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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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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
清·落魄道人编


常言道(又名《子母钱》、《富翁醒世传》、《富翁醒世录》)
版本:
  嘉庆十九(1814)年刋本。四卷十六回。与本网收录之《富翁醒世录》回文略有不同。
作者:
  题“落魄道人编”。
内容:
  以漫画式的辛辣笔法,叙述财主钱士命贪财悭吝,寡廉鲜耻,最终财尽人亡的故事。文笔犀利尖刻,讽刺性极强。




第一回    论人我当思人即我我即人 计得失须知得是失失是得

第二回    钱落空身轻浮大海 心向上手援遇燧人

第三回    时规被小人作贱 钱愚受一文牵制

第四回    坐井观天得钱便作骄态 斯文扫地失意怎肯低头

第五回    时伯济有去无来 钱士命只进弗出

第六回    万笏见柴起意 时生遇李安身

第七回    化僧饱暖思行浴 邛诡饥寒起道心

第八回    试利场柴主拖威 摸奶河邛诡被杀

第九回    施利仁重富贵甘心受辱 墨用绳卖聪明当面倒霉

第十回    掩耳偷铃不搜自己房帏 吹毛求疵只觅别人破绽

第十一回    自汛将军无药可治 脱空祖师有法难使

第十二回    钱愚心虚求佛 化僧胆大弄鬼

第十三回    时伯济时运来前后一人名顿改 小人国大人国高低两地各攸分

第十四回    时伯济得时便得济 钱士命要钱不要命

第十五回    飞钱原作飞钱用 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十六回    半世经营无只字祸因恶积 一家欢乐得双钱福缘善庆

               


