病。”贾斯文道:“并无毛病。”钱士命道:“你不信,我指与你看。”便把一口气哈去,一个牛头几乎被他哈热,吹得牛毛根根竖起。但见毛缝中,一片顽皮,皮上斑疤甚多,钱士命道:“此等色泽,总属皮软之故,不算老结,这就是毛病。”贾斯文道:“这不是毛病,是皮里病。若然顺毛捋去,便觉一如细丝,一些也看不出。”钱士命道:“此牛可有什么好处?”贾斯文道:“此牛能知殷琴,学生若弹时,他便颠头颠脑,深会我意。”钱士命道:“你试弹与我看。”贾斯文随手将殷琴拢好,对着这只蛮牛,手忙脚乱,弹了一套“缠一技花”。果然这牛把头乱颠。
  你道这蛮牛真个是知殷琴的?不过蛮牛自在那里摇摆,把头颠了几颠,贾斯文遂誉为牛善知音,颇通人事。钱士命也不懂殷琴,也看不出他知音不知音,惟觉此牛尚是合意,便道:“蛮牛留在此间,那殷琴我这里用不着。”贾斯文道:“将军这里不用殷琴,学生自然带回。乞借府上金银钱一看。”钱士命道:“要看金银钱,且待缓日,此时不便。”贾斯文道:“如此告辞了。”他便取了殷琴,出孟门而去。钱士命此时酒醒,被贾斯文提起金银钱,猛然想起,回到自室中,向库房检点,毫无金银钱的踪迹,心中摸不着,这个是那里去了。一时胡思乱想,连忙传进沓口吕强词商议此事。吕强词道:“方才贾斯文在这里浑了半日,莫非被他偷去了。”钱士命道:“不差,他来献琴,原想要看我的金银钱,斯以我不受他的殷琴,谁知仍被他偷去。事不宜迟,快快去追他转来。”遂骑上拂怕玉马,同吕强词紧紧追赶,离了独家村,出了没逃城,远远望见一块大身田,田岸旁一所栈房。那栈房原是古时旧屋,不甚华上,小人国的人尽谓之破栈。钱士命望去,屋面尽是些漏洞,其实毫无孔隙。吕殉道:“将军,你见贾斯文么,和一人在破栈中计事。”
  钱士命走进一望道:“正是。我们悄悄前去。”两人行至栈房,却不见有贾斯文,只有一个人。这一个人:心高气硬,大刀阔斧,打得上,丢得下,救得人,杀得人。每逢路见不平,便肯拔刀相助。
  他姓殷名豪,表字雄汉,原籍公行正道人氏。只为一心游学,也是失足下水,飘流至小人国地界,偶尔打了一个哈轩,被一个姓刁名钻,表字展王的人割了舌头去,所以至今言语不便。虽有一身武艺,小人国又无用武之地,因想田不种,陆不耕,终非为人之道,留心觅得这一块大丬田。小人国的人无人在意,久远抛荒。其田宽大,一人之力不能广种薄收,独拣了中间腹内一块心田耕种。谁知荒田无人种,一种尽来抢。小人国内的人粪担往来,也要把屎连头蘸蘸,有时种得稂不稂,莠不莠,都替他未荒先荒。有时种得成熟,便来割切他的稻穗头,有时做了三石多亩,尽来向他要三糙三光。殷雄汉思量积谷防饥,得了这一所房居住,却被这小人国内的人弄得七颠八倒,仍然朝无呼鸡之米,夜无鼠耗之粮。其时,他本同一个人谈心,那一个人早见钱士命、吕殉同来,他说:“非我同类,宜远而避之。”他连忙走了。殷雄汉独自一人坐破栈中。钱士命道:“我望见有个贾斯文,往那里去了?”殷雄汉道:“我生平从不晓得什么贾斯文。”钱士命道:“不晓得贾斯文,你还我金银钱便罢。”殷雄汉道:“什么金银钱?”钱士命道:“我明明看见贾斯文同你合意的,金银钱被你藏过。吕军师,随我向破栈中一同寻觅。”钱士命拴好马匹,同吕殉在破栈中各处搜寻,并无踪迹。吵得他鸡犬不宁,恼得殷雄汉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钱士命问得半句说道:“贾斯文到底往那里?”殷雄汉不问情由,便揪住钱士命脚踢手打。钱士命虽称自汛将军,一拳来,一脚去,怎敌得过殷雄汉的手段。钱士命忙叫道:“军师,救命。”殷雄汉摸不着钱士命的来意,平白到他家来吵闹,一时怒气填胸,恨不得将他一拳打死。正是:容情不举手,举手不容情。
  不知钱士命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一回    自汛将军无药可治 脱空祖师有法难使


