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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举笑得岔不过气来:“老弟呀老弟,这是我特意吩咐的,民警是用长长的红绸缎包着块木头插在腰里的。而且我不是抓她,更不是逼她偿清了那税!我是请老人家来乡里核对她欠税细帐的。你去乡招待所瞧瞧,好茶好脸色地伺候着呢,我就猜着瘫子村的人会找来,招待所条件最好的一间房,她在住着。”
我说:“乡里做这个工作是不是赶得太巧啊,搬村的事僵着,又弄出个核税的事。”
王清举说:“嗨,我要的正是这股子巧劲头,要的正是这个节骨眼!”我楞楞地看着他。心想,这个乡长也确是费心耗神地在做,换了我,哪有这么多的怪点子,这一锅子粥早就又焦又糊了。我的耳畔又浮出老家那个算命瞎子的话,是啊,我的的确确顶多是个幕僚的命。我只好说,我去陪翠婶聊聊天,再给你当当传声筒,免得瘫子村的人误会太深。
“多谢多谢”。王清举送我出门时连连拱手。
不料梅虎却早我一步到了寡妇翠婶的身旁。王清举果然所说不虚,寡妇翠婶被安排在乡乡招待所二楼一间朝南的客房,房内窗明几净,床上的被子一瞧就是新换的,雪白松软地叠着,桌上还摆着一盘水果。原来翠婶比我想像的老得多,头发已白得一根不剩,又瘦又有点驼背的小老太太,衣服虽旧,收掇得倒也清爽。正翘着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脸上倒没见着受屈的神情。
见我进来,正蹲着替翠婶揉着膝盖骨的梅虎忙立起来,说:“就不给你做介绍了,老婶的耳朵早就聋了,凡事只能打着手势,比划给她听”。老人的眼珠子有些浑浊,像几条不黄不红的细旧布条缠着两个脏玻璃球,但眼力好像还挺能使唤,见我跟梅虎聊着,就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我也蹲在了她的膝前,她枯筋盘错的手却很有力。她抓着我的手说:“虎子这娃心善啊,是菩萨赏给咱瘫子村的呢”。寡妇翠婶的嗓子又尖又哑,像撕一块旧湿棉布的声音。她自已耳聋,辩不清轻重,所以她自已的声音提得很高。
梅虎说,别看老婶是缠小脚的女人,脚不吃劲,站着都晃悠,像要随风飘掉似的,腕子却硬着呢,平日里她都是自个儿拎着板斧子劈柴,碗口粗的木块,放稳了,一斧劈两瓣。老姑是曾任民国时期省城一个大官的亲戚,幼时也是丫环奶妈围着伺候的,十几岁时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想见老婶年青时眉眼不俗哇。可她这一辈子是甘蔗根上长黄连、摊着个先甜后苦的命,还未出嫁,做大官的亲戚让日本人杀了,家道一落千丈,曾嫁过四次,第一次是嫁过一个陈姓帐房先生的儿子,后来又分别嫁过盐商、屠户和瘫子村的农民,最后一个就是梅化翠的爹呀。怪的是,她的四个丈夫都只活了三十多岁都暴毙了。梅子孝告诉老婶,她是娘胎里生成的克夫命,若再嫁,仍逃不出这个劫,他劝老婶就留在多灾多难的瘫子村,把苦受够了,下辈子若再做个女人,说不准会谋个白头偕老的好姻缘。寡妇翠婶就笃信了梅子孝,梅化翠还小的时候,虽然沿淮一带鳏夫托的媒人仍是三三两两地上门,寡妇翠婶始终就是不应。儿子死后,一个寡妇的日子过得艰难,好在平日里犁地、打耙、收获、窖藏一类的力气活都扛在了梅虎的肩上,倒也一年一年地熬过来了。