第一回    论人我当思人即我我即人 计得失须知得是失失是得


  《西江月》:
  会摆堂堂锦服,能言赫赫青蚨。世情冷暖俗人多,那个不来敬我。
  半世忧愁郁结,一生劳碌奔波。披星戴月却因何,只为其中这个。
  这个不是别个,就是天地间第一件至宝。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无翼而飞,无足而走,无远不往,无幽不至。上可以通神,下可以使鬼,系斯人之性命,关一生之荣辱,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故人之忿恨,非这个不胜,幽滞非这个不拔,怨仇非这个不解,名闻非这个不发。真是天地间第一件的至宝,而亦古今来第一等的神物。所以这个神佛
  有一对的《花鼓》对世上的人说道:
  一家儿过活,富贵的如何?有我时,骨肉团圆;没我时,东西散伙。有我时,醉膏粱;没我时,担饥饿。有我时,曳轻裘;没我时,鹑衣破。有我时,坐高堂;没我时,茅檐下卧。这壁厢妖童季女拥笙歌;那壁厢,凄风苦雨人一个。要我来不要我?
  请问世上的人,那个不要?谁敢说个“不要”两字?这个至宝,有的没有了,弄得七颠八倒。没有的,求其有,使尽百计千方;到得这个有了,更想其多,觉道千难万难。到得这个多了,多多益善,还要常保其多,犹不免千算万计。所谓巴一千撞一万,非但不敢说“不要”两字,就是“要”字里面,且有说不尽的景况。
  劳心劳力日夜千辛万苦,也因要这个;为客为商,奔走千乡万里,也因要这个;卖男卖女,骨肉东三西四,也因要这个;奴颜婢膝,要这个甘作低三下四;朝张暮李,要这个不顾九烈三贞。至于六街三市,三百六十行,九流三教,做尽千奇百怪的勾当,无非为要这个上头起见。总之,世上的人,心内也要,口内也要,口内不要,心内总要。当时不要,久后原要。老也要,少也要;男也要,女也要;智也要,愚也要;你也要,我也要;我也要,他也要。正是:或黄或白,以作尔宝。
  凡今之人,维子之好。
  这个至宝,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果然是人人要的。
  人人要,不独是你一人要,不独是我一人要,是天下人皆要的了。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尝不同;人要的,自然我也要的;我要的,难道他不要的?世上的人切不可辨个尔我,切不可分个人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盖以我自己看我,我固居然是一个我;以他人看了我,我亦不过一个他人;以我看他人,他人原是个一个他人;以他人自己看他人,他人亦是俨然一个我。人要想自己比他人,然后可以行得去。
  故世间惟一恕字,可以终身行之。
  这个恕字,事事不可离,时时不可忘。论到好的所在,有诸己而后求诸人。论到不好的去处,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自己不欲的事情,断不可施诸他人。总要常存个人心一体的念头。
  这二句可称个尽善。目下的人,为了这个,至于有己无人,但知一我,往往忧人富,自怕穷,隐然他的是我的,我的是动不得的。有一等凭着自己的势头,强占人便宜;有一等恃着自己的豪富,硬派人吃亏。占人便宜,还要把人凌辱;派人吃亏,还要把人遭蹋。有一等要图自己肥家,甚至不顾别人死活存亡,得了这个人的财物,便把那个人置之死地。有一等见凶便住,见善便欺的人,遇了情通理顺,讲情话理的,便道不怕伊,三分明欺七分;撞着了僭强霸横更凶似我的,只得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外面还要赔着小心。有一等欺贫重富的人,迷着个财主,便假殷懃,相知,装尽许多丑态,仍然一些也叨不着他的小光。若是叨得着小光,便胁肩谄笑,无所不至,连廉耻也有些不要的了。若见了个贫士,便不在他心上,当面轻亵他,冷淡他,奚落他,背后说他笑他,其实未尝沾染厘毫丝忽;若是挪移了十两半斤,里面便蓄着个我富他贫的念头,外面就露出个他贫我富的形状,还要肆无忌惮,当场出丑,不顾别人的面痛。又有一等看见别人的富,心怀妒忌,甚是不平,自己的穷,好像别人连累他的一般,当面挪移撮借,背后反要算计划策。或假公济私,于中取利,不晓得什么叫做情,叫做理,什么叫做义。甚至父子们平白地风波即起,兄弟们顷刻间水火已成,朋友们陡的里干戈就动,六亲不睦,九族不和。或损人不利己,或两败俱伤。为因要这个,反把这个送与别人,而且有伤天害理,划恶策毒计,不知忘了多少情,背了多少理,负了多少义,单有自己而无别人。一世辛劳,并无片刻之安,那有一时之乐?直至四肢冷,双脚挺,口不能说长论短,目不能鉴貌辨色,耳不能寻消问息,身不能西走东奔,心不能千思百想,喉咙中的气儿一断,方才肯罢。正是:三分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这等看起来,利令志昏,当局者迷,看不破的居多。然而看得破了,难道教人不必要这个至宝么?若说道为人总该不要,纵然有了,也该送与别人,那些天下的富人,没有一个是的,天下的穷人,没有一个不是的了。不是这等说,这个至宝,原是人世养生之物,贸迁有无,藉此以便食用,不可一日没有,如何不要。