  《西江月》:
  刻薄以为能干,奸刁乃算玲珑。为人忠厚欠年凶,时下别名无用。
  称他十年鸿运,使我片刻威风。看来总是一场空,堪叹浮生若梦。
  话说钱士命被殷雄汉揪住,恨不得一拳打死,心中着急,忙叫军师救命。那殷雄汉正要下手,只见沓口吕强词口中念念有词,身边放出歪丝,殷雄汉跌倒在地,密层层缠绕在身,弄得缚手缚脚,一些也不能动弹。钱士命道:“你如今尚不还我这一个金银钱么?”殷雄汉道:“我晓得你什么鸟钱?你向人索取,也要有个道理。你仗了吕强词的伎俩手段,欺人太过,别人怕你,俺殷雄汉不怕死的。”钱士命吩咐军师,把歪丝用力绕起,将他咽喉逼紧,缠得浑身扁扁伏伏眉不能扬,气不能吐。此时殷雄汉气短,看看将死,钱士命向吕殉道:“此等人不可留在人间,何不早灭其迹。”遂于大丬田内掘地三尺,钱士命把殷雄汉提得起,放得下,活活将他埋没泥中。殷雄汉自己耕种心田,在家无事,一旦遭钱士命之手,死于非命。正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钱士命同军师重进破栈中,寻觅金银钱,仍无踪迹,便上了马,对吕殉道:“殷雄汉虽死,贾斯文和金银钱仍无着落,如之奈何?”吕殉道:“贾斯文想来与李信、时伯济是一流人物,拿了一个,那两个就有着落了。”钱士命道:“我久欲灭此李信,追捉时伯济,如今须要四面寻拿。我与你回去多遣几个人,着他用心细访。”一面说,一面走,正走之间,只见半空中,曜日增光,金盔银甲,圆面方眼,明晃晃落下一个人来,厉声向钱士命说道:“俺乃上界金银钱福神是也。专管人间子母金银钱,操予夺之权。俺在前世寺化僧手中收取一个子钱,付你暂时执管。”钱士命接在手中,同吕殉纳头便拜,站起身来,那尊神道就不见了。钱士命道:“这个子钱原是我的故物,自从那日付与万笏做押之后,不知去向。”吕殉道:“从那里得来的?”钱士命道:“这钱是时伯济落在海中,我将母钱引来的。今幸钱神有灵,还我故物,但不知母钱今在何处。”吕殉道:“拿了贾斯文,自有金银钱下落。”说话之间,不觉已到孟门边。钱士命踱进来,到自室中,坐在称孤椅里,把子钱细看,心中暗想:“那得这个金银钱再大些好了。”心未想完,忽见那金银钱登时大了。立起,宛如月洞一般。这钱眼之内,竟可容身。钱士命看见,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在这钱眼中钻来钻去,迁筋斗耍子。身子正在眼中,不觉渐渐收小,忙将身跳出。那金银钱已变小了如故。钱士命道:“要大就大,要小就小,果然是个宝贝。”随即藏在库中,一心又想那母钱,无日不同吕强词商量要去灭李信,访拿时伯济,追捉贾斯文,图得母钱到手。朝思暮想,他那里晓得,两个金银钱都在他家中,自然财多身弱。
  忽一日,钱士命霎时肚肠痛,自己不知胸中脂肝百叶怎生在里面,一双眼睛反插在头丬骨内,来往人头,多不认得。妒斌却不在他心上,钱百锡又不在家中,只有两个眭炎、冯世在旁服事照看。但见钱士命露出胸前良心,发现心头推起一团,形状色泽,宛如炭团无二,不晓得他生的是什么外症。正在毫无主张时候,门前来了一个摇虎撑的,肩背着葫芦,就是从前医过邛诡的说嘴郎中。眭炎、冯世忙请了他进来,陪他到自室中,看了钱士命的病症,说道:“我有上好膏药,贴之可以立愈。快拿一盆炭火出来。眭炎、冯世掇出一盆火来,摆在中间,他便在葫芦内倒出药来,在炭火上熬成膏子,取出一块,七歪八扭的歪摆布,摊成一个火热的膏药,攉在钱士命心头那一块炭团相似的患处。谁知钱士命的皮肤老结,热膏药一时竟有些攉不上。那郎中将手按住,不多时,钱士命就开口说道:“先生,我腹内的心好像不在中间,隐隐在左边腋下,不知此种膏药可攉得好否?”那郎中道:“我是外科,只会医皮,那里面的病症须要请内科医治,我是不懂的。”钱士命遂吩咐睦炎、冯世,将钱三分、七铜八铁的银子,封了一封,送与那郎中。