寡妇翠婶有一个嗜好,就是爱听京戏,还是小时在深宅大院中中遗下的旧习,尤其是爱听那苍劲悲凉的老生戏,上地时就抱着个黑匣子听戏。据说那也是瘫子村里唯一的一个小收音机,就连七姑也没摸过这玩意儿。偏是命是出着汁儿的苦,四十几岁时,耳朵又无端端地聋了,唱戏的黑匣子就用旧绸子包着,压到了箱子底。寡妇翠婶好在年轻时读过几年私塾,凡要紧的事,就由梅虎写在纸片上跟她讲。梅虎木讷,罗里罗索,讲得一团麻似地乱,好在梅红曾告诉过我一些线索,我倒是边听边猜地理清了内容。虎子讲着、讲着,嗓子眼就发硬了,他说和麻三叔分灶吃饭后,每年除夕夜翠婶都是在他家过的,有时两杯“刀子烧”入肚,苦命的寡妇就要抱着虎子、桂枝哭上一场。
郭秘书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他冲梅虎点点头,说:“村长你在就更好啦”。他把一册帐本摊在桌上说:“这是乡税务所造的册,老人近三年尾欠的农业税、三项提留、五项统筹的款子,一共是八十九块多钱,这是扣除扶贫救济款和各种对孤寡户补助后,剩下的一笔硬帐。不过,刚才王清举长千叮咛、万嘱咐,说这绝不是乡政府逼翠婶的债哦,像翠婶这一类的老人困难状况,乡里是再清楚不过了。乡里只是与欠帐户当面锣、对面鼓地核核数据,免得日子久了,成了笔扯不清的糊涂帐。梅村长啊,村里不少户都还留个烂尾巴帐哦,恐怕你还得逐门逐户说个明白,帐死人活,始终是得算清的。别怨我这话说得难听,不入耳,对乡里干部来说,撕脸皮要帐可真是天下第一苦的差事啊”。
梅虎和我都蹲在寡妇翠婶的膝前,不吱声。我看着老婶的眼神,估计她也猜出了郭秘书的大概意思了。郭秘书一出门,她就抓住我的手说:“这几年粮贱哦”。梅虎也附和说:“自古是国税皇粮,也是没法子的事”。郭秘书忽然又折进门内,问:“还习惯吧?老人家,这招待所可是破天荒地第一次给村民住哇。各村村长到乡里开会听红头文件,夜里想歇息在这里,都不成啊。好多日子空着,昨晚我来,闻这床单有股子霉味,今早才叫人换的。说不准,您还真得住上几夜呢”。我揣摩这话,分明是讲给梅虎听的。梅虎蹲着没啥反应,过了一会儿,像猛地想起了什么,追着郭秘书到了门外。
也就一竿烟功夫,梅虎又回来了。对我说:“我差点唠忘了,今早他们把翠婶抓了来,村子里嚷开了锅了,有四十多户赶到我家,说改变态度了,坚决支持乡政府的后迁建镇的规划。王乡长真是料事如神呢,我刚把这消息报告郭秘书,乡长肯定要乐坏了”。
我岔开了话题,问他:“为啥乡里不派人去劝你爹麻三叔呢?上次登门一家一户地磨嘴皮子,全村就漏着腊八、七姑和麻三叔这两户,王清举藏得点啥歪心眼呢,莫非也要把根叔押了来?”
梅虎说:“我也纳闷啊。照说我爹是瘫子村真正的主心骨,把我爹说通了,比押什么人都管劲啊。可王乡长就是故意冷落着他呢,不光这次,以前遇着什么要紧的事,乡长也不愿直接跟我爹当面沟通,两边都闷头犟着,我也不敢问他。村子里的事,事实上都是我爹在祠堂拍的板啊”。
我说:“你是村官啊,村民有难处,按理应该你来调解呀,咋都等着祠堂拍板呢?”
梅虎说:“哪里呀,就是政府摊下的事,像分救济粮、分救灾款、领平价化肥呀,表面上看我做主,可私底下里还不都得乖乖地跟我爹说透了,他不点头,我啥事也办不妥,老老幼幼全服他的威,服他的公平。多少辈子的老规矩,咋改呢?”