  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故向日陈仲子的兄饿不食,原属骄情;庞居士车金入海,更为不经。所以这个至宝,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了未免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了未免伤惠。取与之间,须要看得清,见得大,不可把这个至宝看得太轻,亦不可把这个至宝看得太重。当取的便取,不当取的勿取。当与的便与,不当与的勿与。倘我手中有物,不可生轻忽心,把这个至宝任意挥洒,若是不是我的,不可生妄想心,图谋别人的至宝。凡事要归个适中,斟酌个一定不易的道理。古人说得好:“临财毋苟得 。”得是原许人得的,不过教人不要轻易苟且得耳。揆诸理上,理上请得去;度诸情义,情义上也说得去。然后与之有名,取之无愧,心安意适。这等样有了财物,用也是经用的,失也是不易失的。
  有一等人,说到个取字,笑容可掬,欣然乐从,即一时不便就取,还要想个取的法儿出来。必待取之而后快。说到个与字,眉头打结,心内怏怏,即算一定要与的,还要迁延时日,与之终是肉疼,常把个患得患失的念头,横于胸中。朝思暮想,万结于愁,无非欲得而恐失。甚至阴谋暗算,不顾天良,霸占强吞,怎知情理。不管乡党论谈,亲朋怨怼,任别人笑他骂他咒他恨他,只是一味个要得而不要失。这等人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他的念头无非要自己受用,并为子孙之计耳。但不知天命不于常,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设心不良,安能久享?
  否极泰来,泰极否至。往往见器满则倾,物极则反,祸起萧墙,变生仓猝。半生得之而甚难,一旦失之而甚易。阴谋暗算的财物,化为乌有;霸占强吞的家产竟属子虚。否则暗来暗去,渐渐消磨,荡产罄家,一败涂地。即使自身能保,难保后人。盖刻薄成家,难免儿孙荡费,不是养个痴呆懵懂的贤郎,定是出个嫖赌吃着的令子,包你家产消灭,反本还原,财物耗尽,连根而去。若是恶债未清,儿女必至做出不可问的事情,舍身以偿祖父之债,即死在九泉,尚要被人谈论。
  世人莫道此等儿女是个不肖,这是极顶的孝子慈孙。盖父之与子,合来总成一尺,父亲做了五寸,儿子自然也是五寸。
  父亲若是不伶俐的,只做得一寸,儿子必然能干,倒要做起九寸来了。若是父亲做了九寸,儿子自然只好一寸了。若一寸做完,连一分也没有了。奉劝世上的人,须剩些地步与子孙用用,切不可做尽了。正是: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
  可见得世间的贪财爱钞,算计别人的,到得临了,究竟无益。世人为何不思行善,岂不晓得:“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而徒欲以财物家产传之子孙,是谓求祸而辞福。盖祸福本是无门,亦惟在人自己召他。世上的善恶报应,真如影儿随形,近报则在自身,远报只在儿孙。为人在世,总要把这个至宝,看得轻重适宜,把这个人情细心体贴,把这个善念常存心上。若是贫士,贫乃士之常,不可怨恨自己一日之贫,不可妒忌他人一日之富,见富勿为谄媚,当自寻乐地。若是富翁,富亦何足异,不可矜肆自己一日之富,不可讪笑他人一日之贫,遇贫勿预堤防,宜以善为宝。把贫富两字看得淡些,宁为君子,勿作小人。
  我试把一段人人晓得的故事,说与世上的人知道。正说间,忽有不速之客一人来,见了此书,哈哈大笑,说道:“这样书那个要看,那个要听。徒以不入耳之言来相劝勉。一派迂气,满纸腐谈,真是惹厌。有一等人见了,必然说笑你做书之人,还要说道:『此人甚奇,自道识字,却是不通,而且连篇别字,说出这样言语,不知世务。』这做书人必定是个不长进的废物请付之丙丁。勿使这一等人看见。”客乃掷书而去。噫!此客乃真知世务者。但世之人见了此书,以予言为是,无非点头一笑;以予言为非,亦不过摇头一笑。无所消遣,聊以此作“笑府”观,亦无不可。予亦不知工拙,有心劝世,不顾贻笑大方。
  正是:
  将酒劝人,终无恶意。
  不知人人晓得的是什么故事,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回    钱落空身轻浮大海 心向上手援遇燧人