  那郎中就当面拆封看了一看,道:“我不要谢仪,只要借你府上的金银钱一看。”钱士命道:“你要看金银钱,此时不便,须得我病体全愈时,然后拿与你看便了。”郎中听说,只得背上葫芦出孟门而去。那眭炎、冯世两个商议、到各处去寻访内科,寻到了没逃城外,有一个姓熊的,无名无号,顺口儿叫做熊医,不去人的病,不伤人的命,请到家中,看了钱士命的心头,诊了脉息,告知腹内的缘故,那熊医道:“将军贵体定然未病先服药,一向调理用何药物?”钱士命用手在狒鼠绣褥底下拿出一个丸方来,递与熊医道:“先生请看。”那熊医接过手中,冷眼斜视,但见那丸方上开着:烂肚肠一条,欺心一片,鄙吝十分,老面皮一副。
  右方掂斤估两,用蜜煎砒霜为丸,如鸡肉月咅子大,空汤送下。
  那熊医看完,向钱士命道:“此方叫做一定滋生丸,将军这病就从平素调养上得来。日积月累,病根已深。医家治病,从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将军的病在心里。自古道,心病还将心药医。我有个老方法,可以治得此病。但恐将军胃口不对,喉咙中一时咽不下去。要用:好肚肠一条,慈心一片,和气一团,情义十分,忍耐一百廿个,方便不拘多少。
  再用莺汁一大碗,煎至五分。这叫做一帖平稳散,方便可服。将军,你自家有病自家知,急将此药方好好治,或有转机。
  倘再因旧,将来病成,没药医了。”熊医开完方子,辞别而去。
  眭炎、冯世忙乱,勉强配齐药料,就在那一盆火上,煎好拿一只假磁杯盛了,递与钱士命。钱士命接来呷了一口,果然胃口不对,咽不下喉咙,登时呕恶,吐了满地。遂将旧存丸药吃了一服,喉咙中便觉滋润,因此仍服旧药,又服了几天,初时腹内的心,尚在左边腋下,渐渐的落将下去。
  忽然一日,霎时泄泻,良心从大便而出,其色比炭团更黑。
  钱士命着急,叫眭炎、冯世在外边访问名医,有能治得此病,愿将金银钱一个作谢。这个风声吹入脱空祖师耳朵内,他便离了钻天打洞,带了石灰布袋,驾起云头,来到独家村孟门边站住。眭炎、冯世看见问道:“祖师何来?”脱空祖师道:“闻得你们将军心不在肝上,我有移东补西之术,管教他病体登时全愈。”眭炎、冯世禀知钱士命,出来说道:“将军说要与祖师言明,若治得病好,自然把金银钱作谢。否则莫怪我们将军。”脱空祖师道:“我的法术无往不验。”遂领他到拂中厅上坐下,就于拂中厅内结起一个海外奇坛,上边供着一尊骗神财佛,桌上排列木猪木羊一对,居中空架子一座,上插极画尺一根,十炼剑一把,离旗一面,中间摆了一个稳瓶,将钱士命大便中落出的黑心装在瓶内,旁边竖着一根棒槌接的幡竿,挂起蓝幡一对。他头戴泥箬帽,身穿紫蓑衣,先念了一卷累助经,然后请出钱士命,掇了一只有主椅,坐在坛前,将一个炭篓帽子戴在他头上,哈口气把钱士命的头皮摄了下来,放在稳瓶内,研了椒酱,同黑心拌和,又将一个泛供盛了稳瓶,脱空祖师顶在头上,左手伸开花手心,右手仗了十炼剑,解开石灰布袋,蘸上石灰,指东画西,画了满地石灰,口中说出天书,念念有词,做出平时偷天换日的手段。但见钱士命好像困来当死的模样,头不摇,眼不杀,欲要将瓶中的黑心弄软,从顶门装入里面。
  那晓得钱士命天生老结,不能轻易容纳。祖师一时失手,泛供跌穿,稳瓶打碎,一跤跌在地上,身上石灰沾了一屁股,两胁肋。钱士命叫道:“我头脑子涨,快把帽子除了下来。”脱空祖师见破了他法,立起身来就把炭篓帽子替他除下,说道:“将军尊体真是无法可治,只好带病延年的了。我如今也不想金银钱作谢,只求借我一看。”钱士命道:“你的法术无效,我的金银钱也不用看了。”脱空祖师听说默默无言。他来时原想金银钱到手,所以为他设法。谁知法术不灵,看也不能看一看,他懊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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