我又问:“寡妇翠婶被带到乡里的事,麻三叔晓得了么?”梅虎说:“他知道啊,我到乡里来,还不是我爹的吩咐吗。这里的一招一式,我回去都得跟他说细致了,否则准得挨骂。你瞅我这夹缝里多难啊,我有时寻思这脑壳上顶着两座山呀,一座是乡政府、一座就是村祠堂哦,哪一座都能压死我。”
正跟梅虎聊着,王清举意外地第一次拔响了我的手机。他说:“老弟呀,你是咱硖石乡、瘫子村的客人,也是难得的一个缘份。想来想去,我得求你桩事,你也都瞧清了,瘫子村搬迁僵住了,接下来的矛盾不会少,有些矛盾说不准还会激化。我今天求你日后给我做个历史的证人,旁观者清啊,尤其像你这样研究历史的旁观者。所以我破个例,给你通报一下乡里会上的情况。说实话,这瘫子村的事哽在我心里,十几年了,不夸张地讲,是我精神上的一个癌瘤啊,早割也好、晚割也好,反正早晚得动这保命的大手术。我也不打算把这烂事留给下一任乡长了,瘫子村的脾性你可能也摸着点了,我可是吃饱称砣铁了心啦,不搞点硬的,这事就彻底完了。乡里的会议定了三招,全透个底给你,一是清查所有村民农业税的欠帐,每个欠帐户都得到乡招待所住几天,我再罗嗦一句,这可不是胡乱抓人哦。我王清举可没胆量乱捅漏子。第二,瘫子村所有的救济款项冻结,暂停发放,全部改作搬迁补贴款,我王清举一分钱都不挪用。这钱也是救命钱,若是短了一丝一毫,削我王清举的脑袋。谁先搬迁谁拿这个钱。谁若不搬,谁就饿穿肚皮。这第三招可狠了点哦,我要彻查村长梅虎的帐,村里每年一本糊涂帐、狗肉帐,这次非得彻查他个鸡飞狗跳底朝天,我就不信他麻三叔就不心疼这个儿子,眼睁睁地看他蹲大牢。这前两条,我已经故意叫梅虎放风了,我倒要瞅瞅麻三叔怎么接这个板子!老弟呀,你在村子转悠半年了,能不能也给我传点话呢,我总是觉得梅虎这小子面憨心刁。”
我大吃一惊,没料王清举会跟我这个过路客掀他的底牌。握着电话我边听边揣摩:王清举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哦,他很清楚坐在他牌桌对面的对手麻三叔,他小心翼翼地避着正面交锋,他不断地试探着对手的反应。他有许多回旋的余地。而我,一个随时会从瘫子村的斗争中消失的人,他究竟想通过我做些什么呢?他自称他那藏着计谋的锦囊正拆开这第一个?