  《西江月》:
  漫讲诗云子曰,休谈者也之乎。文章怎好市中沽,只怕难充饥饿。
  莫被儒冠贻误,须知创业良图。一经挫跌倩谁扶,包管时光难度。
  话说明朝崇祯年间,有一人姓时名规,取个不越规矩的意思。号叫伯济,伯是个大其志向,欲大有济于世。是当时第一个有名秀才,原籍忠厚人氏,家住好仁坂里。父亲叫做时行善,官为大理寺正卿,现今致仕在家。母亲安氏,同庚半百,所生二子,是个一胞产的弟兄两个,都是一十八岁。长子时方便,娶妻韦氏,也是同庚,生下一个儿子,名唤时达,只得三岁。
  次子即是时伯济,娶妻颜氏,小字如玉,是方镇地方颜良的女儿,年纪也与时伯济同庚,也生下一个儿子,名唤时通,也只得三岁,月份与时方便的儿子大些。一家八口,父子同心,弟兄竭力,儿子媳妇们奉事父母,极其孝顺。那父母两个待这儿子媳妇们,亦极其慈和。兄弟甚是尊敬哥哥,哥哥也甚是爱惜兄弟。就是妯娌之间,亦甚是和睦,宛如姊妹一般。这两个孩子虽在襁褓,却是终日不闻啼哭之声。共处一堂,天伦叙乐,骨肉同欢,布衣甚暖,菜饭甚香。上不欠官粮,下不欠私债,无忧无虑,一门甚是快活。但是那时行善为官的时节,却是两袖清风,家业不致十分富足,所有祖上遗下来的一件东西,是个至宝。那件东西,生得来内方外圆,按天地乾坤之象,变化不测,能大能小,忽黄忽白,有时像个金的,有时像个银的,其形却总与钱一般,名曰金银钱。这金银钱原有两个:一个母钱,一个子钱,皆能变做蝴蝶,空中飞舞,忽而万万千千,忽而影都不见,要遇了有缘的才肯跟他。时伯济家内的这个,是个子钱,年代却长远了,还是太祖皇帝赐与时行善的始祖。历传五世,从来没有失去,但是只得一个。正是: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忽一日,时伯济静极思动,心中起个念头,心问口,口问心,自己想道:“我不合念了这几句诗云子曰,并不知什么一些世务,不能见多识广。虽然父母在堂,不可远游,但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困守家中。家中父母,赖有哥哥在家奉事,不如出去游历一番,把得有个出头的日子也好。”于是告禀父母,父母应允。那时行善道:“你既要出去游历,自然遍上山川,遨游四海。家内有个金银钱,你晓得天下是有两个的,不知母钱今在何处。你带在身边,倘遇见了,一并带回,使他母子团圆,也是一桩美事。”就叫安夫人取了金银钱出来交与伯济。
  伯济收了金银钱,拜别了父母、哥嫂、妻子,一肩行李,望大道而行。
  当日行了一程,第一夜歇店投宿,看见一人自称钱神,厉声说道:“目下你的名儿不好,我与你要暂离几日。”醒来却是一梦。自己暗思道:“我是个当今第一个有名秀才,怎么说我的名儿不好,要与我暂离几日,甚是奇怪。”因想起家中父母骨肉,不知安否,时刻在心,朝行夜宿,遍观各处的风土人情,身边这个金银钱,却不在他心上。一日时值季冬,天气严寒,信步来至海边,细观海景,但见:这一边稳风静浪,柴船自来,米船自去。那一边,随风逐浪,小船傍在大船身边。有时平地起风波,有时风过便无浪,有时无风起处也是潺潺浪滚,有时风头不顺,宛如倒海翻天。不见什么高山,那见什么平地。白茫茫一派浮光掠影,昏沉沉满眼赫势滔天。
  那时伯济看出了神,转眼间忽然金银钱不见,四面观望毫无踪迹,不堤防一时失足,连身子也落下水里了。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此时,海岸上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他们要顾自己性命要紧,怎肯下海来救,只好慢慢的看他落水罢了。他心内存着个“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念头,一些也不惊慌。说也奇怪,那时伯济的身子落在水中,并不见他沉没海底下,浮于海面,连衣服也不致甚湿。这是什么缘故?不是什么有恁海神海佛,只为有个龙神护佑,这条龙原是一条困龙,困居海内不能上天,此见时伯济落水顿起相怜之念,空中保佑,不使他埋没海中。
  那时时伯济撑开眼皮一看,真是一望无边,随着波浪,听其自然,滔滔滚滚,往那一边氽去。觉道得离那海岸渐渐远了,回头看那海岸上的人,别人看我弗多大,我看别人也大弗多了。
  顷刻间氽至海心,四面无边无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远远望见一只海船,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在船上。看看略近,只见一人双脚踏在平基上。他的形状,似有三分贼气,疑是海洋大盗。
  他是不动声色,并不求救叫喊一声。
  原来这只船上,有三个主儿,一个叫神仙官,一个叫老虎官,一个叫狗官。脚踏在平基上的,是个水手。其时适值神仙官同狗官在船头上立着,看见海中有人,神仙官道:“这边有个人落在水里,我们且抛一锚,带住了船,缓缓的将船撑拢去,把那个落水的人救了起来何如?”狗官道:“我们且把自己的舵擎正,我是随他风浪起,只是不开船。他人落水与我什么相干,要我们着急?”两个在船头上登时相骂起来。那老虎官听见,慌忙走来,说道:“船通个水,人通个理。你们不要船横芦飞嚣。自古道:『宰相肚里好撑船』,我们是一条跳板上人,有甚事情,须要大家耐些,到底为着什么?”神仙官把手指了水中的时伯济,说:“道我意中要想救这个人,对他说了,他必不肯,怎么夹篙撑倒,同我相骂起来。”老虎官面上带着笑,向狗官道:“据你的意想,难道看他落水,让他死了不成?”
  狗官道:“然也。”木头雕老虎官道:“『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个人虽然与我们没有碰过船头,但东海船头也有相碰的日子。我们救了他,他日后自然也晓得知恩报恩,如何不要去救他?”神仙官道:“既然如此,快把船撑拢去救他。”老虎官道:“你不要慌,船到桥,直苗苗,我自有个道理。”那个狗官终是在旁边打退船头鼓,说道:“我看起来,只怕两边是撑不拢的。”老虎官道:“你摇了半日的船,缆多没有解。我这等对你说,你还是不听。”
  那时三人不拘两,神仙官同狗官走至船稍上,倒去说闲话去了。老虎官只得自己动手把船横撑,欲来捞救时伯济。无奈撞着了退船头鬼,在船底下挡住去路,再撑也撑不动。霎时间,风波骤起,他们自看风使船的,一得着了风,便扯足了满篷,一帆风竟往那一边去了。此时时伯济仍无人救,只管在海面上自来自去,飘飘荡荡,不知氽了多少路,遥望见青河边一带树林,黑沉沉一簇人家。正看间,身子不觉已近海滩。海滩上的树木,原来却是冬青树。人家尚远,不甚分明,隐隐似有个城池在内,时伯济爬上海滩,脚底下踏着一件东西,阔有三尺三,长有四尺四,不是什么海宝贝,其实是一块瓦片。那里晓得这块瓦片硬又硬,滑又滑,才踏上去,底下一挫,那里还立得定脚头。两脚却在滩上,身子又跌落在水里了。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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