梅虎依旧蹲在寡妇翠婶的膝前,斜抬着眼看着我。我说:“王乡长啊,我可能会辜负你的厚望呢,我始终搞不透这瘫子村,话会越传越离题,我就不传了。你不是让我做个证人吗?还是让我做个鞋干脚净的旁观者吧。”
穷人都是纸老虎
如果早上开门时,看见门框上有蜘蛛或蛛网,这一天必有灾祸,不宜远行。买一挂红纸鞭炮燃放,这一忌即可破解。
————沿淮风习之一
王清举运筹帷幄地在电话中跟我吹风时,打击他的第一记闷棍其实早就悬在他的头顶了。寡妇翠婶被抓到乡里的第三天,乡政府又开了一个会,研究如何抓住许多户村民转变风向的时机趁热打铁,一招击碎迷在村民心中的短见,争取瘫子村搬建早日动土。寡妇翠婶的核帐早就变成了静养。她半躺在乡招待所松软得睡得腰疼的羽绒床上,看着女服务员把并未弄脏的床单撤下去洗,心疼得慌,她说:“闺女,这单子又不脏,洗它干吗?再洗就成破纱了,多费哦。”那几个小脸儿俊俏的服务员捂着脸哄哄地笑着,说了些啥,翠婶也听不清爽。她依稀地记得,小时候,自已的母亲喊身边的丫环、侍女叫“闺女”,还扎头小辩的自已在小院中玩耍,院中蕉绿花肥,浓红惹眼,妈妈的闺女们拿糖棒子追逐在她身后,哄着她吃。寡妇翠婶闲得生闷,她感觉仿佛把一辈子的空闲都撂成这一堆了。服务员又阻止着不让她回瘫子村,她垂着头倚在床头打磕盹,迷迷懵懵地像回到大宅中的遥远岁月。
乡里的小会议正开得鼎沸之时,梅虎和郭秘书突然火烧屁股似地闯了进来。郭秘书有点沉不住气地嚷道:“真是操蛋了,梅麻三昨夜在祠堂搞了个通宵的黑会,今天早上才散掉,那些摇摇晃晃的人又改口了,铁心支持搬迁的人还是掰着指头能数得清啊”。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又习惯性地拿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王清举。
这天下午,我去找梅虎。王清举的电话搅乱了我的心,关于乡里要彻查瘫子村财务的事,我估计王清举不会空穴来风,便格外地存了份戒心。麻三叔说,虎子让乡里喊去问话了,我心中格登了一下,急忙赶到乡政府大院。果然,乡会议室里已完全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王清举一违常规地坐在了会议室中间长桌的副席上。按我在硖石乡的感受,岂止是开会这样隆重的事,即便是闲暇时的散步,也照样能众星拱月地映出领导者的权威,明眼人一看就能明了,在这一堆看似随意踱步的人当中,谁才是真正的拍板者。所以今天王清举退在了次席上,让我嗅到了这个小会不同一般的火药味道。
长桌中间,端坐着乡里分管财务工作的卜副乡长,两边分坐着乡政府的七个干部,其中一个穿警服的估计是乡派出所的所长。这个卜副乡长嗜酒是出了名的,我在瘫子村听过他的不少笑话,他吃早饭喝稀粥时也喝酒,一个人就着辣萝卜条,常把自已干得大醉。有一天上午乡里开会,他坐在主席台上醉薰薰地打盹,拿张报纸遮着了脸,几个乡领导都讲过了话,按惯例轮到他发言了,王清举推了推他,说:“该你了”。他一激淋地透了,对着麦克风就说:“我喝过了呀”,台下爆笑哄堂。还有一次,乡里正开着会,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冲进会议室,啪啪地就朝他的脸上抡了两记响亮耳光,说:“你的臭钱,老娘不要了”。那女人把一包东西摔在桌上,掉头就走了,大家一看,是一条脏兮兮的女性蕾丝内裤裹着五千块钱。这事后来让王清举捂住了,没往细里查。这个卜副乡长此刻板着个脸坐在主席位上,王清举埋着头,铁阴个脸在喝茶。坐在长桌对面的梅虎,让这紧张的空气蹩涨得脖梗子都红了,时而局促地看着脚尖,时而拿眼去扫王清举。显然,双方已沉默好一阵子了。见我进来,梅虎看见救命稻草似地,眼里亮光闪了一下。王清举起身给我拉了张凳子,笑笑说:哟,大证人来了,我正要邀你呢。
“去年春荒,发放给村民梅铁花一户的救灾款应为一百七十九元七角、赈灾粮应为麦子二百二十斤;发放过村民梅周子一户的救灾款应为一百二十二元、赈灾粮应为一百八十斤。可据乡政府反复核查,这两户都只实分得救灾款是九十二元、赈灾粮一百斤。梅村长,你说说看这咋回事?这份调查材料上,可是白纸黑字摁着血红的手印啊。”卜副乡长突然抖抖手中的一张纸,厉声说道。
一旁正埋头作着笔录的郭秘书扬起脸,插话说:“大会小会上,我们可是把嘴皮子都磨出血泡了,反复讲这救灾款就是救命钱、赈灾粮就是救命粮。这钱粮是万万碰不得、一碰就要电死人的高压线。好哇,现在你偏偏在这上面捅出纰漏了!”
“天地良心,我冤哪!”梅虎急得从凳子上站起来辩解说:“这些钱我可是一个钢蹦也不敢装进自个口袋,钱粮一进村,祠堂就开会,议了这事,大家觉得乡政府定的分配办法有点偏。有的户苦透了,姐妹俩只有一条裤子轮着穿;有的户米缸里存点剩米,勉强能撑得过去。但乡里却要求平均摊派,户户都一样,我爹和梅子孝他们都觉得不够公平,就召集大家重新调整了分钱分粮的方案。每户都表了态的,梅铁花他们这些调减的户,都是胸脯拍得咚咚响,说不屈呀,怎的就翻脸不认帐呢?”
“私改救济粮款的分配方案,你上报了没有哇?谁给你那么大的权力去私改的呀?乡里的方案也是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定下的,怎么就不够公平啊?”
“..........”
“梅村长啊梅村长,你也太幼稚了吧!枉我们乡里对你那么信任。现在,我们就事论事,只知道梅铁花、梅周子等全村九十余户的救命粮被克扣了、救命钱被挪用了,这就是犯罪!你梅虎躲也躲不过的罪。至于你挪用这些钱这些粮派了什么用场,进没进私人口袋,那又是另外一档子事。打个比喻吧,有个坏蛋烧淫抢掠无恶不作,你杀了他,你就要为这杀人罪偿命。不管你是行侠仗义也好,为民除害也好,都照样脑袋搬家。明白了罢?梅村长!退一万步讲,谁允许祠堂作主来分政府的救灾钱粮呢,这多荒唐啊。”卜副乡长说。
“可这是老规矩啊,瘫子村村民自古就听祠堂的话。乡里许多领导都晓得这事。”梅虎求救地拿眼睛看王清举。王清举不抬头,不吭声,埋头喝他的茶。
“难道你还要替这封建陈腐的臭规矩翻案吗?亏你还是一村之长,现在早已是市场经济时代了,你还满脑子裹脚小女人的旧想法。”卜副乡长呵斥道。
梅虎早已是满脑门子滋滋地掺着汗珠,他一屈腿干脆就蹲在了地上。卜副乡长严肃地指指他说:“坐到椅子上去”。他又扭头对着郭秘书说:“你可要记录清楚啦,全村近五年被梅虎擅自挪用的救灾款是壹万零玖佰元六角、赈灾粮是叁万二千斤,就是摊在封建王朝也早让狗头铡给铡了。这事先搁下,谈下一件事”。
卜副乡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把手中的一本皮套面的笔记簿抖得哗哗响:“去年十一月间,你连同刁民梅少忠,把同村村民梅二瘸的儿子软禁在屋子里,长达十七天。真是胆天包天啊,梅村长,这叫什么?这叫滥设私刑、乱设公堂!你又触犯法律了,还自个儿闷在葫芦瓢装憨呢。”
梅虎又蹬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二瘸家那狗崽子无法无天啊,到处赌博欠了一屁股烂债,急了就揍媳妇,把媳妇打得头破血流的。夜里还舔破窗户纸,趴人家寡妇的窗户,坏得都流脓啦,村里谁不躲他骂他?他爹管不住了,到祠堂跪着把头都磕破了,请祠堂帮他管教管教,这有啥大错呢?他爹还说,祠堂打死他这个儿,也不喊冤。我跟梅少忠一根头发都没敢动他的,就是让他在祖宗牌前跪了十七天。”
卜副乡长也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噔噔噔地拍着桌子叫道:“你糊涂